《每夜异闻》免费试读_闻谭
第一夜
在过去,人入葬是有各种讲究的,从死者以前家人要为死者守灵七七四十九天,称为满七,。但是由于现代快节奏的生活,年轻一代往往不知道这些风俗习惯,入葬就变的简化了。
今天这个故事是我听一位来城市打工的阿姨说的。
“
我老家在浙皖交接一带的一个村里,去县里要走三四个小时的山路,好在我们自给自足,乡里人也都相熟,过的也挺自在的。
我们村里那会有个姑娘叫小翠,长的水灵,说媒的人都踏破了门槛,但小翠谁都没答应,总说过会再说。但谁也没料到小翠再也没机会结婚了。
那天晚上,小翠爹娘急急慌慌的挨家挨户的问有没有人看到小翠,那时我们农村都睡得早,乡亲们都归来的早,除了小孩贪玩晚回来之外,大人从来没有过晚归的。
我记得那时已经是夜里十点多了,小翠爹娘着急的说小翠早上说去后山摘野菜,但到现在都没回来,怕是迷了路,更可怕的就是被狼扒拉了去。村里人也急急忙忙的上后山找小翠,但是谁也没料到,我们在条矮沟里发现了小翠的尸体,不是被狼咬死的,而是被人给那个了。因为小翠的裤子被扔到了一边,上衣也被撸到脖子下,现场一片狼藉。
小翠的阿娘看到这副场景,直接哭晕了过去,小翠阿爸也是泪流满面,汉子们都自发的背过身,村里的姨婆也是颤抖的帮小翠穿好衣服,让小翠阿爸把小翠的尸体背下了山。
等到了小翠家里,大家面对尸体犯了难,毕竟大家都没遇到过村里有人被谋害的情况,也不懂的去县里找警察,而且小翠死于如此伤风败俗的事情,是进不了村里公墓的。这个圆七做还是不做,大家都一筹莫展。
然而这个时候,刘伯发话了,刘伯也是属于我们村里德高望重的人了,不管谁家有大事,都喜欢先问过刘伯。刘伯说小翠要尽快入土,因为枉死的人的魂魄太强,需要及时入土以示安慰。
那会我们都不懂,刘伯说是啥,就该是啥,所以就算小翠爹娘哭的肝肠寸断,一百个不乐意,也迫于无奈,给小翠净了身,匆匆把小翠埋了。在埋的时候,小翠的阿娘哭倒在棺材上,手指扣着棺材板不放,高声哭喊着,“翠啊,你要记得哪个害你,你去报仇啊。翠啊,今世你命不好,来世娘还疼你啊。”这个就当作了一个插曲,谁也没在意。
然后就到了头七,头七这天,翠的阿娘在自家门前摆了翠爱吃的吃食,希望翠能找到归家路。那天什么也没发生,乡亲们也过来表示哀悼,但是刘伯的儿子,啊,叫什么呢,我想想。哦哦,阿泰,刘伯的儿子阿泰流汗流的特别多,就算阿泰一直用手帕擦着汗,汗依旧流着,在地上积了一摊水。
有人问阿泰,阿泰也只是摆摆手说,怕是夜里盗汗,或者是日头里中了暑,不碍事。大家也都没在意,相安无事过了两天,第三天的晚上我们突然听到一声惨叫,大家那会都坐外头聊天,听到声音立马站了起来。
惨叫一声连着一声,在黑夜里显得特别凄厉。大家发现声音是从刘伯家里发出的,推开门一看,刘伯正跪在地上哭泣,而阿泰,应该是人干的阿泰,在一摊水里痛苦的翻滚着,接着他坐了起来,我看到了他正生生用指甲挖自己的左脸,刘伯则在旁边哭喊,“放过我儿子吧,有事冲我来啊。”
但是阿泰依然在撕扯着自己的左脸,直到一层皮混着血肉掉在地上,然后阿泰停止了哭嚎,但是他的左手却慢慢伸向了自己的左眼,伴随痛苦的呻吟,他生生把自己的左眼挖了出来,眼珠掉下来,滚到了刘伯面前。
大概是场面太血腥,而我那时还年幼,我阿爸把我挤到一边,但从缝隙里,我看到了翠姐,她正趴在阿泰的背上,双手慢慢收紧,脸面无表情的看着刘伯,似乎在场的人都看不到翠姐。翠姐的手慢慢收紧,收紧,阿泰痛苦的抓向脖子,但很快他就歪着头没了动静。刘伯哭倒在地,还喊着“为什么,为什么不放过我儿子,让我承受这痛苦不行么!”
这个时候我看到翠姐笑了,然后她慢慢的很清晰的说“你们,一个都别想跑。”然后翠姐就不见了,在场的人似乎都听不到这声音,只是踌躇的站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那时我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说了“翠姐说,你们,一个都别想跑。”阿爸拽了一下我,但已经晚了,本来趴在地上哭泣的刘伯一下子激动的站起来,跪在了翠的阿爸面前。
“是我对不住你们啊,但是我早年丧妻,只有这个独子啊,是我没教好他啊。他喜欢翠那么久了,但翠没答应。所以那天他看着翠一人上山,就动了歪念头,本来想那样后,再娶翠过门。但谁曾想我这孽子竟然,竟然掐死了挣扎中的翠。发现翠死后,他慌忙下山找我,我上山看着翠的尸体,我就这一个儿子啊,刘家的血脉啊。所以我才在大家决定是否去县里找警察的时候,让翠儿提前下葬啊。是我对不起你们啊。”
翠的阿爸阿妈面无表情,甩开刘伯走了。村里的人也开始散去,只留下刘伯和阿泰的尸体。
第二天,大家聚在一起商量着把翠儿移入公墓。于是在一个良辰吉日里,大家开了翠儿的馆。翠儿死死睁大了了双眼,但是她的左眼不见了,只剩下黑漆漆的洞,寻遍棺材也找不到那颗左眼,而翠的双手指甲都摩光了,还有着血渍。乡亲们翻过棺材板,发现上面满是带血的抓痕。
在场的一位八十好几的老人突然开口了,“苦了这妮子啊。妮儿下葬时是怕是癔症假死了啊!”在场的人才幡然醒悟,翠儿是被活埋了啊,在埋下去后没多久就苏醒了过来,但是喊叫和抓棺材板都无人回应,是活活憋死在棺材里了。
”
“那那颗左眼呢。”我问了句。
阿姨喝了口水,接着说,“
那颗左眼啊,那个老人说,“怕是在妮子的肚里。”大家吓了一跳,原来我们那据说曾有个恶毒的诅咒,只要在死前吃掉自己的左眼,就能在头七找到自己最后看到的人,并加之报复。而翠不知从哪听到的这个诅咒,在濒临死亡的时候,生生挖出了自己的左眼,并吞了下去。而翠最后看到的人就是阿泰和刘伯。
阿泰死那天才是翠的头七,也就是说翠在棺材里关了两天,最后才痛苦的死去。翠的阿爸和阿妈瘫倒在地,哭的像个泪人。
而在我们回村的时候,发现刘伯在自家门口上了吊,左手紧紧握着一颗眼球。而左眼也是空洞洞的血窟窿。”
阿姨说完叹了口气,跟我告别,接着去干她的活了。
第二夜
从生下来开始,记忆就跟我们形影不离,有些记忆很美好,当然也有些记忆很痛苦。被痛苦的记忆折磨到哭泣的时候,我们常常希望能忘记这些痛苦的记忆。
我听说在郊外有个人能帮人去除痛苦的记忆,于是就好奇的去了那里。在打听来的地址上,我看到了一个古朴的房子,院子里只有一口井,我喊了几句有没有人,但没人应,于是我推开了院子的门,走了进去。
房子的门是开着的,但里面很黑,明明是大白天,阳光却照不进去。我踏进了门槛,边问有没有人边四周张望。突然从黑暗中一只手,抓住了我的手臂,我吓了一跳,紧接着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走了出来,穿着一件黑色的长衫,眼睛却是闭着的。
“你来除什么记忆。”他的嗓音有点低沉,我摇了摇头,表示自己并不是来除记忆的,而是想寻故事的。男人的手还抓着我的手臂,但是他笑了,“你这人挺有趣,倒也可以交往。”然后他放开了我,走到了一边,点亮了个烛台,我才看清房间里的摆饰非常简单,角落里摆着个牌位,面前的炉里还有几只点燃的香。
他倒好茶,让我入座。在现在这个年代,还有人品茶,保持古朴的生活,也是不容易。
“我呢,已经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师父叫我东儿,你也就称我东儿吧。其实吧,除记忆是古代就有的,不过那会多用于君王想臣子忘掉某些事情。但是后面发展到民间,就变成了帮人除去他们不想要的记忆。我小时候那会,家里穷,后来有个除记忆的师父来到村里,帮人除记忆。我爹带着我去见识见识,师父是个盲眼,他摸到我的头的时候说,这个娃有天赋啊。接着他摸到我的双眼,叹了口气,说了可惜是个看得见的。原来学这门手艺,只能是盲眼的。我排行老二,家里穷的揭不开锅,我爹觉得我出门学门手艺也不错。你猜怎么着,我爹拉我回家,直接用农药泼了我的双眼。真疼啊,然后我就成了瞎子,跟着师父学。学艺都是苦的,尤其又是个瞎子,很多不便。可我也很快适应了。你知道记忆都在哪么?”他笑了笑,然后点了点自己的脑袋,“在这里,我们除记忆就是从耳朵里把这段记忆拉出来。其实记忆啊都是一根根的丝连着的。你只要想着那段记忆,我就能找到它,把它挑出来。”说着,他掏出了一根签子,细扁,而且短。“这就是我的挑签。用这个我就能把记忆挑出来绕在这根签上。至于拉出来的记忆,我都收藏了起来。有很多有钱人或者失恋的人,他们为着不同的记忆来找我,多数人都是为了拉出痛苦的记忆,比如失败的婚姻,夭折的小孩,总之各种各样,事成之后他们都会给我笔钱。但我不需要,我只要痛苦的记忆。”
“为什么?”
他铭了口茶说“因为我有个癖好,就是喜欢收集痛苦的记忆,然后一遍遍的看他人的痛苦。我既然能挑记忆,就能把记忆放进去。当然这是临时的,他人的记忆看完就会钻出来。至于为什么,因为我也有痛苦的记忆,我的双眼,那种痛,我到现在都能记起。所以我要看别人比我更痛苦的记忆,这大概就是把快乐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上。不过既然别人不要的记忆,我拿来满足自己也无妨。干我们这行的,除了要瞎,道上还有个极其重要的条规,那就是不能为自己挑出记忆,也不能为行里的人挑记忆。”
“既然你今天来是想知道故事的,我就跟你讲一个我的同行吧。他正好破了条规,他给自己,挑出了一段痛苦的记忆。其实也不怨他,毕竟他比我苦,他挑出的那段记忆我也收藏了,那真的是我见过最痛苦的记忆。他破规那天,我们还在一起喝了酒,他有点喝多了,就跟我抱怨,“凭什么我们得是瞎子,能为别人除痛苦,可是却不能为自己,什么破规定。”我安抚了他几句,就走了。
可是半路上,我隐隐觉得不安,于是我转身走回去了。走进他房子的时候,我叫他名字却无人回应。我有点担心,就想摸到他床上看看他睡了没。但是往前走的时候,我摸到了他,他坐在椅子上。
我听到他对我说“东儿,我给自己挑了记忆。”说着把一圈线团塞进我手里,我知道那是他的痛苦的记忆。他说着他害怕,然后抱住我。但我不知道该怎么做,我也不知道破了规会有什么后果。
但是很快我就知道了,因为我的朋友开始了抽搐,我紧紧按着他,可他还是抽搐,就在我摸到他耳朵的时候,我摸到了,是线,是记忆啊,他的记忆就像涌出的水一样,一条条的钻了出来。
我愣在原地,不知道怎么好,然后我的朋友停止了抽搐,但是他开始啼哭,他的全部记忆都没了,像回归到他婴儿的时期。然后我觉得他爬着抱住了我的脚,还在哭泣。
我于心不忍。也就把他带回了家,同时我也抓住了我所有能抓的记忆,然后一条条的给我这个朋友挑进去,但没有用,他只恢复一时的清明,记忆就从另一个耳朵钻了出去。我想着我养他一辈子也没关系,毕竟我们这种人,基本没朋友。但就在我把一条记忆挑进去的时候,他突然站了起来,说了句“东儿,谢谢。”
然后我听到跑动的声音,以及一声噗通的声音。他就这样死在了我那口井里,不过我想,失去所有记忆的他,搞不好这是最好的归宿。”讲完故事他就打算送客了,我走出去,回头看了一眼,东儿笔挺的站在那,后面就是无尽的黑暗。我在经过那口井的时候,不经打了个寒颤。其实说到底,痛苦的记忆才能造就现在的我们,那些痛苦的记忆里也包含着我们的热忱和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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