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门总督》: 无名之人
第一章 无名之人
第一天
屋里很冷,天气滴水成冰。
时间也好像被冬季的凛冽给冰冻住了似的,凝滞安静地停留在黄昏下一望无垠的沙漠中。
我勉强从被窝里伸出已经僵硬的手指来,拨弄了一下盖在脸上的头发,然后缓慢地睁开两只眼皮沉重的眼睛。可能是睡了很长时间,视野里的一切都是雾蒙蒙的,像江南小镇里斜斜的细雨轻烟。
天花板是灰色的,扭曲的花纹也是灰色的,它们纠缠成的形状,像一个毛茸茸的线球。我定定的盯着它们看了好一会,突然觉得面前的一切都令人感到陌生。
沉重的被子像是石块压的人几乎喘不过气,我支起上身来的时候不得不张开嘴呼吸,清冷的空气简直是刀子一般窜进肺里,与此同时这小小的动作也散尽了被窝里最后一点热气。
我坐在这个房间里唯一的家具上茫然环顾四周,除了这个放在房间正中央的床以外,空荡荡的灰白色房间里,再也没有其他能引人注意的东西。
一、二、三……
我在心底默数,这个宛如客厅一般大的房间里,竟然有九扇窗户。其中八扇环绕一圈的均等距离,使房间里的一切一览无遗。
这是监视吗?明明是静谧岑寂环境,我的心脏却紧张的快速跳动了起来。
我怎么会出现在这样的地方?这里到底是哪里?对于这一切,我竟然什么都想不起来。惊疑不定的情绪几乎攫取了我全部注意力,连身体都忍不住颤抖起来。
保持坐着的姿势不知道过去了多久,毕竟这里也没有时钟,而我对于时间的流逝也没有精准概念。不过从外面渐渐昏暗下来的天色可以得知,很快就要入夜了。
四周安静的可怕,我定了定神,慢慢站了起来。
我低头打量了自己身上的着装一眼,衣服和袜子竟然是一致的红白条纹款式?穿成这样,不是曾经的我有强迫症,就是把我关在这里的人有什么心理问题吧。
地面特别光滑,我不得不用力弓起脚趾来走路以防跌倒,看来这个房间之前经常有人打扫才对……好不容易半走半滑地走到一扇离我最近的窗户面前,透过同样冰冷无尘的窗台上洁净的玻璃,我终于可以确定现在的季节。
虽然没有茂盛的植物,但是根据远方几抹模糊的绿色来看,现在无疑并不是冬天,或者说,对于我面前这片广阔的没有尽头的金色沙漠来说,并不是冬天。
可我身处的这座房子,俨然是一座格格不入的冰冷孤岛了。这一点也不符合逻辑,我开始怀疑这是不是自己喝多了臆想出来的一个梦。然而身上源源不绝的冷意刺激也提醒着我,眼前发生的都是真实的……我的大脑中一片空白,对于过去的自己有什么经历一无所知,包括自己的名字。一个失去记忆之人出现在无人之境,怎么看,都诡异的让人绝望。
试探着去触碰,我摸索遍这扇窗户的每一寸,也无法找到打开它的方式。身上突然涌上一股惊悸,我跌跌撞撞跑到相邻的另一个窗户那里,冰凉如蛇的地板仿佛结了一层冰。
打不开,这个也打不开……八个!全部都打不开,我甚至找不到什么工具把它们给打破,除了床,这里什么都没有……想要逃离这里的念头抓住了我的心,我挥拳狠狠地朝着玻璃砸了上去。
天还是黑了下来,看着红日渐渐消逝在地平线以下,我无力地瘫坐在地上。除了心里的愤怒和失望以外,再也没有什么感知。
我知道,夜色降临以前无法逃脱的自己,可能就注定永远都无法逃离出去。
借着最后一点微光,我端详着自己破皮流血的右手骨节,湿冷的温度下不知道伤口是结痂还是结了冻,而那片看似脆弱透明的玻璃,反而完好无损,带着丝丝血迹居高临下的望着我这个手下败将,异样狰狞。
我抬起头望向那扇距离几乎是触手可得的窗,叹了一口气。它明晃晃的挂在我的头顶,依稀能通过外面的天光。可我根本碰不到它。或许它是这个房间唯一通向外界的出路,可是仅凭我一己之力,怎么看都只是妄想。
这里太干净了,场景开阔空无一物也同样让人颓丧,因为你根本找不到其他东西。
一座没有门的房子,一座环绕着九扇窗户的房子,从来就没有给我一个离开的选择。我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天,是一个对我而言漫长而又寒冷的冬季。
饥饿和寒冷步步逼近,我在入睡前沉沉期盼着,一觉醒来后脱离这个诡谲噩梦,回到正常人的生活。
第二天
我醒了。
不知道睡了多久,身上是疲软无力的痛,有些头昏脑胀的感觉。
时间过去了几个小时?
窗外的天色灰蒙蒙的。可能快要天亮了。
我下床轻悄地走了两步,小心翼翼地去推了推窗。
还是打不开。
虽然早有预料,但是内心还是不自觉的充满了失望。
重新坐回床上,我却一下子弹了起来,倒退两步仔细端详那个突然出现的物件。这是什么?我想自己的表情一定很难看。
坚硬冰凉的黑色封皮上甚至还夹着一支中性笔。我屏住呼吸翻开这个本子,生怕里面出现什么骇人惊闻的东西。可是除了纸张和我的皮肤一样冰凉的温度外,再也没有其他奇怪的地方了。这个笔记本和这个房间一样空荡,里面看不到一个字。
我把它拿到窗边举起来,试图借着微弱的光去发现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然而又是想多了。它就是一个普通的市面常见的笔记本而已,朴素简单到没有一点引人注意的地方。
那么这个东西到底是怎么出现在这个房间里的?我昨天已经观察过没有任何能出去的方法……也就是说外面的人没有任何能进来的方法。可是写个笔记本却神不知鬼不觉的出现了。我起床时没有发现的,只不过围着房间转了一圈就冒出来的笔记本,到底是谁送来的?他送这个东西来又有什么样的目的?
似乎每一天都有新的问题在等待我去解决,而我一点思路都没有。如果能够知道自己以前的身份和经历,也许会对眼前的困境有所帮助,可我偏偏什么都记不起来了。
这种愚蠢的毫无所为真是让人怒火丛生。
我拿着本子重新坐回去。既然它出现,一定有它的意义。本子能用来做什么?我现在无法学习,能够记录的也只能是一些日记罢了……
目光落在这个崭新冰凉的新朋友身上,我决定,不管还要在这绝境里生活多少天,我都要勤恳的记录下自己身上发生的事情,也许有一天,故事的谜底就藏在这些不显眼的琐碎片段里……也许会有其他人来替我解开这些谜团。
索性也没有别的事情可以干,我提笔从昨天醒来的开端开始记录。因为不知道今夕何夕,只好用第一天来表示。
我应该是很久没有写字了,最初的几行字十分扭曲。写完那么多字之后竟然又感觉累了。我的身体难道有什么问题吗?
抱着这样不切实际的想法,被疲惫困扰的我看了一眼外面的晨曦,再度昏昏睡去。
我做了一个梦。
怎么才能算作一个完整的梦呢?至少我记住的这个肯定不算。支离破碎的嘈杂声让我的头更痛了。事实是,有那么一点理智清醒的在告诉我,这只是梦,可是另一方面,我又是渴望着不肯挣脱这虚幻的,因为对我来说,无所谓什么事物,只要能让我片刻脱离这绝境的都足以让我沉迷……
“初冬……”
“你不可以……打开……”
“没有时间……等……办法……”
“痛苦……我们……”
“逃出去……那里……把他们……”
“初冬……初冬……”
“吓……”我睁开了眼,入目所及还是那熟悉的灰色天花板,竟然还稍微安下心来。嘴里一边大口喘着气,一边强迫自己回忆刚才那奇怪的梦境。背景声音多而杂,叫人分辨不出环境,而对话的一男一女似乎在争执些什么,那些破碎的句子让我没办法联系起来,却依稀让人感受到恐惧的氛围,那是一种似乎比我现下处境还诡异的气氛……两个人在说的应该是很重要的事情吧,他们意见不一,也不知道最后到底怎么样了。
我定了定神,不禁笑起自己的多疑来,不过是一个梦,充其量比较容易感染人,难道还会和我有什么关系吗?但是这么说起来,我唯一比较在意的就是一再出现的一个词,“初冬”。
我转过头去,看了一眼还是白昼的天空,心里有些怀疑,这里的“冬天”和“初冬”,会不会有什么关系呢?
然而还没等我继续想下去,就已经有别的声音打断了我。
是鞋子走路落在地面的声音,就在这个房间里,离得我越来越近了。
醒来就一动没动过的我,唯一发出的声响就是那几下喘气的声音,这个一览无遗的空间里,那个人早就知道我的存在了,但是他未必发现我醒了,我要不要继续装睡?还是起来正面对峙一下?生活了两天的诡异房间有其他人本来应该是一件好事,可我却在这短短几秒里迅速联想了好几种可怕的后果。
脚步声停下了?很近的距离,大概有几米,或者就在我身边……我闭着眼睛,心里害怕的祈祷着。两只手在被子底下紧紧捏起了湿润的手心。
世界又重归于安静,那个人没有离开,他仍然站在原地。而我几乎要装不下去了。
一阵小小的凉意拂过脸颊,接着一只温热的手就落在了我的眼皮上。原来他一直站在我身边!
我的呼吸几乎都要停止了。
“再装我可就要把你的眼珠子抠出来了。”甫一听到这样的话,偏偏还是一个男人的声音,我“唰”地一下就睁开了眼睛。那个人已经把手收了回去,站在离我床边大概半米多远的距离。
屋里的光线老是像笼了一层雾气似的,这个人又背着窗户站着,我竟然看不清他的脸。坐起来显得自己更有气势一些,刚想开口想问一下他的来路,谁想先被截住了话头,这人用一副很熟稔的口气问道:“你在这里多久了?”
“两天。”我好奇的看着他,他好像对眼下的处境一点也不害怕似的。
沉默了一会,“想过怎么出去吗?”
“我几乎观察过了这里面每一个角落,可是根本找不到出去的办法。”提起这个来,我就有些垂头丧气。
“找不到也是正常……”他欲言又止。
“看你一点也不担心的样子,不会是经常遇到这种情况吧?”我问他。
那个人点了点头,“不过这样的地方我还是第一次进来。”
“所以这到底是一个怎么样的地方?你既然进来了,应该也能出去吧?”希望的火苗又重新燃起。
他看了我一眼,这个时候我的视线倒是清晰了起来。“类似于疗养院或者研究室,但是看起来没有那么简单,我刚才检查过这里,一切都很正常,然而这才是最不正常的地方,没有暗门,没有机关,好像建造之初就没有打算把里面的东西放出去似的。”
我皱了皱眉,什么暗门、机关,听起来像是玄幻世界里才有的东西。“这意思倒像是专门为了关起我来而建造的一个房间,现在到底是什么时代,我难道穿越了?”
“你只是无法用平凡人的思想理解这些东西。”
说话的语气真不让人喜欢,我心里说到。“你是怎么进来的,只要知道进来的方法,总能有些用处吧?”
他摇了摇头,“我在完成任务的时候迷了路,被人砸晕,醒来就在这里了。”
我瞪大了眼睛,“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蒋寒。”
不想说算了,我还是关心一下怎么逃出去。紧了紧被窝,又躺下了。
“哎礼尚往来,知道了我的名字,你可还没说你的呢。”说起废话来倒是聒噪,虽然还不了解他是什么人,但是我已经没那么害怕了。闭上眼睛懒洋洋回答道,“不是我不礼貌,我也不知道自己叫什么。”
第二章 鬼娘子
“我总不能喂啊哎啊的叫你吧,你一个女孩子,怎么对自己的名字一点也不在乎。”蒋寒嘟嘟囔囔。
“你以为我不在乎吗?我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醒来,一点记忆也没有,不知道自己是谁,不知道自己有没有家人,每天只能绝望的活着……”我坐起来怒视他,“你什么也不懂,就不要妄加揣测别人的心意!”
他好像被我突然的爆发吓了一下,神色愣愣的,让我冲动之后突然变得有些尴尬。
“这就对了,一直挂着平静的表情多么无趣啊,简直成了小老太婆,我可不想接下来的日子里生活在寂静愤怒里,”蒋寒笑嘻嘻地凑过来,“想不起来就再起一个,自己的名字,当然要顺自己的心意。”
就算为自己刚才的无名火感到抱歉,我脸上还是有些挂不住,面对他主动的示好面无表情的扭过了头去。
“哎……”拉链拉开和窸窸窣窣的声音,“本来还想把吃的分给你一半,既然你不领情……”
“大恩不言谢。”立刻挂上灿烂的微笑,我一把夺过他手里的压缩饼干,狼吞虎咽了起来。
“啧啧啧,瞧你这个样子,八百年没吃过饭了似的。”
“八百年没有,但我真的是饿了很久,这个房间又冷的能冻死人,我一定是倒了大霉才被关进来。”食物干嗦的滑过喉咙,虽然不是什么珍馐美味,但此时对我来说已经是莫大的恩赐。
没有听到他的回答,我抬起头来,只看到他脸上一晃而过的奇怪神色。
“怎么了?不会看我这么可怜,下定决心要帮我出去了吧?”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不过想要出去,你也得动动脑子才行,”他走了几步,“现在先不说这个,我要好好想想。”
这人变脸也变得太快了吧,一会笑嘻嘻平易近人的,一会深沉起来似乎身上背着什么重大秘密。
无解。我低下头,继续专心致志对付手里的压缩饼干。
尽管这个蒋寒怎么看都来路不正,和我不是同一类人,但是他说得对,眼下我们只能相互依靠了。
银月高悬。
眼看新房客已经在窗户下默默坐着沉思了几个小时,我漫不经心地打开了枕头底下的笔记本,翻动纸页的声音还没响完,他一嗓子就把我吓得浑身抖了抖。
“那是什么?!”一个百米冲刺的动作,蒋寒健步如飞的冲过来夺走了我手里的本子,很快的翻了起来。
这个时候是不是不该计较他正大光明的偷窥我的隐私?我无奈的飘过这个念头。
而蒋寒的脸色早就从震惊切换到了平静,或者说还有隐隐失望。待他确定了这只是一个普通的笔记本以后,脸色已经不太好看了。
“怎么?”我试探地看着他,“这个笔记本有什么不对吗?”
“没有。”他很快的否定了,接着又补充道,“对这个房间里突然出现的东西有些惊讶也很正常不是吗?”
“是吗……一个笔记本能让你这么惊讶?”
“你不相信我?”他反问。
我笑了起来,“什么相信不相信的,我们刚刚认识,你这样说,到好像我们有多少年的交情似的。”
他的脸色沉了一沉,片刻又换上那种笑嘻嘻的神情,“你这个死丫头,真是过河拆桥。”
我也笑眯眯看着他,看着看着视线转移到笔记本上,说,“这就是一个日记本而已,我也不清楚它是怎么出现的,说实话,今天下午看见你时我还以为这是你带来的东西。不过现在证明推测是错误的了。蒋寒,你知道很多事情,想要隐瞒的地方我不会追问你,你不必担心和用力伪装什么,我也不是傻子。”
我没有看他什么表情,只听见他叹了一口气。“你想多了。有些事,我以后会慢慢告诉你。”
我没有回答他。
今天发生了奇怪的事情,睡醒就被这个自称蒋寒的小子吓了一跳。他说的话我都听不太懂,玄之又玄,是一个很神秘的人。但是他的破绽也太多了,失忆如我也能轻易看穿。我知道他不想说,那也没关系,每个人都有自己想隐藏的秘密。对于我来说更重要的事情是怎么从这里出去,他好像了解一些我没有接触过的东西,或许我们可以暂时结盟逃出这里。之后的事情……我就要弄清楚自己到底是谁,自己之前经历过什么。
还有,蒋寒说让我自己起一个名字之前,我对他发了一通脾气,心里还是有些不好意思的,毕竟和我一样落到这步田地,他心里也不会好受吧?
天色黑黢黢的,本就昏暗的房间里已经伸手不见五指,蒋寒还是坐在那扇窗户底下,身形一动不动,让人怀疑他是不是睡着了。
“蒋寒……”我试探性的叫他。
“怎么?”
原来还没睡啊。“你坐在窗户下面不冷吗?”
他沉默了一会,“不冷。”
我撇撇嘴,这房间明显冷的要死,他还偏靠在那里。“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或者我有什么能出力的地方?”
“我当时感觉到从高空坠落。这个房间里,天花板和那扇天窗可以一试。”
我闻言抬头,墨色浓郁的视线里只能看见天窗外一颗小小的星子。“我们要怎么上去?床腿是焊在地上的,根本移动不了。”
“没错,难就难在没有任何可以接触的工具,我们只能用笨办法,我驮着你,先从窗户开始。”
我愣愣的看着他,“你早就想到办法了?”
“试试而已,其他八个窗户打不开,这个估计也一样,但是底下所有东西我都检查过了,只能从头顶上手。”
我坐起来一把掀开被子,“那还等什么?我们赶紧开始吧!”
见他迟迟没有动,我走过去想拉起他,没想到这家伙重的很,我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你还等什么?”
“你很想出去吗?”
“废话,你是不是傻了,谁愿意一辈子呆在这个暗无天日的敌方?一个人也没有,天天晚上孤零零的数星星?喂,就算有你在这里,我也不乐意呆下去,更何况你带了多少吃的,我们两个迟早会饿死吧?”
他站起来,不情不愿地“哦”了一声,跟我擦肩而过走到天窗底下,“过来啊。”
“看看你什么态度,好像不愿意出去似的……”我嘟囔着走过去。
“哟,看不出来你这死丫头还挺沉的。”他用力抓着我的双脚,嬉皮笑脸的耍嘴皮子。
“你闭嘴,站好了,我要是掉下去摔成半身不遂你就完蛋了!”我怒视他一眼,双手在天窗上细致地摸索着。
“你摔成半身不遂,我就自己出去,50年后埋土里之前说不定还能想起曾经被我丢在这里的小丫头片子。”蒋寒得意洋洋地说,如果不是我站在他肩上,估计他都要摇头晃脑了。
“你再叫我小丫头片子一声试试!一点也不礼貌,说不定我比你还大!”
“嗨你这个……”还没等他说完,我的动作就停下了,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响起,距离好像跟我近在咫尺。
蒋寒显然也听见了这个声音,乖乖闭上了嘴,我看不见他的表情,但是能感觉到他的两只手抓的更用力了,隔着袜子我都有点痛。
那声音很有节奏感,一下一下的,像什么东西拖在地上,我屏息凝神,两个掌心还贴在玻璃上,不敢动一下。这声音太近了,好像就是从天花板上传来的!
“你要不要下来……”蒋寒轻声的说。
我没有回答,也没有动,他就明白了我的意思,空气里只剩下那窸窸窣窣的奇怪声响。
声音停住了,我还正在好奇,玻璃上一张突然出现的脸就猛的贴了上来!
我冷汗直流,身上像被虫子咬了似的痒起来,与窗外那张脸互相盯着对方。那是一个女人的脸,她粘在脸上的长发垂下来,一滴一滴的血珠就这么砸在玻璃上。我这才注意到她的面部皮肤已经开始腐烂,只剩下两只眼睛充血地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生吞活剥了似的。
这张破烂面皮动了动,很努力的张开了嘴,竟然露出了一个笑,接着喉咙里发出咔啦咔啦的声音,好像里面装了一台破电视机。难道她要跟我说话?我后脖子上毛毛的,大脑还没运转过来,只听见“噗”的一声,一大口黑血混着粘液就从她口中喷了出来,洒在离我只有几厘米的玻璃上。接着那张脸就沉沉地倒了下来,埋在那堆黑黄色粘液里,因为重力挤压的五官变形。即使这个时候,她的眼睛都在直直地盯着我。
我双手还贴在玻璃上,仿佛拖着她的头一样。
“她死了?”我问蒋寒,然后慢慢将手收回来,四肢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惊吓变得僵硬,可是没等到他的回答,更多窸窸窣窣的声音已经响了起来,仿佛有几十个人在天花板上爬动。
“赶紧下来!”说着他一拉我的脚脖子,我整个人因为惯性坐了下来,骑在了他肩膀上。
“喂你!”
“有更多的东西来了,赶紧检查一下墙体有没有松动的地方!”他把我丢下来,几步冲到一面墙上开始摸索。
我的屁股被跌的生疼,一边揉着一边站起来时,看见刚才那具对我露出诡笑的尸体已经被拨弄开了,另外一张陌生对腐烂脸孔正贴在那堆呕吐物上居高临下的盯着我。
“我的妈……这都是些什么东西?!”我一下从地上蹦起来,也不管屁股疼不疼了,几步疾跑学着蒋寒一样开始摸墙。
“鬼娘子。”
“那是个什么东西?是人是鬼啊?你蹦些术语我也听不懂啊!”我喊道。
“老墓里有的一种生物,你记住不能让她抓到就行了!”
“what?!你逗我呢?我难道是住在坟墓里吗?”
蒋寒的声音由远及近,一下子撞上了我,“她们一会就会把玻璃给打破。”
我瞪大了眼睛,“可是这里的玻璃材质特别坚硬,我捶了好几次一丝裂纹都没有。”
“你和这玩意能比吗?再说了这几十个鬼娘子一起锤,一会整个天花板掉下来,不被她们抓住也会被砸死。”他看了我一眼,确定墙依然坚若磐石之后跑到床那里,“不用这样看我,也就你这个傻子不知道,这哪是什么天花板,一整个顶都是玻璃做的,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我说这里怎么这么冷,感情我就睡在一个玻璃房子里啊……”
蒋寒把床上的被子床单掀开,又去晃动床头的栏杆,接着又俯下身子打算钻进床底,看样子是把所有期望都放在这床上了。
“别费那个心思了,我早就检查过这个床了,床底那么一点空间,一只猫才能进的去,你一个大男人又不是学过缩骨功,更别想了。”我坐在床上,叹了一口气,“虽然没想过这么快就会死在这里,但是能有个人同生共死,也算值了……”
“废什么话呢?赶紧下来!”
“你能进的去?”我从伤春悲秋里拔出来一骨碌趴地上,随时恭候大神差遣。
“我胳膊进不去,你伸进去摸摸有没有什么开关。”
我依言照办,一只手在灰扑扑的床底下来回探索,“有了有了……”可是好像有点不对劲,我眉头皱了皱。
“什么问题?”蒋寒的声音也紧张了起来,与此同时已经能听到头顶上玻璃被拍裂的卡啦声此起彼伏了。
我侧过头看着蒋寒,“有两个开关。”
他脸上的神情一下子奇怪了起来。
“到底开哪一个?你说话啊。”我心里急得不行,这个时候最见不得别人犹豫的样子。
蒋寒凑的近了些,眉心挤出了一道褶子。“先开一个,情况不对赶紧打开第二个。”
我点了点头,拉动了一个开关。
成与不CD在天意了。
没有任何声响,时间一下静止了,就连天花板上的鬼娘子都停下了动作,好像在和我们一起等待答案。
“怎么没有作用?”过去了几秒,我问蒋寒。
“不对劲!快拉另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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