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巅峰特工》： 一出戏

第一章 一出戏

冷夜，微雨。

街头停着不多的几辆黄皮出租车，一字成列侯着夜归客。

夜渐深，车窗玻璃上飘落的雨滴由密变稀，视野逐渐清明。

前车刚接客开走，

轮着楚离排头侯客时候，正巧从一旁的“TT酒吧”里窜出来了一个浓妆艳抹的红发女子。

她径直走来拉开了车门，一身酒气扑面而来。

“师傅，去西城XX小区。”

她嚷嚷了一句，像是浑身无力般瘫软横卧在了后座上，显然醉的不轻。

楚离瞥了一眼，身材婀娜，模样也没什么可以挑剔。

醉意让她脸上浮现出了一抹动人的妩媚，胸前白花花一片，深邃沟壑更是惹人目光多停留了一瞬。

“哦，那您坐好。”

从后视镜里多打量了一眼，楚离眉宇间闪过了一抹疑惑。

他也没多想，扭动了车钥匙，轰隆的发动机声响起。

可手刹还没拉下，酒吧里却又追出来了一个染着黄发的痞气青年。

“臭娘们，你他妈的这就想走了？”

痞子青年语气很是不满，神态像是求色而不得的气急败坏。

醉酒女有些厌恶地挥了挥手，吐词不清地说道：“喂喂喂，我和你又不认识，你拉着我干嘛呀？”

黄毛眸中闪烁着冷芒，语气很不客气。

“不认识？老子陪你喝了一晚上的酒，你这就想溜了？”

“不然呢？呵呵...你以为陪你喝了酒，老娘还有义务陪你上床？就你这模样，醒醒吧！”

红发女子又撇了一眼黄毛青年，语气同样很傲娇，显然不愿意吃亏。

“你喝了老子几千块的酒，现在说这个？还给他妈给老子装纯？！”

黄毛被这话给激怒了，眼中顿时凶光毕露。

他气急败坏地钻进车厢，一耳光扇在女子的头上。

啪的一声，红发散乱。

“你敢打我？”

红发女子一懵，毫不示弱地乱拳回击。

车里的动静不小，楚离靠在驾驶椅上，表情没有丝毫波澜，像是此时正在后座上推搡的热闹的两个青年男女和他毫无干系。

偶尔从后视镜中瞥一眼战况，他嘴角还隐隐扬起了古怪的幅度，

紫色蕾丝内衣，品味还算不错，

她那修长的纤腿看上去很有劲道，像是运动员般完美曲线，

但，这是一双绝对不该出现在普通都市丽人身上的强健美腿。

...

兴许是真被黄毛的凶狠气势给吓到了，红发女人久久挣脱不开。

又或许是等“英雄救美”的桥段没等来，她眼里有了些急切。

“师傅，求你救救我，我真不认识他！”

她这话带着哭腔，语气中终于有了惊恐，伸手慌乱的拍打驾驶座求救。

“我和我女朋友吵架，你别他妈的多管闲事，不然老子一刀捅死你！”

黄毛饿狠狠地盯着楚离看了一眼，掏出了别在后腰皮套中的寒光短匕，威胁的意味十足。

“哦。”

楚离眉头一挑，始终没打算多说话，一副冷眼旁观的样子。

看着前排那就真不为所动的身影，两人眼底也浮现了一丝意外，嘴角还有一丝不以为然的轻蔑。

吹上天的前辈，居然是这种货色。

两人甚至还觉得弄这么大动静来试探他，有些小题大做了。

这出租司机，明显就是一个贪生怕死的普通人。

......

这样醉酒闹事的剧情这条街区几乎每晚都会上演，旁人也见怪不怪，也没人来看热闹。

这时候，二人打的越发的不可开交，车身震动的幅度很大。

也不知为何他们始终没有推搡下车去，像是这出戏必须要在这车里闹腾。

“嗯，你们也注意点...”

楚离想了想，作为唯一的观众，他还是决定吱个声。

他淡淡说道：“别弄坏了车门，要赔钱的。”

听到这话，正在后怕激烈撕扯的两人同时一愣，像是脑子被什么东西给砸短路了。

话说，这家伙怎么不按剧本走啊？

不说你有英雄救美的能耐，瑟瑟发抖也该装一下吧？

“你还是不是男人，神经病啊！”

回过神来，女子眼中的醉意似乎消散一尽。

她一脚把那青年踹出了车去，一把关了车门。

她挣扎着把半个身子探道了驾驶室，大声嚷嚷道：“你快开车啊！”

楚离反问了一句，语气古怪。

“真要开车？”

“不开车...你不怕我被他抓走？”

“夜深了，我要收车了。戏差不多就到这儿了，我也没兴趣再看你们演下去。”

“你...什么意思？”

红发女子没想到他的反应居然这么平淡，一时竟愣在了那里不知所措。

像是演舞台剧突然忘了词儿，演对手戏人的家伙又不按照剧本演，一时让她不知道如何接着演下去。

知道她还没死心，楚离淡淡的提点了一句，“刚才那黄发小子说你们喝了一晚上的酒，可你嘴里的酒气却并不浓郁，并没有看上去醉的那么厉害。所以，你的醉意是演给我看的。”

红发女子嘴硬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听不懂？”

楚离慵懒的眼中闪烁着睿芒，又多解释了一句，

“那这么说吧...大概你只是喝了一点08年的拉菲，为了让身上的酒气更浓郁些，所以你又用金沙皇伏特加漱了漱口。衣襟上的酒渍闻着像是勾兑的威士忌，如果没猜错，你们应该是被酒吧的人卖了假酒。”

“你怎么知...你说什么？”

这一刻，红发女人一愣，转而脸色猛然变得尴尬。

她还想狡辩什么，那神情却像是被人瞧了红屁股的狒狒，知道自己再如何掩饰都是徒劳。

可眼前这可恶的家伙怎么会知道自己刚才只喝了一杯酒，为了怕酒气不够浓还特意用烈酒涑了口？

楚离摇了摇头，并不打算再多解释，淡淡道：“你走吧，我没兴趣碰见你们。”

大概是猜到了这女人的来意，他脸上浮现出了很复杂的神色，眸光闪动，显然心里不平静。

“等等，前辈！”

听到这一声称呼，楚离已然确定了来人的身份。

大概，是国字特科来的新人。

突然，他拉开车门的瞬间又犹豫了，毕竟自己还是从那里出来的。

想了想，他一声复杂的长叹。

随即身形一顿，扭头说了一句，

“算了，叫你们的管事儿的过来吧。”

第二章 老教官

下车走了几步，挑了一个偏僻的街角。

楚离单手撑在街角的护栏上，伸手掏出裤兜里的烟，这才发现刚才把打火机放在驾驶台上忘了带来出来。

他瘪了瘪嘴，刚想收回叼在嘴里的香烟，却有人把点燃的火柴递到了嘴边。

这是一个感觉很熟悉的人，他心中的警觉刚腾起就消散的一干二净。

眼中火光摇曳，楚离犹豫了一瞬，还是把烟嘴叼着凑近了一些。

“你以前不抽烟的。”

身旁那人挥灭了火柴，将烧焦的火柴棍屈指弹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不偏不倚，像是打靶般精确。

来人却是一个穿着卡奇夹克的黄脸中年男人，额上有疤，眉宇中带着几分不怒自威的威严。

“现在还用火柴点烟的，也就你这样顽固的老家伙了。”

楚离呵呵一笑，笑意却有些干涩。他扭头盯着中年人，还是记忆中那张熟悉的老脸。

“老邢啊，好久不见。”

中年男人干笑了两声，耸了耸肩道：“也没多久，两年零七个月。”

“还找我干嘛？”

“叙旧。”

“我信？”

“不然呢？”

“呵，刚才那出戏弄出来叙旧？别说不是你导演的。”

楚离轻轻摇头，丝毫没有掩饰自己神态中的轻蔑，挑眉道：“想用这种蹩脚招式来试探我？”

老邢是个老烟鬼，抽烟的姿势比楚离看上去要熟练得多。

他猛吸了一口后，吐出了一串长长的烟圈。

“本来就没打算瞒得过你。”

“哦，这么说来你是带他们出来历练的？你很看好那两个家伙？”

老邢也没藏着掖着，点点头道：“嗯，值得培养。”

楚离想了想，余光瞥了瞥站在远处的一男一女，回想起了当年的自己，嘀咕道：“素质还不错，可临变经验就差很多。”

这个叫老邢的中年男人接过了楚离递过来的烟，抽了一口。

“是啊，所以就带他们来你这儿挫挫锐气。免得一个个在特训营里有点小成绩，尾巴都翘上天去了。”

这话说过后，两人就陷入了沉默。

他们像是相互较劲一般，有一口没有一口的抽着烟。

直到火光烧到了烟嘴，两人谁也没再先开口说一句。

楚离的烟先烧完，他掏出烟盒再抽出了一根儿，又抖了抖烟盒，把烟盒里探出头的那一支烟嘴递到了老邢面前。

“五块的白沙，你这日子过得不太好啊。”

老邢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也没真介意烟的好坏。

他两指夹住了烟嘴，然后用手里还没燃尽的烟蒂啜了一口，又接着吞云吐雾起来。

楚离挑眉看了他一眼，想要从他这张蜡黄的老脸中瞧出异样。

沉默了一阵，他说道：“没什么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回去补觉，天亮了还得给人替个白班。”

老邢拍了拍楚离的肩膀，示意他停下。

“我这次来，是有个任务要交给你。”

沉吟了好半晌，这才听到回应，“呵呵，你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拒绝你？”

老邢知道他还在为那件事儿较劲，“为了祖国的荣誉。”

楚离听到这话，面色微微有些不自然，随即用苦笑掩饰。

刚才他双黑眸中闪过的一瞬精芒，有着哪怕是他这邋遢的胡渣也掩盖不住的锐利。

楚离没打算搭这话茬，摇摇头道：“老邢，没其他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楚离，你还记得入伍的时候我们都曾经宣誓过，今后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立场，都不能忘了祖国的荣誉么？”

老邢对楚离的反应并没有太多的意外。

“是啊，我宣过誓，也从未忘记。”

楚离眸子颤动得厉害，显然内心很不平静，缓缓道：“可是，现在我就是一个出租车司机，怕是帮不上你们什么忙。”

“这可不像你说的话。就因为你心里还觉得委屈？”

老邢掏出了自己的烟，递了一支出来，没有标识的特供小熊猫。

迟疑了一瞬，他又平静地开了口：“当年的事儿...你还没想通？”

这话像是触及了心底的雷区，楚离搭在护手上的右臂突然暴起了一股股狰狞的青筋。

“咔嚓”一声，犹如冰裂。

像是听到了什么碎裂的声响，空气也仿佛瞬间一滞，诡异的冷漠气氛瞬间蔓延开来。

处在风暴漩涡中的老邢神色也微微一变，他偏头看了看眼白中涨红血丝的楚离，摇头长叹。

楚离艰难地吐字，狞笑道：“可我始终觉得，当年的事儿，我没做错！”

末了，他又一字一顿，扭头盯着老邢反问道：“您觉得呢，老教官？”

这里的语气突然变得很无比生分，没有递烟的老友交情，只像是下级对领导，有些拒人千里。

老邢摇了摇头，自然也察觉了他的不满，轻声道：“那个层面的动静，只有不同的政治立场，没有绝对的对错。下放这两年，你还没想明白？”

“想明白又如何？同生共死的那些兄弟还能活过来？他们为了任务牺牲了性命，后来却连一身荣誉都被人剐了干净！”

楚离把声音压得极低，却听出了几分歇斯底里的咆哮嘶吼。

他偏着头，冷冷地问道：“老邢，你说我能想明白么？！他们也是你带出来的兵！”

二人又陷入了诡异的沉寂中，许久。

楚离胸口的起伏变得平缓，渐渐微不可觉。

他又开口，用很陌生的语气说道：“老邢，你今天若为了公事而来，那就到此为止了！若是老朋友叙旧，我还能请你喝几杯。”

“楚离，你记得当年我们在特科里发过誓言么？”

顿了一顿，老邢知道他心结难解，便自顾自地说道：“如果国家需要，无论身在何地，身兼何职，赴汤蹈火都义不容辞。”

楚离听着心中很不是滋味，眸光深邃，他却咬着牙不愿回应。

老邢当头棒喝，接着道：“国之大义在前，你楚离还有什么放不下的？”

楚离也没有想争辩的意思，压抑的语气中有一股愤愤不平的怨念，道：“我现在只是一个出租司机罢了，也心甘情愿的当一个平平凡凡的小市民。”

“你骗得过自己？”

老邢毫不客气，语气越来越尖锐，用命令的语气喝道：“只要曾经背负了祖国的荣誉，哪怕是一块石头，也得给我再该待的地方待着去！”

“我只是替那帮牺牲的弟兄不值。”

楚离淡淡说了一句，转身想走。

他怕再多留片刻，就再没有勇气离开。

哪怕是为了一直牵挂着的祖国荣誉，他也迈不过当年在心里埋下的那道坎儿。

“不值？国之大义在前，你我连舍去性命都不曾犹豫过，你居然计较值不值？”

“对，两年前的我，从来不曾有一丝犹豫过，哪怕是舍弃自己的性命！可现在...”

楚离面无表情，迈出了步子，眼中朦着一层迷茫的霜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