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熹微余晖》免费试读_川页君

晨光

晨光漫入城市，浸在那些被月色抢走了一晚的窗帘上。

“大梦一场的董二千先生，推开窗户举起望远镜……”独特而又低哑的音乐前奏，打断了平静也惊扰了晨光，窗台上枯败的洋桔梗被风吹掉了几片残叶。泊如和床做着最后的斗争，在闹铃终于快要接近尾声时，他也从床上爬了下来，掀开窗帘，阳光洒满整个房间。看着窗台上掉落的干枯花瓣，林泊如叹了口气，用手指碾碎后，任由它往楼下散去……

一番洗漱后，看了看时间定格在7:26，也懒得去看空荡荡的冰箱，披上外套出了门。这个时代最不缺的就是忙碌而又碌碌无为的青年们，还有便是那些闲不下来的老人。一上车，拥挤的人潮就让泊如来了一段广播体操，原本就皱巴巴的衣服变得更加老旧。滴~“人民公园到了”

随着人潮，泊如下了车，跑进了这个在z城地标似的公园里，到了公园中央他跑不动了，看着光里扑腾的鸟儿，开心的笑着。快乐不假，疼痛也是真的没离开过。红与黑，都是生命中本该有的。歇息歇息，用它的速度去生活，不用非要追赶什么。百年弹指一挥间，既然无所可得，亦是无谓失去。

四年前，泊如是个还是个大三的学生，在一所三流学校里混日子，本着新时代好青年的思想，整日泡吧、撩妹、玩游戏，无所事事。生活就是那么无趣，像是一壶永远沸腾不了的水，不温不火。

可玩笑般，她的出现成功把林波如的气压降到了沸点，且一发不可收拾。可最终她和他成了故事，再无结果。

呆了半天的泊如，看到自己手臂上昨晚留下的伤口，它张开口似乎在嘲弄着泊如，轻轻吹了一下，此刻他觉得世界是那么的美好就像黎明最后一颗清亮晨星、昭示了朝阳的来临、浓雾和阴影都无法玷污、那万里无云的天际、清风抚慰万物众生、犹如内心深处的絮语、生命是甜美的、而且如此甜美

铃声再次突兀的响起……

“妈”

“嗯，还好吗？今天炖了你最爱喝的汤……”

母亲短暂的沉默让泊如以为电话断了线，正准备挂了，电话那头的声音便再次响起

“妈想你了，有时间回来看看，要开心，少抽烟。”

“好”

挂掉了电话，泊如想起了上次去见那个和她名字完全不同，固执而可怜的母亲时，她的双鬓早已被岁月染白。

李柔是90年代的新生，她出生在温柔的南方小镇，可那时的中国大江南北更像是一个熔炉，里面的人无论好坏都在回炉重造，父亲由于的地主成分问题，导致她和哥哥都在饥饿和贫困中度过了不算幸福的童年。

终于她八岁那年为期十年的文化浩劫结束了，可是家境的贫穷却依然没有改变过，由于母体带来的基因，让她受不了刺激和愤怒，每当这样幼小的李柔便会昏死在当场。更严重的是，李柔父母的关系并不和睦，父亲平时沉默寡言但是个下劳力的好手，偏偏嗜酒如命，于是家庭暴力就成了家常便饭，可母亲并不逆来顺受反而更是泼辣骄横，她名字的由来就是因为父亲希望有个温顺听话的女儿。

抗日战争早已结束，李柔却觉得战火依旧在家里蔓延。万幸的是，这对乡土夫妻却在浩劫中明白，读书和文化很重要。即使平日的农活繁重也不忘留给孩子读书练字的时间。李柔就在这样不太好却也不算最差的环境中一日日长大。

“哇~哇~“这天正在田埂旁戏耍的李柔听到了一阵哭声，随着声音寻去，在堆杂草里发现了一个篮子。

凑近一看里面装着个面色铁青的婴孩，双手无力的扑棱着。这下可把李柔吓坏了，连忙跑去老宅里找父亲。

到了老宅，父亲正坐在玉米杆上吧嗒着旱烟，高挺的鼻梁上流淌着褐黄的汗液

“你瞎跑个啥，憨货，一天没个姑娘样，以后嫁不出去吃家里一辈子啊”父亲放下烟枪吐了口浓痰

李柔已经急的说不出话来，扯着父亲的衣服，满头是汗

“爹，那边，那边”

看着父亲还是坐着不动，李柔突然撕心裂肺的哭起来，使劲的想拉着父亲往田里跑去

“你哭个屁，啥事慢慢说，在哭一会吵着后山的祖宗休息，晚上他们就来抓你”听到这，最怕这些的李柔赶忙捂住了嘴巴。

唬住了女儿，李阳起身跟着她走了过去。

“害命啊！那个短命的把孩子丢在着……”此刻的李阳在内心里做着斗争，紧锁眉头。理智告诉李阳，如果家里多了这么一个病耗子拖油瓶根本无法维持下去。可本就信佛注重因果的他于情于理都无法置之不理。

还在纠结的李阳没有发现，这个小东西似乎耗尽了所有力气一般，没了哭声。

“爹，爹”

李柔小声的叫着父亲，手指着篮子说

“爹，她没声了”

李阳这才慌忙惊醒，搓了搓手摸了过去，发现她烫的厉害，也感觉到了小小心脏的缓慢跳动，就是已经没多少气进出。来不及多想，抱着篮子往村里的医生家跑去。

“老罗，你看这崽的命还有救没”

老罗是当年插队到这边来的，家里唯一的医生父亲在来之前被批斗入狱，后来郁郁寡欢病死在里面。他最后留下一句话给老罗，“儿啊，我救了一辈子人却没人救自己。”安置父亲没多久，他就上山下乡当了一名光荣的知青。遇到了另一个同样下乡的女子，年岁相仿的他们在一个生产队，久而久之，也就偷偷摸摸的有了感情。后来文化浩劫结束他们成了家，在这个小镇安定了下来。

“不知道，先看看”

老罗摸着这个孩子，已经烫的不行的额头，赶快忙活起来给他降温，喂药。

“婆娘，去给我打水，在拿张帕子来”

……

一众人忙活起来，李柔在旁边呆呆的看着，却不知道她的命运从此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小家伙完全改变了。

十三

李柔蹲在门口看着父亲和老罗，夜光下李柔觉得他们就像两条蜷着身的老狗

“你想好了吗？这个小家伙可是有病在身，指不定哪天就发高烧烧死了”

看着退烧的小崽，老罗和李阳都松了口气。点起旱烟抽了起来。

“在怎么说，也是命，虽然这世道人命不值钱，可是我捡到了遇到了，也不可能昧良心的继续不管。”李阳看着飘散的烟气，晃了神。

“你怎么和你婆娘交待，怎么养活这几口子人，吃啥、喝啥，还要供他们上学……算了，你就是头倔驴子，你李阳和我交情这么多年，有能帮的我一定帮。”老罗站起来拍了拍屁股

“这小东西交给你了，放两天好转点我带回家”说罢李阳起身离开

迎着月色，李柔和父亲回了家，路上李柔使劲盯着苞谷林还有田地，她有些害怕也有些喜悦。李柔觉得她今天发现的是巨大宝藏，就像是在树底下发现的果实，窗上的雪花。可是她也害怕，害怕父亲铁青的脸，紧皱的眉。父亲手上的烟枪似乎随时会落在她的脑袋上。

到了家父亲叫李柔去睡觉，便进了房间和李柔的母亲说起话来。李柔恨不得钻个洞去偷听父亲是否夸奖她。

但是紧接着争吵声打破了李柔的幻想。

没多久“嘭”的一声也宣告着夜的平静已经被打破

此时的李柔并不知道，她发现的巨大宝藏，把所有人都带入了一张说不明道不清的网，一张巨大的网，里面的人都想逃离却被越捆越牢。

李柔裹紧了被子，捂着耳朵害怕的睡去。

新成员的加入，并没有让这个家里的父母感到欢喜，反倒是阴云笼罩着他们的脸旁。只有李柔和哥哥觉得开心，因为他们有了妹妹。哥哥给李柔说

“以后，我是老大，你是老二，她是老三，你们都要听我的，我是大哥我要把你们变成连环书里的公主”

李柔和哥哥在干农活的时候似乎比以往有了更多力气，总是想着干完回去看妹妹。

三个月的日子就这样不咸不淡的过去，小家伙却不见长，李阳带她去称了称说只有十三斤，干脆以后就叫她李十三。李柔很喜欢这个小家伙，父亲也做了个背筐，让李柔背着她。

就这样，李柔每日背着这个只有两三岁牙牙学语的小妹在田间、在小路、在麦堆，在一切李柔可以想象到美好的地方照顾着她。李柔每到一处地方就用仅有的认知开心的告诉小家伙

“老三这是麦穗，这是水，这是果子这是……”

她突然觉得除了哥哥，她有了个更喜欢的玩伴，她要带着她去每一处自己去过的地方游玩，去更多未知的地方探险。

很快，到了李柔和哥哥该上学的年纪，十三也四岁多了。李阳花了很大功夫东拼西凑，够了学费把他们弄去上学，他们没法在整日看着小妹了，兄妹两都有些不开心。李柔的父亲告诉他们

“你们好好上学，学好学问下学了就回来教小妹”

李柔和哥哥第一天去上学，背着母亲赶了俩夜缝好的书包，拿着父亲给的五分钱上了路。路上哥哥似乎已经忘掉不能看见小妹的烦恼，十分期待学校里的新鲜事物。而李柔却一直闷闷不乐，她看到了小溪，“呜啊”的一声哭了出来

“哥，你说我们不在小妹会不会被淹死在水里”

“别哭了，小妹不会被淹死的，咱爹的手比烟枪还长哩，小妹还没落进去就被爹抱着了。”

哥哥安慰着李柔，摸着她的头发

“你看，前面就是学校，我们可以去交很多新朋友还可以看很多孙大圣的连环画。”

作为这个家的长子，只比妹妹李柔大一岁的李建华没有那么多愁善感，懂得也更多些。李建国觉得比起去读书他更想去山里探险，遇到个老神仙，好变成孙大圣。

开学第一天就这样过去了，兄妹俩放学回了家，没有李建华想的许多连环画，小妹也没被淹死。这下可换成李柔兴高采烈，李建华闷闷不乐的了。

往后学校的日子更是让李建华不开心，乡里乡亲都知道李建华的父亲以前是地主的儿子，并且告诉他们的子女他们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这样让兄妹俩在学校里的生活，除了被欺负就是和欺负他们的人打架。

一次李柔和李建华放学回家，被两个男同学作弄，他们守在有些昏暗的楼梯拐口，突然跳出来狠狠的吓了李柔，本来就不能被刺激的李柔，直接晕倒在地上。李建华看见妹妹被吓成这样犯了混，抽出随时背在身上的木棍，狠狠的追打着他们，终于在厕所里逮住了他们，木棍从手中挥出打在了其中一个赵家儿子的脸上，血和牙齿一起从他嘴里出来，随即倒在门槛上。另一个哪里见过这种场面，慌忙跑了。李建华看着他，忽然打了个激灵，想着妹妹还昏在地上，赶忙扔了木棍跑去找妹妹，接着背着妹妹回了家。

到家后，李建华就慌忙叫来父亲

“老二怎么回事？怎么晕了，你是不是欺负她了”李阳一边把李柔抱到床上，一边找出柳条准备抽他

李建华正准备开口解释，教书先生就来到了门口。李阳听了事情的由来，所幸那个赵家的儿子已经没了大碍就是少了颗门牙。教书先生叨叨了半天，李阳受不了了赶忙说到-

“先生恕罪，平时没管教好这小畜生”

随即李阳拿起柳条当着教书先生的面，开始暴打李建华起来

“老子叫你不听话，喊你去读书你给我仅弄些幺蛾子”

看着被抽的到处跑的李建华，教书先生像满意了一般点了点头转身离去。

先生一走李阳就停了手，朝吊着眼泪鼻涕的李建华挥了挥手，李建华磨蹭着不敢过去，怕父亲在打自己。李阳走过来往他脑袋上一拍

“带把的少给老子哭哭唧唧，今天干的不错，没给你爹丢脸，以后谁敢欺负你妹儿，打死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