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人追仙》： 有子为凡

第一章 有子为凡

第一章有子为凡

三月的风，没有六月的温暖，也没有一月的冷烈，但却有说不出的寒。

寒风萧萧，围绕着一座小山头，打着卷，带起上面一层薄薄的积雪，不断飘向远方，露出下面光秃秃的黄土层来。

此刻在桃源村村头一座光秃秃的山头上，坐着一位少年，这少年一身青衫，书生打扮，他面色白净，很是秀气，一双眼睛，透着纯真与清澈，少年手中拿着一本蓝皮线装书，让他更添几分儒雅书生气。

不过此刻的少年眼神有些飘忽，心思全然不在书中文字上，显然是有着心事。

许久之后这少年轻叹一声，抬头向着村子中一座有些破败的房屋看去。

“昨天张叔被人打断了腿，今早父亲去探望，现在也不知怎么样了？”

“仅仅是因为张叔还不起年前借李员外的钱，便被李员外的狗腿子们打断了一条腿，哎，这以后的日子还咋过？酷贾猛于虎，书上这句话说的真没错！若是我能通过大考，中榜举人，一定要做个好官，为张叔这样的贫民做主。”

摇了摇头，驱散脑中一些不切实际的想法，少年读书郎苦笑一声，合起手中的蓝皮线装书，起身向家中走去。

“自己苦学十数年，才考上甲等的秀才，至于考上举人当个老爷，现在的我也只能想想。”

这少年却是这桃源村林家之子，其名为凡。

林家原本也是如这桃源村的其他人家一样，给桃源镇的李大员外做长工，一年到头的大部分收获要交给李员外当租地费，过着饱一顿，饿一顿贫苦生活。

幸运的是林家生了个好儿子，林凡自小就很聪明，喜欢读书，三岁的时候就能背出一整本百家姓了，成为周围村落乡亲们口中的神童。

一般来说一个贫民家庭不可能有多余的钱给孩子买书，但就在林凡三岁那年，宛若天顾般，林凡的父亲进山捡到了一株百年气候的人参，回来换了不少钱，给他买了书，希望他有出息，林凡也没有让父亲失望，十三岁那年考中了秀才，有了功名。

有了功名就不用交税，而且甲等的秀才还可以获得县里发放的银两和粮食，因此这几年林家在这桃源村算是较为富裕的一户人家了，林凡也不是没想过搬到县里去住，但林凡的父母很是念旧，不愿离开这土生土长的地方，索性林凡也就随了父母意，住在了这桃源村。

望着比其他人家大上一些的自家大门，林凡叹了口气，迈步走了进去。

“娘，我爹他还没有回来吗？”看着在厨房中忙碌的母亲的身影，林凡问道。

“还没呢，小凡，你读书回来了？肚子饿了吧？先过来吃饭。”林凡的母亲端着刚做好的饭菜放在院子中的木桌上。

林凡应了一声，洗过手后有些心不在焉的看着饭桌上的饭菜，尽管都是自己平日里喜欢吃的，但现在林凡没有一点胃口。

“娘，要是张叔的腿治不好，虎子两兄妹以后可咋活呀？”林凡秀气的脸上挂满了担忧。

虎子全名叫张虎，是林凡小时候的玩伴，和林凡感情很是要好，林凡还记得小时候家里穷，吃不起鸡蛋与绿菜，自己便和张虎一起去山里掏鸟蛋，挖野菜吃的趣事。

“哎，老天爷不开眼，前两年虎子他娘刚去世，现在又遇到了这档子事，可怜了虎子和小丫这两个孩子。”林凡的母亲放下手中的碗筷，皱起了眉头。

就在这时，林凡的父亲回来了，一副眉头紧锁的样子，林凡母亲起身盛了一碗饭递给林凡的父亲，问道：“孩他爹，虎子他爹咋样了？”

“哎，怕是以后再也不能下地干活了。”林凡的父亲扒拉了几口饭叹着气，说道。

“这么严重，哎，这李员外真不是东西，不就是欠了几个钱吗，至于下手那么狠吗，现在这不是要了虎子一家三口人的命吗！”林凡的母亲一脸的担忧与愤怒。

“现在这世道，真不是人活的！”林凡父亲叹了口气抬头看着林凡：“要不是我家小凡争气，考上了秀才，怕是现在我家也和老张家一样呀。”林凡的父亲有些唏嘘，当初给林凡买书考秀才是自己做的最明智的选择。

“是啊，多亏了小凡，才让我家的生活有了改善。”林凡母亲夹了一块肉放在林凡的碗中，宠溺的摸了摸林凡的头。

林凡听着父母的谈话，心里有些烦躁，随意的扒拉了几口饭，对父母说吃饱了后转身向自己的屋子走去。

坐在床上，林凡翻看着手中的书，但无论如何都看不进去，心里更加烦躁了。

“张叔都那样了，虎子一定很难过，不行，我得去看看。”林凡再也坐不住了，扔下手中的书对正在收拾碗筷的母亲说了一声便向外走去。

这是一处很是破败的院子，院子不大，一座泥土砌成的土房子坐落在院子中，此时院子中有着不少穿着打着补丁衣服的人，全都是这桃源村邻里隔壁的村民。

“虎子啊，不要难过了，这是叔的一点心意，你收下，给你爹补补身子，哎。”其中一人拿着几个鸡蛋递给眼前的一位身型有些魁梧，面色粗黑的少年，叹了一口气，转身走了。

少年看着手中的鸡蛋，对着那人的背影鞠了一躬。

旁边的一人连忙扶起少年，说道：“虎子，不必如此，这些都是叔们的一点心意，既然你爹还在昏迷，那我们就不打扰了，这些东西你收下，给你爹补身子用。”说着将手中提着的东西放在地上出了院子，旁边的众人也都将手中的东西放在地上上前安慰了少年几句之后离去了。

少年眼中有着感激之色，深深的向这些离去的身影鞠了一躬：“谢谢，谢谢你们。”

在这桃源村，不是每一户人家的生活都如林凡家一样宽裕，有的时候连自家锅都揭不开，但这些村民却拿出连自己都舍不得吃的鸡蛋，腊肉等给张虎的父亲补身子，张虎很是感激他们。

“虎子，你没事吧？”林凡上前扶起面容憔悴的张虎，有些担忧：“为什么不来找我？”

“小凡，你怎么来了？”张虎抬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刚才的那些人中自然也有林凡，不过他看到人比较多，所以并没有上前，等人都走完了以后才走上前去。

“我.....”张虎知道林凡指的是什么，他本来是要去找林凡帮忙的，但他父亲不让，或许是不想欠太多人情吧。

“我来看看张叔，你没事吧？”林凡见张虎如此也就没有纠结此事，将手中的一包草药交给张虎，这是刚才林凡去郎中那买的。

“我没事，走，先进屋再说。”张虎领着林凡走进屋子。

屋子不大，简单的在中间摆放着一张桌子，屋子角落还有一座土炕，炕上坐着一位有些消瘦的中年汉子，背靠着墙壁，盖着被子，闭着眼睛，表情有些痛苦。

“爹，小凡来看您了。”张虎轻声喊了一声，给林凡倒了杯水后给林凡找了把椅子。

“张叔他，不是在昏迷吗？”林凡接过椅子问道。

张虎没有说话，叹了口气坐在了一旁，林凡不再言语，以他的聪明，自然可以猜到一些原因。

中年汉子睁开闭着的眼睛，眼中有着哀伤与愤恨，他看着林凡，声音沙哑：“小凡，你来了。”

“张叔，您....”林凡看着消瘦的张虎父亲，一时间不知说些什么，前几天还很壮实的一个汉子，两天时间，却已变成这副样子。

世道无情，一个人的倒下意味着一个家庭的倒下，张虎父亲倒下了，从此这个家再也不会有曾经的那些欢声笑语，一家人的重担全都但在了张虎这个不过十几岁的少年身上，要是只有张虎和他父亲还好，但张虎还有一个不到五岁的妹妹，张虎肩上的担子更重。

想到这里，林凡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少了一个人，问道：“张叔，小丫去哪了？”

“刚才人多，小丫哭的厉害，我把她送到对面三叔家去了。”一旁的张虎说道。

“哦。”林凡点头，他还以为那个可爱的小姑娘出事了。

在桃源镇，富贾收不回借出去的钱，抢他人子女作为抵押的事常有发生，李员外家的丫鬟，伙计大多是这桃园镇周边村民的子女。

看着简陋的屋子，沉默少许，林凡看向张虎父亲，道：“张叔，我想和你商量件事。”

张虎父亲放在被子中的手微微一紧，闭上了眼睛，他大概猜到了林凡要说什么。

“小凡，你说吧。”

“你也知道，母亲只有我一个儿子，她一直想要个女儿，我觉得小丫挺合适的，我想让小丫过去陪伴母亲。”林凡说道。

房子里一阵寂静，半晌后，张虎父亲睁开眼睛，只是眼中有了一丝暮色。

无论是谁，都不希望自己的子女离开自己，做他人子女，但张虎父亲知道，这是林凡的善意，自己现在无法下地干活，一家人都重担全都挑在张虎身上，家里少一张嘴，张虎身上的担子就轻一点，况且，林凡是秀才，家里的条件要比自家好很多，多一张嘴对林凡家来说没有问题，而且小丫过去以后生活也会好一点。

“明天你来接小丫过去。”张虎父亲缓缓开口，说完之后整个人好似没有了力气般，瘫软在炕上。

“爹....”张虎眼中有着泪光，看着父亲，攥紧了拳头。

“你俩出去吧，我想一个人静静。”张虎父亲摆摆手道。

林凡起身和张虎父亲道了一声别后跟张虎出了屋子，到了院子后林凡对着张虎说道：“张虎，不要难过了，我知道你恨李员外，但你爹需要你照顾，你不要做傻事。”

张虎看着林凡点了点头，眼中有着不甘。

“放心，小凡，我不会做傻事，我会和爹好好活下去的！”

林凡走了，给张虎留下了一些铜板，让他给张叔买点药，他不能让张叔的腿好起来，他只能带走张虎的妹妹，给张虎减轻一些负担，他能帮的就只有这些了。

第二章 托女赠书

第二章托女赠书

张虎一家的遭遇是悲惨的，但碰到林凡也是幸运的，林凡心善，至少可以收养小丫。

林凡躺在床上，脑海中闪过今天发生的一幕幕的画面。

张叔的哀伤，颓废，愤恨.......张虎的仇恨，不甘.....

他不知道如果自己遭遇这些事，他会怎样，如张虎般坚强，还是会.....跨掉，或许吧，终究自己不是张虎，每个人的命运终究是不同的，这世界有太多不平的事儿了，想着想着，林凡沉沉的睡了过去。

第二天林凡早早的起了床，简单的洗漱之后，吃了一点东西，跟父母说了一声后便来到了张虎家。

小丫已经回来了，趴在张虎父亲身上哭个不停，都快哭成了一只小花猫，很是可怜，直到看到林凡之后才偷偷抹掉眼泪，停止了哭泣。

林凡上前摸了摸小姑娘的头，蹲下身子擦了擦小姑娘有些红肿的大眼睛，说道：“小丫乖，不要哭了好吗，你爹爹会好起来的。”

“真.....真的吗？小凡哥哥。”小丫睁着一双明亮但又红肿的大眼睛，抽泣着说道：“可是......可是我听那些叔叔婶婶们说，爹爹...爹爹以后再也不能走路了，小凡哥哥，你帮帮....帮帮我爹爹好吗？”

在小姑娘心中，林凡一直是个无所不能人，‘林家出了个秀才’这句话在前几年是村里流传最广的，小丫不知道秀才是什么，但是周围村民见到林凡都要客客气气的问一声林秀才，很是崇敬，想来是个很了不起的东西，小姑娘的心思很单纯。

看着眼前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一脸渴望的小姑娘，林凡心中一阵颤动，如此可爱的小姑娘，老天怎能忍心让她有如此遭遇。

林凡揉了揉小姑娘的头，说道：“小丫放心，小凡哥哥会帮你爹爹好起来的，不过要让爹爹好起来，小丫要先离开爹爹一段时间，跟林凡哥哥走，这样你爹爹才会更快的好起来，可以吗？”

“嗯，只要让爹爹好起来，让小丫干什么都行。”小姑娘重重的点了一下头，啵的一声亲在林凡的脸上。

“哦哦哦，爹爹的病要好了，爹爹可以走路了。”小姑娘很高兴，拉了拉张虎的手又跑到自己父亲身边说个不停。

一旁的张虎看着一脸喜色的妹妹神色复杂，张了张嘴欲言又止的样子，最终没有说什么。

林凡摸着被小姑娘亲了一口的地方，苦笑一声，自己这样骗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姑娘对吗？

当小姑娘知道自己是骗她的，她的父亲不可能好起来了，会很恨自己吧！或许吧，这些都是以后的事了。

林凡摇了摇头，看向躺在炕上的张虎父亲，张虎父亲还是如昨天那般，只是眼中暮色更浓了。

“张叔，您....”张虎父亲摆了摆手打断了林凡的话，他看着小丫，眼中有着慈祥更有不舍，他摸着小丫的头，说道：“小丫乖，我和你小凡哥哥说点事，你先和哥哥出去。”

“嗯。”小姑娘很是乖巧，跟着张虎，张虎没有说话，重重的看了父亲一眼，转身带着小丫走了出去。

沉默许久，张虎父亲抬头，看着林凡：“小凡，小丫我就交给你了，我这幅样子不知道还可以撑多久，张虎已经长大了，他有自己的路；我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小丫，小丫这孩子刚出生不到两年，她娘就走了，跟着我一直吃苦，希望你好好待她。”

“张叔您.....您放心，以后小丫就是我林凡的亲妹妹，有我林凡一天，便不会让小丫有一丝委屈。”林凡深深的看了张虎父亲一眼，他隐隐在这番话中品出了一丝不安地味道。

这是在安排后事吗？

就在这时，张虎父亲重重的咳嗽了一声，捂嘴的手指之间流下了几滴血红。

林凡心中一颤：“张虎知道吗？”

张虎父亲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哎...”林凡知道，张叔怕是活不了几天了，这个家终究是要散了。

林凡沉默，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一切的安慰都是那么的苍白。

若是张叔仅仅是被打断了腿，有林凡的帮助，尽管不能痊愈，但安然度过一生还是没有问题，但现在，受了内伤，即便是林凡将所有的俸禄都拿来给张叔买药治病也不够。

“呵呵，死了也好，我现在这个样子也只是给小虎添负担。”张虎父亲苦笑一声，从身后取出了一个用蓝布包起来的小包裹，他示意林凡上前，将包裹放在了林凡手中。

林凡看着手中的包裹，眉头微皱，他抬头看着张虎父亲：“张叔，您这是？”

“小凡，你也不要害气，这几年来你一直接济我家，我都记在心上，这次更是愿意收养小丫，我不知道该如何感谢你，家里穷，没啥好东西，这东西你就收下吧。”

“张叔，虎子是我朋友，我帮你是应该的，在说也没帮到什么大忙，这东西我不能要，您还是收回去吧。”说着林凡便要将手中的包裹递给张虎父亲。

“也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就是一本书，从我记事起就放在家里了，你也知道，我和小虎不识什么字，也看不懂，你是村里唯一的秀才，识得字，你就拿着吧。”

见林凡还要推辞，张虎父亲说道：“拿着吧，你不拿，我心里总过意不去。”

“好吧。”林凡也不好再推辞，将包着书的包裹收进了怀里。

张虎看着在院子中跳来跳去开心玩耍的妹妹，神色痛苦，娘亲两年前刚去世，现在父亲又倒下了，他不自觉的握紧了拳头。

要不是那该死的李员外，父亲怎么会被那帮奴才打断腿，他恨，他恨不得现在就冲到那该死的李员外家，将那些该死之人全都杀了，可是理智告诉他，他不能，他有受伤在床的父亲要照顾，还有一个未到五岁的妹妹。这个家还需要他，需要他来挑起这个家的担子。

“哥哥，小凡哥哥可以治好爹爹的病，你怎么不开心呀？”一旁玩耍的小丫发现了张虎的异状扯着张虎的衣角，眨巴着明亮的大眼睛。

“怎么会呢，爹爹能好起来，哥哥也很开心呀。”张虎强颜欢笑，看着不到自己一半身高的妹妹，蹲下身子摸着小丫头的头。

“嗯，小凡哥哥能帮爹爹好起来，真是好人，比那个大胖子李员外要好太多了，小丫以后长大了，要给小凡哥哥当媳妇，报答小凡哥哥。”小姑娘望向屋子的方向，握着小拳头说道。

张虎苦笑，小丫头还小，不知道那是林凡骗她的，不过，这样也好，至少妹妹现在是开心的，心里还有希望。

他不希望她知道真相，他希望她一直微笑。

“虎子....”

“小凡，你出来了。”张虎站起了身子。

“嗯。”林凡出来了，看着张虎，他不知道这和自己从小一起玩到大的好友知道自己的父亲快要死了，再也活不了几天了，会怎样？或许会疯掉吧！

要不要告诉张虎？他不知道。

“小丫，去和爹爹道个别吧。”张虎对着小丫头说道。

“哥哥...”小丫头看着张虎，皱着眉头，她不愿离开父亲和哥哥，但她也希望爹爹可以早点好起来。

“去吧。”张虎轻轻拍了拍小丫头的头。

小丫头无奈，向屋子走去。

“好好照顾小丫。”张虎看向林凡，他也不愿妹妹离开自己，但没有办法，他还要照顾父亲，妹妹跟着自己只会受苦。

“我会的，以后她是我亲妹妹。”

“小凡，谢谢你，我要走了，我听人说，这世上有仙人，能够飞天遁地，无所不能，我想父亲的腿，仙人可以治愈，我要带着父亲去找仙人，求仙人治好父亲的腿。”张虎说道。

“仙人？”林凡苦笑，那终究只是传说，谁都没有见过，有没有仙人谁都不知道，即便是有，要找到仙人，谈何容易，而且张叔已然快要撑不下去了，怕是也等不到寻到仙人的那时候。

他决定了，不告诉张虎他父亲的情况，有时候‘无知’也是一种幸福。

至少现在的张虎和小丫一样，不是绝望的，是有希望的，在这有限的几天时间里。

人活着，总归要有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