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死江湖》: 怪人镇
第一章 怪人镇
江湖是个好地方,吕墨生是个人,不太好的人。
当然,他是个古怪的人。
他骑着一头小黑驴来到这座已经快要腐朽的山镇,笑嘻嘻的打听着另一个镇。
怪人镇!
而听到镇名的人,无一例外都吓得屁滚尿流,飞快的跑回家,连鞋也不敢捡。
吕墨生笑容有些尴尬,瞧着方才还有四五个人的破烂长街,以及一个残腿老乞丐搏命一样努力爬着逃离,低头笑着的对小黑驴说:“阿驴,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他竟然有些高兴!
他自然应该高兴。
因为这地方的人怕的如此要命,便不用想也该知道,那俱是恶人,凶徒,罪犯的十恶不赦之地,已然近了。
随后是个'寻',又寻十里路。
当闻见阵阵桃花香,见到一座镇,瞧着镇碑上的三个字。吕墨生便笑了,笑的白牙发亮,犹如海珠。
他牵着小毛驴,愉快的走向镇子里,走到入口处,终于在小镇入口的石柱下,见到了一个缩在地上的人。
这个人很怪,比他还怪。
最主要的是这个人还很穷,看起来比乞丐还穷,全身上下衣衫篓缕,衣不蔽体,只是浑身黑黢污秽,所以不太辣眼睛。
如果不是因为吕墨生还能感觉到怪人的气息,他一定会认为这是个别的东西,例如骷髅鬼,又或者活死人,
一个人来到一个陌生的地方,总会先打听过听,特别是这个地方还比较特殊。于是吕墨生便问向怪人:“老人家,怪人镇上有无酒家?”
怪人的身体开始诡异的蠕动,就如同被生人激活的古怪东西,他又睁开浑浊双眼,奇怪的抬头看了吕墨生一眼,突声道:“跟我来。”
吕墨生愣了愣,道:“去哪?”
怪人似如木偶一般站起来,领路在前:“去你该去的地方。”
吕墨生笑意更浓,眼珠子里转动着深意,也不多问,骑着小黑驴跟在后面。
一路他东瞧西望,见镇上荒无人烟,都只是空荡荡的房子,可走着走着便有些不对劲,怎么就直接横穿小镇,走在了荒野的山路上!
吕墨生顿时朝怪人喊道:“老乡,走错了,我们该去镇子里!”
怪人脚步不停,说:“不,你不去哪。”
吕墨生奇道:“那我该去哪?”
怪人目光朝远,说:“去我家!”
“你家?”吕墨生问:“你家在哪?”
“就在山坡上!”
吕墨生猛然抬头,却见山坡上没有房子和屋子,连一个漏雨的茅草屋也没有,倒是看到了一颗树,一颗大柳树,风一吹,整颗柳树发出咚咚咚的声响,再仔细一瞧,上面全是风干的人头!
人头本就已可怖,更何况还是风干的,几百颗风干的人头随风飘荡,整个荒山便有说不尽的阴森鬼魑。
吕墨生却乐道:“老乡,人头挂柳树,万一风大吹飞,岂非就成了风筝,还是埋进土里去,再种上一颗萝卜,你便成了罗卜大王啦!”
他这一句打趣的话,怪人脸上连半分笑意也没有,还很认真道:“那不是柳树。”
吕墨生笑问:“那应该是什么?”
“是我家!”
吕墨生又乐了。
他实在没见过这样的一个‘家’。
以前他总以为,这江湖中最古怪的家,莫过于半死人以坟地为家,他还曾住了一晚,发现坟里又冷又湿,还有多不胜数的虫子,但那地方好歹能躲风躲雨。
而柳树有什么?
这种树不挡风不遮雨,既招蚊蝇又惹虫蚁,夏天能热死个人,冬天又冻死个人,岂非连坟墓也比不上!
吕墨生笑道:“老乡,你家可真够特别的……”
岂料怪人听到吕墨生的话顿时停了下来,转过身来定定的看着他。
“你不怕?”
“怕什么?”
“我家!人头!”
“哦,我胆大!”
怪人盯着吕墨生的眼神诡异至极,淡淡的说:“敢来怪人镇的人,胆子都很大。”
吕墨生挑眉道:“我不一样,我不仅胆大,我还很厉害!”
“敢来的人都说自己很厉害。”怪人说:“你看看那些头,有一多半说过这句话。”
说话间,怪人两手一掏,缓缓的从那身破镂的衣衫下掏出一把寒刀和一尺镰刀,兵刃上尽是斑斑血迹,又锋芒寒光,便知是绝好的杀人之刃。
一个正常人若要看到一个怪人已经掏出了刀子,要么他会跑,要么他会喊,逼急了也是掏刀子。
可吕墨生是个怪人,他不仅不跑不叫不掏刀子,他还笑,还笑眯了眼,笑着问道:“老乡,你是不是叫北冥药,割头人北冥药。”
北冥药正持刀缓缓走过来,闻言歪着头说:“原来你认得我。”
吕墨生笑道:“认得,认得,自然要认得,只不过与传闻中有些不大一样。”
北冥药道:“那不一样?”
吕墨生道:“人都说你头上长犄角,屁股长尾巴,鬼面虎身,高十丈,喜吃人,会留下人的脑袋当球玩,这怪人镇里就属你最为凶残。”
吕墨生每说一个字,北冥药脸上就开心一分,等说完‘最凶残’三个字,脸上已全是笑,瘆人的笑。
“既然知道,为何不跑?!”北冥药神色狰狞,已然站在吕墨生面前。
吕墨生还是在笑,而且笑意越来越浓,就回了三个字。
“我胆大!”
北冥药有些发懵。
这是他第二次从吕墨生口中听到这三个字,无理又有理,字里字间都是一个叫自信的东西,令他烦躁透顶。
铮!
寒刀如雪,镰刀如风。
北冥药烦躁的给了吕墨生一刀一镰.
这一招叫风雪交加,就如同大雪天里真正的风雪,躲无可躲,避不能避,又快又急,这一招割过的人头数也数不清。
而眨眼间,刀便已刺到了吕墨生的心口,那风一样的镰刀就朝脖子割去。
可吕墨生是一座山,大雪山!
北冥药比来时更快的速度逃了回去,直接飞身躲到了柳树里,胆战心惊的看向吕墨生。
“你是谁!!!!”
“我呀?”吕墨生笑道:“我既温柔又善良,老乡不怕,快快再来砍我七七四十九刀,特别是你的最后一刀‘寸草不生’,听说可好玩了!”
“你是谁!!!!”
北冥药疯癫大叫,人影不停的在柳树上腾挪,他怕极了,从来没有这么怕过,就算记忆里最恐怖的回忆也不能及,他的玄铁寒刀裂了,他的百炼镰刀断了,他的双手在颤抖,可他刚刚什么也没看到!
“告诉我你是谁!”
“说啊!快说!”
“你到底是谁!!!!”
吕墨生叹了口气,心道重出江湖,只不过是来遛一圈,怎得又吓疯一个。
又烦疯子叫唤的厉害,便道:“别叫了,别叫了,我告诉你。”
“真的?你要告诉我你是谁?”
“比天真还真。”
“那你是谁?”
“吕墨生呀。”
北冥药愣住了,梭的一声整个人躲在了柳树后面,整个人哆嗦道:“哪个吕?哪个墨?哪个生?”
吕墨生又乐了,高声喊道:“就是那个吕,那个墨,那个生!”
“你你你你你你真叫吕墨生!”
“对对对对对,这名字好玩吧?”
北冥药一点不觉好玩,非但不好玩,反而吓的恨不能挤进树里去,惊恐道:“难道您就是不死阎王吕墨生!”
第二章 北冥山庄就像青椒
江湖上姓吕的人太多太多,字墨生的更是多不胜数,但能让北冥药怎么败也看不明白的人,而且他还叫吕墨生,就只能是不死阎王!
吕墨生笑嘻嘻道:“原来你也认得我,那便快来多砍我几刀,只要砍了我的脑袋,你就大大的出名啦!”
北冥药却听的浑身冷汗,不死阎王已在江湖消失五年,谁也不清楚他去了哪,有人说是死了,也有人说是归隐了,还有人说被一个女人给囚禁了,自然最后一种说法是最没人相信的,只不过无论是哪一种,总之没了不死阎王的江湖,无论正邪妖魔,谁都要普天同庆,这是个曾经令整个江湖瑟瑟发抖的男人!
而北冥药就曾经活在那年江湖,你说他怕不怕?
他不仅在怕,而且怕的全身都在颤抖,胆气力气心气尽失,哪还有刚才的气焰嚣张,只得温声道::“您说笑,整个江湖谁不知您的大名,又有谁敢朝您动刀子!”
吕墨生道:“emmmm……可你刚才就砍了。”
北冥药急忙解释,道:“那只是向您打个招呼!”
吕墨生乐了,他突然发现北冥药又像变了个人,变的不疯也不癫,一看就很好玩。
他便笑着说:“那你也接我一招!”
北冥药当即怪叫一声,抬腿就是跑,他不仅不疯也不癫,反而像只矫捷的野兔,两腿朝柳树一蹬,人已像支快箭一样射了出去。
跟着一声轰然巨响,那颗大柳树瞬间爆开,从树干到树枝,又从人头到树叶子,全都炸开,更射出无数漆黑色的尖针,寒光冷冽,铺天盖地的向吕墨生刺过来!
可被刺的却不是吕墨生,而是北冥药!
“勾魂链!!!”
浑身插满尖针的北冥药惊恐大叫,他只感到身体飞出去的瞬间,猛的又被一股奇怪的力量拉了回来,紧跟着就成为一张肉盾顶在了前面。
吕墨生又乐了,眼睛眯都成了一条缝,手中拉一根着链子,继而乐道:“原来连我的招数你也很知道。”
北冥药又变成了一条砧板上的鱼,还是一条插满毒针,被捆住,中了毒的鱼。
他说:“我不仅知道这是勾魂链,我还知道这根链子的来历,就连他多长多重,杀过多少人我也知道。”
吕墨生乐道:“你这人还真是什么都知,我的链子,你竟然比我更熟。”
“因为这根链子就是北冥山庄造的。”
吕墨生上下打量一眼,道:“你是北冥山庄的人?”
北冥药变的很严肃,道:“我叫北冥药!”
吕墨生眼里闪过一道寒光,说:“有趣,有趣!”
“还有更有趣的,您想不想知道?”
“哦?”吕墨生问:“更有趣的?”
北冥药挤出一个比哭还膈应人的笑容,目光盯在困住自己的勾魂链上,吕墨生笑着一松,勾魂链就像一条活了的蛇,自个儿就盘到了吕墨生的手腕上。
“您这样的大人物,绝对不可能来怪人镇里找我这样的小人物。”
北冥药一边说着一边拔针吃药,就算脸都毒绿了,也还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
他接着道:“所以您一定是来找一个特别的人,一个身份不简单的人。”
吕墨生就像是在听故事,他也喜欢听故事,还爬到了小毛驴背上,找了个最舒服的位置听故事。
“继续。”他说。
北冥药吃完了药,拔完了针,又从柳树的残根里掏出了两瓶药,一瓶红的,一瓶白的,扭开瓶盖,面无表情的说道:“找人是一件既简单又困难的事,找一个熟悉的人自然简单,可满世界找一个陌生人就比较难,而如果您想在怪人镇里找一个特别的人,就一定是世上最困难的事。”
吕墨生似乎明白了,说:“你要帮我找人?”
“不错,我会给您带路。”
吕墨生道:“代价就是你的命?”
“我的一条小命。”
吕墨生乐的哈哈大笑,他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一个人,就像是七八种人缝合在一起,一会变一个人,太有意思了。
他问:“那你觉得我要找谁?”
北冥药此时已全身擦完药,便又从柳树根里拿出来一套崭新的衣服,衣上蓝天白云,鹏飞万里,还有北冥山庄四个字在胸口,他也不避开吕墨生,直接脱了烂布衫就换上,一边换衣服一边说:“怪人镇里总共七百五十六个人,最特别的无非就三个,‘魅身狐’燕九娘,‘蛟金财’郭通天,再有便是‘怪人王’雄无功!”
吕墨生道:“可我就找一个。”
“无碍的,一个或三个都一样。”
吕墨生笑道:“你若肯再告知我一件事,命就保住了。”
北冥药神色惊喜,道:“什么事?莫说一件,十件都行!”
吕墨生道:“是关于北冥山庄的事。”
北冥药神情忽变,道:“北冥山庄的事?”
吕墨生道:“不错,告诉我北冥雷狱在哪?”
北冥药一字一句道:“北……冥……雷……狱……!”
吕墨生道:“不错,北冥雷狱。”
北冥药的神情这下已变的很冷,冷的就像一块大冰块,他冷冷的看着吕墨生,冷冷的道:“看来你真的很想我死。”
吕墨生奇道:“怎么说?”
北冥药叹了口气,说:“我是北冥山庄的人。”
吕墨生笑了笑,道:“这事我已知道,所以才要问你,你既已离开,便应该说出来保命。”
“可我依旧是北冥山庄的人!”
北冥药厉声大喝,又疯癫大叫:“你竟敢打听北冥雷狱!你怎么敢!怎么敢!”
吼!
猛然他就朝吕墨生扑了过来,像一头怒火雄狮,又像一个恶鬼索命。
吕墨生的笑容头一次消失的一丝不剩,这是他逮住的第五十七个北冥山庄的人,每当问起北冥雷狱,结果总是一个样,每个人都会变成这幅模样,接下来也都要生吃活剥了他!
所以,他的选择也一样……
勾魂链!
绞杀!!!
这是一招吕墨生已不太喜欢的招式,很血腥,很暴力,要把人当作番茄绞成酱,总共用过九千六百五十九次,其中五十七次都用在北冥山庄的人身上,因为他真的很讨厌北冥山庄这四个字,就好像讨厌吃青椒一样。
天边的圆月高高挂起.
当吕墨生骑着小毛驴再次来到镇里,整个镇子又黑又暗,没有一点声响,古怪的就连虫子也不叫,唯有小毛驴“踏踏踏”的蹄子声。
“阿驴,我饿了,想吃龙翅海参鹿肉燕窝,当然如果给我一坛好酒,那我就拿你去换。”
阿驴就是小毛驴,取名字如此伤心病狂的人只能是吕墨生,他这一生好听的名字都是别人取的,就好比勾魂链原来的名字叫作狗链子,要是真就拴狗的也罢,也谁让无数江湖好汉都被狗链子捆成了狗粽子,于是也不管是贴金又或洗白,狗链子最后就成了勾魂链子。
阿驴走的不快不慢,走着走着吕墨生突然闻到了一股酒香,很香很香的酒香。
“阿驴,快快快,朝右!”
“笨驴,这是左!”
“啊——呃——啊——呃!”
“你说什么?这才是右……额……那就往左走……”
阿驴嘚瑟的叫唤一声,一脸嫌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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