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有我的故事》:风未起,云已翻,重耳门披霞冠
风未起,云已翻,重耳门披霞冠
黄河封叉淮宁边,淮宁路上重耳现,上至三百神焉边,下沿乾坤三百湾。
黄河分流无定河,无定河三百里外为淮宁河,淮宁河的终点在一个叫涧峪岔的小镇,因晋公子重耳曾避难十余年于此地,故又名重耳川,遂将淮宁河流经重耳川分支称之为重耳河。
终其言,重耳川是一支黄河四级支流养活的一个小镇,若无重耳公子开赴于此地,这样的小镇注定不会留名在册。
而我的故事,就是来源于重耳之川。
重耳川分上下,上川有大姓为高。大姓之由,因高家之祖百年前南迁而来,带着万贯家缠与数十随从,初到当地便大兴土木,建屋舍数十,自成一村,名曰新窑沟,沟内无他姓,故高成为重耳川一大姓。
但那老话说得好,富不过三代,此时正逢战火四起,国家大乱,有大烟贩子趁着时机向高家之祖卖那“洋”烟。此时媚外之风已经兴起,但凡名字中有“洋”字的,皆为好宝贝,高家主听罢遂大量买进“洋”烟。
鸦片烟可以抽垮一个国家,更别说这区区一个高家,高家此后家中多人染上烟瘾,至此没落。
这高家之祖正是我太爷爷的爷爷,我的五代尊长。
我叫高立青,听我太爷爷说起我这位先祖时,说,人精明了一辈子,毁在“洋”人跟上,现在知道你手里的“洋”火(火柴)有多可怕了吧。说罢继续拿着扫帚把抡着我的屁股。
为此我家在我太爷爷在的时候,家中未曾用过“洋”火(火柴),未曾吃过“洋”芋(土豆),以至于我第一次吃洋芋擦擦虽然觉得好吃,却觉得犯了大错,心中充满了负罪感。
说起我的名字,立青,虽然和后来铺满大街的沥青谐音,但单单论这字面意思,既有咬定青山不放松的坚韧,又有立根原在破岩中的挺拔,倒也颇有一番滋味,不像是我那只有小学文化的爸妈起的名字。
这么说来我还真不好意思来给各位看官解释我名字的出处,当年本人原名高进,jin和jing在陕北这鼻音颇重的地区是分不清的,于是在给我上户口是就有了如下对话,高jing~!高jin?高jing!高靖!!!
所以我有个第一个名字高靖。
又因为我是在计划生育外超生的,所以上了多次户口,这几次我爸妈有了经验,既然发音不标准,那干脆写字,就让我那上小学的姐姐写张纸条来报户口,终于在一次户口本发下来的时候,我的名字成了高立青。
换亲,一种古老的结亲方式,从有了婚嫁之说起一直盛行,至今在某些偏远地区仍然有着换亲之说。
而我的爸妈他们生在了一个最盛行换亲的时代。
我爸生在了一个格外重视声誉的“大姓”高家,家中四儿二女,家道中落,娶媳妇要钱的啊,我大爸已经成家,眼瞅老二老三老四四个光棍汉丢了高家的门楣,很显然,我爸就成了换亲的试验品。
而我妈所在的郭家,五儿二女,老郭家的其他人算有本事,都娶了媳妇,只有老三没本事,没办法,为了郭家门面,只好拿还在念书的二女子换新媳妇了。
一句话让你们听得懂换亲这种风俗,那就是,我的大姑是我三舅妈,我三舅是我大姑夫。
我妈嫁给我爸的时候十六岁,知道这些事情是因为我缠着我妈给我讲故事,我妈抱着我给我讲起了她的亲身经历:
当时啊,我正念五年级,放学回家路上,看见隔壁村的张狗娃拿着柳梢棍子戳着我的头说:看,这就是郭家的二女子,要出嫁了。同村的娃娃立马大笑了起来,围着我唱歌,唱的什么我一句都没有听见,我赶紧跑回家,揭开门帘看了一眼,一个后生正斜躺在半炕上,我吓得门都没敢开,就跑到驴圈里面喂驴去了。当时我也不晓得怎么了,就是想哭,喂着喂着,眼泪就留下来了,窝在驴圈里面哭了半天,浑身抽的站都站不起来,想起了隔壁村刚不想和人结婚跑到城里的张家女子,想起了去年还念书,今年肚子都大了的李家的那个娃娃,想了好多好多……越想越想哭,越哭就越抽的厉害,最后还是你外婆来驴圈把我搀回去的,哈哈。
我妈讲的时候是笑的,当时的我还小,我只不过偷偷看了我妈的脸,只不过觉得那张被几十年的风霜雕刻满了皱纹的脸突然有点年轻。
现在在被窝里码字的我,再次想起那个我妈的脸,我想到了那个十六岁的还在念五年级的小女孩,那个在驴圈里面哭的抽住的小女孩,她那天想了好多好多,到底有些什么,我突然有点抽,被窝漏风,有点冷。
三凤承一龙,得子如得千金宝
我出生在一九九七年春呈夏至的季节,秉承着儿子传宗的深刻理念,我的父母在有了我的四个姐姐之后,终于有了我。
据说我生于晚上的八九点钟,此时正逢礼拜天,我爸正在我四爷加做礼拜(非基督教的做礼拜,具体缘由后面解释),我四爷家离我家只有一道沟壑之隔,只听我姐在我家吼着,“爸~我妈生了,小子!”,据我四奶奶描述,我爸从我四爷家炕上一蹦而下,鞋子都顾得认,拖了我四奶奶的一只绣花鞋就跑回了我家,这时我妈都抱着还没剪脐的我给我擦水了,我四奶奶有着些许接生的手艺,帮我剪了脐带,就这样,我幸运的活了下来了。
我很庆幸我生活在有着三个姐姐的家我还能活成现在的样子(我四姐在刚出生时就夭折),我爸妈的重男轻女似乎只是体现在我有三个姐姐上,在生活条件上倒是对我们毫无不均。
我爸妈是换亲,我及其厌恶的一种结亲方式。
我的出生更是养儿防老,重男轻女,我甚至更多人厌恶的一种社会陋习。
而我就是这二者的产物。
很庆幸,我虽然有着换亲的爸妈,但是他们依然恩爱,常年的岁月风霜,他们一直坚持至今。
即使我爸当年跌下山崖腿折了卧床数月,我妈从未离弃。
即使我妈因为难产出血,导致留下病根,国际杂症类风湿性关节炎,十二指肠溃疡,数年瘫卧在床,甚至中途因为中风导致神经溃散得过一段时间的精神疾病,我爸都从未说过一句抱怨的话。
我爸只是个没有什么本事的男人。小学二年级因为迟到第一的奖状被别人领走了,就躲在草垛房哭了一下午,知道爷爷寻到了他,至此放弃了求学生涯。爷爷安排他和隔壁村的毡匠学习擀毡(一种古老的手艺,可以百度百科),但是随着席子的风靡,毡匠彻底的退出了历史的舞台。至此我爸干活小工,打过零工,养过蜂,开过三轮,但是往往赚的比赔的多。
我小时候一直很看不起我爸,在我看来男人就是做大事的,成天窝在家,一分钱赚不来,怎么能叫男人?后来我长大了,有了自己的小生活,还尚未经济独立的我就已经知道这些年有着四个读书的孩子,有着一个卧床的老婆的男人,是有多么不容易。
况且他还坚持了几十年从没放弃过。
所以我一直是相信爱情的。我相信在人伦与道德之间,一定存在着某种我们摸不清道不明的东西,让我们可以相遇,从毫无了解到相知,从了无情感到相爱,从磕磕碰碰到厮守,因为,我在我爸妈身上看到过。
高立青,你欠我一条命。
这是我懂事之后我大姐给我说的第一句话,然而我还无法反驳。
据说在我快三周岁的时候,我爸妈下地干活,带着你大姐和我。因为我还小,我爸妈就在地上挖一个坑,铺着干草被褥,把我放进去让我自己玩,他们干活。
有一天可能他们没计算好坑的深度,我爬出了坑,“滚”下了破,这时候,旁边的大姐发现了我“滚”了,扔下施肥的筐子,追着我,在我差一步“滚”到窜山窟窿(对山有了解的人知道有多可怕)之前,用身体堵住了窟窿口。
最后我爸妈把我姐拉上来的时候,听说我姐被吓得都出不上来气了。
高中物理中我学习了的加速度告诉我,坡的陡度和我姐离我距离,决定了我姐最起码要以奥运健儿般的速度才能拦的住在滚动中的我,而且还得在及短的时间内克服重力产生的势能。
我不想去纠结这般速度与力量的运算,我只知道现在的我姐因为常年加班和高强度的工作,瘦的只有一百斤不到,握住她的手,我只要稍微加力就感觉疼的不行柔弱女子。我还知道
姐,我欠你一条命。
- 5星
- 4星
- 3星
- 2星
- 1星
- 暂无评论信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