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循环之宫》——沐子菲尔

第一章 火焰里的手机振动

高楼林立的CBD区。

这里是城市的商业中心，所有的建筑外表都被玻璃幕墙给覆盖，在阳光下闪闪亮亮。电视台总喜欢把这里作为宣传城市发展繁荣的取景地，而把那些老城区的旧楼房刻意地从屏幕中抹去。这里的一切都显得高端贵族。马路上一尘不染，来来往往的车辆井然有序，男人穿着可以反光的皮鞋，女人踩着细长妖娆的高跟鞋。

致达大厦是这里最高的建筑，也是这座城市的地标性建筑，从远处看过来就像两米多的篮球运动员站在一群中学生之中。

致达大厦这个名字是任务档案里给的，今天在这里将会有个打着慈善活动幌子的黑帮会谈，而苏晓泽的任务目标就是趁这个机会一举将所有参与会议的黑帮头目击杀。

根据情报，会议地点在大厦第七十五层，期间估计会有将近两百名全副武装的人员负责安保工作。任务档案给出了整个七十五层的平面分布图，至于该怎么突破两百人的严密防守进入会议室，由苏晓泽自己决定。

只是，有个东西他不能用。

苏晓泽穿着考究的定制西装，皮鞋擦得铮亮，手腕上戴着名贵显眼的机械表，头发被精致地梳在脑后，脊背挺得笔直，俨然一副成功人士的模样。他缓步走进电梯，对着电梯小姐优雅一笑：“七十五楼，谢谢。”

叮的一声，电梯显示七十五楼到了，苏晓泽走出电梯，直面的走廊上铺着华贵的红地毯，黑衣墨镜身材雄伟的男人们戴着微型对讲机警惕地四面环顾。按照任务给的平面分布图，这一层是一个高级酒店的客房，在走廊拐角的尽头有一个小型礼堂，会议地点就是那里。

苏晓泽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表，时间正好，会议应该是刚开始。

一个黑衣男人走上来拦住他，礼貌地询问：“先生您好，请出示您的邀请函。”

苏晓泽抬眼看了看这个将近两米，被西装挡住的肌肉群可以参加健美比赛的男人，心里无奈扶额：怎么每次系统给的都是这样的看起来像是从海豹突击队出来的对手啊，还得我不声不响地解决？

他微笑着回应道：“好的。”然后低头在口袋里翻着。

男人嘴角稍微缓和了一些，放松了警惕。苏晓泽猛然抬头，一记迅捷有力的冲拳打在男人的颈动脉。男人瞬间失去了知觉，苏晓泽拉住他的衣领防止他摔倒，把他挡在自己前面，迅速扯下他的对讲机耳机，戴在自己的耳朵上。他看了看左右两边，任务给自己发了一张对所有客房通用的房卡，而且自己身边不到五米处就有一间房间。

苏晓泽试着挪动男人的身体，可是……

他突然发现眼前这货太重了，自己拖不动！

其余巡视的人看着情况有点不对劲，电梯口那两个人已经交谈了很长时间，可是还是没有要结束的迹象，按照规定巡逻的人不应该和来宾有过多交谈。他们一番商量后，警惕地走上前来。

苏晓泽从对讲机里听到他们的对话，心里急的团团转：什么鬼，难道说这就是今天早上手机里星座运势APP说的今日不宜出门？

眼看那些人就要走过来了，苏晓泽心里一横，只能动用最后的武器了。尽管违反任务规定，但总比任务失败要好。

他轻轻按了一下自己的左手背，莹蓝色的小光环在皮肤下亮起。

今天的天气格外晴朗，天空像是被水洗过一样干净，连一丝云都没有。只有远处天边有一个渺小的影子，看不清楚形状，只能看到影子后拖着的数米长白色尾迹，像是流星。

苏晓泽拔出面前的男人腰间的手枪，一把漆黑的格洛克。他微微偏头，从男人的肩头可以看到有三个人正在靠近。他把枪口从男人腋下伸了出去，迅速而决绝的三枪，三个走过来的人应声倒地。

枪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黑衣墨镜的彪形大汉们纷纷拔出了腰间的武器走了过来。苏晓泽瞥到，大部分人拿着的都是相同型号的格洛克手枪，还有几人托着美军M4系列步枪走在后面。

这样子的话他只靠自己也可以撑到那件武器抵达。

天空中的影子越来越近，依稀可以辨别出是一种飞行器，尾部的推进器喷出猛烈的火焰和白烟，朝着致达大厦飞了过去。

苏晓泽抓着那个被自己打晕的男人挡在面前做肉盾，连续开枪，又有几人被击倒。而那些人也完全不在乎被苏晓泽当做肉盾的自己人，朝着苏晓泽倾泻着子弹，男人的后背早已经千疮百孔血肉模糊。看来那些人是想要打穿这个男人的身体。真是黑帮的行事风格，苏晓泽皱皱眉，扔开死去的男人，自己敏捷地翻滚到一旁，躬身蹲在地上，双手持枪连续射击，又有几人被击倒。

黑色的飞行物像是流星一样撞破致达大厦表面的玻璃幕墙，亮晶晶的碎片纷纷坠落。

苏晓泽被逼在墙角，他四处受敌，躲在放置花瓶的立柜后面，木质立柜根本挡不住子弹，被打得破碎不堪，他的枪也早就没有子弹了。

这也太坑了，武器这么长时间了还没到，算了，任务失败就失败吧。苏晓泽靠着墙坐在地上抱怨道，就是可惜了这么好的一身衣服了。

这时，他忽然听到了身后的房间传来玻璃的碎裂声，然后是尖锐的轰鸣。他不及反应，巨大的推力顶着他的后背把他推起，身后的墙壁只剩下一个大洞，洞的后面是一个卫生间。

从客房的厕所出来，敢问阁下是刚刚上完厕所吗?即使被顶到了枪林弹雨的空中，苏晓泽仍不忘吐槽。

把苏晓泽顶起来的是一个漆黑发亮的金属箱子，箱子贴着他的后背展开，复杂的机械结构在瞬间高速运转起来，厚重的胸甲弹出，各种形状的护甲也随之张开，贴合在他的上身，杀气凛凛的肩炮架在后颈和双肩，折叠的腿甲展开，覆盖住双腿。

苏晓泽猛然落地，巨大的动能震得地板微微颤抖。张开着的铠甲收拢锁紧，锁扣铿锵作响，像是刀剑相碰。头盔和面甲从后颈处伸出，组装起来，将头部严密地包裹，漆黑的V字形眼洞亮起蓝光，浑身上下装甲之间的细缝也亮了起来。

他俨然已经不是那个西装革履的人类了，他的全身被黑色的机械装甲包裹，棱角锋利气势凌人，如同战神苏醒！

四周的黑衣壮汉诧异地看着这一切，仿佛被凛然的气势压制得不得动弹。

苏晓泽抬腿，开始一步一步慢慢向着走廊的尽头走去，机械结构微微作响。黑衣的壮汉们也缓过神来，绝对不能让他靠近会议现场。他们举起自己的武器，以更加猛烈的火力集中在苏晓泽的身上。

然而子弹打在漆黑的装甲上只是激起细微的火花，连擦痕都没有留下。苏晓泽不管这些不痛不痒的攻击，继续往前走着。

黑衣人们看子弹没有用，迅速拿出更大的杀器。走廊尽头，一个黑衣男人扛着火箭筒蹲下，瞄准苏晓泽，其余人纷纷趴下，只有苏晓泽仍然不为所动。

火箭弹喷着炽热的尾焰向苏晓泽冲过去，猛烈的燃烧在走廊的狭小空间展开，爆炸的剧烈气浪把周围人重重地推到墙上。

黑衣壮汉们看着剧烈燃烧的火光松了一口气，大麻烦终于被解决了。他们收起武器，准备找消防工具灭火。

然而，黑色的身影完好无损地从火焰中走了出来，仿佛不死的恶魔。他们惊呆了，腿不由自主地哆嗦着，连火箭筒也解决不了的，只是区区一个人？不！也许这根本不能说是一个人！

苏晓泽在他们面前站定，双肩上的炮口发出微微地嗡鸣，漆黑的炮口亮起了红热的微光。伴随着咻的一声，两道刺眼的金色光柱轰然而出，他的面前瞬间变成了一片火海。在剧烈的高温中，没有人幸存，甚至没有人来得及尖叫。

解决了挡路的人，苏晓泽继续往前走。

但这时，在他背后数米高的火焰里忽然响起了振动声。

对！就是手机的振动声，在这幅场景中显得那么不合时宜，就像是在意大利歌剧院上演的一出正宗扭秧歌。

第二章 今日不宜出门

嗯？苏晓泽一脸懵逼。他身后的一人高的火焰里，不合时宜地传来了手机振动的声音。

应该是白浩，苏晓泽猜测。

“关闭训练吧，蕾尔。”他对着空气说道。

空气中浮现出一个莹蓝色的少女身影，少女穿着白色紧身衣，胸前的徽章上刻印着十字剑和羽翼的图案。

“好的，苏晓泽的本次任务中断，分数0。”少女的声音很甜美。

苏晓泽周围的景象开始慢慢变成蓝色的虚影，火焰，走廊，地毯，还有躺着的黑衣男人们逐渐变淡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书房，白色的木质书桌和书柜，淡蓝色的床单，干干净净的墙壁，下午温暖的阳光从落地窗投射进来。

苏晓泽站在房间中间的一块黑色地板上，他并没有穿着什么霸气装甲，他穿着再寻常不过的白T恤和原谅色大裤衩，而他的手机正躺在身后的床上不断振动。

苏晓泽从黑色地板上走下来，拿起手机，果然是白浩。

他滑动接听键，白浩贱兮兮的声音传来：“喂~晓泽。”

“干嘛？”苏晓泽冷冰冰地回复。

“我和女同学吃饭忘带身份证了，你能不能给我送过来啊？”

苏晓泽还没来得及拒绝，白浩紧接着说道：“求你了嘛。”语气就像是女孩看中了某款衣服向男朋友撒娇的语气。

“你去吃饭还要身份证？”

“嗯……我等会还要和人家去看电影嘛。”

“你去看电影还需要身份证？”苏晓泽还是表示不相信。

“诶呀，你就帮我拿一下嘛，你看我昨晚还帮你拿外卖了呢。”

苏晓泽满脸黑线：“人给送到家门口你帮我拿到房间也能叫帮忙拿？”

“那也是拿啊。你看我们作为朝夕相处的好朋友难道相互帮忙相互关爱不是应该的吗？”

苏晓泽已经能够想象到白浩在电话那边死贱死贱的表情了。

“你知不知道我刚刚在干吗？”苏晓泽故意摆出责怪的语气。

电话那边沉思了一会，“难道是在……看那种东西？”

白浩以抑扬顿挫的声调读出来的“那”字在苏晓泽的耳朵中回响。

“再见！”苏晓泽作势要挂电话。

“别呀别呀，我错了，你说。”白浩赶忙低头认错。

“我在做训练任务，但是被你一通电话打断了。你说应该怎么办？”

电话那头楞了一下，软软的说道：“那我帮你做呗。”

苏晓泽冰冷的脸瞬间喜笑颜开：“就等你这句话了，你在哪？把地址发来。”

白浩感觉好像是中了什么奸计。

苏晓泽走到白浩的房间。这三室一厅的公寓是他们两个人一起租下来的，他们都是准高三的学生，就是过了这个暑假就是高三年级了。这套房子离他们的学校也近，很方便。两个人一人一个房间，还有一个房间空着闲置。白浩的房间和苏晓泽的房间截然不同。苏晓泽的房间里干干净净，墙壁还是原本的壁纸，书桌上除了经常看的几本书之外就是他的电脑，淡蓝色的床单每天早上都会被铺的像是五星级酒店的床单。而白浩的房间，进门是硕大无比的欧洲风格金属床，白床单乱七八糟皱巴巴地盖在上面，被子被团成一团。书桌上零零散散地摆着几本书，iPad，还有拆开的零食，黑色窗帘半遮半掩，墙壁换上了海贼王的壁纸，还贴着几张lol电竞战队的海报。

白浩曾经说过苏晓泽的房间像是苦行僧修行的山洞，苏晓泽说白浩的房间就是召唤师峡谷。白浩不解，问为什么，苏晓泽一副淡淡的表情说道：“因为从来没有女孩子愿意和你一起畅游召唤师峡谷。”

苏晓泽拉开白浩床头柜的抽屉，拿出他的身份证。没错，这已经不是苏晓泽第一次干这事了，所以他才会如此娴熟。

他下楼，走到小区门口打算打车。他们小区的大铁门正对着一条窄窄的马路，马路对面是一个公园。现在这个点儿正好是下班时间，有年轻的爸爸妈妈带着他们的孩子在公园里玩耍，还有一些老头儿老太太坐在一起或者含蓄地攀比着自己的子女，或者吹嘘着自己的年轻往事。

太阳还低低地悬在空中，橘红色的阳光给那些树林草木都镀了一层金边。苏晓泽看着这样安静祥和的画面出神，眼睛里有着一种淡淡的羡慕和无奈。

“汪！”

一只小狗的叫声吸引了他的注意。马路对面，一只黄白相间的宠物狗和他隔路对望，狗狗脖子上还戴着项圈，拖着一条狗链，却没有主人。苏晓泽不懂狗的品种，但是这条狗长得像极了忠犬八公里的小八。苏晓泽在网上查过，小八是一只正宗的日本秋田犬，算是很名贵的狗。

这一定是别人家走失的宠物狗。

马路对面的狗狗貌似看到了苏晓泽在和他相视对望，黑得晶晶发亮的眼珠里闪过一丝光。苏晓泽心里大喊一声不妙，这眼神……难道是把我当成一根火腿肠了吗？可我长得也不像是火腿肠啊。

狗狗欢快地摇着尾巴，横穿马路向他跑了过来，根本不看马路上行驶的车流。

一辆轿车驶来，打着喇叭，对着正前方横穿马路的小狗猛然刹车，但是根本来不及！眼看就要撞上去。

苏晓泽脑子一片空白，下意识地冲了过去，按照当时的情况完全可以用迅如闪电来形容，如果放到校运会的一百米短跑的话，那果断是冠军没悬念。

苏晓泽抱起小狗的时候已经感觉到了右臂和轿车引擎盖接触的触感，耳边是橡胶轮胎和路面摩擦的尖鸣。他脑子里仅存的意识是：看来今天是真的不宜出门，早上的星座运势APP说的话还真应该相信。

白浩和一个长发妹纸正在自助烧烤吃饭，白浩是他们学校公认的情圣小王子，他的同学们都说他长得像是少年版吴彦祖，身边从来不缺妹纸。

苏晓泽只赞同后一句。

白浩正在给妹子讲他的好朋友苏晓泽的糗事，突然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好，是白浩先生吗？”

“对，是我，请问你是？”白浩有点摸不着头绪，平时一般不会有陌生人打他的电话。

“我是海城交警大队的。你的朋友苏晓泽出车祸了，他留了你的电话。”

这个消息仿佛五雷轰顶，白浩筷子都掉了，他感觉自己的声音有点颤抖：“他……死了吗？”

海城市人民医院，住院部大楼。

苏晓泽正躺在病床上，一身病号服，悠闲地玩着手机。

“苏晓泽！苏晓泽！”白浩的声音从走廊里就传了过来。紧接着是暴怒的护士长大吼：“医院里不准大喊大叫你不知道吗？！”

白浩连声道歉，灰头土脸地从门外走进来。看见躺在病床上的苏晓泽，慌忙凑上来，上下打量着苏晓泽，不时地摸摸这里摸摸那里。

苏晓泽鄙夷地瞥了他一眼：“请不要用挑选猪肉的眼光来看我。”

“你小子没什么事呀！”白浩松了一口气，瘫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你看不见我右胳膊断了啊？”

白浩凑上去看看，“还好不算什么大事。”

“哦？你盼着我出什么大事情吗？”

“哈！怎么会？你没事我高兴还来不及呢。”白浩赶紧解释。

苏晓泽心想这货总算是有点良心了，知道关爱朋友了。可是白浩紧接着来了句：“这样子你就不用做训练任务了，我也不用做了。哈哈哈。”

苏晓泽扶额。

“对了，我刚刚打电话把你出车祸的事情告诉苏梓涵了。”白浩拿起床头柜上的苹果就往嘴里送，边嚼边说：“她现在估计在飞过来的路上。”

苏晓泽哆嗦了一下，完了完了完了，估计自己还是早点跳楼的好。但是苏晓泽转念一想，这样死太便宜了，他完全可以拉着眼前这个罪魁祸首一起跳楼。

“真好啊，你看看，你出车祸了还有那么漂亮的妹子关心，迫不及待地就和学校请假来看你。”白浩追加了一句感叹，转头看向苏晓泽。

苏晓泽的眼神好像要把他吃了。

白浩心惊胆颤了一下，不知道为什么苏晓泽忽然会有这样的神情。他搞不清自己做错了什么，茫然地低头看了看被自己咬过的苹果，恍然大悟！于是弱弱地把苹果向苏晓泽递了过去，“你要吃吗？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