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短篇小说中篇小说》免费试读_南圩晓枫

时间:2019-04-15 16:08:07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南圩晓枫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本案查无凶手

本案查无凶手

◆南圩晓枫

市政协常委万明山,突然死在五月花大酒店的总统套房内。

上午八点多钟,服务员孙玉琴到总统套房去清扫,发现万明山仰巴叉地睡在床上,眼睁着,嘴张着,样子很怕人。近前一看,人已经断了气。她吓得一声尖叫,快步跑出了房间。

消息传开,舆论大哗。万明山是市废旧物资回收再生总公司的总裁,今年已经七十岁,是个亿万富翁。他是省政协委员,市政协常委,在本地很有影响。多年来,他无偿捐赠给灾区、给贫困人群、给失学孩子的善款,已经超过一千万元。他为人声誉极好。他的猝死,引起了不少的震动。许多市民打电话给公安部门,强烈要求尽快破案,将杀害他的凶手绳之以法

市公安局刑侦队长崔进,带人进驻五月花大酒店,展开了侦查。他先是进行了一系列例行的工作:保护现场、勘察房间、法医尸检等。接着,他来到总台,询问万明山是何时入住总统套房的。登记人员说不清楚,因为总统套房直接由李岚玉总经理掌握。

崔进来到三楼总经理室。李岚玉很客气地接待了他。李总三十挂边的年纪,身材丰满,眉目俊秀,皮肤白皙,是那种熟透了的漂亮女性。她对崔队长的工作十分配合,有问必答。她告诉他,昨晚十点半钟左右,她把万总送进了房间。今天上午,她听说他死在房里了,大吃一惊,跑去一看,赶忙打电话报了警。

崔进让人请来了万明山的女秘书宁静。她二十来岁,是个很精干的女性。他带她来到总统套房的大床边。其时,万明山的尸体已被移走,现场也已勘查完毕。他对她说:“万总的尸体就是在这张床上发现的。椅子上还还放着他的一些遗物,请你仔细看看,他是否少了一些什么东西?

宁静仔细一看,立即说:“有两样东西不在这里,肯定是丢了。一样是拐杖,一样是手袋。这两样东西他是须臾不离的!”

崔进请她详细谈谈。宁静很直爽,说话快人快语,肯主动提供情况,发表自己的见解。她告诉崔进,万总年轻时,家境非常贫困。可以说,他的这一生,是靠捡破烂起家的。有回,他在一个建筑工地上捡废物,被一个叫李大头的小工头看见了,诬说他偷东西。李大头非常凶狠,当场抄起铁棍,打断了他的左腿。他从此成了跛腿,走路离不开拐杖;他还时刻带着一个鳄鱼皮手袋,里面放的大部分是药品。他有心脏病、高血压、胃病、糖尿病等等,每天要服好多种药。手袋里也经常装些金器玉器和现钞,他平日时很大方,经常随手赏钱赏物给工作人员。不过,平日田时手袋里装的东西,所所值并不多。所以,劫财杀人的可能性不大。

崔进对她的话很感兴趣。他说:“既然你认为可以排除财杀,那么,据你看,有没有仇杀的可能呢?万总有没有什么仇人呢?

宁静想了半天,果断地回答说:“没有!万总待人一向宽厚大度,人缘很好,没听说有什么仇人。所以,仇杀的可能也不大!

这时,法医的验尸报告出来了。万明山没有外伤,也无内伤。从他面部呈现出的痛苦表情来看,极大可能是瞬间遭遇突变,属于非正常死亡。

崔进想,一个人非正常死亡,不外是财杀、仇杀、情杀、自杀或意外死亡五种情况。宁静已经排除了财杀和仇杀,这样一个老翁,按说情杀的可能也不大,自杀就更不可能了。剩下来的就是意外死亡了。当然,她提供的情况只能供参考,不能成为框框,把我们的思想框住。还是需要进行深入的调查,让事实来说话。

他接下来开了个会,参与破案的刑侦人员都参加了。他分析,五月花大酒店是个涉外的五星级宾馆,安全保卫工作一向做得不错。特别是总统套房,一般人是不能随便进去的。我们先查能够自由进出总统套房的人。

排查的结果,能够经常自由进出总统套房的,一共有六个人。他们是总经理李岚玉、客房部总监朱斌、总统套房所在楼层的保安,还有三个服务员。这六人被列为侦查对象。

先找三个服务员谈话。她们三人分成三班,负责总统套房的清扫和整理工作:第一班上午八点到下午四点,第二班下午四点到夜里十二点,第三班子夜十二点到次日上午八点。

值夜班的两个服务员说,只知道万总住在总统套房里,我们睡在值班室里,什么也没听到没看到。轮到孙玉琴时,她详细叙述了发现万总尸体的经过,直到此时还心有余悸。崔进盯着她看了一会,忽然在她手指上发现了一枚非常漂亮的白金戒指。他记得宁静说过,万明山的手袋里有金器玉器。他心里一动,简单问了几句,便让她走了。

他给宁静打电话,请她马上过来一下。宁静放下电话就过来了。崔进告诉她,准备第二次找服务员孙玉琴谈话,请你参加。你如果发现了什么问题,可以当场提问,可以插话。宁静点点头。

于是,孙玉琴被第二次请来了。她二十来岁,是个性格粗放、大大咧咧的姑娘。崔进倒了一杯水给她,她双手捧着,一口接一口地喝着。

崔进有意不说话,宁静则上上下下地注视着小孙。忽然之间,宁静的眼睛亮了起来,她紧盯着小孙手上的一枚白金戒指问道:“小孙啊,你的这枚戒指好漂亮!”

小孙抬起手指看看,面露得意之色。

宁静接着问道:“你是什么时时候买的?在什么地方买的?多少钱呀?

她竟然愣在了那里。停了一会,她才答道:“这是我男朋友的!”

崔进立即追问:“男朋友在什么单位工作?叫什么名字?”

小孙答道:“他是我们大酒店客房部的总监,名叫朱斌。”

孙玉琴一离开,宁静立刻告诉崔进:“我看小孙手上戴的白金戒指,很像是万总手袋里的那种。万总手袋里的钱和金器玉器,都是我给他放进去的。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补充一些。这枚白金戒指是我亲手买的,有点眼熟!

崔进说:“你有几分把握?这种东西是大路货,到处都有卖的!”

宁静说:“是的。我没有十分的把握,只是一个疑点吧!

崔进点点头,对她的合作表示感谢,很客气地送她走了。

接下来,崔进请来了朱斌,他有作案嫌疑。朱斌二十八岁,长得很英俊。崔进已经了解到,他是部队转业的营级干部,担任客房部总监已有三年。他的条件很好,很得女孩子们的青睐,孙玉琴就是其中拼命追求他的一个。

当他一坐到崔队长面前时,神态就有点紧张。

崔进问他:“朱斌同志,向你打听一些私人问题,可以吗?”朱斌点点头。崔进问道:“你有个女朋友叫孙玉琴,是吗?”朱斌说:“我同小孙处得比较好,但还没有确立恋爱关系。”崔进问:“你曾经给她买过一枚白金戒指,是吗?”朱斌摇摇头说:“没有!”崔进说:“小孙手上戴了一枚白金戒指,她说是你的。”

朱斌说:“不是。不过,她经常在我房里乱翻东西,我说过她好多回了,她就是不改。但是,我的房间里怎么会有白金戒指呢?”

崔进说:“那就要问问你自己了!你房间里,有没有不属于你自己的东西呢?”

朱斌听出了弦外之音,脸腾地一下红了,半响没吱声。

崔进一见,以征求意见的口吻问道:“我们可不可以到你的房间里去看看呢?”

朱斌呼地一下站起来说:“怎么?去搜查我的房间?你们怀疑是我杀死了万明山?”

崔进沉着地说:“我没有这样说!由于案情的需要,我们要对酒店所有的人进行调查,其中自然也包括你!希望你能积极配合,好吗?请坐!”

朱斌颓然落座,半响无语。

沉默了好一会,朱斌才心情沉重地说道:“我绝对没有杀人!不过,我确实干了一件糊涂事!昨天晚上,我拿了万明山的手杖和手袋。但我不是为了偷他的东西,他的那个手袋,我到现在也没打开过,里面有些什么东西,我根本不知道!

崔进一听,心中想道:如果他说的是真话,那么,一个最大的可能是,孙玉琴在朱斌的房间里看见了鳄鱼皮手袋。她打开后,看见里面有许多东西,便随手拿了一枚戒指,套在手指上。想到这里,他问道:“请问,你为什么要拿万明山的这两样东西呢?”

朱斌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心情沉重地说:“我从部队转业到这里工作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接触,我深深地爱上了李岚玉。但不知是什么原因,她对我显得不冷不热。有一回,我向她明确表示了我的爱意。她对我说,这事肯定成不了。我问是什么原因。她说,一来是她不想结婚;二来呢,她比我大五岁,不合适。我们就这样相持了三年。我仍然苦苦地追求着她,把她看成是圣洁的女神。然而,就在昨天夜里,她在我心目中的圣女形象,轰然倒塌!”

朱斌说到这里,显得非常痛苦。崔进倒了一杯茶给他,他仰脖就喝光了,继续说起来:“昨天夜里十一点钟左有,我无意中发现她进了总统套房。当时我想,那里面住着一个糟老头子,她半夜三更的,进去干什么?出于好奇,我蹑手蹑脚地贴到门边一听,听见她和万明山在床上嘻笑呢!我头脑里轰的一声,不相信世上竟能发生这种事情!后来,我听到了浴室里传出了哗哗的水声和调笑声。他俩竟然一道在浴室洗澡!我愤怒得失去了理智。我悄悄进房一看,见他俩的衣服胡乱散落在地上、沙发上。当时我想把她的衣服拿走,让她难堪一下。后来一想不妥,这样伤害她太厉害了。于是,就顺手拿了两样东西:一根拐杖和一个手袋。我以为拐杖是那老家伙的,手袋可能是李总的。我拿走这两样东西的目的,是想让他们知道,他们的丑行暴露了,我是为了敲打敲打他们。当时我想,等到他们发现不见了这两样东西时,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崔进想,如此说来,事情又转到了李岚玉的身上,她有作案重大嫌疑。事不宜迟,得赶快趁热打铁去找她,以防止她逃跑。他马上让两个同志与朱斌一道去取手杖和手袋,自己准备去找李岚玉。

正在这时,有人敲门。崔进说了一声请进,门一开,李岚玉飘然而进。对于她的不请自到,崔进暗暗吃惊。他请她坐下,正要给她倒茶,她摆摆手谢绝了。她说:“我知道崔队长还要找我,就自己来了。有些事,还是我自己来说清楚更好些!

他俩面对面坐着。崔进近距离观察着她,她的眼睛有些红肿。看样子,她曾经痛哭过。她此刻的神态很深沉。崔进耐心地等待着她开口。

她慢慢地叙述起来:

我就是那个打断万总左腿的小工头李大头的女儿。听人说,那天父亲喝了很多烧酒,失去了理智,下手非常狠毒,一棍子打下去,就把万总左腿的骨头打折了。万总是爬回去的,一路上都是斑斑的血迹。后来,万总发迹了。他的废旧物资回收和再生总公司有了上亿的资产,二十多个分公司遍布全市,麾下有几千人。他是省政协的委员,市政协的常委,真的是权势赫赫。

我父亲知道后,惶惶不可终日。他知道,万总与黑白两道都联系紧密,要取他的性命易如反掌,逃是逃不掉的。父亲思虑再三,作出了一个痛苦的抉择。这天,他带着我妈妈、哥哥、我、妹妹,一家五人,跪倒了万总的家门口。他打着赤膊,背着棍子负荆请罪。当时,妈妈还在病中,瘦得皮包骨,跪都跪不住,半趴在地上。当时围观的人非常多。

万家高高的台阶上,大门开了,呼的一下出来许多人,手里都拿了棍子。他们一个个虎视眈眈地盯着父亲,只等万总一声令下就动手。万总手拄着拐杖,一跛一跛地出来了。他站在那里,看着我们,半天没吱声。后来,不知他当时是怎么想的,一步一步跛下台阶,把我父母扶了起来,轻声说:“事情已经过去这么长时间了,你知道错了就行了。我不会以恶制恶的。你们回去吧!”这情景,博得了在场许多人的赞扬。

事后,他还派人给我家送来了一笔钱。说是给我娘治病和给孩子们读书用的。于是,母亲用这钱治好了病,我们兄妹三人用这钱读了书。从此,我的父母在家中,为他供了长生牌位,天天为他烧香祈祷。

李岚玉说到这里,已经是眼泪汪汪的了。她说:“跪在万总家门口的那一幕,已经深深地烙在了我的心坎上,从此再也忘不了!当时我只有十三岁,我跪在那里,仰望着万总,他是那么的高大,我心里十二分的崇敬他、爱戴他!我觉得他是天底下最伟大的人了。有朝一日,我一定要报答他!我高中毕业后,进了万总开的五月花大酒店。我从服务员干起,一步一步,干到了总经理的位子。我终于有了报恩的机会了。万总很赏识我。人为知己者死,女为悦己者容。我拼命为他工作,为他赚钱。自然,我也心甘情愿地为他献身。他对我家恩重如山,我一辈子也背负不动啊!这就是我已经三十多岁了,还不结婚成家的原因!”

崔进听了,暗暗在心里发出了感叹:怪不得她不肯接受朱斌执着的爱,原来个中确有缘由。她脸色开始红起来了,低着头小声说道:

昨天夜里,我们又相会了。多年来,我俩有个约定,一个月相会一次。当时,在浴室出来后,我们开始在床上亲昵起来。忽然,我感到他有些不对劲。动作非常迟缓,面部也有痛苦的表情。我知道,可能是他的心脏病犯了。我赶忙让他仰睡到床上,替他穿上衣服,到他的手袋里去取速效救心丸。他以前犯病时,我都是这样做的。可是,他的手袋不见了,我找了半天没找着。我急得满头大汗。看着他痛苦的样子,我心如刀绞。我拿起电话要打急救中心,他摆手制止了我,艰难地说,不能打,人们一来你就暴露了,你的名誉要紧!我一听,只迟疑了一下,就见他头一歪就过去了。当时,我脑子里一片空白。我呆呆地站在那里,不知做什么好。后来,我艰难地回到我自己的房间。坐在那里,彻夜未眠。

她说完了。房房间里静静的。只有外面马路上,不时传来隐隐约约的汽车引擎声。

崔进让李岚玉回房休息。

案情真相大白。

崔进开始写侦查报告。但是,他提起笔来却颇费思量在这个案件中,究竟谁是凶手呢?是李岚玉吗?她根本没有杀害万明山的任何动机和行动;是朱斌吗?他也没有取万明山性命的任何阴险动机和主观愿望;他俩都不能算是直接的杀人凶手,有的只是一些过错而已。那么,到底是谁取了万明山的性命呢?是他自己!这个老爷子,不顾病弱之躯,偏要在一个年轻姑娘身上取乐,及至痼疾骤发,死于非命。这能怨谁呢?晚节不保,名节毁掉,还赔上了自己的一条老命!唉!

想到这里,他在侦查报告上写下了第一行字:本案查无凶手……

肠梗阻

肠梗阻

◆南圩晓枫

县高官方明在中央党校学习了半年,傍晚六点多钟才到家。正当他埋头吃面条的时候,秘书小周来了。小周告诉他,他结对子的西山乡的贫困户吕大山生病,在县医院住院了、听说是肠梗,要开刀。方明问清了住院病房号后说:“等会儿我去看看他。”小周问:“要派车吗?”方明说:“不必了,你也不要去了,我一个人去。”

晚上,方明在街上买了点营养品,去了县医院。吕大山和妻子桂花一见到方明,仿佛见到了亲人一般,眼睛里立刻噙满了热泪。吕大山挣扎着要起来,被方明止住了。

大山问桂花:“我住院的事怎么惊动方书记了?”桂花红着脸低下头,看样子是她告诉小周的。

方明坐下来仔细询问他的病情。吕大山面色蜡黄,满头的汗珠直往下滚。他肚子疼得厉害,是那种揪心拉肠般的疼。方明问“疼得这么厉害,怎么还不动手术呢?”

桂花正要说话,被吕大山止住了。他强忍着疼痛,笑着说:“快了,医生说,明天就可以动手术了!”桂花忍不住插嘴说:“还不是为钱耽搁了!”方明问:“还差多少钱?”吕大山说:“差不多了吧,方书记,你就不要为这点小事操心了!

说话之间,一个小护土进来了,她大声地说:“三号床听清了!你们还差一千块钱没交。如果今晚不交清,明天的手术还要往后推!

方明说:“病人疼成这样,手术还能往后拖吗?

小护土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你这个同志说得倒轻巧!这是我们医院的制度,难道说看病收钱还错了吗?看你的样子像个干部,照我看,你如果有爱心的话,也可以出点血,资助资助他啊!”说罢,她又用手一指桂花说:“你明天不能再去卖血了!连着三天了,天天卖血,一来伤身体,二来影响血的质量!知道吗?”说罢,转身要走。

方明顿时明白了,吕大山的手术费和医药费是靠妻子卖血来凑的。他对小护士说:“护士同志,请问你们张院长在吗?”小护士仔细朝他瞅了瞅说:“在呀,怎么讲?”方明说:“我想找一下张院长,为这位病人担保一下,差的一千元手术费由我负责给,要求明天给他动手术。麻烦你带我去找他一下,行吗?”小护士快人快语:“行倒行,不知道你可有这么大的面子噢!”

说罢,他们一前一后走了。

过了一会,方明回来了。他对吕大山说:“谈妥了,明天上午八点给你动手术!”

正在这时,病房里涌进了一大群人。有院长、医生、护士,刚才的小护士手里还拿了一束花,她朝方明弯腰一鞠躬说:“对不起,我不知道你是县高官,小女子有眼不识泰山,你大人不把小人怪!”说罢,把手中的花献给了吕大山。人们都以为吕大山是方书记的至爱亲朋呢!

张院长弯下腰,微笑地安慰吕大山说;“千万不要紧张,你得的是肠梗阻。知道什么是肠梗阻吗?简单地说,就是有一截肠子被阻塞了,弄得上下不通了。你放心吧,一开刀就能打通!”医生护土们又是给他量体温,又是给他吊水,又是给他作记录,忙得一蹋糊涂。

第二天,手术准时进行。方明和桂花守在手术室外面等。心直口快的桂花告诉方明:“这回到县城来看病,大山在路上差点送了命呢!”方明惊问为什么?桂花说:“还不是那座桥害的!”方明问:“桥?什么桥害的?”桂花说:“就是我们村头那座木桥呗!”

桂花说,大山肚子疼得满地滚,村上人用竹床翻过来做担架,把他往县城抬。谁知木桥太窄,又摇摇晃晃的不稳,走到中间,他们几个人连同竹床一下子掉到水里。一人多深的水,水势又很急。要不是我大声喊救命,村上来了一群人救起了他们,只怕大山就淹死了。因为他不会水,又病着!也幸亏是秋天,不然冻也冻死了。大山被湿淋淋地抬到县医院,他的病就更加重了。

方明惊诧万分!他问桂花:“怎么还是那座木桥?不是已经造了石桥了吗?”桂花说:“造鬼噢!还不是那座又旧又破的木桥架在那里!”

方明不相信!他要亲自去看!他马上用手机找到了秘书小周,通知备车。他等大山从手术室里出来后,向医生询问了情况,知道手术很成功。他安慰了大山几句后,立即上了车,直奔西山乡而去。

西山乡是高山区,是全县闻名的贫困乡。去年,方明到西山乡蹲点,住在吕大山家。他被吕家的贫困现状惊呆了,遂决定和他结成对子,决心帮他和乡亲们尽快地脱贫致富。方明出身农家,他是从乡民政助理员干起,一步一步提拔上来的。对贫困户很有感情,对吕大山家的粗茶淡饭,吃得有滋有味。他多次找村民们开座谈会了解,西山乡贫困的根子到底在哪里?大伙一致的意见是,交通不便,阻碍了山区经济的发展。他们把方明领到河边说,就是这条河,把我们同山外的交通阻塞了。多年来,河上只有这座木桥,人走很危险,连独轮车也过不去,每年都要淹死个把人。要是在这里架上一座石桥,可以通汽车,再把公路修到深山里,我们西山人就等于插上翅膀,脱贫致富就指日可待了。

方明明白了,就是这座旧木桥,阻塞了西山乡经济发展的路子。要想西山乡脱贫致富,先要对这一段路梗阻开刀!

为了在这里建石桥,方明没少操心。他请专家来论证过,专家的意见是完全可行,而且规模不太大,所需资金也并不多;他把交通局的女局长骆梅,和西山乡的党高官兼乡长朱玉龙,一齐召集到河边,仔细商量了实施步骤;后来,又在县里召开了会议,把在西山河上建石桥的事正式定了下来:交通局出钱,西山乡出劳力。具体分工是,交通局出资三十万,负责督促造桥;西山乡政府组织劳动力,就地采集石料,一部分人建桥,一部分人修公路;县里的建桥施工队负责建桥的技术问题。时间定为半年内建成。安排妥当后,他才动身到中央党校去学习。

可现在,时间过去六个多月了,建桥的事竟连一点影子也没有。这怎能不引起方明的极大惊诧和愤慨!问题在哪里堵住了呢?他决心要弄清楚!

方明的车子在西山河边停下了。他下车一看,果不其然,滔滔河水之上,还是架着那座陈旧的长木桥,哪里有石桥的影子!他坐在河边,百思不得其解,到底是哪里发生了梗阻?

他掏出手机,先要通了县交通局长骆梅,她是他未过门的儿媳妇。这女子是个洁癖,她很少下乡,原因是吃不惯农家的饭,睡不惯农家的床,嫌脏呢。为此,方明没少批评过她。

电话通了,他问:“骆梅啊,我问你一下,西山乡建桥的进度你了解吗?”骆梅说:“爸您回来啦?三十万的款子,早已如数拨给了西山乡政府。建桥的现场我没去过,不过我曾打过两次电话,向朱玉龙书记询问过此事,他叫我不要着急。后来,由于县里有几处大工程同时开工,比较忙,这件事我就没过问了!”方明说:“现在我在西山河边,你马上来一下吧!”骆梅连忙答应了。

方明又打电话给朱玉龙:“是小朱吗?嗯,我是昨天回来的。我想了解一下西山桥的建设进度。你说说看看吧!”朱玉龙在电话中振振有词地说:“快要完工了,我现在就在建桥工地上,忙扫尾工程呢。方叔叔,你就放一百二十四个心吧!”

这真是瞒天过海,睁着眼睛说瞎话!方明强压着怒气说道:“那好。请你来一下吧!我现在就在你所说的西山桥的建桥工地上呢!”对方一听,在电话里惊慌地啊了一声,就再也听不到声音了。

大约过了一个多小时,骆梅和朱玉龙的车子先后来到。他俩见方书记背着手,站在河边,一句话也不说,就心虚得头皮发麻,身上直冒汗。

方明突然一转身,手朝河里一指说:桥呢?桥呢?啊?我问你们:西山石桥在哪里呢!

俩人面面相觑,无地自容。

过了一会,方明平静下来了。他坐到河边的石头上,招招手,让他们也坐到石头上。他看了二人一眼说:“讲实话,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骆梅红着脸嗫嚅着说道:“首先我要检讨,我怕苦怕脏,没到现场来过。我是官僚主义,不负责任,工作有布置无检查。我心里真实的想法是,这件事是您亲自抓的,朱玉龙同志又是拍了胸的,想来不会出什么问题的,用不着我多操心。再说,同别的大工程相比,这是一个小工程。所以,我就一次也没来过这里!

方明转过身看着朱玉龙。这位乡党高官已经镇定下来了,他有点嘻皮笑脸地说:“方叔叔,我也实话实说吧:我早已从省里的正式渠道得到准确消息,您从中央党校一回来就要高升了,要调到另一个市去当市委副书记了。我想,你马上都要走了,建西山桥这点小事你还记得起来、还会挂在心上吗?所以,我也没怎么放在心上了!再说,我认为这座桥建不建也无所谓!不是这里还有一座木桥维持着吗?不是多少年都过来了吗?”

方明一听,已经压下去的那股怒气又冒上来了。他看着朱玉龙问:“这座石桥是造给我看的吗?我调不调走与造这座桥有什么关系?”

朱玉龙低下头不作声了。不知他心里此刻在想些什么。他是个高干子弟,是省城下派的挂职干部,是下来镀金的。下乡伊始,他给自己确定的工作方针是:无为而治,稳定现状。不干出格的坏事,也不做出格的好事,平平安安度过两年,届时到省里去走马上任。

方明觉得有些话梗在喉咙口,不吐不快。他尽量平静地说:“我们平时嘴上总是说,群众利益无小事。可做起来却是另一套!你们可知道,在这座木桥下,已经淹死过多少个农民兄弟了?我们在这里为官一任,却没有造福一方,能对得起死去的、活着的农民兄弟吗?这里且不说石桥造好之后,对开发西山乡有如何巨大的作用,光就方便群众而言,也是一件民心工程啊!而你们竟儿戏一般,等闲视之!党和政府联系群众的渠道,为什么不能畅通?就是有人从中起了梗阻的作用!我这样说,过不过份?”

骆梅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了。朱玉龙却把眼睛望着别处,一副不服气的样子。

方明问:“那三十万元建桥资金呢?”朱玉龙说:“十万用于四所小学危房改造,十万用于扶贫,还有十万存在信用社里没动!”

方明只觉心里堵得慌,他沉默了一会,站起来说:“今天就到这里吧。你们都回去吧!”

第二天,方明召开了县委常委会。在会上,他由吕大山的肠梗阻,说到西山的路梗阻。他说,说到底,是朱玉龙和骆梅这些同志,在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这个问题上,思想认识上产生了梗阻。他力主撤消二人的职务,让他们到西山建桥工地上去,干一些实实在在的工作。一边同村民们一道修桥铺路,一边检讨和认识自己的错误。

经过常委们反复的讨论,达成了共识,一致同意方明的提议。接着,重点研究了西山桥的建设问题,成立了建桥指挥部,具体落实了任务。

散会后,方明的心情并没有轻松下来。他在西山桥的梗阻上切下了一刀。他知道,切下这一刀,他可能要付出沉重的代价。因为,骆梅的父亲是现任的市高官;而朱玉龙呢,他父亲是省委分管干部工作的副书记。这一刀,切在他们子女的身上,会不会痛在他们的心上呢?不知道,不知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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