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皆凡》——yosisi

第一章 异象起，归来兮

大草原上，天高云淡，暖暖的太阳照着，和着泥土与青草的味道，天地万物都静静的享受这一份静好。

苍茫的草原深处埋着一座古铜殿，黑暗的大殿里，一个粗漏的石雕轻微的颤动，天地精气朝着它聚集，在漆黑的大殿里，石雕周围的黑暗仿佛更浓郁了……草原上打盹的动物在这一刻都不安的躁动起来，下一秒，寂静的大草原上，随处可见奔行的兽类。

多少年了，自己沉睡的残破圣堂，曾经的禁地，已被时光累成了凡土。

大草原边上的帐篷旁，两只红獒，不停的朝着草原深处吠叫。帐篷里一个羊皮裘老头，拿着长条烟斗，探出半边身子，看了看羊圈，又看了看两只獒犬，皱了皱眉头，突然脸色大变，嘴里骂道：“娘了个吡的，来兽潮了！”目之所及，地平线处，一条黑线由远及近，带着满天的尘土，整个草原似乎都要被翻卷过来。

老头打开羊圈，也不顾帐篷的里外，带上些许值钱的器物，骑上马，带着两只红獒，把羊群向着远处赶去，这可是他的命根子啊。羊群也在拼命奔逃，却不及后方的兽潮，羊皮裘老头把烟斗插在腰上，拼命的挥动鞭子，一边叫喊：“快啊！再快些嘞！你们这群羊祖宗嘞！”眼看兽潮要到了，也不顾羊群了，策马狂奔，“娘的！这都是什么事啊？！这条老命撒是要交代给这群畜生了啊！”

兽潮冲击着羊群，羊发出的咩声，瞬间就被兽群的杂乱叫声和奔跑带起的满天烟尘掩埋掉，没跑多远受惊的马把老人摔了下来，帽子掉了，稀疏的头发乱了，满地打滚，好不狼狈，或许是因为羊群的阻挡，老人所在的地方，兽群不及其他地方的密集，无数的兽类玩命的奔逃。可能心疼自己的命根，老头稍稍缓过气来，就朝着后方的羊群看去，惨不忍睹啊，死的死，残的残，能喘上气的都在哀嚎，透过烟尘，却见远处的草原，迅速的枯萎，露出大地，而大地也在极速干枯凹陷，直至变成黄沙，落后的动物也在哀嚎中死亡，变成枯骨。

老头的鼻涕和着尘土，挂在脸上，呆滞不动，“有妖怪啊！”……枯萎沙化的草原直直的停在老头脚下，兽群奔逃远去，天地寂静，一条线，分割了两个世界，一个青青草原，暖暖阳光；一个黄沙满天，枯骨遍地。

沙漠深处，黄沙之下，一个消瘦的少年缓缓的爬了起来，衣服残破，头发杂乱，双眼却好像能看破尘妄，看到无尽的未来，平凡却又深邃。他艰难的迈着步子却不见丝毫痛苦。

“从头再来么？如何？不如何？”

我爬出暗沉的破殿，

天空阴沉无助，

四周死寂荒芜，

我想

我的一切来自于身心的疲惫痛苦。

无边的沙漠似乎要吞噬了他，而他却不曾停歇，从早到晚，从黑到白。渐渐的，他看到了沙漠的边缘，“呵呵，这身体还真是羸弱啊。”刚刚说完这话，来不及摇头感慨，眼前发黑，就倒下了。

“咦，哪里来的活人？这身子骨不错啊，就是瘦了点，嗯，倒也是个好苗子，可是，这里天生异象，看来这小子不是福，便是祸啊，呸！呸！呸！哪能是祸，分明是福。”

少年醒来时，便看见旁边一个老头在打坐，闭着眼睛，一身道服，有模有样，扎着头发，仙风道骨，“小叫花，你可知道草原里发生了什么吗？”少年绕有兴趣的看着旁边这人，也不答话。老头心想，估计他也不知道什么，也不睁眼“那知恩图报总知道吧，我可是用了不少灵丹才救活的你啊，你可想好怎么报答老夫，算了，念在你我有缘，你入我门下，成为我派弟子怎样？”过了许久，也不见回答，偷偷睁开一只眼打量了那个狼狈破烂如叫花的少年，“我这么唬人的动作都摆出来了，好歹给个体面的反应啊，这小叫花难不成是个傻子，或者……”

这一睁眼，着实把老头吓得不轻，少年自若的看着老头，老头却被少年的一双眼睛吸引，“眼若星渊，澄彻无暇，若非赤子，便是大智！”如果不是明确检查过少年身体状况，老头敢保证，这少年不是大教里不问世事的弟子，就是看破红尘的老怪，但他昏迷的时候就是平平无奇，身上也无任何修为，却亲近天地元气，若自己再晚来一会，说不定这小叫花就葬身兽腹了。本就有添收门派香火之心，现在老头想把这少年收为亲传，年纪虽然大点，但怎么也是一块璞玉，大不了挥霍一下手头的灵药，为他洗炼一番，遇到这少年可真是捡到宝了，可是他所在门派早已衰落，也不知如何开口，心中打鼓。

“自从上个时代帝位出了问题，这个天地就不太一样啊，可惜我冥古势微，人才凋零，一代不如一代，不然这次帝路怎么也要争上一争，做那一方豪雄，受八方膜拜。”老头好奇的打量着面前的小叫花。

“喂，那老头，我渴了，来点水给我漱漱口。”仔细观察，蓬头垢面的少年，嘴唇早已干裂，但那神情却好似满不在乎。

“嘿——你这小子，不知好歹，不知尊敬老人？”说着呼啦一下扔过去一个水袋。

“本门灵泉，少年郎，你又欠我一次。”老人刻意的改换了称呼，“我看你孤苦伶仃，不如入我门来，当我弟子，走上长生大道。”

少年也不在意，拿着就喝，“你要收我为徒，怎么也得讲讲，我为什么要跟着你啊。”

“好，我乃是冥古山掌教，冥古一派，便是由黑狱幽帝传承下的无上道统，你能去得其中，必能飞黄腾达，逍遥人间。怎么样，这可是大机缘啊。”一边说，一边做足气势，搅动风云，还不忘偷看少年反应，活脱脱的一个神棍。“按理说，修行应从小而为，根据资质而定修行路，普通人可进不了仙门，我看你我有缘，便免去这些繁文缛节，入我门下，怎么？瞧我寒酸，不想拜师？不说其他，便是这救命之恩，你说该怎么报答吧。”说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沉默了下来。

“唉，虽是大帝传承，却日渐凋零，本来的老伙计，神州东海莲城却也嫌隙我冥古山，不过我冥古的确是攀不上了啊。”老头说出这话也后悔了，却也只能摇头哀伤，只希望这少年不知修行界的事物，拜入冥古山。

“走！”少年缓慢起身，赤着脚做势要走。

“走？去哪？！”

“回冥古山啊，你不是收我到冥古门下吗？我也想去瞧一瞧。”

“行！我们冥古山，那可是大帝留下的传承，无数人挤破头都想进来的地方。咳咳…那什么，少年郎，回山门后你我便是师徒了，说这么多话，也不知道你叫什么。”这个时候的老人配合一身行头，那就是一个老神棍，心中欢喜，这么好的苗子，不求帝路争雄，但怎么也要见识见识这璀璨的大世啊，说不定，被大帝赏识，去帮扶帝位，总会给冥古落下一点好处，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这可是真话啊。

“相少凡，老头，有没有见面礼什么的？”

“去去去，滚犊子，这里突发异象，你出现在这里，说什么不知道，那些正派邪教可不管，被抓住了，你保管能脱一层皮，快赶路回山门，马上这里可不是那么太平了，哎-”也不知是担心少年被抓去逼问，还是怕其他教派抢这少年做弟子。

少年走的慢，却很稳。傍晚的烟霞，拉长了古道上的两道影子，考虑到少年体弱，也不带他腾云翻飞，老头可不想把这个刚活过来的宝贝又折腾得半死不活。

云间，风里，不知是谁在哼唱歌谣。

枯骨遍帝路，血海涛涛

吾自夺命争雄矣，试问何人敢挡？

以狱身镇幽冥兮

万恶不动

世间有仙否？天命昭昭

吾自梦中归来兮，红尘仙路迢迢

凭楼叹天地兮

何人相伴？

……

两人就这样，慢慢走远。

很多年前，也有这样的两个人，一个宽大袍子下的老人，一个哭鼻子的小叫花，“呜……呜……老头子，你说的……只要……听你的，以…以后，就没人敢欺负……欺负我了，真…真的吗？”

“当然是真的，谁欺负你，你就打回去，你打不过，告诉我，我帮你打回去，但是，你得叫我，师傅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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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冥古山，青衣女

冥古一派，冥古山。

周围是一片环形的山脉，拱卫着中间大大小小的山峦，就像一座极大的环形山谷却在谷内硬生生的种下一座座高耸的山峰。中间主山，高入云霄，不见其顶。

冥古环山，紫苍入天。

闻其名，知其貌。

主峰脚下，一个老神棍，带着一个小叫花。

山里山外全是深紫色的松树。紫松是冥古的标志，也是教义，修行当如松，不论何时何地，道心不可不坚韧。

一路上都有穿着袖口绣有紫松服饰的弟子弯腰，恭敬的叫一声：“见过掌教。”同时，也好奇的偷瞄旁边的小叫花，待人走远后，也不忘指指点点，“这人是谁啊？”

“这么脏乱，莫不是哪里来的逃难流民？”

“看样子，应该是和几天前的动静有关，不然，掌教带他去紫苍主峰干嘛？”

“听说这次动静不小，能去的教派都赶过去一探究竟，该不会有宝物出世吧？”

“宝物？”另一人插嘴到，“昨天，才有消息说，觥月草原变成了沙漠，没出来的活物，都成了那遍地尸骨。就这，宝物？我看是邪物吧。”

“什么，这等离奇……”

……

老头直接把相少凡带到了紫苍半山的主殿里，叫过殿里一名弟子后，便坐在主位上，那名弟子也出了殿门，嘴里念叨着口诀，然后，飞了出去。

“冥古上一次招收弟子只过了三年，你且好好跟着他们修行，以你的心性天赋，应该很快能赶上。”

少年不说话，也只站着，似乎在等着安排。

“你是我亲收的弟子，入门仪式也不用太过繁琐，我已叫人通知你的几位师叔，到时候做个见证，你拜过帝像，领了本门服侍，便带你去你住的地方。”

看着殿前的石像，却嘴角玩味，“好，拜石像，呵呵。”

少顷，就降下一个魁梧老头，“哈哈，恭喜师兄得一弟子，这么多年了，师兄，终于肯收弟子了啊。”

脚前脚后，一位面色严肃的老头也进来了，“恭喜顾师兄。”

老头干笑道：“哈哈，哪里的话，偶然而已，起了收徒之心。”

魁梧老头对着刚进来的严肃老头：“严师弟，你怎么一天老黑着脸，莫不是练功练魔楞了？师兄收弟子，这等好事，你都不笑一笑？”

严明没好气的道：“张师兄，切莫拿师弟寻开心了。”

这时又来一位老头，刚一进来就看向相少凡，“哟，果然，人中龙凤，心性沉稳，难怪师兄能静下来收一收徒弟。”

“各位师兄，黄师弟，对不住了，来晚了点。在这里还是要先恭喜师兄收得入门弟子了。”最后一人也到了。

“哈哈，好说好说，尘师弟也到了。我就说正事了……”

顾老头，把觥月草原的情况说了一遍，再说了说收徒之事，都赞成一切从简。

仪式很快就进行完了，少年全程嘴角上扬：“冥古啊，有意思。”

一位丫鬟打扮的女子，从殿后走出，一身青衣，手里捧着冥古服饰，快步走到一群老头子前面，乖巧的施礼：“青儿见过掌教，见过各位长老。”

少女身材纤细，容貌谈不上美若天仙，不食人间烟火，却乖巧懂事，让人看了忍不住去疼惜怜爱。

众人点头示意，顾老头指着相少凡：“丫头，以后不用照顾我这个老头子了，你就给我看好这个小子吧，他修炼敢偷懒，告诉我，我非得打死他不可。”

“听顾爷爷的。”少女抿着嘴，露出令人舒服的笑容，“青儿，见过公子。”

相少凡也不拒绝推脱，同样点头示意。别人待我何如，我便如何待之。

“好了，丫头，带少凡去住的地方吧，待会我会叫人拿去功法，丹药。至于修炼，我明天会去找少凡你，这五日赶路，风餐露宿，你先休整一番。刚好，我们老头子这里也有不少麻烦事。”

“是，顾爷爷。公子，随我来吧。”青衣少女带着相少凡便出去了。

“师兄，连丫头都给这小子使唤，当年从北溟救了她，为了丫头的身体，你可是花了不少的灵药啊，你这次回来后可和以前不一样啊。”魁梧老头张雄摸着胡子，笑道，“不过，在这全是男人的地方，小青儿有如此贴心亲人，你这刚收的宝贝徒弟怕是会误了修炼。”

“去去去，老夫看中的弟子，如果这个都看不透，如何大道可期？要不是丫头执意要报答我这个糟老头子，我怎会留她到现在，唉，正好，跟着这小子说不定还能见一见更广阔的天空，也为弥补当年这丫头执意留下来不入天苑的遗憾。”

“况且，丫头知晓门中诸事，跟在少凡身边也能省去不少麻烦，他刚入修行，气门都未打开，丫头照顾起居，少凡必须日日专心修炼，不然，如何跟上大流？”边说边计算着他手里有多少适合温养气脉的药物。

“好了，说正事吧，觥月草原异象升……”

……

下了主峰，青儿带着相少凡向顾老头安排好的住处走去。

“公子。”少女的声音温柔清脆。

“嗯。”

“你平日都喜欢吃什么呀？我做的红烧肉最--香了，清蒸鱼最--鲜了，翻炒肉片最--嫩了，烤全羊最--美味了……”

“……”

“公子，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家公子已经快被你说得饿死了。

少女自顾自的掩嘴偷笑，呈现出一抹娇羞景象，却也落落大方。

……

住的地方是离主峰稍远的一座山峰，少阳峰，院落在山腰上，四周没人，倒是个适合修炼的清静地方。

青儿向澡盆里打满了水，便去厨房里了，厨房里一个身影忙来忙去，翩翩起舞，小小的汗珠从额头上冒了出来，脸上也微微泛红，让人看了赏心悦目。

少年洗完澡，换上衣服，对着铜镜束发，很多年了，都快忘了自己是什么模样，苍天的无上惩戒，锁住了一切。

这是一个消瘦的脸，面无表情，他忘了模样，却还记得，曾经的这张脸，是多么的骄狂与霸道。

紫气东来，日月同辉。

生而为王，霸道无常。

我做我想做之事，

我说我想说之话。

当自负成了习惯，

自诩的无敌，

便是的代价。

桌子上的菜，一个一个的变多。

相少凡，一边吃着菜，一边喝着酒，一边听着少女，讲她身世，讲她的故事。

少年喝酒，少女微醉。

本不相识的两人，却相处得自然，一个规矩，一个自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