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与玫瑰花》免费试读_可你却笑我
1.
付出总是让人恼火,尤其是有人心甘情愿让你连同他的那份一起活着。
在战场上活下来不是幸运,只是一种负担。
全团的人都因为指挥失误丧失性命,作为指挥却要在他们的保护下回到故土,去面对将要面对的一切。
痛骂,嘲讽,绝望的哭泣....
这只是最轻的,满心以为军事法庭会给他一枪了事,江流却悲哀的发现,他不能死。
政治用嘴巴杀人,父亲轻描淡写取得胜利,将他流放到迈古玛边境。
换句话说,可能一年,也可能两年,他又可以回到中央星做他的花花公子。
可是啊。
小波那样胆小的人,一个人留在飞船上起爆。救生艇早就被刮掉了,他一边哭,一边发抖,一边让蛮子背着他这个应与旗舰共存亡的指挥快跑。
他能做什么呢,他什么也做不了,他被一根鞘翅插进腹部,流着血,趴在别人背上生命垂危。
蛮子救出他了,一把斩首大刀生生在虫子堆里杀出一条血路。
然后呢,然后他就死了。
全身被捅成刺猬,用衣服把他绑在背上,在沙漠里爬了没多久就死了。
医疗队找到他们的时候,经历最多的队长也下不了手把他从蛮子背上解下来。
他们是团里的两位普通成员,他们住进江流的心里,无时无刻给他带来负担。
有人劝导他,他们希望你活下来,希望你活得好,不要辜负。
可怎样又算活得好呢?
在营地里一起喝酒,大家的命都不值钱,一个不小心就会被人或者虫子偷袭致死。而些许的胜利就能振奋一个营队,将要赢了,战争将要结束,每个人的心里充满希望。
会哭,会笑,已有五年和他们融在一起。
人生能有多少个五年?他们是他见过最纯粹的人。
他无时无刻都觉得自己应该回去,和他们死在一起。
............
江流解开破布做成的防沙面罩,面前是一台锈蚀的机器,古老高效。
它会从迈谷玛深达千米的地下带来积水,让他在这颗星球上活下去。
安排的疗养院没有去,打晕了看守,逃犯一样给父亲带来了不小的麻烦。
一开始他只是想自杀,可无意义的死去实在于道德上有亏,也不是男人的行为。
目的转变以后,反而没有了方向,找了一辆古董哈雷,锈的不成样子。好在学过机修,略微摆弄,最后打扮成一个开拓者模样的人,在大陆上游荡。
迈谷玛的魔藤在没有被发现的时候,这地方是一座天生的监狱,那些犯人在逃离无望后成为了人类先驱,他们的冒险传奇足以写成史诗。
江流不是出于向往传奇,他是出于一个犯人的迷茫,如同当年那些被流放于此的人一样的心情。
饮水,战斗,取得食物,像野兽一样睁着一只眼睛睡觉。
莫德莫斯守卫的跟腱有丰富的蛋白质,但要击杀这种专门用来捕猎人类的魔藤护卫,每一次都需要以命相搏。尽管长久丰富的经验已让江流驾轻就熟,然而生死一线的感觉,才能让他短暂忘记过去。
“悲哀是一种情绪。”
喝了一口水,和自己说话,流放路上,许多人都会这么做。
“长久的悲哀会变成憎恶,憎恶是什么,江流?憎恶是攻击性,是进攻的前兆。你要去进攻谁?”
“我不知道我要去进攻谁,复仇还是活着,我选择复仇,却没有对象。”
“不可能,想想那肮脏的政治斗争吧,你的老爹是很强,但别忘了他的敌人和他的强横一样多!”
“那我要杀回中央星,用中子弹血洗人类总部么。”
嘴角升起轻蔑,哈雷开始轰鸣,一阵烟尘过后,摩托车带着他冲进沙尘暴。
在长久悲哀以后,憎恶会成为支点,它带来的战斗力让江流无时无刻寻找着过去。
.......
喷气机穿过沙障,一头黑色长发的女人样貌清秀,她皱着眉头从狙击镜里观察下方。
雷达在沙暴里不起作用,要找到一个活人不亚于大海捞针。
她是江流的妹妹,奉命来抓他回去。两年了,命令早就变了,变成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没人怀疑她是否有努力去找,更值得怀疑的,是找到了却不上报。
她是养女,两个人关系一直很好。
自从江流从边境星回来,那个她所熟悉的人就消失了,坚毅自信的指挥官变成了满腔自责的庸人。
站在法庭上的时候她从背后看见过,像被抽掉了骨头一样的男人,无论法官说什么,他都完全不在乎。
她很心疼,但没有表现,她不想去可怜江流,只希望有朝一日,他能重新振作起来,去面对那些过去。
他是很优秀的人,这一点无可置疑。就算是她到了那个份上也愿意为他而死,这不仅仅是因为责任。
其实跟着哈雷的轮胎要找一个人不难,她的确隐瞒了江流的踪迹。
那些战斗过的痕迹,用手生撕的墨德摩藤守卫,无一不在显示他此时暴虐的心情。
很难知道用麻醉枪击倒他以后,会不会真的让他从此一蹶不振。
江楠的眉头锁的更紧,狙击枪的目镜里,已经可以看见那一骑绝尘。
“大哥,你要盲目到什么时候。”
喃喃自语,收起枪命令喷气机悬停,人坐到悬架上晃着脚,看着远方灰蒙蒙的天空困扰。
通讯器不合时宜的响了,能联络上的只有养父,江楠犹豫一下,还是接了通讯。
“他怎么样。”养父一如既往,根本没有问她找到没有。
“大哥有些暴躁,精神创伤很大,总是自言自语。”
江河虎目中难得透露无奈,想了想道:“也罢,我就这么一个儿子,江楠,你把818号记录给他看。”
“父亲。”
江河挥了挥手,已然挂断通讯。
江楠看着手臂上的光幕,权限上升到红色。
只说给大哥看,没说自己可以看,关上光幕,驾驭喷气机接近江流。
两年了,竟然是第一次接触。
喷气机稳稳落在沙丘上,江流正在折那些枯死的魔藤用来生火。
兄妹见面,千言万语化作无言。
江楠捏着一罐咖啡丢给江流,说道:“父亲大人让我来见你。”
“让我回去?”
“让我来给你看个东西。”
“什么东西?”
“一份会议记录。”
江流心中一震,单手捏碎坚比金钢的魔藤,冲到江楠面前抓住她的手。
“给我!”
他预感到,父亲终于要对他开口了。
江楠打开光幕,一份视频出现在江流面前。
很隐蔽的角落拍摄着四位议员,背景是议会教堂,像是一次寻常的会议。
这四个人江流认识,全都是父亲的对头,会议很长,足有四十分钟。
坐在火堆边把这四十分钟的内容看完,江楠已经面色铁青。偷偷去看江流,以为他会暴怒没想到他竟然低下头去,先是面无表情,然后突然一下子咧开嘴,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眼泪和涎水一点点无声的低落在沙丘上。
他张大嘴把脑袋埋在沙子里,拼命锤地面,江楠不知道该说什么,坐在那看着天空,怎么想也想不明白,为什么人心可以黑成这样。
那四个人想要从江流开始对付江河,所以那次任务根本不存在指挥失利,纯粹是战局布置的天衣无缝,才让一百五十人陷入虫群中心,江流能回来已经出乎他们的意料,惊喜之余想要大做文章,却没想到江河早已拍下这段视频,这件事才暂时被压下。
只是不知道父亲从儿子身上捞了多少政治资本,才想起秋后算账来。
江楠心比玲珑,叹口气抱住大哥,两个人蜷缩到一处。
..........
天黑入夜,火光照亮两个人的脸,兄妹都在发愣。
一百五十人,到底是因为他才死了。
“父亲有没有说要怎么做。”
江楠摇头:“没有,只让我把这个给你看。”
“你知道我现在什么感觉吗?”
“我想你一定想生撕了他们。”
“他已经告诉我了,江楠,走吧。”
江楠抬起头,看着已经站起来的江流,平静的模样仿佛当年学院里那个在握的少年,只不过如今的平静,隐藏着滔天怒火。
喷气机载着两人离开迈古玛,呼啸着前往复仇之地。
2.
“真的要这么做吗。”
“我在这儿只能给父亲带来无穷的麻烦,等我杀了他们四个,一切就结束了。”
江流往装甲带上装好最后一发穿甲弹,表情平静。
江楠不知道该怎么阻止,或者说他决定的事她从来没能阻止。
“大哥,杀了他们你去哪里。”
“我不知道,但我必须这么做,父亲,也一样这么希望。”
江楠终于急了,她转过身正对江流,庭院里的风声越来越紧。
“父亲不是这种人,如果他不这么做,我们家就完了。”
江流嗤笑一声。
“是,每个人都会做出牺牲,作为家长要牺牲的就更多,这就是所谓的贵族。以前我会引以为傲,但现在我只想笑。无非是出于恐惧,爬得越高摔得越惨,有一天下不来,就只能接着往上爬。”
江楠闭上嘴,她知道她说不过,默默帮他装上最后一条外骨骼装甲,看着眼前带上战斗头盔的人,心里悄悄回应:“起码,我可以为你做任何事。”
........
帝国大厦,一个带着战斗头盔的男人迎着夜风,最后看了一眼江楠。
随后,背对夜空跳了下去。
......
一个自由的继承人只能去边境星。
在完成这次刺杀以后。
江流发出一声冷笑。
他架好枪,默默等着朝阳升起。
公元679年曾有议员被虫子刺杀,后来中央行政星就有了禁武令,无论是虫子还是人,没有任何稍稍锋利的餐刀会出现在这颗星球上。
一百年过去了,有人藏着一把热武器架在议会楼前,难以想象是怎样的仇恨与胆识,要让他把名字刻在历史本上。
冰冷的瞄准镜里清冷火红的太阳慢慢升起。江流调整呼吸,狂躁的心情变得越来越平静,仿佛知道早有这么一遭,两年了,扣下扳机,一切就会结束。
这是议员前往参议院的必经之路,他趴在高楼的墙缝死角。瞄准镜里下方安全车正在做安全扫描,不过它找不出这种博物馆里才能见到的武器。巴雷特,12.7毫米狙击炮,轰鸣过后无论打中哪里,都会让人整个炸开。
下方一辆黑色轿车缓缓路过,江流看着那熟悉的牌照,合上目镜。
过去的是执政官江河,他的生父。
执政官总是第一个到场,用象征权利的钥匙打开议会的朱红大门,等议员们都到了议会门外,小广场上集合宣誓时,江流才有机会在五秒内连开四枪,将四个人射杀在午门下。
如果迟了一点,防卫机器人就会用光狙爆掉他的脑袋。
深呼吸,那些行色各异的议员们已经摇摇摆摆的来了,一辆又一辆黑色行政车载着他们,像一只只可笑的甲壳虫。
他们迎着阳光,脸上升起明媚的笑容,站在广场上谈论着帝国的未来,他们有资格也愿意年复一年的这么做,能从千万亿人口里脱颖而出,靠的不仅仅是家世和资历,更是坚韧的毅力和无比的决心。
论及头脑,这些人无论是谁都远胜江流,但在今天,在五秒之内,终究只能证明,人,就是一堆烂肉,为了生存而努力到渺小可怜的动物。
世上从来没有对错。
轰!
一名白发苍苍的老者觉得脸上温热,耳朵完全失去知觉。气浪将他掀翻在地,茫然中,保卫科的机器人已经撑起淡蓝色的防护盾,将他压倒在地,死死护住。
他用手去摸,才发现自己脸上骨沫血浆。
原本站在他身旁的那名大人,胸腔上方有一个碗状的爆裂切口,头已经整个没了。
他来不及恐惧,枪又响了,不知道多少年没有听见过这样强的火枪声,原始强大,震耳发聋,像是野兽的怒吼,在它伤到人时让人绝望。
一声穿破机械外壳与钢化地表的爆裂,机器人的应急指挥戛然而止,警报声上升到蜂鸣,随后眼前一黑,他也什么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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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远方地面升起四个熔核,没有什么薄板材能挡住12.7毫米的穿甲弹,防卫机器人更多携带的能量吸收护盾,对于动能武器它们预防不足。
丢掉巴雷特,掏出背上两把蜂刺打下两只接近的无人机,纵身一跃跳下大楼陷入钢铁丛林,能不能逃走,只能看这身外骨骼装甲会不会被截住。
江河站在主席台上面色铁青,父子之间特有的感觉让他从视频里看清刺客,那所有的动作习惯,只能是他儿子。
他不希望他这么做,他更希望他振作起来,选择从政。但这个性如烈火,被仇恨蒙蔽双眼的小子选错了武器,竟然会在中央星的议会大门前刺杀四个议员。
“抓住他,要活的!”
江河怒火朝天,命令近卫军团。
蜜蜂一样的机械虫群从地板下飞起,这些虫群的仿生战士拥有最强的个体杀伤力。
江河实在不耐,抢过指挥的操作版,站在执政台上亲自操作黑压压的蜂群***流。
他没有留手,这小子逃掉是最好,逃不掉他打算把他关一辈子!
相比广场上的哀鸿,江流就痛快的多,外骨骼装甲给了他百人的动能,轻轻一个起跳就能在大楼上蹦跳来去。
一架货运光喷机正要驶离港口,他钻进货舱,一群蜜蜂紧跟不放。
江河大骂白痴,不得不操作蜂群追上外骨骼装甲,用黏胶将他裹死。
“听着,放弃抵抗!”
装甲里伸出一把蓝色斩笀刀,想要划开凝胶。
江河没有命令人犯解下头盔放弃武装,蜂群一拥而上吞掉蓝刀,押解装甲离开即将升空的货运飞船。
江河已经在考虑,让谁来审判这小子,好给他留条命了。
他没想到这小子的计划会这么蠢,像个三岁儿童干了坏事,搭上一辆公车就想跑。
这是个信息化的城市,只要一个命令光喷就得返航,他究竟是怎么想的,会在这样一座城市,用这么低幼的手段杀掉四个议员。
货运飞船缓缓升空,渐渐化作一道流光消失在星际。
江流叼着一根烟,皱着眉头看着铉窗外的宇宙。
身后有一台体感装置。
这是他小时候用来玩虚拟游戏的控制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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