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举成名》——熙晴昫

第一章 迁坟

燠热的午后，教室里闷闷的，围绕在身边都是温吞吞的气息，教授还在讲台上激情澎湃的讲着，课桌上的学生们却不领情，大都昏昏欲睡。

韩旭的汗不断顺着侧脸滑下，滴落在洗得变了形的T恤上，手上的笔还在不停在本子上划着，他害怕睡着，中医理论知识是最让他头疼的。

他不过想毕业了可以留在B市当个中医，总比回家要跟着爷爷给“61997788”部队（儿童老人，猪牛羊狗鸡等）看病的高大上些。

Z大是国内赫赫有名的中医药大学，从这里毕业走出去的不是名医就是专家，再不济也能混个药剂师当当。

奶奶家的祖辈世袭中医，因着奶奶的愿望，和从小便背着药箱随着爷爷到处给牲畜诊疗的经验，韩旭高三的时候铆足了劲将Z大考了下来，目前已经在Z大读了两个年头，相比在流水线上忙碌的儿时同伴，他觉得自己已经差不多算半个“城里人”。

然而跟城里的同学相比，他还是那个来自小塘村的屌丝！

下午课结束后，韩旭迅速收拾着书包，以近似百米冲刺的速度冲进了食堂，时间刚好17点整，食堂准时开饭，除了准备饭菜的工作人员还没有学生，他又是第一名。

他喘着粗气将餐盘递给打饭阿姨，“八两饭，免费的菜和汤。”

Z大食堂有个活动是第一个打饭的学生可以享受一个免费的菜，青菜汤则是对任何学生都是免费的。

“其他菜不要了？”新来的阿姨惊讶的问韩旭。

“恩。”韩旭端着接过来满满的餐盘随处找了个空位坐下。

“这孩子得有190？”

“差不多吧，每天基本都是第一个来。”经常在这打饭的阿姨擦擦才洗的手过来帮忙，食堂里的人渐渐多了起来。

“难怪瘦瘦的，饭吃的可不少，菜太少了没有营养……”

“可不是，每次我都多给他打半勺。”聊完韩旭，两个阿姨开始闲话其他。

韩旭实际身高是189，看起来瘦瘦的，村里长大的孩子身体精壮的，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类型。

对于吃免费菜这档事韩旭完全不会觉得不好意思，这也是他拼来的，理所应当得的。

吃完起身准备离开的韩旭，见着同寝的大左手握着电话直奔他来，“爷爷，我找到韩旭了，你等下。”

“喂，喂，我是你爷爷……能听到吗？”熟悉的声音震的韩旭耳朵疼。

“听得到，你可以不用扯着嗓子喊，爷爷。”韩旭一脸黑线的回话。

“家里稀稀拉拉下了一个月的雨，万里河水都漫过河床跟大道平行了，今天政府来人通知说要泄洪，为了保三合镇不被水淹，你赶紧请假回家一趟……”

“上游水库要泄洪？”

“恩，小塘村都要暂时转移到政府安置点，咱家倒是没啥值钱的物件，但是对面山坡不是有你太爷爷的坟嘛，你奶奶说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大水冲了去。”

“泄洪的具体时间通知了吗？我今天晚上往家赶，要后天上午才到。”

“政府来的人说三天之后。”

韩旭挂断了电话递给等的很急的大左，“谢谢了，兄弟。”

“没事，我着急打球去，你也该买个手机了。”

“再说，我先走了，回趟老家过几天回来。”

“有急事？需要帮忙吗？”

“恩，不需要。走了，回来跟你打球。”

韩旭急忙回到寝室简单收拾了背包，就奔着教务处找辅导员请假去了。

……

坐完火车倒客车，从三合镇回小塘村的土路本就不好走，这次越发难走些，满路上都是大水坑小水坑泥泞不堪，客车左晃一下又晃一下，车上不断传来女人呕吐的声音，加之车内温度又高，难闻的气味儿让从不晕车的韩旭也快要吐了。

天阴沉沉的，乌云嚣张的样子好像随时都会在下一场暴雨。

一天两夜没有休息好的韩旭，靠着车窗睡着了。

司机一脚刹车，韩旭惯性的撞上了前面的座椅，睁开眼一看已经到村口了，随着乘客排队下了车，也顾不得脚下两脚泥，飞速地朝家里跑去。

一进门瞧见奶奶正一手掀锅盖一手用勺子搅动大锅里的大碴粥，升腾起的热气好像把奶奶的皱纹都熏的更深了，“我大孙子回来了，快洗洗脸和手，”奶奶放下手里的东西，接过韩旭的背包。

“奶奶，爷爷出诊去了？”韩旭从缸里舀了瓢水，瞟了一眼屋里没见爷爷的药箱子。

“去村东头给老朱家的牛接生去了，一夜都没生下来，半小时前喊你爷爷去灸两针。”

“……”

奶奶放好桌子盛好一大碗大碴粥，拿了罐咸菜，“快来吃饭，累坏了吧。”

韩旭确实又累又饿，这两天光顾着赶路就在火车上吃了碗泡面喝了瓶水，狼吞虎咽就着咸菜就把大碗粥干完了，才撂下筷子，爷爷背着药箱就进屋了。

“老韩头，洗手吃饭了。”奶奶又拿了两双筷子，盛了两小碗粥。

“牛崽子生下来了？爷爷。”

“废话，有你爷爷在，这有什么难的……”爷爷翘起大拇指指向自己，一脸傲娇样子。

“……”

“太爷爷的坟往哪里迁定了吗？”

“时间太仓促，杨神棍说就先移到村头山顶上南向的最大那颗树底下，那地势高绝对淹不着，风水不算最好也不差。”爷爷嘴里含着粥呜呜噜噜的说，“过了晌午就出发，一会帮忙的就来了。”

“我就不去了，路不好走还得给你们添麻烦。”奶奶收拾着碗筷，拿袖子抹了一把眼角。

来帮忙的都是上了年纪的男性，跟全国的村子差不多，小塘村也只有老人儿童驻守，青壮年都在外打工上学，上得大学也仅有他自己，在村里人的眼里他是个有出息的娃，不愧为医生的孙子……

一行人穿着水鞋雨衣，带好雨伞和工具便上山了，一路上杨神棍都在告诉韩旭详细的迁坟流程。

爷爷走在最前面带路，左绕右绕一个多小时才来到一个长满杂草的小土包前，简陋的石碑上刻着张家第十八代传人张嵘艮之墓。

还真是十八代祖宗！太爷爷勿恼，咱家这祖上有光！

先是把杂草平了去，韩旭陪着爷爷摆了祭品，在坟的四角拿盆装烧着香和纸，“爹，这回来是要给您换个地，上游大坝要泄洪，这里地势低怕您被水淹了，您见谅！”

“迁到村头山顶上南向的最大那颗树底下，您放心那里好睡，保佑您的曾外孙子韩旭此生顺顺利利、平平安安。”

天越发的阴沉沉，给人的错觉好像是到了傍晚，加之在迁坟总感觉阴森森，全身的毛都有些立立。

韩旭诵完《安土地咒》和《启土地咒》跪在地上磕了三次头，“太爷爷，打扰了。”他挖了头三锹土，其他人才开始挖，大概挖了一个小时左右，整个棺木全部露出来了。

“金丝楠木？”

“是啊，古代皇帝睡的，想不到张老爷子很有钱！”

“还好小塘村没有外人来，不然早被偷了去吧……”

“别瞎说！先抬出来……”

正当大家准备去抬棺木的时候，一个闪电劈在了旁边的大树上，树枝丫掉了一地，老头们都被晃的闭了眼睛，几只乌鸦被惊的哇哇直叫飞上了天。

韩旭一个趔趄趴在在棺木前段的烂泥里，鼻孔瞬间被堵住呼吸不了了，他双手挥舞着摸到棺木用力扶着抬起头，大口的喘着气。他一手扶着棺木，一手抹了一把脸上的泥水。

接着一声巨雷，吓的所有人魂都要散了……

“匆忙迁坟是不是惹怒张老爷子了……”

“张老爷子怕是知道你个神棍没去新墓暖穴……”

大家七嘴八舌的猜测着，韩旭忽然觉得手上的触感怪怪的，凹凹凸凸的是什么？棺木上明明没有花纹，金丝楠木更不可能腐烂。

韩旭问杨神棍要来了纸、笔和朱砂，将棺木上的凹凹凸凸做了个拓片。一共十行，横着看“一二八二四一二四；三三三七十五；一二五七一四二八……十九十九十九十九十九。”

“爷爷，这是什么？”

“杨神棍这是压棺材的福？”爷爷没回答韩旭的问题，转头望向杨神棍。

“不是，没见过棺木上刻数字的……”

众人都互相望着摇头，还真是活久见。

第二章 祖传秘方

韩旭疑惑的将拓片收了起来，众人一起将棺木抬了出来。

正常迁坟是需要捡骨更换寿材的，奈何遇到特殊情况。爷爷朝着坑里扔了一个萝卜，韩旭将先挖出去的那锹土洒在萝卜上，又撒了几把高粱米。

填完了坑就起灵了。

抬着棺木下山的路难上加难，除了韩旭又都是上了年纪的人，走走停停，爷爷一路上祷告，好容易到了安葬的地方。

韩旭规规矩矩地诵读了《破土文》与《立契文》。

预备下葬的时候，韩旭用黄纸朱砂书写了四个字【六庚天刑】，置于白纸函内，放于棺木之上。这叫“禳镇重丧法”，在风水师没有选日子不得已非要急着下葬时候用的法子。

落土之时韩旭一直盯着刻在棺木前段的数字，隐隐觉得这是太爷爷留下的什么重要的信息。

立好碑天已经黑黢黢了，尽管精疲力尽的众人还是加快了脚步。

奶奶在家张罗了一桌子饭菜，饭后便散了各自回家歇息。

韩旭这会儿的眼皮就算棍子也支不开，倒头就去见周公了。

一个中药铺子高大结实的柜台前，站着位穿着长袍的老头，闻着熟悉的中药味，报着各种中药名“白芷、百合、人参、白蔹、甘草、白附子……”

韩旭琢磨着迈进了中药铺子的门槛，老头看见他微微一愣，穿梭在重重药柜之间的双手也停了下来。

周公这是熬不过岁月耐不住寂寞开始进修中医了？

呸！我是你第十八代祖宗——太爷爷！

……

“太爷爷？”韩旭满脸疑惑的问，眼睛不住大量着眼前的老头。

“你是韩旭？”

“恩。”

“你-的-脸？”三个字的问题让老头问的跌宕起伏，然后露出一抹无奈的笑容，还没等韩旭回答老头给了个肯定的答案，“简直是对祖宗秘方的嘲笑……”

“我的脸怎么了？”韩旭下意识摸了一下脸。

虽然长得普通了些，难道在梦里还毁容了？

“啊！”韩旭反应了过来，只是几颗痘痘而已太爷爷用不用这么大惊小怪！他默默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孙子孙子，我是你太爷爷，你过来坐下，咱爷俩谈个话。”

“太爷爷，差辈儿了，我是你曾外孙子。”

“好说好说，首先我得谢谢你和你爷爷给我换了个地儿睡觉。”

“您太客气了！”

“你爷爷啊，只会给阿猫阿狗瞧病吗？”老头意味深长的感叹。

这太爷爷不打击人不会说话是不是……

张家的医术祖传规矩是传男不传女，爷爷个外姓人不过是跟着学了点皮毛

“韩旭醒醒，快起来！”爷爷摇着韩旭的肩膀。

“曾外孙子，我还有话没说完呢！嘿，我也没说你坏话，喊我曾外孙子干嘛……”

腾地起身的韩旭，望着眼前的爷爷，“怎么了？”

“外面连续下了三个小时的暴雨，政府的车来了全部人都要转移，要提前泄洪。”

韩旭麻利的收拾着行李，带走的打了两个小包，不能带走的全部用塑料布包了个结实放在叠起的箱子顶端，背起奶奶扶着爷爷上了车，到达安置点安顿妥当他便坐车返校。

临走之前奶奶拿了本书给他，“你太爷爷唯一留给我的东西，你替奶奶保管吧，最近我们都回不了家。”

“好，奶奶你和爷爷保重，有事给我打电话。”

韩旭坐在车上，看着奶奶拿给他的《很老很老的本草方》，想了想都是太爷爷的东西，把之前的拓片也夹了进去随手放进背包里。

倒完客车坐火车一路就睡到了学校去。

……

“听说这回去荆峡山采风，班花也报名了。”大左得意洋洋的炫耀着小道消息。

“真的假的？”莽夫和老马齐声问。

韩旭还在走廊里就听见寝室里哥几个在那咋呼，一推门仨人楞了下。

“日，大个回来了，吓我们一跳……”

“正常开门，害怕个鬼！”韩旭把背包甩桌子上，就爬上床摊在上面。

“老肖的选修课下周要去荆峡山采风两天，周五下午上完课出发，你去不去？”大左扒着床头询问韩旭。

莽夫：“班花可去哈，李星那个富二代铆足了劲说这次要拿下她。”

老马：“吹吧，班花那眼睛都长头顶上。”

莽夫：“那可不好说，近水楼台先得月，还在那住一晚，没准就让他得了便宜了。”

韩旭侧了下身子对着墙，“不去，刚回来累死了缓不过来。”

“真不去啊，要是没钱哥们先借给你。”大左拍了拍韩旭小腿。

“真不去，吃饭也别喊我了，睡觉！”韩旭不耐烦的说了句就闭上了眼睛。

老马：“呵，今天吃饭都不抢第一了啊。”

大左：“来来来，撸一把游戏谁输谁去打饭。”

韩旭怎么会不想去，就是班花不去他也想去参加下集体旅游，何况班花还会去，可每个月500的生活费也就仅仅够他吃个饭的。

哎，算了，窝在寝室里，女神心中留！

……

转眼到了周五，1栋6层整层男寝除了韩旭空无一人，大部分尾随班花去了荆峡山，剩余的都拉着自己个女朋友去开房的。

韩旭睡了午觉懒洋洋起来，趿拉拖鞋挪到洗漱台用冷水狠狠泼了两下脸，整个人觉得清爽多了。

从阳台的洗漱台进到宿舍老是觉得有股着馊味，挨个桌上和垃圾桶里看了一遍，没见着有没洗的碗或者剩饭，虽然床上乱糟糟但没看见有臭袜子。

不对，刚才睡觉时候就老觉得有阵阵馊味进入他的梦乡……

合着是他自己的床单被罩该洗了？

拉起闻了闻也不是，但是一眼看到了枕头旁边的背包。额，里面有微湿的脏衣服，估计这几天都捂干了，全部拽出来都长霉了……

虽然他不是洁癖，处女座的情节还是有的，手指尖拎着扔到盆里赶紧泡上了。

什么？为什么不扔掉？近距离接触女神的机会都放弃了，衣服扔掉了不要买啊！

刚才匆忙拽衣服的时候把奶奶交给他的书掉了出来，他捡起坐在椅子上翻了翻，“五.脸上长斑如何治，症状：黄褐斑，蝴蝶斑，1、取干桑叶15克，沸水浸泡后作茶饮用，并将茶水涂抹于脸上色斑处，每日三次……”

韩旭脸上露出了一抹邪笑，这都是民间小偏方？专治女人烦恼？

再看到拓片他摇了摇头，还是夹在书里，随手插在了书架上的课本旁边，拿起基本专业书去了图书馆。

专业书看的头痛眼花，闭起来转转眼珠休息一会，拓片的数字和书里的数字飞速闪现在他的脑袋里，一个想法让他急冲冲跑回了寝室。

抽出书摊开拓片，对照着数字记着内容，写着写着手都开始抖了。

“换肌消退散……白芷三钱、百合五钱、人参一钱、白蔹二钱、甘草一两、白附子三钱、红花二钱、三七五钱……可内服，可外敷。”

拼完最后一句话，韩旭楞了好半天都没有缓过神，“此为张家千年祖传秘方，得此秘方者为十九代传人……”

“换季消退散在课堂上是教授说过的早已失传的古配方之一，竟然一直是太爷爷家的祖传秘方……而且现在我成了十九代传人……”

“太爷爷入梦说的祖传秘方也是这个？”

“呵呵呵呵呵呵……”

韩旭自言自语了很久很久，回过神来奔着学校的中药房和实验室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