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里梁》——文每
第一章 小集村
小集村是G省T市良镇最南端的一个村庄,这里地处秦岭山脉,四周青山环绕,一条名叫白家河的河流从村子西头就到东头,一直流到良镇的最西端长河庄,最后汇入长江。
小集村村名里带了个小字,但却是良镇最大的行政村,全村共有三百多户人家,高里梁就是和村庄平行的一道山梁,就像这里的人一样世世代代居住在这里,不曾搬走,也不曾搬来,那怕在九十年代搞副业最疯狂的年代,人们走了还是会回来,用老人的话说根在梁上里,走到那里都的回来!
站在高里梁眺望,小集村一览无余的展现在眼前,高里梁就像一条手臂,将整个小集村的住户揽在怀里。
“你看高里梁像什么?”
我第一天驻进村里,村里的宋主任就指着高里梁问我,我摇摇头,有些不懂。
“像以前县太爷的乌纱帽,驻过我们村的干部都升官了,我们村是一块风水宝地!”宋主任深深的吸了一口烟,吐出淡青色的烟雾,消瘦而苍老的脸看起来有些模糊,五十出头的人,因为休息不好显得更加苍老。
这一年是2013年,我工作的第一年,作为小集村的驻村干部灾后重建。小集村的工作不是最麻烦的,但绝不是最简单的。特大暴洪灾害导致大量农田被冲毁,山体坍塌,住在半山腰的人需要搬迁。搬迁地早已经选好了,房子也在2008年汶川大地震后盖好了,是白家河上游的一块平地,有六十几户,够半山腰的人全部搬入,我和村干部要做的就是动员他们先搬进去,这个工作相对容易,谁都不想住在滑坡危险地带。困难的是那些住在安全地带,房子是九十年代盖的土坯房。有些房子还可以,有些因为持续降雨导致地基下陷,墙体裂缝,要动员这些农户拆除旧房,改成新房子。
小集村从八十年代末开始,大量的劳动力外出搞副业,基本上家家都有一个会一门技术的匠人,百分之砖木结构房屋,但还是有那么些农户住在土坯房里,一到下雨天,外面下小雨,里面下大雨。
我和村干部一户一户的走访、照相、摸底、动员,同样的话,同样的政策一天要讲很多遍,一天下来嗓子干的发不出声音,但这样有些农户还是不愿意,国家每户补贴一万多远都不愿意改造旧房子,他们觉得应该再多给点,等等还会有更好的政策。
第二章 让房风波
村里有两个快五十岁的光棍,一个叫刘桂红,另一个叫孙生存,他们两个都住在滑坡地带,列入搬迁计划,但是他们俩却把属自己搬迁的房屋让给了自己的兄弟刘桂平和孙具存。
办手续那天先来的是刘桂平,带的是自己的证件,想直接把新农村的房屋登记在自己名下。
他来到村委会理直气壮的把户口本和身份证往桌上一放,坐到我和程书记的对面说:“房子都住进去快两个月了,今天把手续给我办了!”
当时我还不太清楚情况,看了一眼程书记,程书记没有接他的话,也没啃声,点了一根烟缓缓的吸着。
宋文书拿起他的户口本和身份证递到他手里说:“新农村没你的房,你住在安全地带,不用搬迁,拿上证件回去吧!”
“你胡说哩!”刘桂平腾的站起来,指着宋文书的鼻子说:“房子我都住了两个月了,你说新农村没我的房子,你算个什么东西,一个小小的文书,哪有你说话的权利!”
宋文书讪讪的后退两步,文书在村上确实只负责记录,写写文字类的东西,但村上的是为参与,宋文书本就脾气好,平时不太会争辩,被刘桂平一说,他自己也不知道说什么。
我是第一次遇到这么凶的村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在脑子里面思考着,作为一个驻村干部,此刻我应该说什么,做什么,学校刚毕业的我面对这些事处理的经验太少了,基本就是零,我需要看,需要学,需要锻炼。
程书记一根烟抽完,看着气势汹汹的刘桂平说:“你要干撒!坐下!”
刘桂平看了一看程书记,重新坐在椅子上。程书记就这么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刘桂平被程书记看的一点一点的没了气势,看到刘桂平没了刚才的气势,程书记才缓缓的开口了:“第一次进行搬迁登记的时候你在不在?”
“在!”
“政策可是给你没讲清楚?”
“讲清楚了!”
“哪你今天干嘛来了?”
“不是,程书记,你看我两个儿子,将来娶媳妇要两院房子,现在我哥愿意把新农村的房子给我,那就是我的了,马上就要办宅基地证了,最好是办在我名下,将来方便!”刘桂平说话的语气平和了许多。
程书记有点了一根烟,使劲吸了一口,说:“不行,政策不允许,这房子只能是登记在你哥名下,那怕你哥让你们住也好,这房子都是你哥的,目前还没有宅基地可以转让的政策。”
“程书记,话不能这么说,我家小明都过继给我哥了,这房子将来就是小明的,现在登记在我名下以后方便!”刘桂平有些着急,他知道程书记的脾气,只要他觉得不行就不会改变。
“刘桂红现在都快五十岁了,他住在危险地带,还是土坯房,万一明年又雨多,他住哪去,他要是去不了媳妇,六十岁过了就是五保户,还得国家来养活。”程书记一口接一口的吸着烟。
“小明不是过继给我哥了吗。”
“亲生儿子都未必对父母孝顺养老,更何况是过继的,我们村活生生的例子就摆在眼前。蔡女儿当初一把屎一把尿的把宋景鸿拉扯大,供其上学,结婚后又帮着带孩子,能动弹的时候接到城里过了几天好日子,现在老了,动不了了又拉回到村里,扔到看房子了,吃口饭饭都成困难,那还是亲孙子。”
刘桂平带着一丝愤怒骂道:“那就是个养不熟的白眼狼!”
程书记掐了烟头接着说:“你看村委隔壁的佟石拜,把他爹妈扔在老土房子里面常年不管,自己在外面当老板,住楼房,他爹妈就在漏雨的土房子里面。这样的例子太多了,我不说你也看在眼里,去告诉你哥,让你哥把证件带来登记了,还有赶紧搬到新房子,他的老房子不安全住不成了。”
刘桂平看没希望,带着证件灰溜溜的走了。
孙具存看没有希望,也没有再进来。这件事就这么平息了,新农村的房子登记在了刘桂红和孙生存名下,只是住的人是刘桂平和孙具存。
程书记说:“这都是麻烦,将来会留下后遗症,出了问题还是我们干部责任。”
“为什么?”我有些不解。
“刘桂平给刘桂红留了一间房,家具摆好了,炕也盘好了,但是刘桂红住了两天就觉得不自在又住到老房子里了,孙具存就没说让孙生存住到新房子的,他们私下有什么协定我们不知道,现在两个人还年轻,出去打工挣钱,回来了去新农村住两天,那两家人还能笑脸相迎,将来老了,时间长了就没好脸色看了,更何况这两个光棍懒得很,那穿的衣服从来都不洗,屋子里的水缸边土都一层,唉!明年要是有雨,这两户就是个麻烦。如果房塌了出了事,上头追究责任就是我们的责任。”
“怎么样才能动员他们住到新房子里去?”我问。
“自己不去我们总不能绑着去,明年雨季来临前把他们赶到新房子里面,过一年是一年,他们自己有房不去住那是他们的权利。”
程书记看看还有些茫然的我说:“你才刚驻我们村,很多事情都不清楚,那麻烦着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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