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惊仙》——月与二白

第一章 意外来客

时值深秋，夜色下的山谷中已是带着少许凉意。

少了夏日夜晚的虫鸣，山谷中透露出几分寂寥。就在这时，伴随着几声鸟儿的惊叫，一行数十人出现在山谷的路上。

“大哥，夜晚押镖始终不太安全，况且我们带着楚姑娘，万一遇到危险，只怕.....”

那人没有继续说下去，但话中意思已是很明显。被称作‘大哥’那人留着络腮胡，肌肉扎实，身背一把九环大刀。瞥了一眼身后那女子，又抬头看了一眼被乌云遮挡的半月，这才说道，

“就依贤弟的意思，通知下去，加速前进，前方不远有一处义庄，我们今晚暂时在那里休整。”

人群中那唯一的女子，此时嘴角露出一抹莫名的笑容，低下头来，让人无法看清她的表情。

接到命令的队伍，逐渐开始加速。当看到不远处山坡上哪被月色笼罩的房屋时，心中总算松了一口气，一行人很快来到这房屋的门口，看着大门紧闭的义庄，武大伸手示意所有人停下。

“大哥！这里难不成还有人住不成？”

想起自己几年前在此见过的那脾气古怪的老人，不知为何心中有了几分惧意。像他们这种在刀口上讨生活的人，按理来说是不会惧怕任何事物。

但他清晰的记得，那个古怪老头仅仅是看了他一眼，当时已是抬起的九环刀却始终不敢在动分毫。若是让他选择，他是不愿意在来这里的。

但如今这个情况，他只好伸出手，正打算敲门。

“咯吱！”

门突然打开，一个拿着油灯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有事吗？”

这有些稚嫩的声音，让的武大一愣，这才敢打量门后来人。开门的并非是往年那个老头，而是一个看着十五岁的少年，这少年头发随意的披散着，尽管夜色较深，但伴随着他面前的灯火。

武大还是看清了那俊朗的轮廓，尤其是那一双映着火光的灵动双眼，不免让人多看了几眼。

虽然不是那个古怪的老头，但武大依旧不敢放肆。在众人奇怪的目光下，他恭敬的行了一礼，这才说道，

“我们一行人乃是天下镖局的，如今天色以晚，想借贵宝地休息一晚。当然，我们会付给小兄弟一定的报酬。”

那少年仍是不带任何表情，点了点头，转身淡淡道，

“百鬼夜行，灵堂上有许多无家可归的朋友，切不可冲撞了他们。”

除了武大，所有人都露出不屑的表情，他们这种人岂是会信鬼神之说。但碍于自己大哥奇怪的表现，因此才没有人敢表现出来。

当武大一行人走过杂草丛生的院子来到灵堂时，刚刚的少年早已经不见了踪影。这个灵堂非常之大，光那有些破旧的棺材就整整齐齐的摆了有二十个之多。

供桌之上的长明灯因为众人的到来，带着各种被拉长的棺材影子整齐的摇曳起来。

“所有人就地休整，切不可去碰任何东西！”

说着来到供桌前，点燃三根长香，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下，再次恭敬的拜了一拜。从他几年前第一次来到这里，不论是人还是这里的一切无不透漏着诡异之色。

似乎突然想到了什么，他转过身，在寻找到那人的身影之后，不由一呆，到嘴的话也硬生生憋了回去。

他本打算安慰姓楚的女子几句，但当他转过身来时，却发现那女子不仅未曾害怕。反而对这里大感兴趣的样子。

这让一向谨慎的武大不由起了疑心，说起来这个楚姑娘并非是他们镖局的人，而是他们在山谷入口处偶然相遇的。

因为看她孤身一人，天色又黑了下来。武大才将她带到队伍当中。当时天色漆黑，现在伴着灯光，武大才算真的看清了对方。

这女子容貌秀丽，左眼下方一颗美人痣更添几分风情，一颦一笑都不觉让镖局的人呆看许久。再看她身上所着红色罗裙，更非一般家庭可买的起。

“楚姑娘，今夜只有暂时委屈你在这里一宿了。这里虽然是义庄，但有这么多兄弟在此，你无需害怕。”武二走到楚姓女子身前，眼睛贼兮兮的不停打量着对方。

谁知那女子突然掩着嘴笑了起来，接着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毫不在意的说道，

“小女子喜欢这里还来不及，又怎么会害怕呢！”接着突然话锋一转，

“倒是你们，可满意这里作为安身之地呢！”

将人安置在灵堂之后，荆棘便是不再去理他们。这里附近荒无人烟，只有他们这座义庄，自打庄伯三年前突然离世，荆棘这几年已经是接待过不少借宿的人了。

他推开一处房门，也不起点灯，只是静静的看着房间里摆放的一具棺材。这具棺材里躺着的就是对自己有着养育之恩，但却在三年前突然去世的庄伯。

依庄伯临终遗言，不得土葬，不得火葬。只需将他摆在房中棺材里即可，而那时也是他头一次来到庄伯的房间，也是从那时他才发现，庄伯房中并无床榻，只有当中摆放的这具棺材。

神色复杂的看着眼前这具棺材，荆棘自己也不知道对一手带大自己的庄伯是什么样的感情。要说感激，可从小到大，庄伯就未曾给过自己半分好脸。整日里不是大骂，就是将他关在棺材中不准他出来。

但要说恨，荆棘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摇了摇头，眼看时间就要到了，荆棘来到门外。双手背在身后，抬头盯着逐渐从乌云中显露出来的半月。

不知过了多久，荆棘身体一阵抖动。那双灵动的双眼突然冒出丝丝黑气，似乎早已习惯了这种情况，荆棘没有丝毫惊讶。

那丝丝黑气不断的翻滚，又再次回到他的双眼之中。而随着黑气的再次进入，荆棘眼中的眼白一点点的被那黑气所掩盖，没多久，当他再次睁开双眼时。

先前那双灵动的双眼，已是没有了半分眼白，一双漆黑的双瞳，在月色的笼罩下，显得格外的诡异。

第二章 黑瞳

一团黑雾缭绕的气体，急速在山谷中盘旋，不一会便是再次回到义庄后院，黑气散去，露出里面那漆黑双瞳的俊朗少年。

最近他对这双眼睛掌握的越发熟练了，以黑气状态环绕山谷一周，所用的时间也是越来越短。尽管他尚未弄清楚这双眼睛的具体用途。

这双眼睛同样是在三年前莫名有了异变，每到子时便会发生变化，一直持续两个时辰才会恢复原状。

他还未来得及找庄伯说明此事，一向身体健硕的他竟然突然离世。只来得及留下几句莫名其妙的遗言，就彻底离开了他。

他长这么大，从来就没有离开过这个山谷，也不认识任何人。所以这几年他便是一个人在这义庄里过了下去。

“啊！！”

一声惊恐的声音突然从灵堂传来，荆棘再次消失在黑雾之中。悄悄来到灵堂之外，透过裂开的墙缝打量着里面发生的一切。

只是当他看见先前那被称为‘楚姑娘’的女子时，不由睁大了双眼。

“亡灵！！”

这个词也是在当年他眼睛发生异变之时，脑海中凭空浮现的信息。

一般来说，人死之后，魂魄都会消散。但有一些人，却是因为心中的怨气，久久不能平复，在不断的怨气积累下，便是会化作亡灵从回人间。

这些亡灵在普通人看来，与常人无异。但他们一般只在阴气较重或者太阳下山之后，方敢现身。

之所以刚刚荆棘未发现那人的身份，就是因为那时尚未到子时，自己的双眼也未能变化。而当现在再次看去时，便是发现了从对方身上不断透出的丝丝黑气。

对于现在的荆棘来说，亡灵可比逮人更好对付了。

刚刚那声叫喊只声应该是躺在地上面色惨白的武大，此时那人胸口不知何时已经被掏空，那人睁着眼睛，不甘心的看着嘴角流淌着鲜血的女子，已经断了气。

其余之人不知是受到那女子的控制，还是早已被吓破了但，均是瘫倒在地上，眼神中充满着恐惧之色。

“好！就看看你是什么原因不肯离去！”

打定主意，荆棘将目光锁在那女子身上，嘴里默念口诀。周边环境突然一变，他已经来到了一处戏台之下。

这个就是他眼睛异变之后又一个莫名的效果，同样只对亡灵有效。只需根据脑海中的信息默念口诀，便是可成为一个看客一般，来到这女子生前时的场景，看到对方生前总总，以及她为何怨气如此深重，不愿投胎而去。

看着所有人都在等待戏子的出场，荆棘找了个位置坐了下来。他之前已经在其他亡灵身上验证过了，这里的人看不见自己，而他也无法干预事情的发展。

一阵乐器声响起，一个身材婀娜多姿，画着唱戏的妆容，缓缓走上台来，尽管对方面貌被妆容所掩盖，荆棘仍是通过那眉宇之间的神色认出，这人就是那姓楚的女子。

“今天可是楚人美姑娘最后一场演出，以后可就听不见喽！”

“不错！听说她已经同意嫁给东城的刘少爷！”

荆棘默默的看着台上那让人心悦的曲子，反而开始可怜眼前的女子。若不是经历了常人无法接受的厄运，又怎么会让如此活泼的女子，变成亡灵那么可悲呢！

知道自己也无济于事，他默默的看着眼前不断变化的画面。楚人美在锣鼓声中，八抬大轿，一副喜庆的气氛中，嫁给了那个追求他已久的刘少爷。

二人结婚之后，楚人美便是只为刘少爷一人唱曲，日子过得让所有人都羡慕不已。

可眼前画面一转，已经是两人结婚三年之后的日子。楚人美一个人在房中，眼神幽怨的坐着床边，他的丈夫已经许久未曾回来过了。

一路跟随而来的荆棘自然知道，那刘少爷一方面是因为楚人美三年不孕，一方面则是早就已经有了新欢。若非他父亲刘老爷坚持不同意刘少爷娶偏房，只怕楚人美早就已经被赶离此处了。

接下来的事情，即便是早就看惯了每一个亡灵怨气由来的荆棘，也不忍心再看下去了。他加快了时间的流逝，楚人美最终因为跟下人有染，被乡亲们装在笼中，投河淹死。

没有人去听苦苦哀求的楚人美解释，只有荆棘知道，所谓跟下人有染，不过是刘少爷为了休了对方，买通下人强暴了楚人美。

之后再对方刚强暴完时，带着所谓捉奸的人恰到好处的冲了进来。而在投河那一刻，看见刘少爷给那下人钱物的楚人美这才明白事情的经过。

河里本就属于阴气极重之地，楚人美的怨念久久不曾散去，最终化为亡灵。将整个县城之人，全部屠杀殆尽。

从对方生前的事迹中退了出来，看惯了这些的荆棘，极力的平复了一下心境。虽然刚刚那些事情似乎发生了许久，但对荆棘来说不过是一刹那的时间。

这时楚人美才刚刚将嘴角的血迹擦去，那双妩媚的双眼已经变成凶狠的猩红之色。她转过身来，看着一众人等，用那极其尖锐的声音说道，

“男人的心都是没用的东西！我来帮你们全部拿走！”

“唉！”

一声轻轻的叹息声在灵堂之中响起，随后一团黑雾凭空出现。一阵翻滚之后，露出了漆黑双瞳的荆棘来。

“是你！！”

楚人美尖锐的声音变得不可置信起来，她向后退去一步，手指颤抖的指着荆棘满脸扭曲道，

“不可能！不可能！你怎么会在这里？我明明杀了所有的人，你为什么没有死！”

也难怪她这么吃惊，因为眼前这个男子她分明在生前见过。

“当年你也看见了对不对？你也看见刘晋生给那个下人钱的，为什么？为什么不替我洗脱冤情？”

说着整个灵堂之中，突然变得犹如冰窖一般寒冷，楚人美也再无先前半分模样，整个人披头散发，磕磕绊绊的走道荆棘身前，声嘶力竭的吼道，

“为什么？我问你为什么当年不肯帮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