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我早就不当了》——无聊的无聊者

楔子

“何为忧愁？”

“如若千丝万缕丝线缠绕找不到解开的结。孤的眼前，看不到前行的旅途。”

“何来忧愁？”

“道貌岸然之辈横道，仙之不仙，人心不古。”

“那，何以为仙？”

“仙之所以为仙，本是凡人行于大道，斗苍天，逆因果，不畏艰险，会当凌绝，以求长生，拂照一方。”

“又为何为仙？”

“为何？哈哈哈，老先生，孤为帝仙，之所以为帝仙，并非仅仅只是通天的大能，征战六界，位居九天。而是因为孤救苍生于危难，拒群魔于界外，视众生如一。

“你问孤，为何为仙？孤且告诉你，为仙者，不为自身，不畏苍天，祈求长生，拂照一方。”

“帝君所言极是，然而，这是帝君之仙道，并非众仙之道。”

华天仙帝双眸如炬，剑眉倒竖，冷眼望着眼前身影佝偻的老者。身下白雪衣袂猎猎作响，宛若狂风袭来。

平稳的火光下，老者神色自如，缓缓开口：“帝君时逢六界大乱，修罗界、幽冥鬼域率众入侵天元、灵修两界，帝君本是天元之人，于乱世中崛起，踏破虚空，羽化登仙，为天下众生而修仙。但，那只是曾经，是帝君开创这平和的大修真时代，仙道早已不是曾经的仙道。”

“你是说，错在孤？”

“非也，帝君之功，四界之内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九天之下无不称颂。然，天下太平，帝君岂能固守旧道，以此来规束一众仙家？”

“旧道？！”

“你说我固守旧道？须弥，你可知如今的仙人是何等面貌？”

须弥看着微微一笑，轻捋白须：“我如何不知？华天，你身为帝君早已长生，不老不死，与天同寿，长坐九天之上。但是，你可知这九天之下早已不是当初的四界了。在地宗的努力下，四界早已脱胎换骨，进入了大修真时代。除了长生，如今的修真者又在追求些什么？”

“那又如何？难道就应该如此无视苍生，独善其身，视天下为刍狗？！为了蝇头小利，你不是没见过仙殒。如此行为，与魔又有何别？”

“仙与魔又有何区别？仅仅只是道义不同。”

“道义不同？呵！孤之所见，不过是道义崩塌而已。”

须弥老者陷入沉思，轻捋长须。

“须弥，你应该知道，魔之所以为魔，本就是随心所欲，独善其身，视天下如……刍……狗……”

华天仙帝说着，语气越发微弱，眉头紧锁。

两人都陷入了沉默，洞窟之中，空气莫名的压抑。

在华天仙帝眼中，鬼魔本就是自私自利之辈，一魔功成万骨枯，成魔的道路本就是由森森白骨建立而成。而鬼更不用说了，他们本就是白骨之灵，生于白骨。

鬼魔为了自身修为，同胞相残，甚至发动了五界大战，令原本平稳相当的六界，化为四界。他们为了成鬼成魔视天下苍生如若刍狗，视生灵如草芥，肆意践踏。

但，如今的大修真时代，有华天仙帝坐镇九天，有地宗带来的世外科技，四界稳定。修真者也如雨后春笋般爆发，修真文明高速发展。

无数凡人拥有了成仙的希望，为了争夺资源，无所不用其极，一道功成，早已忘了本分。说其不是仙，但却拥有如海般的仙元，又不同于魔之业火、鬼之魂魄。

这一刻，华天仙帝双鬓飞白，整个人苍老了许多，眉眼中显出了疲态：“仙与魔又有何区别？”

“华天，如今你可知仙魔之分了吗？”

华天仙帝抬起头，双眸失神，道心不稳。在这一刻，他所固守的道义如同大厦将催，摇摇欲坠。

“黑暗之所以黑暗，是成魔的路上见不得光明；光明之所以光明，仅仅因为人们这样尊称道义。成魔还是成仙，都是白骨累累的路，然业火化灰，英灵难去。”

华天仙帝低下眉眼，看着自己的双手，白皙的双手上仿佛沾满了鲜血，鲜艳欲滴。昔日血色天空浮现在眼前，身旁的一位位道友在自己怀中消散，前方的一头头魔化作十方业火消散。

“哈哈哈，道义，仙魔，哈哈哈。”

华天仙帝如若痴狂仰天大笑，手上紧紧扣住自己的双颊，指甲深深嵌入皮肤却浑然不觉。鲜血沿着刀削般的脸颊缓缓流淌，仿佛两行血泪，甚是可怖。

“道义崩塌。仙与魔又有何区别？仙尚且固守旧知，被世间凡俗道义所束缚，还不如魔来得快活。你说是吧，须弥？”

须弥老人叹了口气，看着眼前如若疯魔的华天仙帝一时间难以言语。白发微晃，把首轻摇。

“华天，你今日并不是与我论道的吧？”

鲜血顺着指甲滴落在泥土里，开出一朵鲜红的花。

华天微微一笑，如仙般飘渺，却又如同魔般邪魅：“我欲重游，重游修者之路。看看如今太平盛世下，仙是为何，魔又如何？”

“你……你可是认真的？”

“孤何曾与你消遣？”

“可是……”须弥有些犹豫，抬起手几欲说些什么，却又无奈放下，“可惜了，可惜了这身修为。”

“修为神通本是身外之物，须弥，你什么时候如此看重？”

“那，九天呢？”

“有帝心尊者在，这仙帝之位他期望已久。只是碍于仙班，碍于修为，屈身孤下。”

“你的道义呢？”

“哈哈哈，道义？

“是嫉恶如仇，还是救世济民？

“是拂照一方，还是祈求长生？

“哦……我都差点忘了，如今的仙，何人不是道貌岸然之辈？

“以求因果，以求长生，视天下苍生如若刍狗，独善其身。

“我之为仙，以求本心，斗苍天，逆因果，拂照世间，所以我为帝仙。

“然，仙之不仙，我又为何人之帝仙？

“如此为仙，非我所欲，非我道义。

“为求本心，魔又如何……”

如五雷轰顶般，须弥老者呆如木鸡，看着如痴如狂的华天难以言语。艰难地轻启干枯的嘴唇，呼吸急促：“你，你是认真的？”

“我又何曾戏言与你，我的老友。”

第一章 因果伊始

暮色四合，天色渐晚。

夕阳的余晖洒落在一处“山丘”高低相错的地带，拉长了它的身影。

一名少年拖拽着修长的影子，步履阑珊，穿梭在沟壑之中。他的身后背着一个脏乱不堪、难以分辨颜色的包裹，时不时的会消失在这低矮的山丘之中，随后又再次拖拽着影子行走在沟壑，但每一次他身后的包裹总会膨胀几分。

金乌落，玉兔起。群星点缀在漆黑的夜空之中，几点虫鸣在山丘中响起，伴随着清风，令少年心神一定，不由得停下脚步享受着清风的吹拂。

如同迷宫般的“山丘”中，不知从哪里冒出了些许黑点。他们步履飞快，穿梭在沟壑之中，三步一停，五步一顿，时不时地消失在山丘内部，似乎在寻找着什么。

少年远远地看到黑影的来临，双眸四下里寻找，发现一架毁坏的玄鸟冰冷的躺在累累残骸之下，有一处隐秘的入口恰好可以钻进操纵室当中。少年当机立断，钻了进去，将包裹堵住入口。

漆黑的空间内，少年紧紧环抱着双膝，仔细地聆听着四周的声响。

不稍片刻，几声沉重的践踏落在不到半丈的地方，废弃的金属耐不住重踏，发出一声尖锐的呻吟。

“这该死的地方，老子再也不想待了，如果明天仙院大选能够加入，就可以脱离这个垃圾堆了。”

只听见漆黑之外的地方传来几声咒骂，却又附和着领头人。

少年只是静静地听着，连呼吸的频率和程度都放缓，生怕惊扰到这群人。

直待声音远去，消失的虫鸣再次出现在耳畔之中，少年才从操控室中爬了出来，活动了一下有些麻木的身子。他向着声音远去的地方看了一眼，抬头看着群星璀璨，辨别了一下方位，将钢铁山丘甩在身后，消失在夜色当中。

在山丘的另一侧，有几点灯火在夜风中摇曳。

一艘巨型的飞舟残垣仿佛一头蛰伏地巨兽一般，安静地躺在钢铁山丘的一侧。身上触目惊心的裂痕正向来往者宣誓着它的英勇，拦腰折断的桅杆却无力低垂。

三两件粗布衣服正挂在桅杆上，随风舞动。

几件残破的屋落坐落在飞舟残垣附近，赫然是一个小型的村落。

在村落一隅，一间岌岌可危的铜皮危房中，少年在桌上放下那个黑色的包裹。

摊开包裹，一些晶莹剔透地蓝色水晶瞬间照亮整个房子。

少年微微一笑，如获珍宝般轻轻抚摸着水晶。

“仙院大选吗？”

仙，在这一界中是至高无上的存在，拥有通天之能，呼风唤雨撒豆成兵，斩妖除魔，风光无限。甚至是人们梦寐以求的长生，无人不为之向往。

但在一千年前，除非拥有仙缘，天生灵根，再拥有天大机缘，由引路人接引，才能踏上修仙之路。这类人在千万人中，也无出其一，可谓是人中龙凤。

但是近千百年来，在地心宗的引领下，凡人修仙成为了可能。地心宗开办仙院，将修仙系统化，向凡人开放，只要拥有一寸灵苗便拥有修仙的机会。

但是，纵使如此，拥有灵苗者却也是万里挑一。

然而，却在五百年前，一篇玄妙的仙法悄然在见凡天中悄然流传，这部仙法十分精简，却拥有着通天的神通。这神通便是育苗之术，在凡人体内种下灵苗，令一众凡人拥有踏上仙途的资格。

而仙法没有名字，没有口诀，甚至连作者为何人都无从得知。

只有一个阵法，一个血祭的阵法。

“啪”的一声，脆弱的木门上猛然长出一条肥大的粗腿。

只听闻门外一阵咒骂，那条肥腿艰难的收回。

少年想也不想，将桌上的水晶包裹好，丢进床底，就好像一个随意乱放的物品一样，随后神态自若的站了起来。

只听到“嘭”的一声，老旧的木门在门框上挣扎了一下，光荣地重复了它英勇殉职的模样。

一个体态肥硕的少年率领一众小弟冲进了危房内，将少年团团围住。

少年微微一笑，显然对一幕早已司空见惯：“这不是龙飞么？你今天不是去淘宝了？怎么这么早回来了？”

龙飞大大咧咧地坐在木椅上，只见木椅艰难地呻吟着，苦苦支持着他的体重。龙飞理了宽大额头前的刘海，顺势将长发绑起，冷哼一声。

“哼，是啊，今天又有飞舟来巨舟村倾倒法宝，可是谁知道有不长眼的竟然抢先我们一步将法宝上的灵晶悉数卸下偷走了。外来的，你知道是谁吗？”

少年微微一笑，看着龙飞：“我怎么知道？我只是借道于此，准备前往天轩仙院参加大选，哪有时间去法宝墓地淘宝。”

龙飞莞尔一笑：“也是，你一个外来的也不熟悉法宝墓地，万一在里面迷路了可不好。不过呢，这村子就这么大，拥有大选资格的孩子都在这里，可是我们没有一个人拿到灵晶，那还会有谁呢？莫子非，好像就你这个外来的非常可疑。”

莫子非目光逐渐冰冷，看向龙飞，一字一句冷漠道：“所以你是怀疑我？”

“不不不，我可不敢，不过还希望你配合一下。”

龙飞颔首示意其他的伙伴开始对房间里进行搜查，转眼间房间内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嘭”一个金属杯具被碰倒在地，“呯”转眼间便被路过的少年踢飞滚落到床底下，卡在了那个黝黑发亮的包裹上。

龙飞好死不死地双眼顺着那个金属杯具看去，此时此刻，原本平凡无奇的包裹却显得分外的可疑。他起身，顶了一下身前的木桌，嘴里嘟囔了一句“该死”，向着包裹移动。

莫子非目光一凝，冷呵道：“肥龙，我本以为这巨舟村民风淳朴，才决定以巨舟村的名义前往天轩院，哪知道如此匪气。”

龙飞憨厚一笑，从小在法宝墓地摸爬打滚，和其他村落的对手竞争的他，此时心中迅速翻涌着花花肠子。

“子非，你言重了。我们不过是稍微的找一下东西，如果不在你这，我们自然赔礼道歉，离开你的房子。”

“如果有，那就很抱歉了。我们巨舟村的东西，不是你一个外来的人可以肆意使用的。”

莫子非目光冷漠，看着龙飞，露出一抹冰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