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繁夜升明月》——未时蟾
1、之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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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州,一座极富神秘色彩的小城。到现在还保留着不少古时候的青石板小路和四门厢房,小巷弄里住满了走方的道士和尚。风景多的地方故事便多,之州北部的扇子海尤其著名。
传说扇子海终年云遮雾绕,仙乐袅袅。当地有个渔民曾误打误撞路过,发现里头金光闪闪,有八座仙山:一座养着天马,一座盘着金龙,一座种着天材地宝,一座淌着无根酒泉,一座盖着高耸入云的宫殿,一座处处飘着美轮美奂的琴音,还有一座最为神秘,仙女的影子在其间若隐若现,海市蜃楼一般。
托了传说的福,之州自古就是手工艺人和古玩爱好者的天堂。红树林是之州最出名的古玩集市,最兴盛时曾经方圆百里都是古董店,在之州,“红树林”就是土豪和地下行当的代名词。
但在五六十年代,老一辈们突然商量好似地台前转幕后,摇身一变成了豆腐西施、牛腩玉环。高人们一个赛一个爱演,没两句就把牛皮吹顶天。运气好宰到一个没经验的小白客,三五年不愁穿,顿顿大闸蟹能吃到你胃寒。
因此到了现在,明面上的古玩店早已不是当年那些,只是那些富二代们用来哄人的小玩意儿。真正的红树林,一溜的摩托维修、五金管业、回收金银和廉价童装,卖二手机的小店挤在街边,空气里充斥着油腻的煎包味和拌面的酱香,和全国各地的乡村小镇都没什么两样。
无怪乎时代更迭。不新不旧的时候,什么行当都不威风,只有口号喊得响。来钱越快的路子越得藏着掖着。
连皇帝都想活久点,何况我们这些凡夫俗子。
当地人轻易不到红树林来,但婚丧嫁娶之物只有这里最全。因此派生了一个土著职业——元宝官,大都是粗丑胆大的妇道人家,专门替人买这些东西。价格昂贵,往往是几家合请一个。但哪怕是元宝官,来了红树林也是健步如飞,来去如风,好像背后有鬼追她。
不过我大概能理解。因为这里随便一家小杂货铺,脚下就有个军火库。
毕竟么,下地总得有个防身的家伙。打手枪比学功夫简单多了。
自我介绍一下,我姓从,叫从嘉。老爹替我起这个名字大概是为了给店铺讨个吉利。我家在红树林里开着喜糖铺子,孤零零的大红色夹在钢筋水泥里显得别具一格。之州的喜糖比外地十倍八倍的甜,幸亏我不嗜糖,否则牙还没长出来就得掉光。
从小在这种不够宜居的氛围里长大,母亲走得早,做父亲的又不介意,我天不怕地不怕,什么地方都钻过。但,疯归疯,看多了阴间买卖,我在神神鬼鬼的事上仍带有莫名的敬畏,自己也觉得窝囊,但又毫无办法。
三月里的一天,家门口的大白碧桃开得正好。清早刚开店,许久不见的老马风尘仆仆上门来。套了一件很破的棕色长袍,头发乱糟糟的,和以前西装革履的样子大不相同。要不是和他已经很熟,我都未必能认出来。
我照样倒了茶招待他。具体生意我是不沾的,只看店兼算账,老爹一般窝在楼上不知道做什么,有了生意才下楼。
没想到这天父亲和他谈了没多久就把我也叫了过去。我心里老大不情愿,因为和生意人打交道是极其麻烦的事情。拖鞋被我踢得啪嗒响,整个过道都是声音。
老马人如其名,手腿长,脸也长。穿个西装全国跑,十天半月不着家。虽然其貌不扬,但确实有些门路,经手的消息多且可靠,油水更可观,自从有了他,乡里人都不去工厂打工了,神乎其神地解决了这里的空巢问题,还被市里文明办颁过奖。
老马见了我,满脸堆笑:“好外甥快来,舅舅给你介绍一桩大生意。”
我连连后退:“生意的事你们谈,我不在行的。”老马死死拉住我,生怕我跑了:“外甥你别急,听我说。这回牵头的可是个大主顾,天津来的,厉害不!出手也大方,已经拉了两队人,就是个山里的老平场,小斗温顺得很,附近什么凶兽都不出的。”
听到天津二字,老爹夹烟的手抖了一下。
过去早期的墓的形状类似于倒金字塔型,就是漏斗的样子,所以我们说的倒斗就是盗墓,把这个墓给翻开。
可老马这话一听就有问题:“人都有了,还要我干什么?地方也去过了,连向导都不用。”老马搓着手笑:“你看,外面来的人难免不放心,主顾就想找个自己人帮衬帮衬。这不是舅舅就想到你了?正好行头也在你家进,没人敢动你。”
他一想讨好我就喊外甥,这已经是国际惯例了。我看了看老爹,他正望着窗外出神,不知道在想什么,我只好自己拒绝:“我好久不下地,早都生疏了。你上回良家那两个男孩子就挺好,人也麻利。”
老马顿时一脸晦气:“他俩?快别提了人还在医院躺着呢!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出来。”我说:“不说是个小肥斗?怎么弄的?”
老马抖抖他的长袍,“搞这么一身武装还不就因为他俩!不知怎么想的,走时多摸了两样东西想藏在衣服里,当场就被摁住打个半死。要不是送医院够早,神仙都救不回来!连累我的钱也扣了大半,半辈子的黄金招牌都砸烂掉。你说说,气不气人!”
这袍子不知道在角落堆了多久,他每抖一下,藏匿在褶皱里的灰尘和头屑就簌簌往下掉,跟雪花似的。
“难怪找我,没人敢接你的生意了?”我悄悄往旁边退远了点。老马脸一红,“好外甥,咱是厚道人,看破不说破啊……行行,就是这么回事,你知道我手上,从没出过差错,这回叫他俩坑惨了。那主顾还不知道这事,我瞒得好辛苦,你可别给我捅漏了。”
我默然不语。他连忙补充道:“这个天津的老板脾气好,绝对不会叫人打你。”我有点想笑,故作惊惶道:“哎呀,我忘记了后头老黄家的喜酒又加了几十斤糖急着要,你们先聊着,我去看看货齐不齐。”一溜烟跑去库房了。
“哎,外甥,三天后就要出发,你快些考虑啊!”老马在背后锲而不舍地叫。我一听,跑得更快了。
不过最后,虽然嫌麻烦,我还是去了。
父亲一反常态主动提出要我跟去看看,很有一丝恳求的意味。我很是困惑,但看到他一副快哭出来的样子,还是把到嘴的疑问咽了回去。
这太不像平时的他了。他一向两袖清风,只有对着我和老妈遗照时不那么淡漠,难不成这回的目标是他的伤心地?但这也说不通,道上有规矩,我们事先是不能知道具体任务信息的。
3天后,我在集市口等到了老马。他依旧没有换回西装,不过总算穿了一身干净的,看起来像个隐士高人。当然也只是看起来而已,一开口就幻灭了。
他开着小面包带我来到镇上一家卫生所。没有挂牌,也没什么装修,用的还是很早的那种左右拉动的大铁门,里面躺着一个穿白大褂的老头。他和老头打了招呼,就领着我从侧门进去。弯弯绕绕十来分钟,狭窄的走道让我怀疑这仅仅只是用两座房子隔出来的空当。
最后我跟着他钻进了一个破旧的院子里。地上很湿,堆着煤球,人正在尽头等着我们。我一看,嗬,三拨人泾渭分明。中间被几个黑衣人围着的四方脸一定是出钱的主了,因为全场皆站唯他坐,摇摇晃晃的三脚椅也挡不住他的大佬范儿。两边分列着柴打,有的面无表情,好像不拿我当回事,有的则阴恻恻地看我。看来都很明白我是来干什么的了。
老马把我领到四方脸面前,赔笑道:“老板,这就是我外甥,十里八乡就数他人最老实。您看着还满意吗?”小院里很暗,他的手下看清我的样子之后都露出吃惊的表情。四方脸很淡定,打量了我几眼,说,好。
我摸了摸自己的脸,心想自己还没有帅到惨绝人寰的地步吧?怎么一个个都这样看我。
老马没想到会这么顺利,喜冲冲地搓着手,“那,那成,我外甥这就,就交给您了。”四方脸没理他,把手架在大腿上,俯身看着我:“叫什么名字?”我看了看老马。老马冲我摇头,示意他什么都没说。
我便对四方脸说:“李嘉。”
李是我母亲的姓。
四方脸直起腰来。他的眼神始终很暗沉,看不出喜怒。“从今天起和赤鯮呆在一起,一步也不许离开。”他身边一个红头发的黑衣人便跪了下去:“是。”
看清了他的样子,我有点想笑。怎么说呢,他的发色很非主流,像个发廊出来的;表现很正经,像个保镖来的;身材又很man,完全就是b站走出来的兄贵,让人很难不联想到别的什么东西上去。
装备就在老马那辆小面包里。我要负责帮他,相当于压场子的了,还要看着这些人的手脚。装备的钱已经付过,出来以后我拿两份分成。这是老马谈的条件,说实在的,太优惠了,像白给的。真不知道这个老板是有多缺心眼,这么吃亏的生意都肯做。
不过也未必是他太蠢,老马这么多年的黄金招牌不是盖的,他那张嘴忽悠人很有一套,我由衷感到佩服。
前提是他坑的对象不是我。
当然,我爸也不行。
2、进山
2、
这次的任务地点在南阳,距离之州三天路程。河南是古都大集合,盗墓贼和考古学家最爱光顾的地方之一。天下好货一石,河南独得八斗。
为了躲监控探头,我们净挑小路走,五辆车子首尾相连,昼伏夜出,不少地方还要从山背面绕过去,足足开了五天才到。墓在卧牛山景区里,我们人手一张景区巡逻排班表。
四方脸的手下已经提前一天到达,我们一下车就看到山脚下搭了十来座帐篷,位置都选得很刁钻,像地里长出的迷彩色大蘑菇。山很雄伟,像一头大铁牛伏在那里,我们住在牛尾下边,斗就在牛肚子里。
三月的气候还很阴冷,山里降温更甚。我们都把羽绒服穿了起来。四方脸看着大家分批领装备,末了简短地布置任务:“五点开饭,八点出发,苍羚和狞猫看家。”说着便进了帐篷,穿黑衣的也跟了进去,看得我啧啧称赞。大老板就是不一样,走哪都有一堆保镖,很想知道他吃饭前会不会真的用银针试毒。
这里是著名的暴雨区,一言不合就大雨倾盆。我们来之前刚下了一场,到处湿漉漉的。我隔着睡袋小憩,躺了一会儿全身的骨头缝都发起冷来,只好又拎着包出去。
包里是我吃饭的家伙,一套特殊合金打的工具,和我形影不离。这种合金硬度非常高,内容五花八门,光钻头就好几十种,最细的一支能在螺丝尖上刻花。不过迄今为止,还没人见过我这一手,连我爸也没有。
外面空荡荡的,只有两个看家的坐在那里烤火。下斗的消耗极大,看来这次来的人也不是愣头青,都知道要事先保存体力。我也不敢走远,呵着气沿帐篷外围绕圈慢跑。
两个看家的估计也是无聊了,一眨不眨地看着我跑。我被看得不自在,和他们点了头,算是打招呼。结果没留神,袖子勾住了树枝,被残留的雨水浇了一脸。我倒吸一口凉气兜头跑了回来。
两个看家的同时朝我看了一眼。其中一个爱笑的好心给我让出位子,递过来一条烘干的毛巾并且自我介绍说他是苍羚。我一面道谢一面擦头发。
对面的狞猫是个娃娃脸,看不出年纪多大,可能等他四十了也还是这个样子。他盯着还在晃动的树枝,忽然冷了脸走过去,手里翻出长鞭啪地勾住树上什么东西用力一拽,三四个穿工装的男人在我们仨的注视下哇哇大叫着砸在地上,糊了一屁股泥巴。
鞭子甩在他们面前发出可怖的啪啪声,配合着溅起的泥点,恐吓效果非常震撼。他们张着嘴巴,想哭不敢哭。这一下真是酷毙了,我全身斗发起痒来。伸手一挠,才发觉是兴奋到出了热汗。
那群穿工装的正是来夹喇嘛的人,高矮胖瘦都有,胖的极胖,瘦的极瘦,这样的组合也敢来倒斗,真不知下的坟是别人的还是自己的。
之前在小院,他们看我的眼神就不太对,刚才那阵临时雨八成就是他们给我降的。狞猫看着细胳膊细腿的弱不禁风,力气大到吓人,很随意就把一个大个子拖到跟前。
“道歉。”狞猫的声音很冷。我忽然想到了《这个杀手不太冷》里的小项圈。
咳。
大个子涨红着一张脸不吱声,狞猫毫不客气一脚过去,他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就发现自己已经跪在地上。狞猫拎着着他的腰带往火堆里按,他下身一热,瞬间吓醒:“我错了!我错了!放开我!我,是我们一时猪油蒙了心,下回不敢了!不敢了不敢了!”那惊恐的样子好像火里有食人魔。
苍羚看看后头,轻声说:“别闹大了。”狞猫随手扔开,冷哼道:“滚!”那人一脑门汗,提着裤子跑了。剩下几人如蒙大赦,连滚带爬地钻进了帐篷里。
我赶紧站起来和狞猫道谢:“原来是他们,我记下了,谢谢你。”狞猫的霸气顿时消失得无影无踪,眼角往我这瞥了瞥,又赶紧转了回去,好像有点不敢看我,别扭地应道:“……嗯。”
苍羚帮他解围:“狞猫不爱说话,你不要在意。你这趟是来帮先生的,我们理应保护你。”我想想确实如此,“那太感谢了,我对这些不太擅长,之后要麻烦你们了。”谁知这下连苍羚的脸色也变得很精彩。他们两两相望,眼神非常纠结。
我小心翼翼地问:“你们……怎么了?我脸上有什么不对?”苍羚说:“没有,没有。我们想起家里一些事。”狞猫连连点头。
我不好再多话,开始专心致志地烤火。
天色渐暗,场地中央开始垒起一个一个石头灶,架了农村办酒席那种大铁锅。保镖们面无表情地笃笃笃烧火切菜,动作非常之熟练。老冻油裹着辣椒胡椒滋啦啦喷出焦香,那些工装马仔闻到味道出来,一个个看得眼睛都直了。我试探地从他们面前走过去,居然没一个顾得上找我麻烦。
四方脸确实出手阔绰,装备要订最精良的,在吃上面也不含糊。还以为晚饭会是例行馒头,没想到居然是火锅。肉的分量很足,大家暂时顾不上说话,不计前嫌一起围着铁锅大口朵颐。安静的林子里只剩下辣椒炸开的爆裂声和他们被辣得抽气的声音。
魔芋结被我捞光了,吃得全身舒爽。山里交通不方便,下斗时能有火腿泡面已经很好,吃个两素一荤的热盒饭简直就是VIP待遇,更别提会有火锅这种满汉全席一般奢侈的帝王级享受。
这次的领羊不是一般的生意人,更不止是肯花钱而已。我已经有了结论,这对夹喇嘛的人来说的确是个好消息,意味着我不会无故被打到神仙难救了。
事实上夹喇嘛是上一辈人的说法,我们那里说得更多的是“敲板鼓”。我们把牵头的主顾叫“领羊”,比如四方脸;底下应征去干活的叫“柴打”,而我这样独立的起监视作用的第三方叫做“秃鹰”,取鹰眼之意。
大部分领羊都不是行内人,不论坟墓大小,他们往往会请一位行家同行,称为“请老刀”。众所周知,三室以上的墓如果不请老刀,基本上有去无回。因此老刀的身价不可估量,只要成名五年以上还能活着,出手的酬劳就堪比天价。
请了老刀,就要事先拜墓神,黄酒、干穿山甲、天落石三个主祭品一样不能少。前两件都好办,天落石,也就是陨石,80年代以后就很不好找,因此有就不错了,没法以前还能分种类。寿光陨,归德陨,兰山陨,都已经是老人口中的天外之物了。
为了不引起注意,哪怕自己人,也得关起门来当成普通生意谈。因为不论是夹喇嘛还是敲板鼓,哪个字都太敏感,法制社会里我们这种游走在灰色地带并且一只脚已经迈进黑水河的职业,伪装是能多几层就多几层。
中国人的处世经典体现在很多地方,比如饭局文化——就这么一会儿吃火锅的工夫,这一支队伍的角色我就看得差不多了。说是请了两伙人,实际上只有一伙是正经货,而且大部分都干过兵。特别是带头的那个,一看就是兵头子,做事有板有眼的。
说实在的,现在干我们这行的很大一部分骨干都在部队呆过,原因有两点,一是有基础,身手好、讲纪律,要知道在阎王爷手里抢人,浪费一点时间都会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第二是来钱快,我们需要人才,他们需要机会。真不知该说是人尽其用还是政策落空。
当兵的人很好认,他们拿筷子的姿势非常固定,出手很快,手上某些部位的茧子永远也磨不掉。他们互相不交谈,但是会很自然地给对方捞东西吃,肯定是熟识多年了。
在这种命薄如纸的地方,敢吃下别人给你装到碗里的食物,这需要极大的信任。
至于另一伙……看来就是担当“雏兔”的了。我含着筷子看他们,觉得就他们这样的……
一定会出事啊!!!
雏兔不需要技术含量,下地全靠胆大,拿钱全靠命大,关键还要听话,所以应招的人很少,有也是些好吃懒做、妄图一夜暴富之辈。雏兔说白了就是在无法确定方向的时候用来探路的人,基本上都会丧命。
大铁锅对面,之前对我恶作剧的那些人赫然在列,其中有几个骨瘦如柴,偏偏两眼发绿下筷如飞,肉刚到嘴边转眼就进了肚子,喉咙吞咽的动作就没有停下来过,像饿了好几辈子。
我脑子里不可抑止地冒出几台正在轰隆隆运作的绞肉机。
赤鯮淡淡地瞟他们一眼,眼里是不加掩饰的不屑。况且他长得很高大,加上一头红发,鼻梁高挺,是这里最显眼的人物。右手边就是苍羚,他悄悄告诉我:“那些人是吸毒吸得没钱吃饭了,走投无路才缠着先生,想跟来捡点小钱花。”
我对这个心思细致的男人很有好感,不管是不是四方脸的授意,他和狞猫暂时不会为难我。而且能留下来看家,说明他很可靠。我脑筋转转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如此。赤鯮为什么看起来好像很不高兴?”
苍羚忍笑:“他是负责采购的,每块肉都经过他的手。以前穷的时候,一块钱恨不得掰成十块花。”
我顿时有种被雷劈到的感觉。赤鯮在我心里的形象一下子从暴君变成了管家婆。我刚刚正在猜测他是不是到嘴的肉被抢走才这么生气,没想到是因为心疼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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