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的家》:拆迁
拆迁
2015年5月1日--劳动节,这特殊日子里在城市人们没有像其他节日一样展现出这个节日应有的气氛,要硬是用一个理由来解释人们脸上的笑容,那或许是辛勤劳动后奖励吧--放假,他们恨不得来一堆这样的日子,而对于农村的人们来说,这种日子却无关紧要,都没有任何区别,虽然没有奉行日出而耕日落而作的自然规律,但同样需要战战兢兢的劳作,他们是以最好方式来诠释这个节日的人。
如果说劳动是劳动节最好的证明书,那么宁静则是农村清晨的一张明信片。今年今日的池塘村却没有像往常一样宁静,村民也没有极力庆祝这个节日。
阳光才刚刚从树梢擦肩而过,敞开怀抱扑向大地,人们也以最大热情来接纳它,来抵御这清晨的寒气。一栋白雪皑皑的楼房格外的显眼,经过岁月的洗礼,白色的皮肤已渐渐泛黄,甚至大大小小的疙瘩随处可见,却丝毫没有影响它原本的魅力。
不远处是一条公路,旁边只有零零散散的几座房屋和绿草,即使这些房屋有的宏伟高大,有的崭新亮丽,依然掩盖不了一座白色建筑的光芒。
宁静的清晨不知什么时候聚集了一群形形色色的人,有年过半百的老人,有皮肤黝黑臂粗腰壮的妇女,旁边还围绕嬉闹的孩童以及插着双手的汉子,他们拿着锄头戴着草帽脚上穿着一双沾有泥土的拖鞋,他们没有急于去农田干活,而是在一旁围观互相扯皮。也许是他们穿着打扮都相差不大,如果不仔细观察就像一个模型刻出来一样的。除了他们,一群头戴黄色安全帽配上橙红的上衣的工人也格外抢眼,却依旧依附在几个身穿白衬衫的人身后,其中一个白衬衣却戴着安全帽,显得格格不入,其中旁边停着几辆拆迁车。一切看上去如此热闹欢乐,几乎每个人脸被初升阳光同化一般,偏偏有几个人给这气氛蒙上另外一层面纱。有人欢喜就有人悲哀,这是人性的悲剧,也是自然平衡不二法则。没有什么事能满足所有人,能使所有人快乐,只能做到是否都顺服接受而已。
“砰砰”一声巨响,原来还是一栋一层楼房瞬间化作废墟。一位头戴黄色安全帽,身穿白色衬衣身体浑圆的中年男子手指不停摇晃在指挥两辆拆迁车辆继续前行,将那残垣断壁彻底摧毁,不留痕迹。轰隆隆的响声在这寂静的早晨响彻云霄,车轮碾压过的碎石特别刺耳,这座房子彻底沉睡在这里,渐渐地在岁月如梭中被人遗忘掉。
“这是我们村有史以来第一次要建高速公路,今天也算是开工了。这建成之后就能将村子与市区更进一步融合发展,很快我们村就显现一片繁荣昌盛景象”一位身穿白色衬衣,挺拔高大身材依旧被圆圆大大的啤酒肚拖累了,浓密的眉毛衬托出那双圆大的双眼,侧着脸跟旁边的人振振有词,时不时转对后面的村民口吐飞沫演说着,讽刺的是没人能听清楚他说的话,只能默默地点头。
“是啊,老林。多么及时,赶上今天开工了”旁边的一位瘦高的身穿白色衬衫的人应附着。这个搭话的是本村的副村长王庆生,在这堆满是大圆肚的人群简直是标杆,一目了然。蓬松的头发,高挺鼻梁这样外表可能更招人喜欢。如今村子里大多事都由王庆生来处理,林村长都只是过问一下,重大决定由村子几个干部共同决定同意。
这个村子不大,有100多户人家,主要以林和王两大姓为主,大多数人以种田为生,兼养殖鸡鸭鹅牛等等。不过这都是老一辈人在干了,现在大多数年轻人都外出打工,只要读过小学稍微会几个字都纷纷离开这里出去闯一片属于自己的天地。人虽不多,但地方却很辽阔,几乎每家只要有几个男孩就可以占有几块地,只要用围墙如同犬撒尿来标志自己领地或者种上一些树,堆几座沙砖,再跟村长谈上一谈,这就是你的了。当然这是以前这里占地的规则,人不断增加地再多也不够,自然而然这种规则成为一部分人的特权了。大多数人是有没有这个特殊的权力的,或者说即使这样做了也没有什么效果。毕竟有没有有效决定在人而不在你的行动。
紧接着后面的村民七嘴八舌瞬间打破这清晨的宁静,不知是激动还是吵架,还是说激动要吵起架来。声音是一种拥有魔力的怪物,逐渐地吞没人群,连刚才还在舞台浑身解数地演讲的林村长没能将即兴表演达到极致就匆匆退场了。其实所有人心里都明白林村长和这些一起的干部本来就是防止有人闹事,保证工程顺利进行才顺便过来看看,看到工程顺利进行,自然集体也就去庆祝一番。那些围观的人们也只是过来这里凑凑热闹罢了,看看能否得到一些最新的消息,如今已经结束了,就没有必要浪费时间。剩下只是那些深切痛心疾首过的人一直在忙碌,更多是依依不舍,深爱这片土地,而如今只能像告别老朋友一样告别这一切,重新开始自己的人生轨迹。以及停留在附近玩耍的孩子们,遍地充斥着他们的嬉闹声,偶尔回荡着他们天真无邪欢笑声。
正午当空,烈日的光芒如利刃般锋利穿透人们的肌肤。拆迁队的工人们也早早做了明智之举收工,去享受属于自己的午休时间和美食。然而林正一家好像并不那么在意,或者说来不及休息,以钢铁般身躯在这利刃中徘徊,他们正是这座房屋的主人。
“小文,你去看一下还有什么遗漏东西的”林正在远处喊着大儿子林文,手一直地指挥一辆卡车后退将废墟的泥石清理干净。这些废墟看似没用,却有人愿意花上钱买走,这是林正不曾想到的。
就算累点,花多点时间,但可以多挣一些,何乐而不为呢。其次拆迁的人又同意,他们恨不得你们搞干净点,省去很多的麻烦。唯一让人难以接受的大概是村子里那些干部从中吞了2000块,自己才收到四百。这些人无孔不入,变相从中捞出不属于自己那一份。其次院子里木菠萝树,龙眼树也卖了一点钱,虽然不多也没有白白浪费。要不就这样扔掉,那些树木最好的下场也就是被人捡去当柴火烧,还不如这样也许用到更有价值的地方去,毕竟也十几年了。林正想到这理心中才多少有点安慰,脸上乌云才渐渐地消散一些,疲惫不堪的脸蛋如同苍老粗糙的树皮一般,依旧毫无生机。
“没有了”林文不耐烦地随意看了一下顺道回了一句。
李玉拿着两小袋面包及几瓶水从公路另一头走了回来,停留在附近的无人居住房屋前树荫下,并招呼他们过去。
林文他们走了过去,林正也在干完手头最后的活,跟着过去。
“没什么买的,又到中午了。市场离这里又远,这时候去也来不及,将就吃点。小文,小豪记得拿水喝,别干咽”
“就没什么可以买的,打几盒饭都好”林正看着妻子,发起牢骚。忙活那么久之后,本想吃一顿竟然也成难事,心里不由生几分闷气。
“饭店都没有菜了,也不看看几点了。就会冲着妻儿发脾气,有用的话连个回家过年的房子都没了”李玉反道骂了丈夫。自己冒着烈日从几百米远的商铺走了回来,家里那部自行车也是有名无实,关键时刻还真不是掉了链子,而是链子坏了,衣服都湿透。特别是自己刚去的那个商店居然没有这些了,刚刚卖了,还是跑去另一处去买的。世界上巧合的事也只有在你需要的时候才发生,其余的时候如果不去发现,不去过问,也就没有什么巧合的事了。
“都签了字,还有什么好说。要也要不回来了”小儿子林豪嚼着面包喃喃低语道。
“这都是村子的阴谋,屡次打电话催你爸回去签字,地也不肯割回,就赔点钱给我们自生自灭”
“这有什么办法,说是政府拆迁建高速公路”
“就算建设,也要割回一块地。爸妈年老的时候能回来居住养老,人啊总是要落叶归根,综究要回到故乡…”
“现在人都往大城市走了,农村哪有多少人。这样也好,这里都不把我们当做这里人,拿着钱到市区去买房,现在房子都达到70年,够了”林文直接打断李玉的话。对于林文来说,当走过大半人生,剩下不过数十载。生不带来,死不带去,有个居住的地方就是家,而父母则更多考虑将来怎样怎样,保留着大多数人的思想,只要有地子子孙孙都不用愁这方面了。
“现在房子哪那么便宜,还不包装修。就这点补偿款也不知能做什么”
“村里那些干部都不肯割,说什么现在没什么地方了。况且人家又不是只征用我们的”
“人家王大嫂还有几处房子,哪像我们就那么一栋,还……多少人都霸占几块地,那些干部不知卖了多少地,分了多少钱。欺负我们新回来的,没听说王大嫂说当初规划时故意将路线弯到我们这边,旁边一大块地不占用,说是用做操场的,这个小学都要拆了”
“村子里一些长舌妇说我们经常不在家住,而对于王大嫂他们来说在村子没什么实力,另一方面他们不缺地又需要这笔钱。我看是故意不想让我们住这里的。我看了图纸,路线本来都没经过我们这里,在我们前面那家经过,人家有钱有势说动干部,那些干部吃了人家的饭不好打脸,硬是将路线绕过我们这边”
“我们又不是没请他们,白白请了他们。到头什么都没捞着,村子里又多少人不都是过年回来的,房子也是在那里占地,风吹雨打的”李玉望了丈夫一眼,撇了一下眼,继续唠叨。
“谁叫我们那时回来没有办迁户口,现在村子怕我们分钱,给钱都不一定搞得了,只能眼巴巴的看着”
林正多多少少都有点气愤,虽然在外面也混了几十年,多少了解明白这些。毕竟在这个村子也生活了十几年,这些干部……
林正怕再想下去就控制不了自己。
“说那么多干嘛,反正家都没了,不用理那么多了”林豪抬抬头直接回应林正,这个今天显得更苍老的父亲。
“哟,怎么吃这些啊,添不饱肚子。要不买点饭给孩子,他们身体可不像大人能挨一下就过去,饿坏身体可不好。要不去我家吃去”王大嫂走了过来,并招呼身边林正一家。她看上去大约50岁,一根粗旧的黑绳将头发扎着一堆,矮胖的身躯加上宽松的衣服让人联想到萌萌的不倒翁,走路也一扭一扭的实在让人哭笑不得。
“随便凑合点,哪好意思去麻烦你,干完活就上去。你家的地赔了多少”李玉善意地笑了笑。
“能有多少,就一块空地跟一些围墙,说是按政府征用的标准,1200元/每平方,你家的拿到赔偿款没”
在这个村子没多少人与自己相识,自己长年在外,平时偶尔回来联络,逢人也热情打招呼,寻常问短的,能帮忙的也尽量动手,村子里的人以前也偶尔关心关心,现在联系少了,人也就没了。但像王大嫂这样心谈心可能就只有这么一个了,以前还有谈得来的邻居后来因为一些闹僵了,就不了了之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小秘密,打着自己小算盘过日子,这无可厚非,人之常情。物是人非,这道理谁都懂,可只有自己亲身经历了才,体会其中说不出的痛。
李玉叹了一下,强行中断自己所想,尽量抵制自己多想,也害怕别人看出自己有什么变化。
“还没,说得等上一个星期。这房子都拆了,钱还没到手,这叫什么事”
“也没事,反正不敢拖欠你们。你们长年在外挣钱,孩子大了跟着去城市读书也好。村子里还有一些地方有地,我看是王庆生存心搞鬼的。听说现在农村到处建设,发展很快,将来地很值钱。前一阵子村子还分了一些钱呢”
“他们俩兄弟这是放假顺道回来帮一下忙”李玉直接转移了话题,早就从林大那里知道村子里发了钱,可又不关自己的事,说是按户口发的,没那福气。
林正比谁都明白这个道理,可知道有能怎么样,光明白远远不够。当年刚回来的时候是抱着认祖归宗,由于没能拿出一笔钱就不能把户口迁了回来,加上自己堂弟林利在这边安排好,村子也答应割地,就是不能和村子里其他人一样可以分到农田。那时想反正自己都是在在打工,有没有农田也就无关紧要了,就这样糊里糊涂回来了。如今已过十几年,以前自己婶婶还过年的时候过来看望自己母亲,两家顺便联络联络感情,如今母亲也走了,剩下只是电话里的应诺罢了。现在的村子不像当年回来的时候一贫如洗,王大嫂就算什么也没有,毕竟从一开始就在这个村子里了,即使在村子里多多少少有点委屈,但起码有一席之地。
而在林文的脸上看上去并没有那么沮丧,这个家虽然没有了,也许曾经也给自己留下很多很多美好的回忆,但以前这个家总是很少看到父母的身影。在城市里,一家人挤在一间一房一厅的房子里,没有这个空荡荡的。以前自己和弟弟姐姐住在这里,还有几个房间空余,父母长年在外,只是新年回来,偶尔妈妈逢上哪家娶媳妇或房子入火等等回来过,其余时间几乎需要姐弟自己生活。自从自己几姐弟不在这里读书后,这个家从来都是无关紧要的,就像一个旅站,供一家人过往休息的地方罢了。
阳光的足迹从树阴中一点点消失殆尽,偶尔还能感受到几屡微风,唯有大自然能完美地将一切平分给每个人。落日和初升阳光有着极其相似之处,一样的光芒,一样的亮丽,一样的迷人,却有着不一样的使命。
王大嫂走了,留下林正一家。看看眼前地方已变成一片崭新的空地,洁白无瑕,与旁边的杂草丛生相比更让人识别。不远处放着从这个曾经的家搬出来所谓的“财产”,无非是一些门窗,床以及以前存留下锄头铁铲之类,一辆高架的自行车在落日下重新换上新衣裳,闪闪发光。这是当年结婚时买的,一直不舍得扔,全身包裹黑色的油漆,一层层灰尘覆盖在上面,经过岁月的磨合,两者已融为一体。曾几何时,已忘了有这么回事,直到再次看到它,才觉得如此珍贵。人是一种奇怪的动物,总是失去才懂得珍惜。
这些东西不过是这座房子的附属品,皮都不存,毛发何存。它们已经完成自己的使命了,也该回到自己最终的归宿。起码他们有自己的归宿,自己归宿在何处呢。
谈判(1)
在拆迁的前三天,林正接到村子里干部王庆生的电话,电话中要求必需回去进一步商量拆迁事件,要不房子会直接被强拆,政府拆迁队已出动了,这是最后的期限了。
林正明白这样拖下去也不是办法,这已经是第三次了,自己并不是要做钉子户,明确表示可以同意拆迁,只要村子里能解决土地问题,能有一个住处,并不在乎补偿款多少。但村子里也做出自己考虑,以村子已没有多余的土地为借口推迟,因此双方僵持了几个月。
林正只能放下手头工作,和妻子李玉急匆匆赶回去。毕竟两人都是在市区打工,孩子又不在家,要是房子被别人这样不明不白强拆,岂不吃亏了。两人打工的地方离这个家不是很远,坐车的话只需花上40分钟,为了省路费,他们决定开着平时工作的小电动车回去。电动车灵活方便,也许时间还比坐公交花上更少呢。
回来的路上,本来晴空万里,忽然天一下昏暗,昏沉沉如同一张无形的网将他们笼罩在其中,紧接着刮起大风,本来已经看不清前面的路,大风还时不时凑热闹,林正只好降低行驶的速度,尽量靠路边行驶,祈祷能尽快到。老天爷并没有同情他们,反而再加一把火。这种情况持续没多久,几滴豆大的雨点滴落在林正的头上李玉的脸上,这时他们才意识到下雨了,从底座拿出褶皱不堪的雨衣披上并加快速度。老天爷并没有给他们喘息的机会,密密麻麻的雨点接踵而来。最让林正心烦的不是这场雨,而是从刚才一直在口袋里响动的手机,猜到是催自己快点回去。好消息需要多少积累和运气的碰撞才促成那么一件,反观坏消息不请自来,还是扎堆而来。林正终于忍不住呐喊出“拿一下手机”
“你说什么,风太大,听不到”
“手机啊”
在车座后面的李玉紧紧抓住前面丈夫的,从雨衣里伸出一只手在林正口袋摸索出手机接通了递到林正耳边。
“你有没有赶回来,等下村长和承包修建高速的领导就过来了,那边一直在催”
“在路上呢,下雨”
“什么,下雨。这边天有点暗,可没下。你那里怎么下起雨来了,反正你抓紧点”
“先这样,开车,不方便,拜拜”
随后响来“滴”一声,看来是对方先挂了,李玉把手机重新放回丈夫的口袋中。
“谁啊”
“王大嫂,说叫快点”
“说什么”
“快点回去就是了”,林正再一次专心盯着前方。
车缓缓地停在家门口,一眼就看出王大嫂站在门口,她走了过来。在回来的路上,特别是进入村子所属的镇区就已经开始不下雨了,准确的说从未下雨,这边的地没有一点点湿的迹象,但天依旧是昏暗的样子,让人极度不舒服。
“玉嫂,你们回来了,挺快的。刚才才打电话给你们,不过还得等下村里的干部过来”
“王大嫂,你怎么过来了”
“有空就随便过来看看”,林正清楚王大嫂的目的,无非是想争取打听更多的消息,最好是有利于自己的消息而已,绝不是简单地凑凑热闹。
李玉和王大嫂闲聊一会,无非是抱怨自己的现状、无奈和苦衷罢了,远处正走来一群人。林正一眼看出其中两个人,一个是副村长王庆生,一个是承包修建的刘包工头,其余都除了本村一些干部之外,有一个人却是面生。
林正还没来得及思考,就听到王庆生那唯唯诺诺的声音,“这是承包我们村公路建设的公司李总,他就是这房子的主人老林”,王庆生眯着眼睛,嘴角上扬,脸上形成几道皱纹。
“那我也叫你老林吧。现在就差你们这家签字,现在上头在催,所以需要赶快动工。老刘他们都跟你说过条件,大概情况你也了解。如果没有什么问题,那就签字吧”,那个李总拿出了一份协议,反正搞完你们这里我就又完成一项任务了。
林正还没来得及回应,王庆生就抢先一步,“我和老刘已经跟他谈过了,今天就是叫他回来签字的”。混蛋,还想继续闹,真把自己当做村子里的人了,也不看看自己是回来的,王庆生看了几眼林正。
林正本来一肚子的话,想要再争取争取,看着这王庆生,忽然之间一句也说不出。
“村子干部都没答应地割回来,我们连个遮风挡雨的地方都没,我们不签”李玉看丈夫没什么反应,脱口而出。
“你们的情况我也听说了一点,不过这得你们村子里自己解决,我做不了主。不过已经决定近期拆迁了,这是不能改变的现实”
“是啊,她家就这么一块地,怎么说都应该割回”王大嫂也在一旁应附。
王庆生眼睛睁得更大,带着几分怨气,“不是都没什么地方可以割了,你家不是解决,凑什么热闹,该忙什么忙去”
“不割我们不同意,怎么还强拆”李玉表明自己态度。
“大姐,咱们不能蛮来是吧,我们要讲道理嘛。这是政府规划建设,硬来是没有什么好处的”,李总回头望了一眼王庆生,心想着这还真是一块硬骨头,不过今天无论如何都要搞定这件事,不能再拖下去。
“李总啊,我们明白这个道理。我们也积极配合,到就算征用也得解决住处吧。我听说那本来路线经过前面那一家,我家的没有经过”林正心平气和阐述,他知道恼怒并不能解决当前困境。
“这个是那个规划图纸,总之路线是经过这块地方,不过具体征用哪几家是你们村子决定的,只要不影响就好,另外还有政府给的安家费,这就是为了解决住处问题的”
林正接过李总手中图纸,这里显示了大概的位置。林正多少也是接触这一行,自然看得懂,但也明白谁知道这图纸是新的还是旧的,没人说清楚,起码自己是不清楚的。况且那点安家费能干什么,辛辛苦苦建好的房子就被这点钱打发掉,换作谁都不爽。
年初时,村子里就已经在流传今天要建高速公路,说是经过这里。那时林正还不相信,权当玩笑话听听,现在想想是自己无知呢,还是与村子脱离了。直到三个月前,来了一通电话。
“老林啊,我是王庆生啊。村子里建高速公路,刚好经过你家,你也听说了吧,你回来商量一下解决问题”
“我听说没经过我家啊,怎么回事”,林正极力地想摆脱这个现实。
“反正你先回来再详谈,这是好事”
……
挂断电话,林正躺在椅子上,用王庆生的话来讲,这是一件好事。人人都巴不得被征用,拿补偿款。可是此时林正说不上高兴,自己何尝不需要一笔钱来改善自己生活,其次考虑到人终究还是需要一个故乡,一个自己落叶归根的地方,况且自己就这么一块地方,做不到别人那么潇洒。当前能做就是尽量让村子把地割回来,不管在什么地方也好。起码有一个安定的家,妻子李玉也是这个意思。
第二天一大早,林正独自回去。这么多年,很久没有因为什么私事而不工作,几乎一直在忙碌。实在有些事都是妻子李玉去办,自己工价高,能多挣点。但这次不同,这事较为重大,还得自己亲自去解决。
刚回到,副村长王庆生和村子里一些干部已经聚集在自己下家王大嫂的那块地,虽然听不到说些什么,但林正多少猜到了。
林正停好车,走了过去。
“王村长,我刚赶回来”
“哦,老林啊,这是承包这次建路的刘包工头。刚刚在处理王大嫂他们家的事,现在我们说一下具体情况”
“刘先生好”林正自以为礼貌地伸出手去握手,那个刘包工头也只好伸出手避免这个尴尬,伸手动作是如此缓慢而僵硬。
“是这么回事,政府征用修建公路,经过你们这里,你家也被列入征用。赔偿款主要有252平方的一层楼房和政府给的安家费,我初步估计有30多万,具体条条框框都在协议上,你可以看一下”
“是这样的,大概情况我也提前知道一些。现在我的意见是村子里能割回一样多的土地,房子的拆迁款那些再说,先解决这住处问题”
“这个是你们村子自己内部想怎样解决,我们公司只是负责按照政府规划要求征用,将赔偿款赔付给你们。今天王村长也在,看看怎么解决这个问题比较好”
“老林啊,现在村子里没多余合适的地方割给你了,况且现在村子里情况不同了。这拿拆迁赔偿款多好,多少人羡慕都来不及。刚才你也看到你下家王大嫂他们就同意了”
“王村长,你也是了解我情况的。我这房子来之不易,而且就这么一处”
“这情况我会再一次反应给村子,村子干部商量后会尽力解决,你先同意签字”王庆生说话语气明显加重一些。
“你们先解决地的问题再说,我不能这样平白无故签字”林正留下一句话,就准备走了,明白继续下去也是僵持着。
“你自己考虑一下,顽固抵抗是没有任何好处,这是政府征用”,王庆生十分生气,这么久都是别人来求自己,今天还受了窝囊气。
“这都各自退让一步,今天大家齐聚一起就是考虑如何解决问题的”
“刘总,你是不知我们家的情况,我不像其他人一样,就这么一块地”
“我可不是什么刘总,直接叫我老刘就好。我也明白你这种情况,但咱们也不能这样专横独断,凡事想开点总会有解决的办法的,不能只想着这么一条路,这条路不通也会有其他路可走嘛”
“我就直接敞开说了,村子里割回地给我,我立马同意拆迁”
“这……”
王庆生看见刘包工头劝说也没用,就直接带头走人了,其中跟着来的干部大部分虽说是凑凑热闹的,其实也想看看结果能不能从中捞一份好处而已,他们其中一些人的话在林正看来无非是一些废话而已。
“老林啊,你怎么这么固执呢。这是多好的事,纯粹是送钱给你的,你都不要”
“你也是村子里一份子,也应该为村子尽一份责任,尽一份力了”
“村子里以后要是发达,你自己在外面都有光不是吗”
“想当初你们兄弟几个回来的时候,我们村何尝亏待过你们,尽心尽力还割地给你们,要不哪来今天这样的好事”
“村子里都不知有多少人对你们兄弟几个有意见,正好可以趁着这件事化解矛盾,改变别人对你们的看法,看到你们积极配合村子”
“你二哥家也是僵硬着,完全是看你的意思,他一向很多事跟着你”
他们一直在说着,林正却一句话都没有回应,他们也自知无趣,便早早闭嘴了。
刘包工头看着王庆生和那些干部离去的背影,也想着走了,未料林正紧紧拉住他的衣袖。
“老刘啊,我有话想跟你说”
“你也看到我们家的情况,希望你帮忙帮忙”
“肯定的,我也想尽快搞定,要不是哪天上面催得紧,我也无奈。但是说真的,我也是有心无力啊”
“你们公司不是和村子里共同合作嘛,按理说应该是要解决我们这住处,起码也得多和村子沟通安排解决好我的问题”,林正递上一支香烟。
“这个好说,我也不是什么刻意刁难的人,能帮上忙的我肯定帮。我们给的安家费就是为了住处问题的,我会叫村子里干部重视你这个住处的问题,争取早日解决,这样我们都省事”,刘包工头接过香烟,咬在嘴里,林正急忙点上。
“有劳你了”
“应该的,我也不想拖着”
“那我先走了,下次再说。你也好好考虑考虑,时间不多了”
林正望着刘包工头离开的身影,地上还清晰看到杂乱无章的脚印,那痕迹深深印在林正的心中。
林正走进了院子,这里绿油油一片,杂草丛生,几棵老树即使地面早已干枯依旧生气勃勃,院子里的那口井周围的水泥板早已干裂,屋子里充满一阵阵发霉的气味,蜘蛛网若隐若现挂在四处的角落里,燕子窝悬挂在楼道处。
林正很庆幸那些人没有走了进来,否则看到这一幕不知又多了多少的理由。林正便打开窗户,深深吸了一口,拿起锄头忙活了起来。
林正干完一切才开始骑着电动车回去。回去的路上,林正一直心不在焉,车开得东倒西歪,被后面的人直骂是找死,即使这样林正依然在想自己的事。人家王大嫂不缺地,那是分给自己小儿子的,另外还有两处地方。正好小儿子就要结婚用钱,当然迫不及待,希望得到一笔钱,这无疑是上天恩赐的机会。
以前见到这些干部,总是毕恭毕敬的,生怕说错一句话,做错一件事。如今去他的,爱怎样就怎样。前面那家不也是没同意吗,说不定不行呢,林正抱着侥幸的心里。实在不行,自己就这样拖着,他们还能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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