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海惊雷》——懒飞天
第一章 挑灯看剑
临近午夜,陈启明赶到东村牌坊门口,一眼就看见了要接的人。
大哥陈长庚一袭黑衣,背着行囊,正抬头张望着两边商店的灯火招牌。除了几家售卖烟草和酒水的店铺,其他大都已经关门打烊。
“哥”,陈启明先是唤了一声,加紧脚步靠近后,又唤了一次。
陈长庚回头见到弟弟,点点头说道:“嗯,启明。”
“你住这里面的哪?“陈长庚扫了一眼东村密集的楼层,问道。
陈启明说:“哦,不远,走吧。“
于是两人一前一后在村巷中穿行,凹凸不平的石路上终年湿润,在灯光下混着尘土的水迹反射出斑驳的冷光。
走了一阵,陈启明说:“在村西面有小门,可是过了十点钟就会关上,只留牌坊门进出。”
陈长庚:“嗯。”,脚步避过一处小水洼,问:“你在这租住多少钱一个月?”
陈启明答道:“六百五十块。”顿了一下补充了一句,”不贵。”
“包水电费吗?”
“不包的,一个人住用不了多少。”
陈长庚扫视着宽不过三米的巷子,两边遮天蔽日的楼房,沉默地随着弟弟的脚步在一个路口转弯。
寥落的灯光把两人的身影拖长、缩短,在墙上、地面移动着,重叠,又分离,再重叠分离。
刷了门禁卡,陈启明带着陈长庚上到五楼,开锁,打开房门。
这间面积不过十几平方的单间一览无余。一床一柜一书桌而已,里门就是一墙之隔的阳台连着小厨房卫生间。
虽然提前打扫收拾过,但陈启明还是有些局促。
所幸陈长庚也没说什么,他只是临时借宿一晚,明早就离开去办事。
“鞋子放哪?”陈长庚看到门外的鞋子后,问道。
“哦,外面就行。”陈启明平时都是脱了鞋子进房,不大在意鞋子的问题。
陈长庚想了想,还是把脱下的黑皮鞋提进房间,让弟弟找了个位置摆放。
“过去我也不担心贼,但以前在大院住时,你嫂子的鞋丢过一次。”他说。
陈启明点头,走到卫生间给陈长庚备洗澡的热水。
陈长庚关上门,发现门后贴了一张便签纸,上面写的是一些简单的菜名,正是陈启明的字迹。
五楼虽然通风采光都还算不错,但供水水压低,从电热水器放出来的热水比尿尿的水柱大不了多少。陈启明用水桶放热水,同时向哥哥解释。
“水龙头也是水压低?”陈长庚看了一眼,狭小的卫生间里,一根细水管垂在水桶上方,流量的确少。
陈启明说:“倒也不是,水龙头水压正常的。”
“那是不是热水器的问题?不叫房东检查一下?”
“没,反正也不用多久热水,夏天到后我就洗冷水澡了,不影响。”
“哦。”
热水一时半会也未能放满,见哥哥整理行李,陈启明便从挎包里取出陈长庚来之前让他帮忙打印的文件。
他特意把文件多打了两份,但也没细心到准备有回形针订书机,为了几页文件的装订倒是把两兄弟难住了,翻找了一下只得作罢。
闲聊了一下陈启明现在所就职的剑社,陈启明说:“这个剑社,会存在多久还不好说。”
陈长庚早前听闻弟弟说过剑社惹上官司的事,说:“你有什么计划?你先不管他们与官府的事嘛,既然是还能争议扯皮的事,说明一时半会儿也不会有变动,就暂且继续呆着,积累经验,有结果再走也不迟。”
好日子不长久,好日子过一天是一天。
洗漱完毕,陈启明说自己打地铺睡,让陈长庚睡床。
陈长庚试了试房间的床,说:“腰不好,睡不了这种软床垫,我睡地上倒舒服一些。”
陈启明知道此话不假,也没说什么,给他设置了WIFI,各自看一阵手机就关灯睡觉。
不多时,躺在地面铺盖上的陈长庚就察觉门下方有凉风往脑袋灌,和陈启明一说,于是拿纸箱等物挡一下门缝。
“唉,”陈长庚叹了一口气,黑暗中说出这么一句话。“启明,这些日子我想明白了一些事。”
陈启明应了一声,表示自己在听。
“我练剑二十年,修炼的是土剑与木剑,出来打拼这么多年,虽说孩子也养了,生活还算过得去,但没什么长进,反而剑道大不如前。当初一方面为照顾爸妈方便孩子上学,一方面也觉得在土剑局事务繁杂,不如意,就回了家乡工作。
在家乡也几年了,还是不行,你看我现在已经过了而立之年,同期的师兄弟有在编制内做到比较高的位置的,有的出天外历练了,有的做生意成了大老板小富翁……
相较之下,我头几年是舒服了,安逸,没有什么贪图,想着修炼剑道吧,安安分分过日子,像是老妈教育的,知足就行。
可现在,真的到了一个中年危机的境况了。修炼到了瓶颈,为什么会这样?”
陈启明有话想说,但没有开口。
“到头来,我们没有做好规划,修炼上,长生路上。
其实我之前还有那么一份计划的,什么时候剑阶考核什么时候评剑师级别什么时候……
回家乡后这计划就没延续下去了,现在看是没有足够重视。
钱少难倒英雄汉,我儿子说要这个要那个时我还要掂量着钱够不够用,这又是花销那又是花销,我能不想在儿子想要什么玩具时就给他买?
换作以前,我觉得住在这种房子不算什么嘛,现在是觉得当时怎么就能在租来的房子里甘之如饴,不觉得窘迫。一个人在一个阶段追求的东西不同,我当时追求的还是太少了,太容易满足了。”
说着说着,发觉陈启明没有掏心窝子说话的意思,陈长庚也不开口了。
这个胞弟的毛病,有点“闭口禅”的意思,也不知道还要修炼多久。
觉得门缝还是透着风,陈长庚还是调转头脚方向才睡。
陈启明面朝墙壁侧卧,听着自己的呼吸好一阵,缓缓睡去。
那天夜里,不知是不是陈启明做的梦,大哥陈长庚点燃了一盏油灯,就着豆粒大的灯火,对手中的剑看了很久。
第二章 递上辞呈
陈长庚离开后又过了几个月,陈启明下班前拿着辞呈找到了上司。
上司拿纸巾一边擦脸,汗湿的脸粘上了一点碎屑,一边拿过了陈启明递上的辞呈。
中年人看到纸上的内容意外地“哦”了一声。
陈启明没多说什么,也不知道怎么开口,他表现得相当平静。
上司看着辞呈沉吟了一下,抬头对他说:“先放我这看看。”
陈启明点头应是,便离开上司的办公室,回去拎起自己的黑色挎包,打卡下班。
辞呈上表示会在一到两周后离开,留下了足够剑社招到新人接手自己工作的时间。
应该足够吧,他也说不定,剑社每天都在招人,可社内是愈发的冷清了。
要不是前些日子有任务要完成,为此耽搁两个月,可能他现在就是待业青年了吧。
他嘴角勾起了一个弧度,表情轻松。
陈长庚曾经说陈启明的脸藏不住心境,喜怒常容易形于色,开心就满面春光,不开心则是冷若冰霜,拒人千里之外。
而一张阴沉的臭脸,足以让人厌恶胜于喜爱。
陈启明,臭脸摆得比谁都多。
不是小孩子了,不会笑脸迎人,注定你比别人混得差。
看到这张性冷淡脸,运气不会找上你,机会不会找上你,姑娘不会找上你。
可在陈启明自我感觉里,自己的确是还像个少年,尽管已经二十七八了。
按家里老一辈的算法,他都近三十了。
随心所欲的青年,终究是面对上了人生的高山。
走在路上的陈启明恢复了面无表情的状态,他总是感觉累,心理上的。
木棉絮在风中飘飞,最盛处,如同透明的雪花。
这东西和蒲公英的花差不多,一团轻飘飘的绒毛包裹着种子。
没什么特别的,他懒得细心端详。
真正的雪花是什么样子的?陈启明没亲眼见过,他不止一次向往北方的雪冬。
木棉絮在夕阳下随风漂浮,零落。
回到住所,房间有些闷热,天气已经是入夏了。
晚餐在路上就已经想好了,煮粥。
至于菜,一条之前备着的青瓜,凉拌。
借住的那晚,陈长庚看到门后的便签第一行就是——“凉拌青瓜白粥”。
简单,也是陈启明觉得能排第一的原因吧。
放米煮粥后,青瓜洗净,在竹菜板上略略削皮,保留一些青皮,对半开,然后切片,厚薄随意,反正刀功也一般,不一致厚薄度,口感丰富一些。
装盘,撒盐,拌匀,倒上从家里带来的花生油,再拌匀,大功告成。
家里的花生油香味就是浓,陈启明又想起了双亲。
不多时,粥好了,就着凉拌青瓜,陈启明吃得干干净净。
洗完一个痛快的冷水澡,没多久,上司给他发来了信息。
“启明,你辞职的事,你考虑清楚了没?出去面对的问题,你想过没?我希望你是经过考虑清楚才决定的,不是一时冲动,决定踏出去了,就没有后悔的。”
陈启明回道:“考虑好的,之前是有任务在身,不然就会在几个月前提出了。”
上司是同乡,平日还是多有照顾,抗下了上峰的不少压力。
但自己是沦为了拖油瓶啊,散漫的性子惹下的问题不少,终究是不能得过且过。
“哪里都会有压力,这段时间上峰的变动比较大,人员上,战斗方式上,我也没能及时适应得了,可能你有困惑。”
“这样吧,我还是给你两天时间考虑考虑,如果你两天后还是坚持辞职,我就报告上峰,准许你。你如果决定要离开剑社,我也不能勉强你留下。也希望你以后的剑道更顺当一些。”
陈启明看完后,思考了好一阵措辞方才回复。
“某哥,对公对私都是好事,藏剑我是半桶水,剑社需要更高质素的藏剑人,起码都要有主修藏剑的人才。
我都需要再转职。我计划就是准备自学文剑,画剑初级科不太管用,起码考个文剑真科。继续待在舒适圈刺激不了斗志,迟就迟点,要试试,三十岁还定不了剑道方向就此生无望了。
最怕瞻前顾后,又浑浑噩噩一年。
您放心,我会整理好各事务,准备好交接的。”
什么感激照顾就不写了,有些矫情,等走时请客吃饭,多说一点吧。
又聊了几句,以陈启明跟上司互道晚安结束。
失去了每个月的薪资来源,陈启明心中不免有些惶恐,所幸手头的积蓄还足够支持些许日子,不至于令他流落街头。
能不能及时投身新的剑社,陈启明心里也没底。
人生漫长,剑道漫长且崎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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