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教问鼎之道不虚行》——慕游仙
第一章 深海来客
春城无处不飞花,寒食东风御柳斜。
清明时节,淫雨霏霏,清减了满地韶华。万物生长至此,皆清洁而明净,故谓之清明。
然而,便是在这春和景明的日子里,茫茫东海却显得躁动不安,有悖节令。海潮翻涌,掀起滔天巨浪,吞吐不息,似有一股沉潜已久的力量将要从大洋深处喷薄而出一般。
东海海眼,海之丹田,是浩瀚苍溟最为深邃迷离的地方。终年不见日光,四周漆黑一片,被深深的死寂常年笼罩,几乎所有的生物都难以承受此地的压强,荒芜得没有任何生命迹象。
但在此时,阒静了数万年的东海海眼,忽然传来幽幽诗响:“平生不修善果,只爱杀人放火!忽地顿开金绳,这里扯断玉锁。咦!钱塘江上潮信来,今日方知我是我!”
那声音凭空响起,飘飘渺渺,杳杳冥冥,叫人难以捉摸,倒好像是从三维空间的裂缝中传出来的。
当最后一个“我”字吐出的时候,海眼中蓦然卷起一股气流,盘旋而上,直冲九霄,倏然划破汪洋,形成一条中空的水道,贯穿森然大海,通达海面,蔚为壮观。
如此瑰丽奇景仅仅维持了刹那,水道转瞬崩塌,沧海赫然平复,浪涛一卷,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一般。
熟不知,一道人影早在水道崩塌之前,已不着痕迹地越过茫茫沧海,扶摇而上,悄然傲立云端,睥睨天下,忘乎所以。
这人穿着一身不合时宜的古装,衣襟在风中猎猎飞扬,脸上罩着一张冷若冰霜的镜子面具,只露出一双阴狠乖戾的眼眸,冷冷地打量着浩瀚苍溟,眼神中充满了警戒。
碧海潮生,熏风软醉,撩得人心如游丝。
这人神色凝重,缓缓吸了口气,空气入体瞬间,神色猝然一变,不禁单膝跪倒,只觉空气中贪、嗔、痴三毒纠缠,毒性猛烈,一入鼻息,立刻毒随气走,流窜全身,冲刷百骸,侵蚀他的元神。
好在他心存试探,这口气并未吸入肺腑。他急忙闭了气窍,一掌打在自己胸口,震动膻中罡气,左手结「寥落昙华印」缓缓扣出,全身金光澎湃,圣气凛然,如踢倒了太上道祖的八卦炉,灼灼烈焰在长空泼开,烂漫横流,云蒸霞蔚。
过了片刻,那人指尖逼出数点鲜血,漆黑如墨,才将三毒化开。
“好厉害!”这人神色动容,直起身来,慨然叹道,“这末法时代果然有些门道,不愧被称为「玄门炼狱」,三毒炙盛,六贼横行,竟逼我动用大乘上式「刹那昙华」才扫尽灵台阴霾,可见此地生灵是多么的泯灭根行,污秽不堪!”
这镜面人声线怪异,忽阴忽阳,如戏曲念白一般拗口饶舌,在云端自言自语。
随即恍然大悟:“怪不得儒道释三位掌教执意将「永夜妖荒」的那群余孽口流放至此呢!原是要以天地为炉,造化为工,三毒为碳,六贼为火,将他们炼到天人五衰,****,体内的元神兽自然尸解,也就永世不得超生了!”
“哼!”镜面人两眼冷然望天,突然五指握拳,发出夜枭般的喋喋怪笑,“好厉害的手段,不愧为玄门正教,深得我心啊!”
他一面用手推拿着自己胸口,缓解着初来乍到的水土不服,一面沉吟不语,暗中盘算:“这腌臜之地多待一刻,便多一分走火入魔的危险,稍不留神就道心失守,为三毒所趁,销魂蚀骨,万劫不复……事急从权,不妨先抓住那孽种,以此要挟,不怕他夫妻二人不肯就范!”
镜面人打定主意,发出一声瘆人冷笑,大袖一拂,身形瞬动,快得不及眨眼,如流星曳尾一般往濒临东海的耘山市呼啸奔腾而去,在空中掠出一抹绚烂烟霞,划破长空,引得东海渔民竞相瞩目。
……
耘山大学,审讯室外。
“砰砰砰!”陈颖忐忑地敲了敲审讯室的大门。
审讯室内传来一声斯文的顾唤:“请进!”
陈颖应声走了进去,环顾左右,见审讯室内甚是宽阔,只搭着数张红木桌椅和一架小叶紫檀的山水屏风,粉墙上例行公事地挂着“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八个大字。
屏风前坐着陈颖的班导——柳夷轩,约摸三十来岁,西装革履,戴一副学士眼镜,上衣的口袋里讲究地掖着一方手帕,流露出一股书卷之气,一副斯斯文文的样子。
陈颍略微有些紧张,毕竟到这审讯室来对一个三好学生而言绝非什么好事,支吾道:“柳导,您找我?”
柳夷轩随手指了指自己对面的座椅,温言笑道:“陈颖,坐吧!耽搁你的休息时间,实在不好意思。但你无需紧张,学校传你前来,不过例行公事而已!”
陈颖面上不动声色,缓缓坐下,对于深谙国人说话艺术的他,自然不会相信这套敷衍之词。
今晨一早,他便听说昨天夜里有本校女生在东湖遇害,死因莫名。警方早已封锁现场,几经勘查,初步认定,不排除他杀的可能。
校方虽极力封锁消息,但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学校早已流言四起,传得沸沸扬扬,甚嚣尘上,各种揣测都有。陈颍已至少听过四个版本,而且每个版本都被他们说得绘声绘色,仿佛他们就是冤亲债主一般。
出了这种事,女生寝室更是人人自危,但凡有些条件的,都已尽量不在校园活动。
陈颖心怀磊落,自然不惧学校调查,开门见山说道:“柳导,您有什么疑惑尽管问,学生绝对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积极配合校方调查!”
柳夷轩脸色苍白,神色凝重,似乎并没有因为陈颖的坦率而感到丝毫欣慰,反而踌躇不已,斟酌问道:“陈颖,昨天夜里11点左右,你是否有经过学校东湖?”
几乎每个大学都有这么一个所谓的“东湖”,虽然蚊虫满天,漆黑一片,但每个晚上依旧是情侣扎堆,而且先到先得,跟沿街卖菜的小贩有得一拼,去晚了就只能败兴而归。谁要突然把手电打开,准能被虐得体无完肤,各种花式虐狗。
陈颖自然实话实说:“是,昨天晚上我在操场夜跑,错过了洗澡时间,操场清场后我又去淋浴房冲了个冷水澡,回宿舍的时候大概十一点整,恰好经过东湖。”
柳夷轩不觉呼出一口浊气,咽了口唾沫,沉吟问道:“那你经过东湖,可有看到什么可疑人物?”
陈颖眉头微蹙,仔细回想昨天晚上经过东湖时的场景,画面一帧帧在脑海回放,如看监控一般,过了半晌,东湖的湖堤上蓦然闪过一个模糊身影。
陈颖不禁揉了揉太阳,立马将这个身影锁定。他当时走的是东湖绿道,与东湖湖堤隔湖相望,只是远远望了一眼,依稀看到一个人影从湖堤上快速经过。
陈颍倒抽一口凉气,将那人影放大,在脑海几经甄别,迟疑说道:“我好像看到了叶家大少!”
柳夷轩闻言一凛,猝然失手,险些把桌上的水杯打翻,但已渐出不少水渍。
陈颖口中的叶家大少名叫叶良辰,乃耘山市第一财团叶氏家族族长叶长兴的独子。世家独苗,从小在蜜罐里长大,集万千宠爱于一身,在这耘山地界还没人敢捋他的逆鳞。
就连这耘山大学也是由叶家祖先斥资兴办的“耘山义学”发展而来,校史上的几次翻修拓建,叶氏家族从图纸到动工也都亲力亲为,一掷千金,甚得耘山百姓尊崇,可谓功在当代,利在千秋。
叶良辰本是陈颖的学长,两人向来没有瓜葛。但叶良辰平日在学校里飞扬跋扈、只手遮天惯了,又兼着学生会的主席,时常抛头露面,越俎代庖,陈颖想不认识也难。
柳夷轩自知失态,连忙把水杯扶好,用兜里的手帕把桌上的水渍抹干,暗暗叹了口气:“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闯进来,你紧着投胎,我便送你一程!”
第二章 心理测试
陈颍见柳夷轩神色倥偬,举止怪异,不禁有种芒刺在背的感觉。
默然片刻,柳夷轩忽从桌上的公文袋中取出一张密密麻麻英式的文案,两眼一挑,递给陈颖一个讳莫如深的眼神:“陈颖,接下来我们做一个心理测试,请你认真作答,这可关系着你是否能够从耘山大学顺利毕业!”
“这么严重?”陈颖不禁失声叫道。
柳夷轩微微一笑,向陈颖眨了眨眼,含糊其辞:“你平心作答,无需太过刻意,必要时我会提醒你的!”
陈颖心下会意,多半是走个形式,忙打叠精神,调整状态,点了点头。
柳夷轩两手交叉抱拳,伸了个懒腰,暗暗启动了袖里的录音笔,随即开始出题。
请听第一题:
“有个小男孩酷爱足球运动。有一天,他决定去商店买个新的。商店的老板娘把店里最后一个足球卖给了他,他高兴的晚玩了整整一个下午。到了晚上,这个男孩回到家中,打开电视,看到了当地的一则新闻,他立刻吓出了一身冷汗,请问这是为什么?”
“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陈颖一脸懵逼,心中数以万计的草泥马呼啸而过。
柳夷轩见陈颍一脸不知所谓的表情,忙扶了扶眼镜,干笑两声,提醒道:“咳咳咳,陈颖,不要拘于常理,解放你的天性,某些时候真相远比想象更离奇!”
陈颍不禁倒抽一口凉气,咬了咬牙,大脑飞速运转,将“足球”、“老板娘”、“新闻”等一个个字眼在脑海中转换成已知条件,构建起错综复杂的等量关系,以假设法进行推导求解,揣摩半晌,突然说道:“难道男孩儿收看的这则新闻说得是商店的老板被杀,头却不见了!”
柳夷轩见陈颍泰然自若,不禁微微一凛,再次核对了一下标准答案,心下了然,故作欣喜道:“没看出来,你还有这方面的天赋!”
陈颖首战告捷,如释重负,瘫倒在座椅上,一副生无可恋的样子。
请听第二题:
“马戏团里有两个侏儒,其中一个是瞎子,瞎子侏儒比另一个侏儒矮。但马戏团里只需要一个侏儒,戏团的侏儒为娱乐大众自然是越矮越好了。于是,两个侏儒就决定比谁的个子更矮,另一个高个就去自杀。可是,在约定比赛的前一天,瞎子侏儒,也就是那个更矮的侏儒已经在家里自杀死了,地上残留着许细碎木屑,请这这是为什么?”
陈颖光听题干已听得毛骨悚然,不禁打了一个寒颤,心下咆哮:“这尼玛都谁出的题?让我知道非把他打成侏儒不可!”
陈颖定了定神,让自己快速冷静下来,好在他已经答对了第一题,大致摸清了出题者清奇的脑回路,当下往不着眼处想,蓦然脑中灵光一闪:“莫非是那个高个的侏儒,晚上偷偷去了瞎子家里,把瞎子家里的家具都锯掉了一截。瞎子因为眼瞎看不到实际情况,只能靠自己的身体感知那些家具,当他突然发现自己家的家具都变矮了,就误以为自己长高了,所以就自杀认输了?”
柳夷轩听陈颖分析得头头是道,不禁得瞠目结舌,频频点头。
……
请听最后一题:
“一个年满八岁的小男孩,亲眼目睹了一位身着西装、极其残暴的杀人狂在肢解一位女性的尸体。男孩突然惊恐的大叫起来,杀人狂发现了男孩,于是就要将他杀掉,可那个男孩突然惊恐的说了一句话,那个杀人狂立刻挥刀自尽了,请问那男孩说了什么?”
陈颖答了这么多道题,早已轻车熟路,随着正确率不断攀升,竟有种越战越勇的感觉,每次听题都隐隐有些亢奋。随即思绪一转,已有腹策,打了一个响指,比了一个柯南的招牌动作,故作深沉道:“真相只有一个,那男孩说得就是——你当初就是这么杀我的!”
柳夷轩不禁站起身来,连连鼓掌,啧啧称奇:“以你这智商,在我们学校还真是屈才!”
陈颖受宠若惊,讪讪一笑,反而有些不好意思。
柳夷轩饶有兴致地打量着陈颖,如打量着一只濒死的怪物,眼中蓦然闪过一丝阴鸷,缓缓退到五米开外,嘴角微微抿起,颇有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阴阳怪气道:“陈颖,成绩相当不错!十二道题只错了三题!”
如此叼专古怪的问题,陈颖能答对八题,也不禁有些膨胀,深感自己IQ爆表,沾沾自喜,故作谦逊道:“多亏柳导有方!”
“别介!”柳夷轩撩了撩耳边鬓发,神色骤变,一脸人畜无害地说道,“你这身本事,我可教不来。陈颖,实话告诉你,这是一套国际通用的反性向测试题,正常人只能答对一到三题,甚至一题都答不上,答对五题就是变态,答对八题就是精神分裂……你觉得你是什么段位?王者还是星耀?”
柳夷轩突然变了嘴脸,身上的气质也随之改变,一幅小人得志的做派。
“你说什么?”陈颖一脸愕然,完全没醒过神来,只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说什么!”柳夷轩一声冷笑,从袖中缓缓抽出一支录音笔,“来人啊!把这个变态精神病即刻送医!”
一声令下,警务室外顿时冲进六名医务人员,都带着口罩,穿着白大褂,个个眼神阴鸷,凶神恶煞,犹如六条伺机而动毒蛇。
陈颖立刻反映过来,这次会面是有心人处心积虑的一场布局,昨晚必是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危险在侧,陈颖不及细想,立刻进入备战状态,拿桩站定,气劲布满全身。
他是班上体委,选修过“24式简易太极拳”、“初级太极剑”和“基础散打”等等课程,日常和同学切磋,身手颇为不弱,一见六人来势,就知对方绝非普通的医务人员,个个都是一流好手。
柳夷轩递了一个眼色,六名医务人员眼神一碰,其中两个自觉守在门口,另外四个分成两队向陈颖左右包抄。
陈颖虽然体育良好,却严格秉持奥林匹克精神,以和为贵,鲜少与人动手,何况还是练家子。事到临头,只能将有生以来看过的所有武侠小说在脑海中迅速闪现,什么“他强由他由他强,清风拂山岗;他横由他横,明月照大江”、“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天下武功,唯快不破”等诸般口诀,纷至沓来,却没有一句顶用。
眼看敌人已冲到跟前,陈颖手忙脚乱,还没想好如何出手。
四名医务人员却是默契自生,配合无间,其中两人分以“七十二路小擒拿手”抓向陈颖的两臂,极尽分筋错骨之能。另一人则擒向他后背脖颈,专拿“风池”、“大椎”三穴。最后一人则以“旋风扫叶腿”扫向陈颖的下盘。
四人几乎同时发难,陈颖避无可避,事到临头只想起一句“手是两扇门,全凭脚踢人”,不禁纵身而起,一声大喝:“断子绝孙脚!”
两腿一分,在空中踢成一字马状,只听“呲呲”两响,似有蛋壳碎裂声音。
陈颖旋身落定,不明所以,只见两名医务人员倒在地上苦苦挣扎,手捂裤裆,满面泓红,额上青筋鼓起,恨不得以头抢地。
陈颖不禁汗毛倒竖,下体不由一紧,隐隐有种共鸣,看来自己这一脚也踢忒实了。而自己两腿裤管也被人以爪力抓破,留下数道血淋淋伤痕,火辣辣地疼痛。
“小子,使下三滥的手段,算什么英雄好汉?”
陈颖回过神来,一脸不屑,阴阳怪气道:“你以为演TVB呢?就你,还英雄好汉?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最多演个战五渣,五分钟的戏份就顶天了!”
陈颖嘴上不停,满嘴跑火车,蛊惑人心。脚下也不停步,足底生风,一脚跨过厅中的议事桌,临空扑下,拔腿就跑,以百米冲刺的加速度向警务室门口冲去。
“拦住他!”躲在一旁的柳夷轩急忙大喝。
门口两人点头会意,手臂交叉,将大门封死。
陈颖无可奈何,孤注一掷,泰然大喝:“天下武功,唯快不破!”凭借二十年来的单身手速,快如闪电地使出一招“野马分鬃”,两手一拨,大开大阖,虽有违太极拳理,却将二人猛然推开,“嗖”地一声窜出门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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