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蜥蜴人——视觉之外》：山顶

山顶

那闪闪发光的海面上，是一望无际的汪洋大海。太阳使得这里的海平面常年闪耀着蓝宝石般的光泽。这是上天赐给“归岸人”的专属礼物。

这一片的大海，是青蓝色的。海上倒映着的青塔，与天空深蓝的影像将相辉映。使得这海，这塔，这天空，都格外璀璨夺目。这是一座巨塔般的大船。千百年来，从那只随时忍受暴风猛浪摧残的飘零船体，历经无数个风风雨雨的日日夜夜后，变成了今天这美丽坚实的青塔。那个时候垫上了多少父辈们的心血，才把这船加砌成塔，再加砌到坚不可催的高塔。

以前在归岸号，从来没想过它这么小。却这么美丽。以前觉的像个家国，现在站在菲顿这个真正的大城里，才发现“归岸号”原来这么小，天地原来这么大。

“可是，为什么我们的祖先，要选择在船上活下去呢？”奥力问道。

“因为，这是前王的命令。我们的祖先犯了错。”姆苏里哈的双眼望过去，流连在泛着银光的青塔上，又开口道:“但王是仁慈的，他并没有将我们驱逐出境。我们成为了“归岸人”。居住在菲顿海面上的人类。”

菲顿是整个西亚的首都，也是西亚最大的城。由七十四个小城市组成。座落在西亚正中央的位置，它享受着周围城市和人民的拥戴。富丽堂皇的宫殿，穿着黑色？衣和黑色长底靴的勇士，守卫在王殿外的剑客。穿梭在山野间的捕猎者们。以及居住在宫殿里的王。长满绿杉树木和青苔的灌木山草，铺满五颜六色的花花草草，放眼望去流淌的山山水水。都让人动心的不能自己。

这是第一次离开那个居住了十年的“归岸号。”所有这个年纪的孩子都会在这一天前往菲顿的城殿。把自己的名字谱入菲顿的祖册上。从此，他就是一名菲顿的自由人。可以随时随地在菲顿及各个城市走动。

今年又是一批刚满十年的孩子们。姆苏里哈带领他们去谱名字。这是他们第一次从“归岸号”出来。离家去外面更大的世界。去做更大的梦。

这三天来，他们一直攀爬在一座山峰上。此时正值春分，整座山散发着诱人的深绿，外面更是重重叠叠的枝丫木干。看上去非常难爬。可偏偏在这山体中，有一条通往山顶的羊肠小道。那高大巍峨的山峰，互相交错的树枝，调皮的让人脚下打滑的草地，蹿跃在林间的鼠兔，游戏在树上的松鼠。和头顶传来的鸟儿的叫声。那么动听可爱。这通向山顶的三天时间，显得有趣极了。

姆苏里哈说，从最高的山顶上观望自己的故土。能让孩子们拥有梦想。只有爬过最高的山，怀揣过最大的梦想的孩子，才有把名字谱上祖册的权利。他们是有能力自由的人。

他们都爬上去了，除了费吉。

路易斯没有把他扶起来。因为这个人自己不愿意起来。

大家走了，费吉被送回了“归岸号”里。

站在这能俯视家乡的山顶上，所有的孩子都唏嘘不已。这代表他们的名字将会被谱进城册。也代表从此以后，他们的双脚将踏过更多的地方，双眼将看过更美的风景，双耳将聆听更多美妙的事情。这该是多么让人憧憬渴望的事情啊，路易斯想。那自己呢？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呢？

是菲顿万人敬仰的勇士？王身边的御使？还是养家糊口的普通人呢？

似乎所有的孩子都在讨论这个问题。

姆苏里哈先生呢？你以后要做什么？”人群中有个稚嫩的声音问道。所有孩子们被这个话题提起了兴趣。都纷纷围着姆苏里哈问个究竟。

“他以前可是没有梦想的！”旁边的贺德先生捋了把胡子笑着走过来。

“为什么呢？”

“因为姆苏里哈先生这一辈子都想呆在“归岸号”里。所以说他没有梦想。”贺德哈哈大笑。

“老人头，谁说我没梦想的？”姆苏里哈甩了一把泥巴过去。

孩子们哄笑着。奥力突然问道:“学者说是以前没有，那现在有吗？”

两位学者的眼光同时定格在奥力身上。路易斯也看了过去，大家都是十岁，这家伙个头真大。

路易斯看到，两位学者好像都非常高兴。

“因为现在姆苏里哈先生的梦想，寄托在了你们身上。”贺德的手指划过孩子们面前，又憋笑着道:“因为现在先生的身体撑不起他的梦想了。”然后大笑着躲走了。

“…………”

其实贺德和姆苏里哈都不老。只是满脸留的大胡子盖住了他们那张中年的脸。看上去给人一种六十多岁的感觉。

路易斯望过去，奥力在众多孩子中间显得尤为不一样，无论是身高，是气势。还是其他。路易斯在心中慢慢的有点儿崇拜起这个同龄人了。

可是，能呆在这儿的时间却并不长。将近傍晚，他们便离山顶远了不少。夜晚的山下应该很美吧，夜晚的“归岸号”应该被月亮和海面照得更加绚丽吧。为什么此时会对这个故土产生了这么多的幻想呢？路易斯想，可能是想家了。

缓缓闭上眼睛。这种干草叶其实已经睡了有三个晚上了，虽然效果并没有“归岸号”里？铺就的床舒服。但在野外，这已经很不错了。可还是睡不着。那些密布在头顶的树叶缝隙中，一束又一束的月光悄悄的闪进，有风吹过时，树叶便明明晃晃的闪动着。那光点也调皮的随风摆动一番。他努力的使自己入睡。想象着“归岸号”下面那蔚蓝大海中翻腾的鱼，一只，两只，三只。脚步声随着他的幻想，一步，两步，三步…嗯？怎么停下了？

“唔…”要不是现在正紧捂着他嘴的那把手，路易斯早就失声大叫了起来。

“噓！别出声！我是布林！”

布林是路易斯的伙伴。小时候勾鱼的时候，倒勾曾勾伤过他的手掌。现在被勾掉的那块肉处，长出了一小坨拇指大的肉疙瘩。路易斯认为，这是布林没错。

出事了

“布林，大晚上的你们到底在做什么？”手松开后，路易斯尽量压低声音问道。

“噓，声音小点，你这样是会把姆苏里哈先生他们招过来。”旁边的一个伙伴说道。

路易斯看过去。姆苏里哈正睡在不远处。睡在那些胆子比较小的孩子们身边。

“路易斯，我们先过去说。”巴卫波说道。

大伙猫着腰，踮着脚，时刻注意着脚下的声响，警惕的走了好一会儿，才离开了大家睡觉的地方。

“布林，你们要做什么？”路易斯直接问道。

“路易斯，难道你不想去看看山顶下的景象吗？”他满怀激动的说道，又看了看路易斯的双眼，强调道:“是夜景噢！”

“可是费罗先生说山顶到了晚上会很危险。而且我们现在已经从山顶上下来了。”路易斯说。

“不不，路易斯，我们只是看看夜晚的“归岸号”不会睡在那里。再说了，天亮之前我们会及时回来的。”

折返在去往山顶的路上，路易斯本就没有睡意的脑袋，更加兴奋。

一共有七个孩子，都是平日里一起玩的。现在都高兴的合不拢嘴。搭在一起，好像有种正在做一件大事的感觉。

夜晚的林子总是很静。没有了小动物的声音，连叶子都不会动一下。没有呼啸的北风，也没有滂沱的大雨。有的只是一群小小的，有梦的身影。

前面隐约出现白色的月光。大家都高兴极了。

“嘿！伙伴们，看呐，我们到了！”布林兴奋的往前跑去。

路易斯和其余五人也跟着跑了上去。

可是并没有像想象中的一样近在眼前。他们跑了好一会儿，跑到满头大汗才到了顶口。

停下时，大家都气喘吁吁的说不出话来。只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后又突然大笑。

是的，他们到了。

“好漂亮的月亮。这些洒落在大地上的银光都是它发出来的吗？怎么会这么亮。可比山里亮多了。”牧祖一脸的好奇，随后立马从小布袋里拿起一截细细的小木筒。他把木筒的另一端放在一只眼睛上，然后便开始了让大家都很无奈，却又习以为常的观望。这孩子，总是有些让人无法理解的小癖好。

“喂！快看菲顿。好大，好壮观。哈哈哈哈，整个菲顿都在我眼睛里了！”一个孩子调皮的大喊道。

“菲顿太大了，都望不到边，只有“归岸号”的大船才能全部看进眼里。”另一个孩子反驳道。望着山下的一处，眼睛里透着闪烁的光芒。

月光打在脸上，今晚的世界格外安静。

路易斯激动的看着所有的美景。一处角落都不放过。忽然，瞥到一个比自己还激动的身影。是牧祖。“那个木筒真的那么好玩吗？”路易斯忍不住遐想。

“能借我玩玩吗？”路易斯问道。

“等一下。”牧祖的眼睛还是望着那个地方。

又过了一会儿，路易斯又问。可牧祖依旧是那句“等一下。”

路易斯有些失落。牧祖只好把木筒放在路易斯手里，让他先玩。

这个木筒能望好远。但是也没牧祖表现出来的那么好玩啊。路易斯望过去。望到的东西也没眼睛看到的多，虽然清晰是清晰了点。

看过去，这是大海，这是海上的“归岸号”，这是小树林。这是鄂伯家的牧场，这是绿西家的农地。再往左…往左，是房屋，树木。偌大的广场，然后是城堡，宏伟壮观的宫殿。整个山下的景物都尽数收进了眼底

咦？这是什么？路易斯的手不小心触到了一块突起的小木头。轻轻一按，只听“咔哒”一声。那木筒却没任何变化。

“这个能看的更清楚。”牧祖在旁边解释道。

果然，更清晰了，能隐约看到王城里守卫着的人影。

路易斯深深看过去。一排排特别奇怪的守卫晃晃悠悠的在王城里转悠。那是人还是动物？路易斯说。

那些“守卫”都佝偻着身体。身体前端诡异的向前面伸出去。胳膊也像大猩猩一样垂在两侧。行走在地面上的，完全不像一个守卫者。反而像一个个病态的老人。可是，大半夜能在王的殿外走动的，除了守卫，还能有谁呢？

“路易斯，看到了什么？”几张稚嫩激动的脸凑了过来。

路易斯一惊，原来刚才自己的精彩描述，把好几个伙伴都吸引过来了。他们此时流露出的表情，正如刚才的路易斯，对眼前这个东西充满了好奇。

“哇噻，是菲顿的宫殿。”布林说道。“你们先别抢，我把看到的说给你们听。”

布林开始了一阵子夸张的描述，路易斯却还沉浸在刚才看到的那些“守卫”中。

过了一会儿，突然响起了吵杂的叫喊声。是布林，布林出事了！

路易斯跑到面前时，布林已经意识不清的瞪大着眼睛倒在地上抽搐，嘴里泛着白色的沫沫。小小的身子无助的蜷缩在一起，一抽一抽的。路易斯被吓的一下子退倒在地上。

“布林，布林…”所有的孩子都无措的大喊。

路易斯从来没觉的自己的胆子原来这么小，摇着布林的胳膊软的使不上力。腿也僵硬的好像不是自己的。眼泪流的异常汹涌。

最后不知道是谁喊的话。大伙背着布林直往山里跑。去找姆苏里哈先生。

路易斯双腿一颤一颤的跟在后面使着劲跑。

以前孩子们在一起玩，都是由布林带的头，路易斯是从小跟在布林身后玩大的。他胆子很大。总是能做出一些其他孩子不敢做的事。他总是罩着路易斯。现在没他罩着了，路易斯又变成胆小的路易斯了。

如果刚才躺在地上的是路易斯，那么现在背着他的，肯定是布林了。路易斯大哭着。咸咸的眼泪鼻涕沾的满脸都是，眼前模糊一片。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连滚带爬跌过来的。

忽然脚下一个踩空，彻底跌了下去。

隐隐约约身上传来刺痛感，小腿处一阵钻心的疼。脖子好像没有了直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