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监国》免费试读_沈康
彗星来的那一夜(我杀人了)
她慢吞吞地扣动扳机。
不对,好像所有东西都被放慢了:总经理手里泼出去的马丁尼,漂亮秘书胸口飞出去的钢笔,正在翘起的红毯,以及被击中的女人胸口不断绽放的血之花。窗外,76年经过地球一次的哈雷彗星,远远从高空投来光芒。这是……公司为了庆祝成立十五周年,特意将酒会放在了彗星经过那夜。
我……我杀人了吗?
她竟不感到惊讶,因为这样类似杀人灭口的事,她做过很多次,包括为了比闺蜜先谋到职位而故意藏起招聘书,为了爬上如今的位子熬夜写匿名信,为了掌权而对去世前总裁的孤儿寡母不管不顾。啊,这就是真正的我。
她看着面前身穿白衬衫的女人倒下,扭曲的四肢大大地趴在庆祝红毯上。嗯,上一次见到喜庆的红毯,还是自己的婚礼,婚礼上的爸爸,两年后癌症去世的爸爸,很帅呢……爸爸他没有活到自己脱下婚戒的那天,不能是一种不幸吧。
“砰”。
所有的慢动作终于终结。她冷傲地看着倒下的女人,从枪口冒的烟里看见她与自己似乎是同一个发型。精干的发髻盘在脑后。
还算是有品位。
盘在脑后乌发上的玉石簪吸引了她的注意。柔和的光打在簪上,映出她自己与身后一排整齐的透明防爆盾牌。盾牌的缝隙间挤满枪口,宛如一只只饥渴的鬣狗。
黑洞洞的枪口在她弯下腰抚到玉石簪的刹那喷出了火。万箭穿心。
“我死了……死了也好。”
第一章 昆吉
“昆吉……昆吉……”
眼神迷离的她猛地惊醒。
映入眼帘的,是洁白而高大的锥圆房顶,叫什么来着?哦,是蒙古包,她曾与他一道去内蒙古自驾游过,恍如隔世的十年前。
捆鸡……是把鸡捆起来杀掉吗?
“昆吉……大汗要回来啦……”
她费力地把脖子扭到左边,看见的是软软的白布;扭到右边的时候看见了一个少女。
少女穿的衣服她也穿过,是去影楼拍艺术照的时候,一席典雅的桃红色汉服,分外眼熟。只是少女的衣服与汉服好像有着不同,衣襟裹得很紧。是另外一家影楼的模特吧?
少女身上还披着一件毛茸茸的外套。不会是高仿貂皮大衣吧?她鄙夷地想,把她绑来这里的人品味怎么这么低。
蓦然,亲手杀死的女人头上的玉石簪跃入脑海,清澈到反射出流星的光。她一个翻身,心想好歹要弄清那女人的身份。
没等她坐起,少女已迅速按住她的肩头;“昆吉,切勿高声,您好不容易醒过来,可不能再叫人射一箭了。”她这才感觉胸口处疼得瘆人。如果这是家影楼的话,为了拍出艺术照而营造的氛围与痛感,都是大手笔啊。
现在态度这么认真的公司,实在是少见。她心里突地想起自己拒绝续签的一家小食店老板,天天勤勤恳恳,却因为坚持做原味,总在人气排行里垫底,那张苦脸跃然眼前。
“昆……昆吉?”她本试图友善地问询,不料出口便是冷冷的反问,“不好意思,我是华文公司的首席执行官(该死,好像想不起名字了),请你马上去叫你们的Chief来。”嗯,就算是被警方逮捕关在这么奇怪的地方,也不能失了气度。
少女圆扁脸上的小眼睛立马睁得大大地,然后开始叽里咕噜起来。那声音细细小小,吱吱呜呜,令她联想到爸爸去世前的呻吟。
蒙古包外传来飒飒风声,她不耐烦地吼了一句:“我不是昆吉!”
少女立刻停止“呻吟”,慌慌地跑出了蒙古包。在少女掀起布帘的刹那,她望见了绿茫茫的一片。
很快,一个上身穿着棉袄、下身穿着约是汉朝的襦裙的中年女子进来了,一进来就跪下了:“昆吉圣德。昆吉可能在南方待惯了,忘了昆吉便为公主的意思。”
她感觉有一只冰冷的手攀上脊梁:“现在是汉朝吗?”
女人突然抬头眼神一凛:“那是南人一千年前的朝代,昆吉见谅。”
“那对不起,我不想当什么公主,你们的演技太差劲了。”
“啪”,女人从容站起,一拂袄袖,肥厚的巴掌扇了上来,说话仍旧不温不火:“大汗的昆吉很多,别自以为是昆吉,就如此狂妄,牙尖嘴利。”
她被打懵了。
成立华文十五年,从没有人胆敢违逆她。
现在不仅杀了一个自己不认识的人,被警察“射杀”,还莫名其妙地被关在了蒙古包里。
她慢慢地等待攻心的急火褪下热度,然后乖巧地低眉顺眼:“是。”
多年的生存经验告诉她,不论在何处,只要有人,就只有奴役和被奴役的有色关系;而她现在正处于任人宰割的地位。
“昆吉,且慢歇息,待明日大汗归来……”
少女掀开布帘进来。她隐约可以看见外面的乌黑里有点点光芒。
少女送来了食物,竟是与现代并无二样的粗粮馒头,还有一茶壶饮料。
她软磨硬泡,终于稍稍搞清了状况:她叫阿剌海别吉,是蒙古大汗的三“昆吉”,昨天刚从南方城市游访归来,准备回“格日”的时候被放了冷箭,扎扎实实射在了心窝上。
少女叫小春,小春畏畏缩缩的,是被蒙古人从南方抢来的,她从小春嘴里得知,蒙古人与汉人正战得不可开交,草原往下的土地野火纷飞。小春刚才用蒙古话叫她昆吉的,因为小春五岁的时候就被抢来了,为了活下去学了一口满是补丁的蒙古话。
“那个女人呢?”她尽可能平静地问小春。
小春一下子毛发悚然:“她是所有昆吉的奶娘呀!”
嗯,设定不错,奶娘,怪不得敢那么飞扬跋扈。
“这里所有的昆吉,所有的格日,列娅都走过;每个昆吉都吃列娅的奶水长大,列娅……”
她淡淡地听课一会儿,打量了一会儿自己身上难看的棉布肚兜,不一会儿就睡在方正的通铺上了。小春收走了残羹。小春走了她的眼泪忽然就流了下来。
想他们,想死去的人和活着却两世相隔的人,想自己今后该怎么办。听刺拉拉的寒风围着“格日”打转。
但她并没有后悔,不论是为自己前半生的所作所为,还是为杀死那个不知名的女人。很早之前她就知道自己的生命里后悔是不被允许的,做了就是做了,百害无一利也好,赚得盆满钵满也好,她从不走回头路。
嗯,那么好好活下去,至少得赚够离开这里的钱。
“赚钱,赚钱,你多陪陪他。”
爸爸躺在白色的被子下面虚弱地说。
她花了很久入睡,因为外面的草原上有很多刺耳的哀嚎般的鸣叫。
掉进梦里的前一刻,她想起她问小春自己在南方游历时的化名是什么?
“林宝音”。
那么,在想起来名字之前,林宝音就是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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