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步仙林》： 求仙

第一章 求仙

武安国，边境。

一衣衫破烂的少年艰难地爬上一处山丘，大口喘着粗气坐下来。

少年十五岁上下，浑身沾满泥土，衣服残破不堪，身躯瘦弱，唯有一双眸子略有明亮。

“生逢乱世，国破家亡，我该何去何从……”

少年呢喃，眼中透出迷茫。

乱世之中，普通人如同蝼蚁，命运不在自己手中，只能随波逐流，无力反抗。

“每个人都是独立的生命，为何命不由己，为何生死随人，为何自己不能选择！”

杨铭不懂，圣贤书中只有礼法道义，没有这些。

他压下心中的愤懑，想起了父亲临终前的话：“铭儿，你生逢乱世，为父在时无妨，但如今我时日无多，无法再庇护你，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前往泰安国投靠我一位旧识好友，虽寄人篱下，但也可保余生无忧，二是踏上求仙之路，虽九死一生，但有机会掌控自己的命运。”

杨铭知道，求仙一途困难重重，稍有不慎便有性命之忧，而成仙更是虚无缥缈，仅有一些传说流传。

东海有仙，白发千丈，不食五谷，餐霞饮露，临渊而坐，千载未动。

西谷之地，时有诵经声，万兽来朝，百花竞放，疑似有仙。

……

这些仙人传说固然令杨铭神往，但他更在意的是父亲说的那句“有机会掌控自己的命运”。

人生天地之间，不过短短数十载，大多如猪狗，庸庸碌碌，随世浮沉。但杨铭自幼便受父亲教诲，有极强的独立性，他不愿、也不甘就这样度过一生，他想掌控自己的命运！

“我选第二条路！”杨铭眼中露出前所未有的坚定，他要主宰自己的人生！

坐在山丘上，杨铭的眼神再次坚定，他站起身，回头深深望了一眼自己的故国，便头也不回的远去……

******

夜，月明。

一片密林中，杨铭正坐在一棵树下休息，他打开随身的包裹，取出干粮和水，准备在这林中停留一晚。

求仙不易，凡人若想踏上仙路，须向北徒步，有缘，则可入仙途。

这是武安国及周边数个国度流传的民间传言，真假不知。

不过杨铭父亲临终前，却告诉他这传言是真的。杨铭虽不知父亲如何确定传言为真，但他相信父亲的遗言。

“不知我有没有仙缘，能不能踏上仙路，不过事在人为，徒步千里不成便万里，万里不成则十万里，哪怕走遍天下，我也要寻到仙路！”

杨铭吃饱喝足，便和衣而睡。梦中，他成了仙人，神通广大，逍遥自在……

冷，入骨的寒冷。

杨铭被冻醒了，他惊愕地发现身上覆了一层霜，而四周全被白色的雾气笼罩，一丝丝冰寒的气息从雾中传出，让他不禁打了个寒颤。

“这是什么？”杨铭惊疑不定，快速走出了密林，顿时感到身体一松，笼罩四周的白雾也消失了。

杨铭打量着眼前的这片密林，密林面积不大，他白天时已经检查过一遍，除了树就是杂草，别无他物，但此刻整片林子里却升腾起白色雾气，而且气息冰寒。

杨铭从未见过这种奇异景象，他不敢再入林中，而是远离了些，躲在一块巨石后，观望着密林。

林中的雾气愈发浓郁，将整片林子都包裹住，看上去白茫茫一团，从外面根本看不清里面的景象。

随着时间的推移，到了午夜时刻，天上的月亮突然大亮，在杨铭目瞪口呆间，一道乳白色的光柱从月亮上投下，射入了林中。

轰！

地面一阵摇晃，隐约有一道低沉的声音回响，像是某种野兽的嘶吼，过了一会，声音逐渐消失，林中的雾气逐渐散去，从月亮上投下的光柱也消失了。

杨铭看着密林，心中踌躇不定，要不要进去看看？这片林子明显不是寻常之地，若是遇到危险，他一介文弱书生，可谓十死无生，但林中也可能隐藏了机缘，若是错过，下次再想遇见就不知是何年何月了。

离开武安国已经一个月了，随着走得越远，杨铭已经不知道自己的确切位置，这些地方他从未来过。现在他就是一直朝北走，遇见城镇就去买些食物和水，然后继续前进，求仙途中不可长时间停留，这是他父亲再三叮嘱的。

“求仙路本就九死一生，岂能因危险就退缩放弃，这次错过，下次就不一定能遇到了，每个人的仙缘都是有限的。”杨铭想通了这一点，便做出了决定，向着林子走去。

这片林子跟他刚刚进入时没有任何变化，依然是树和杂草，杨铭将整片林子仔细搜寻了一遍，没有任何发现。

但他并不死心，在这林中呆了三日。这三天里，白色雾气没有再出现，林子没有任何异常，仿佛先前杨铭看到的只是幻觉。

杨铭在这三日里，刨土、砍树、拔草，能用的方法都用了，依然没有任何收获。

“唉，看来此处与我无缘。”杨铭有些失望，身上的食物和水已经快要用尽，这里又很荒凉，没有野果之类可以充饥，而且在这里也停留过长了，杨铭只好离去，不过他心中却是将这片密林记在了心中，等以后有机会再来查看。

******

半年时间一晃而过，杨铭不知道自己翻过了多少座山，走过了多少条河，经过了多少个城镇。半年来，除了之前的密林，他再也没有遇到其他奇异的地方，但他依然不想放弃，若能掌控自己的命运，这点苦这点累又算得了什么。

这日，杨铭来到了一片荒原，地面只有零星的杂草，土壤贫瘠，一眼望去，荒凉无比。

杨铭摸了摸身上不多的盘缠，再走下去，自己只能以乞讨为生了。他想起了父亲的话，若是走不下去，就转道去泰安国，仙缘是强求不得的。

再走几日，说不定就遇到仙缘了呢。类似的话在这半年里杨铭已对自己说了无数次，这不是远行游玩，一个十五岁少年，独自行走了半年，没有人可以倾诉，甚至也没有明确目标，只是为了一个可能存在的机会，他只能通过回忆来排遣自己的孤独。

“父亲，我曾经问你，人活一世，为了什么？”

“你说，这需要我自己去感悟、探索。”

“如今，我有些明白了，人活着，是为了自己。”

杨铭目中清澈，仿佛心有所感，拍了拍身上的尘土，一步步走入了荒原。

心痕独殇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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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雪山

正午，烈日。

杨铭正在荒原上行走着，阳光暴晒下，他浑身都渗出了汗水，衣衫都被打湿。

但杨铭脚步却未变慢，反而加快，他敏锐感受到了空气中温度的变化，随着逐渐深入荒原，气温正在慢慢下降，他甚至有一种感觉，天上的烈日似乎正在逐渐远去，散发出的光线也不再那么刺眼。

这片荒原并非寻常之地！

杨铭目中露出明亮，时隔半年，他终于遇到了第二个奇异之地。先前的密林他一无所获，这次定然不能放弃！

脚步不停，转眼已走了一个时辰，眼前的景色终于出现了一些变化。

烈日已经远去，只发出淡淡的光芒，像是冬天的太阳，杨铭不再感到热，而是有了凉意。远处出现了白色的景物，走近一看，居然是积雪！

再走了半个时辰，目光所及之处一片白茫茫，杨铭已经进入了一处冰雪的世界。

目光尽头，一道尖峰突出了地平线，接着，是两道、三道、十道……成百上千道！

杨铭震撼地看着眼前的景象，一片冰雪的世界中，成千上万道雪峰拔地而起，巍峨磅礴，气势如虹，似要捅破这天，直入云霄！

如果说先前遇到的密林让杨铭惊奇，那这无数的插天雪峰则令他感到发自灵魂深处的震颤！

此刻本是夏日正午，但在这无数巍峨雪山面前，烈阳也得退避，甚至已黯淡得快要消失。

仙迹！

杨铭深吸了口气，只觉神清目明，身体都轻巧了几分，疲惫一扫而空，他加快脚步向着那连绵的雪山群走去。

走近了，杨铭才发现这雪山是何等的巨大！每座雪山都高逾千丈，各个山体居然都是独立的，山脚间都隔了一段距离，成千上万座雪山，仿若成千上万个顶天立地的巨人。

在杨铭走到雪山群前时，突然无数的雪山都发出了光芒，一瞬间，成千上万道光芒聚集在一起，在杨铭面前凝成了一个直径半米的白色光球。

一道沧桑的声音从光球中传出：“你缘何来此？”声音低沉却又异常响亮，似可融入人的灵魂。

杨铭目瞪口呆，过了好半晌才反应过来，他深吸口气，抱拳一拜，沉声道：“在下为求仙而来。”

光球并没有任何等待的烦躁，声音依旧平缓：“为何求仙？”

杨铭低头沉思了片刻，抬头时目光已是无比的坚定：“只为……不拘于人，行我所欲！”

光球沉默，良久才缓缓道：“自古以来，非天资聪颖者不可至此，非气运绝佳者不可至此，非毅力绝顶者不可至此，非九死一生历尽磨难者不可至此，你既已到此，此四者自当具备，本灵便赐你一个机会。”

不等杨铭露出喜色，光球接着道：“此地十万雪山，于一峰顶处藏有一口泉眼，你若能寻到，便可踏入仙途，若寻不到，便是无仙缘，不可强求。”

光球说罢，便重新化作千万道光芒，融入十万雪山中，消失无迹。

杨铭却是皱起眉头，十万雪山，峰顶的一口泉眼，这岂不是要他一座山一座山地攀爬。若是运气好，正好爬到有泉眼的那座山就算了，若是运气不好，岂非要登遍十万雪山！

杨铭看着眼前一座座高过千丈的雪山，想起了这半年来自己一人吃尽苦头才来到这里，现在还要经历比之前更艰难十倍百倍的困难，求仙路果然不好走。

他没有太多犹豫，便向着离自己最近的一座雪山走去。

光阴荏苒，岁月如歌，距杨铭来到雪山群已过去了三年。

这三年里杨铭从未停止过攀登雪山，饥饿时便以积雪充饥，他发现此地积雪极为奇特，每天吃一小口便可维持身体所需，而且随着吃得多了，自己每日睡眠时间逐渐减少，到了最后每日仅需睡一个时辰便可精神奕奕，并且他感到自己的身体素质快速提高，爬山的速度大幅提升。

三年时间，杨铭的发带早已断裂，头发已经披到腰际，身上的衣物也彻底破损，此刻，他浑身赤裸，也不感觉寒冷，如同一个野人，飞快地攀爬雪山。

“这是第285座。”杨铭心中计算着，突然脚下踩住的积雪滑落，他的身形不由向下滑去，但杨铭却没有露出丝毫慌张，十指猛扣，没入了雪中，两脚牢牢定住，阻住了下滑的趋势。

类似的情况在这三年里已发生了无数次，一开始杨铭只能一路滚下去，有一股柔和之力会托着他回到山脚，但随着攀爬的熟练与身体素质的提升，他现在已经能尽量保证自己不掉下去。

这雪山每隔一段高度会有一处平台，不然根本无法攀登。

杨铭在山腰处的一个平台上停了下来，然后开始回忆与自言自语，这也是他现在除了爬山唯一能做的事了，不然他快要忘了怎么说话。

杨铭仰躺在平台上，准备在这休息一晚，他望着天上密布的繁星，有些出神。

“铭儿，你知道天上的星星代表了什么吗？”这是杨铭父亲的声音。

幼年的杨铭目中露出不解：“星星就是星星啊，还能代表什么？”

杨铭父亲露出一丝笑意，他看了眼天空中的星辰，道：“这每一颗星星，都代表了一位仙，仙就像这天边的星辰一样，遥不可及，永恒不变。”

幼小的杨铭并没有听懂父亲的话，他只是感觉这所谓的仙似乎很厉害的样子。

此刻杨铭也在看着天上的星辰，脑中思绪万千，突然，他感到天上的万千星辰似乎变化了一下，准确的说，是黯淡了一下！

他猛地站了起来，眼睛直直盯着西南方的一颗星辰，这颗星辰原本在漫天繁星中毫不起眼，但此刻却在变得越来越亮，与之相比，其他的星辰就显得黯淡不少。

那颗星辰散发的光芒越来越强烈，甚至明月的光芒都被遮盖，很快，就成为了天空唯一的光点！

杨铭目露惊色，他的记忆中从未出现过这种情况，也不清楚这代表了什么，只好继续观望。

渐渐的，杨铭发现了那颗星辰正在缓缓移动，只不过移动速度极为缓慢，杨铭看了许久才看出这星辰正在下落！

星辰下坠速度越来越快，到了最后几乎化为一颗流星，消失在了杨铭目光的尽头，那是西南方！

哪怕离了不知多少万里，杨铭依然能感受到脚下的震动，雪山上的积雪都滑落了不少。

他隐隐间似乎听到了一声叹息，四周便恢复了安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