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壶酒》免费试读_我想学做菜
第一章 翠竹苑,落魄人。
翠竹苑很繁华,歌舞升平,张灯结彩。
至少在这个偷摸进来蹭饭的少年眼中是这般如此。
“看来二狗子说的没错,这家主人今日大寿,混进来有希望搞一点饭菜吃。”
少年一身白衣劲装,不过显然不是很合身,腰身被束带裹了几圈死死缠紧,而衣袖大了一圈看起来很不匀称。
白衣泛旧,补丁密密麻麻,远远看上去还好,近看就不敢让人恭维,活脱脱一叫花子模样。
不过主人倒是打理得很好,齐肩长发被一根细小麻绳系住散落身后,其他的倒再没有什么出众之处,没有俊俏的脸庞,最多看上去不是大奸大恶之辈,很普通的鼻子很普通的嘴,唯一让人眼前一亮的就是他的双眸,亮黑色,平静沉稳,带着一点亲和感。
“哪来的小叫花子,滚一边去,等晚上自然有人赏你一碗粥,别乱了老爷大寿典礼。”
不迎面巧撞上蓝色衣着的奴仆,被吆喝着赶去角落。
“知道了知道了,不会扰乱老爷的寿典的。”少年笑着说道,不过显然奴仆并不相信,推搡着他靠在墙上。
“滚滚滚,滚出去,再不滚粥都不赏你了。”
少年无奈,心想看来这顿饭又没着落了,点点头想离去。
“等等,谁叫你从那走了?”
“不从那里出去,还有后门可以离开吗?”
少年回头,却看见奴仆指着墙角冷笑着说道,“后门?这不就是吗?”
他向墙角看去,眉头慢慢皱了起来。
那是一个狗洞!
“墨迹个什么?耽误老子的事了打断你狗腿!”奴仆瞪着他狠狠的踹了一脚墙壁,“快点!爬出去,别让老子亲自动手!”
少年抬起头看着奴仆,眼神平静,“士可杀,不可辱。”
“哈?老子没听错吧?你一个叫花子冒什么文化人?跟你爷爷装什么呢?老子今天不打断你狗腿老子就从这爬出去!”
说罢冲上前来一拳轰向少年。
移步闪躲抬手,屈指寸劲打在奴仆脖子上,瞬间气势汹汹的奴仆噗通一声倒在青石板上,没了半点声响。
他看着昏迷过去的奴仆摇摇头,叹气道,“可恨之人,必有可怜之处,常年屈躬卑膝,你很压抑吧。”
“我虽然穷,吃不饱睡不暖,但不偷不摸,心中正气,自然不惧一切。人人生而不平等,含着金汤匙的和吃着素菜粥的,人人又生而平等,只要坚守初心,没人高人一等。”
“咦?想不到楚晨你还会这些大道理啊?”
楚晨听此就知道是谁,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道,“这不是咱们师傅经常念叨的吗,背都背得下来了。”
“我听二狗子说你来这里了,想着你这么蠢,没办法只得放下今天的功课,就怕你搞出什么事情来。”
来人从墙拐角走来,刚好和楚晨相反,一身黑衣,潇洒细碎短发,俊朗的面庞,嘴角带着若隐若现的笑意。
“别人大寿,是个喜庆的日子,我又怎么会惹事,不过是想来讨一点饭菜,师傅说你经常用脑袋,得多吃饭菜,不然身体受不了。”
黑衣少年一愣,吸了吸鼻子扭头看天,压抑住感动,依旧冷漠的说道,“师傅吗?都不在好多年了,我们吃土吃树皮吃野狗嘴里的骨头时,他又在哪里?”
他垂下头,看着楚晨,“所以你不用在听师傅的话了,你…你也多吃点东西,前天你给我吃馒头,你自己却吃树皮,我都知道的。”
楚晨挠挠头,“没事,好久都没吃了,我就是想尝尝味道,哈哈。还有啊,师傅说的话,自然有他的道理,那天他走的时候,告诉我以后的日子得靠咱们自己,你是我师弟,自然我得照顾好你。”
黑衣少年抿紧嘴,拂袖而去,“愚昧!”
“唉唉,咱们还没讨到饭食呢。”
“大丈夫不受嗟来之食!”
楚晨无奈看着师弟远去,摇摇头叹气道,“这文化人啊,讲究真多。”
他蹲下来帮昏迷的奴仆按捏了几下,想来几分钟后就会醒,便往翠竹苑深处走去。
没办法,师弟是个文化人,自己可不是,能讨点好的饭食,够自己和师弟吃好几天了。
翠竹苑如其名,悠悠翠竹轻摇,洒落一片哗哗竹叶清脆音。
夜色笼罩,竹叶揉碎大红灯笼喜庆的光,楚晨站在远处偏僻的竹林下,看着庭院中摆满的酒席和中间偌大的戏子舞台。
他很饿,不过他知道现在他不能过去,即便几十桌美味佳肴散发的香味让他嘴里生津,他得等这些老爷吃完了,再去向主人家讨一点饭食,即便如此,他也很知足了,这可不是天天都有的。
“祝舒老爷七十大寿,福如东海,寿比南山。”
“祝舒老爷七十大寿,家庭美满,万事如意。”
“祝……”
很多人逐渐起身祝酒,中间桌子上的胖乎乎穿着喜庆的老爷子笑呵呵站起身来,挨个回礼答谢,将杯盏中清酒一饮而尽。
“宏图霸业谈笑中,不胜人间一场醉。”
楚晨回头看去,师弟站在身旁,黑衣与夜色融为一体,他不在乎那些佳肴,不在乎那些珠宝,也不涂个喜庆看个热闹,他只是看着天,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得来一壶浊酒,倒了一杯满满的溢了出来,打湿了手掌。
他转过头,黑黝黝的眼眸看着楚晨,拿杯的左手平举对着楚晨。
“师兄,你看天色真好,凉风习习,婆娑树影,月圆如盆,而你我还在一起。”
楚晨想了想,没懂,“你想说什么?师弟。”
师弟笑了笑,楚晨没看清,但能感受到。
“敬你一杯,师兄。”
他举杯饮尽,湿了衣襟湿了衣袖,树影婆娑晚风习习,衣袂飞扬,与夜色相融。
他身后喜庆扬扬,人来人往,欢声笑语,满目佳肴,但都不如这杯酒更让人爱不释手。
第二章 独舞牵丝戏
“师兄,咱们还要流浪多久啊。”
黑衣少年看着满月,冷漠的脸庞流露出一丝悲伤。
楚晨很想抱抱师弟,这个因为他一句话跟随自己流浪三年的师弟,师傅说师弟是经世之才,倘若不是师弟甘愿,又怎么可能落魄于此。
“师傅说三年,三年之期马上就到了,那个时候咱们就不用隐姓埋名躲躲藏藏了。”
“那就好。”
说完师弟又隐匿于夜色中,一阵风吹过,哪还有半个人影。
“木诀都修炼到第四层了吗?果然师傅说的没错,师弟悟性真高。”看着师弟木诀又进一步步楚晨也很开心,这门心法说来还是自己传给师弟的,自己这才初入三层呢。
“老爷,可否赏口饭吃,小老儿已经两天滴水未进了。”
骨瘦如柴的老翁跪地上哀求,他背着半人高的竹篓,看不见里面是何。
“哪来的老叫花子,来人啊,脏了我的眼睛倒没什么,脏了舒老爷子的寿典,要了你狗命!”
老翁吓得面色发白,埋着头哀求,“求求你老爷,求求你赏我一口吃的,就一口,小老儿两天没吃东西了,求求老爷可怜可怜我吧。”
“呵呵,来人啊!把这叫花子给我赶出去!”
两个奴仆冲上前来,架住老翁的肩膀往外面拖去。
老翁背后竹篓红光隐隐闪烁,楚晨惊得寒毛炸起,疯狂运转木诀,师弟也从身后现身出来,皱着眉毛看着那半人高的竹篓。
“等等。”
竟是舒老爷子来到这处,皱着眉头看着家仆。“你们在做什么?!”
身处高位的气场压迫着所有人,两个家仆跪在地上急忙解释,“老爷恕罪,这老翁闯入翠竹苑,我们怕会扰乱老爷寿典,所以想驱逐他离去。”
舒老爷眉头缓了下来,挥挥手说道,“今天是我大寿,给他一些饭食盘缠,不要为难他人。”
“是。”
老翁趴在地上,不断作揖,“谢谢老爷,谢谢老爷。”
老翁起身,随同两个家仆离去。
他身后竹篓红光消失,那股压迫感也随之不在,楚晨和师弟对视了一眼。
“师弟,难道…这就是师傅说的“妖”?”
无涯点点头,肯定的说道,“我观其气息,虽让人觉得阴冷,但却没有血腥味,所幸是一个没杀过人的妖。”
楚晨沉默不语,这世上有飞天的仙人,自然也有成精的妖魔,师傅说踏入这条修仙路,犹如踏入另一个世界,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
“等我们讨到饭食,就回庙里,小黄还在等着呢。”楚晨说完,心想等会要多讨点饭食,小黄饿晕几次了。
“人都吃不饱,你还有心情关心你那条捡来的土狗?”
“那谁偷偷摸摸把自己的馒头分给小黄吃的啊?”
无涯大窘,怒视了楚晨好一会,最后小声说道,“咱们三个相依为命,又怎能让它饿死。”
楚晨沉默半响,开口说道,“师兄天资愚笨,让师弟你跟着受苦受累,我对不起你啊无涯。”
“你这是什么话楚晨!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师傅不在了,师兄你还在我身边,这就足够了。我被师傅捡来,每月十三诅咒发作痛不欲生,你每月做苦力买的残飞坠吊着我这条命,等三年之期过了,我们就不用躲躲藏藏了,我早已有了打算师兄,我想去参加科考,当了官,咱们就不会挨饿了。”
楚晨点点头,笑道,“当官好啊,师弟你这么聪明,一定可以当大官的。”
无涯又饮尽手中杯酒,苦涩问道,“那你呢师兄。”
楚晨愣了愣,随后平静说道,“沉剑门不在了,师傅也不在了,我要是忘了的话,他们就真的没有存在过了。”
“总得有一个人去报这个仇啊无涯,如果我倒下了,你别忘了我啊,你活着,我就存在过。”
无涯内力不收控制疯狂运转,壶嘴瞬间散发热腾腾的酒香,还有酒水沸腾击拍在酒壶的沸声,他对着壶嘴,狠狠喝了一口酒。
这酒可真烫啊,和他眼泪一样灼人。
师兄,你还真的挺蠢啊,再大的官位和你比起来,能算得了个什么?
楚晨摸了摸这个桀骜不驯的师弟脑袋,招呼他等等,自己先去讨要一点饭食。
“对了师弟,今天你叫了我好多次师兄,我很开心哦。”
没走多远楚晨回头,笑呵呵的说道,亮黑眼眸倒映满天星辰。
“师弟,加快速度,只要你够快,寂寞就追不上你!”
“第一,谁和你这个武学怪胎比?第二,你这句话从哪听的啊啊啊啊!”
无涯停下轻功赶路,大口大口喘气,运转内力调息。
反观楚晨,大气不带喘一个,叼着根狗尾巴草悠哉悠哉停在无涯身旁看着他调息。
“谁,谁赶路是这样赶路的,你这是在逃命吗?”
“那总比真逃命的时候跑不动了好吧。”楚晨拍拍师弟肩膀,等待他恢复得差不多,便再次提身飞奔。
“不对!庙里有光。”
无涯冷着脸戒备,肉眼可见的气流卷起洒落在泥土里的竹叶,凝聚成一把三尺长剑。
楚晨脸色凝重,庙里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但小黄总是守护在庙前等待他的回来,如今竟没有听见半点小黄的吠声。
谁要是敢打小黄的主意,他要了那人的命!
“木诀·剑心。”
大量气流卷起竹叶凝成一把巨剑,楚晨提着这把巨剑一步一步向庙里走去。
无涯左手捏了个法印,身影晃了几下,消失在夜色中。
楚晨哐当推开门,手中巨剑迸发剑气,竹叶在其中如水流动。
他第一眼就看见了那个东西!
眼角珠泪,秋白发尾,彩绘吻开笔墨,半人高的人偶翩翩起舞,如同活生生的美娇娘。
“啊!”
红着脸,醉酒的老翁被这一惊吓到在地上,匍匐作揖,“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
被细线牵引的人偶却没有随着老翁的放手而散落在地上,她就站在地上,眼眸带着泪水转过头来冷冷看着楚晨。
楚晨瞥见茅草堆里缩成一团的小黄,见小黄没有事,心中怒气便消了大半,右手放开巨剑,无数竹叶哗哗散落一地。
“老人家,你怎么在这?”
人偶见楚晨没有敌意,哗啦哗啦瘫倒在地,关节扭曲。
醉酒的老翁显然没有看见这一幕,他酒被惊醒大半,细看原来是个少年,便笑呵呵的起身拍拍灰尘作揖说道,“小老儿漂泊一生,流浪于此,见天色渐晚,又恐豺狼虎豹,故进庙借宿一晚。”
“这样啊,没事,老人家你吃饭了吗?”楚晨从身后布袋拿出刚讨来的饭食,运气很好,甚至还有鸡腿等肉食。
“小老儿吃过了,谢谢小兄弟。”
“这样啊,那好吧,我这里还有两壶酒,一起喝?”楚晨又摸出两个葫芦,里面灌满了讨来的米酒。
“要得要得,如此甚好。”老翁充满皱纹的脸笑起来褶皱更多,这让楚晨想起了他的师傅,他师傅也是这般,笑起来很是亲切。
“师弟,出来吧,老人家没有恶意的。”楚晨对着身旁说道,老翁奇怪,向那处角落看去,屋内篝火照得透亮,光却蔓延不到那处角落,一片漆黑。
小老头额头一片冷汗,地上的人偶关节逐渐摆动,彩绘画出的眼眸隐约散发红光。
“哼!楚晨,现在是友是敌还不清楚呢。”无涯手持三尺长剑,从黑暗中走了出来,盯着地上静止散落的牵丝人偶。
老翁哪曾见过这般招式,匍匐趴在地上跪拜,口中念着仙人开恩,仙人饶命。
楚晨心想真有仙人就好了,倘若能习得那上天入地搬山移海的本领,师傅大仇得报就有希望了。
“我们可不是仙人,只是耍得两手障眼法,混口饭吃罢了。快起来老人家,受不得受不得。”楚晨扶起老翁,老人家想想也是,又笑呵呵拍了拍身上灰尘,说道,“那咱们差不多,小老儿少时好观牵丝戏,耽于盘铃傀儡之技,年纪越来越大,又志向于此,就以此为业,以物象人自得其乐。奈何漂泊终生,居无所行无侣,所伴唯一傀儡木偶。”
楚晨三人围着篝火坐下,慢慢喝着温热的酒,听着老翁讲着他和人偶的故事。
小黄跑来趴坐在楚晨腿边,楚晨拿了根鸡腿放在小黄的破碗里,看着他哼哧哼哧吃着。
老翁一边说一边哭,时而高声清唱时而低声细语,唱到尽兴处便将身前杯酒一饮而尽,楚晨哪见过这般表演,只得不断添酒,与老翁一起沉浸其中。
老翁枯脸通红,犹如壮年摇身而起,拾起木偶细线,十指如飞,深情的看着手底相伴一生的人偶。
度曲咿嘤,木偶顾盼神飞,虽妆绘悲容而婉媚绝伦。
楚晨好似看见一绝美娇娘舞步翩翩,活灵活现,进退跟随,一生相伴。
想来老翁也并不是那么悲苦,他和木偶相依为命,正如他和师弟。
哦,还有一条土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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