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国行歌》：楔子

楔子

仙境。

北域荒原，风雪肆虐，鲜有人烟。

漫天的风雪之下，一个白衣少女小心地搀扶着一个二十出头的白衣年轻人逆风而行。

年轻人俊美的脸庞之上毫无血色，眉心之中隐约凝结着一团妖异的红晕，那雪白的长发随意地垂落在肩膀之上，一双原本灿若星辰的双瞳，此刻却是暮霭沉沉，黯淡无色。

年轻人几乎将整个身子都靠在了少女的身上，行走之间，仍旧是不断地咳嗽，鲜血从指缝之间溢了出来，滴落在了胸口的衣服上，那捂着嘴唇的右手手背上，青筋不住地鼓胀跳动，好似有古怪的东西在体内流窜。

二人的速度极快，身体周遭有光晕围绕，阻隔这飞舞的雪花和凛冽的寒风。

飞掠的间歇，少女还不断地回头，双眼之中难掩担忧之色，好似这后面有什么东西一直在跟着他们。

长时间的飞行已经是着实不易，更何况还带着一个人，少女的额头之上早就热汗涔涔，气息急促，此刻全凭着仅存的毅力在坚持！

突然，少女一个踉跄，身子猛地往前方倾去，眼看就要摔倒，年轻人眼疾手快，往前踏了一步，左手闪电般伸出，在少女仆倒之前，拉住了她，这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却仿佛是动用了年轻人全身的力气，脸色瞬间苍白，眉心中的红晕也弹指扩散了几分，“哇”，饶是右手捂着嘴，这鲜血如同喷涌的泉水一般，喷了出来！

“殿下！”少女大惊失色，顾不得自己，忙扶住摇摇欲倒的年轻人！

“清儿，放我下来吧！”年轻人艰难地摆了摆手，示意自己没事，缓缓舒了一口气，双眼之中散发处淡淡的神霞，虽然只是一闪而逝，却也让那红晕的扩散速度放慢了不少！

“可是殿下，我们，这里！”名叫清儿的少女闻言，微微一愣，这里并不能保证安全，跑还有一丝的希望，要是留在这里，那就真的一点希望都没有了。

年轻人知道少女所想，抬头看了看天色，稍微往前踩了一小步，步子不算太大，恰好踩在了一块晶莹的石块之上！

苦笑一声，道：“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这次他不会给我这样子的机会！”

“殿下，我们还有机会，只要我们找到北玄天君他们，我们可以......”看到年轻人似乎是不想再走了，清儿急了，还想再劝，却是看到年轻人已经坐了下来。

年轻人对着那漫无的天空，眼中神霞闪耀，淡淡地道，“你说呢，白夜仙王！我还有机会么？”

“好个二殿下，不愧是是仙界最为出色的奇才，最年轻的天君，在受了这么重的伤势之下，竟然还能发现我的存在，佩服，佩服！”一个男子的声音陡然响起。

白夜仙王！清儿浑身一震，脑子里也不及考虑，几乎是条件反射一般，闪身将年轻人护在了身后，手中的仙剑光华氤氲。

“嗯，你想要阻我？”见此情景，那语音一转，声音沙磁浑厚，原本极是好听，但骤然响起，倒像是平空一记惊雷，震得这满地的积雪冲天炸散。“你挡的住吗？”

清儿如被重锤击中，闷哼一声，身子剧晃，但硬是没有后退一步。

抬头看去，只见一个灰袍高冠的中年人施施然从半空之中飘然而来，脸容俊美绝伦，神情倨傲，踏空而行，姿态优雅从容，胜似闲庭信步。

“咦？”一个小小的仙使竟然能在自己的法力镇压之下，一步不退，白夜仙王不由多看了清儿两眼，但也就两眼而已，很快便挪开目光，盯在了年轻人的身上！他才是自己真正忌惮的人物，哪怕已经受了伤！

白夜仙王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个戏谑的弧度，“二殿下，你什么时候变成了躲在女人身边的一个懦夫？昔日你高高在上的荣耀呢？”

“大胆！你是什么身份，殿下是什么身份，休得胡言！”清儿脸色一沉，冷冷截口道。

“哼，你以为他还是之前的那个无所不能的二殿下吗？一朝天子一朝臣，就算你是这仙界的龙，这个时候你也得给我盘着！”白夜仙王眼神冷冽，冷哼一声。

被他眼中寒光一扫，清儿花容失色，浑身冷汗尽出，右手紧紧握住剑柄。

“李清愁，你该不是想一直躲在这个黄毛丫头的身后吧！”白夜仙王伸手指着清儿，对着年轻人道。

“你当真以为你一个人能吃定我？”名叫李清愁的年轻人伸出手拉住了清儿的胳膊，将她缓缓地拉到了身边，护在了身后。

“殿下！”清儿自知不是白夜仙王的对手，就算竭尽全力也只能挡住一个弹指的功夫而已，但是就算不敌，清儿也会勇往直前，无所畏惧。

李清愁对着清儿微微摇摇头，扭过头，看着停在半空之上的白夜仙王，淡淡地道：“李墨寒难道没有告诉你.....”嘴唇张了张，却没有发出一点声音，随后又自顾自摇摇头，“告诉你也没用，因为你已经是一个死人了！”

白夜仙王向来生性谨慎，看李清愁这般信心十足的样子，又想到全盛时期的李清愁是何等的存在，心里不免有些嘀咕，这小子难不成还有什么后手不成？还是小心点的好！

白夜仙王不动声色地往后退了退，同时法力涌动，一道红霞在右眼之中隐现，极尽目力看向李清愁，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滔天的手段。

而李清愁等的就是这一刻，袖口鼓舞，一杆青铜长矛破空疾刺，“轰”地一声，碧光怒爆，忽地幻化为一条青鳞巨龙，狰狞飞舞，朝着白夜仙王当头咬下。

同时迅速俯下身子，一掌拍在了原先踩在脚下的那块晶莹的石块之上，随着“轰”地一声，方圆三丈的地方，光焰喷吐，热浪狂卷，红光鼓舞，窜起万千火苗，刹那之间将清儿笼罩在内。

“殿下！”清儿认得此阵，立刻明白了李清愁想要做什么，想要阻止已经来不及！

“天旋倒转！”李清愁大喝一声，全身的法力尽数涌入晶莹的石头之内，“哇”鲜血不住地从口中吐了出来！

“殿下，不要啊！”清儿不顾这冲天的火苗，想要从里面冲出来，但是这片天地之间已经产生了强大的阵纹，阵纹在这三丈的地方自成空间，隔绝了清儿。

随着李清愁法力的涌入，这阵纹越发的强大，四散的气息如同涟漪般朝着四周扩散！

“李清愁，你诓我？但是今天谁也别想走！”白夜仙王轻易地就击碎了长矛，发现上面的法力根本微不足道，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转眼就看到李清愁发动了这个不知名的阵法，似乎是想要逃脱，大喝一声，身体如那冲天的红霞，朝着李清愁冲了过来！

红霞飞舞，气浪汹汹，朝着李清愁当头罩下，“拿着你的人头去见，我白夜仙王的名声一定会响彻仙界！”

第一章 李清愁

“清儿！”李清愁大吼一声，向前一扑，“碰”的一声，不知道碰到了什么东西，紧跟着，一个更加刺耳的声音传来，“噼里啪啦”的一连串，一个精致的小鼎摔在了地上，四分五裂。

“李清愁，你在干什么？”片刻的安静之后，一个严厉的怒斥声传来，同时有破空声由远及近，朝着李清愁的脑门砸来！

李清愁眼神迷糊，呆立在原地，不知道在想着什么事情，也不见他任何的动作，但这破空声却是打空了！

这是什么地方？我不是正在运转法阵送清儿离开吗？

李清愁站在原地，有些茫然地伸出手放到眼前瞅了瞅，而后扭过头，疑惑地打量着周遭的场景，只觉脑海之中似乎突然多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零碎记忆！

那是另外一个李清愁的记忆......

这个人除了名字和自己一样，其余一点也不一样！或者说是天壤之别，自己堂堂仙界天君，天纵之资，而他却是一个废柴，一个五年不入炼气的废人。

我出现了这儿，那清儿呢，也来了这儿吗？

屋子里没有看到清儿的倩影，李清愁皱着眉头，慢悠悠地迈开了步子，就朝着外面走去！

“我擦，他真的走了，真走了！”一个突兀的声音响起来，语气似乎很是激动！

李清愁闻言皱眉，谁这么聒噪，顺着目光看了过去，说话的是一个猴子。

猴子？屋子里这群人当中竟然有一只猴子？

“你是猴子？”李清愁疑惑地盯着说话的那人。

“猴子？你才是猴子，李清愁，我要跟你绝交！”这人长得尖嘴猴腮，一张雷公脸，顿时如同被踩了尾巴一样，就要跳起来，只不过感受到了屋子中间那道愈发浓烈的杀气，只得老老实实地坐了下来！嘴唇蹙动，一看就知道在嘀咕骂人！

眼花了？李清愁挠了挠脑门，转身还要走！

“李清愁！”若非然脸色铁青，也迈开了步子，朝着门口走去！

“先不说这家伙敢在若非然长老授课的时候睡觉，现在竟然还敢没有若非然长老的允许，就要离开！吃了熊心豹子胆不成！”

“反了天不成？”周围不少人都非常的无语！

“若非然长老可是我大普皇朝的文状元，更是结丹后期的修为，他的授课，哪怕是来旁听，也是一种机缘，也不知道这家伙是怎么想的？”

“这家伙不就是一个靠着有一个天资过人的妹妹，才能留在我圣剑宗的吗？”

“说的是，要单论实力，他就是一个废柴！”

“我猜若非然长老一定会一巴掌将他拍出去！”

屋子里的那些人窃窃私语，或者说不是私语，李清愁听的一清二楚！

若非然的步伐很轻，走到了李清愁的面前，看着这张稚嫩的面孔，若非然的脸上布满了寒霜！

这局势有些不对啊！李清愁摸了摸鼻子！

“李清愁，快回来！”一个轻柔的声音从屋子的最里面传了出来。

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喊自己，李清愁踮起步子，朝着里面看去，想看看出声的是哪个！声音挺好听的！

可是，里面人头攒动，一时间也看不清楚，再加上一个老头站在自己面前，还挡了自己的视野。

“喂，麻烦让一让！”李清愁伸手就去扯若非然的袖子，想要让他从自己的眼前拉开！

“我靠，他说什么，他说让若长老让一让，我没听错吧！”

“我擦，你没听错，他的确是这样子说的！”

“吃了熊心豹子胆了吧！”

若非然脸上的寒霜更加严重，在圣剑宗，还从来没有一个弟子敢如此对自己说话，更别说敢对自己伸手，右手探出，要给李清愁一个教训。

指缝之间一股轻柔的气息游动，食指，中指和拇指交叉捏向李清愁的手腕。

“嗯？”好个不识时务的老头，李清愁心中暗骂一声，手腕一抖，宽大的袖子如同一个灰色的绳索，朝着若非然的手臂卷去。

还敢还手！若非然的火气一下子上来了！

“我的天啊，这家伙还手了！”

“敢对长老动手，对象还是若非然长老，我曾听说以前有个师兄过于桀骜，和若非然长老起了冲突，然后......”

“然后怎么了？”

“然后卧床休养了半年！”

“我靠，凶残啊，这家伙死定了！”

“死定了！”几乎所有人都对李清愁判了死刑！

有些人则是脸上带着戏谑的笑容，坐等看李清愁的笑话！

袖口卷曲，倏一碰到若非然的手掌，就被一股强大的力道弹开，这股力道更是透过袖子，震得李清愁手臂发麻，身子也禁不住想要往后退去！

李清愁硬生生止住胸口涌上来的不适，老头，给脸不要脸，双手从衣袖之中伸了出来，掌心金色的玄光冒涌，一股深奥的符文涌现，整个身子陡然爆发出一股庞大而危险的气息。

刹那之间，整个屋子的温度陡然下降了到了冰点，似乎置身在寒冬凛冽之地。

若非然靠的最近，猝不及防之下，迎面被这极寒的气息冲击，浑身上下几乎要被冻僵，就连血液也感觉不到了温度，一股死亡的气息笼罩了过来！

会死！若非然突然诞生了这样子的一个念头，看着李清愁的眼神也变了，这个家伙！

这是法力！这炼气都不是的小子怎么会修出了法力？

“李清愁，你还不快回来！想死啊！”那道清脆的声音再度响起，李清愁这一回看清了，说话的是一个黄衣少女，巴眨着眼睛，正盯着李清愁，苹果似的脸蛋上带着丝丝的红晕，乌黑柔顺的长发用丝带系在脑后。

李清愁的记忆里有这么一号人，莫颜玉，自己在这圣剑宗，也就那么一两个人对自己还不错，其中一个就是她。

看到莫颜玉瞪着自己，一双眸子里几乎要冒出火来，李清愁讪讪，身上的气势陡然消失，一股虚弱无力感冲了上来，身子晃了一下，差点摔倒，麻蛋，感情这家伙就是一个虚货啊！

闭目内视，发现体内的一些经脉七七八八都有了损伤，有些地方更是出现了破损，我靠！让我来，就不能给一个好的身体？李清愁无语！

李清愁身上的气势消散，空气中的温度又瞬间回暖。

“哇，这是若非然长老的余雪诀吧，竟然可以将温度降到这么低，而且还是这么大的范围！”

“嗯，厉害啊，我什么时候能有这么厉害啊！”

“切，你省省吧，就你？”

“哼，别看不起人，有句话叫做莫欺少年穷，你懂不懂？”

“不管我懂不懂，我看你是没机会了！”

“少来，你再说，我可就生气了，走，武道台上走一波！”

“别，别，玩笑，玩笑，一个玩笑！”

......

面对屋子里那些人的插科打诨，李清愁也不在意，看了若非然一眼，又看了莫颜玉一眼，忙不迭跑回了座位，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是坐在莫颜玉的旁边。

刚一坐下，旁边一个玉手就伸了过来，捏住了李清愁腰间的软肉，然后一个一百八十度的扭动，“大姐，小姐，小姐，手下留情，手下留情！”李清愁不敢还手，只敢低声讨饶。

“什么大姐，小姐的，你才是！”莫颜玉啐了一口，手上的力道加大了许多！

“额，仙女，仙女！”李清愁一脸黑线，连忙改口！

莫颜玉瞪了李清愁一眼，收回了手，扭过头，不再搭理他！

李清愁扫了一眼莫颜玉的侧脸，想到自己刚刚刚的举动和反应，心中暗道，自己的脾性难不成糅合原先这个身体的主人不成？

“李清愁！”若非然站在讲台上，看着他，“我人界的修炼的需要哪些层次？”

这老头真是记仇！李清愁嘀咕一声，这个时候，他已经彻底了解了现在自己的处境，是在圣剑宗文曲道台上接受若非然长老授课。

“修炼大概分为炼气，筑基，结丹，金丹，元婴，化神，炼虚，合体，大成，大成之后便是接受雷劫飞升成就仙位！”李清愁站起来回应道，幸好这身子的主人熟练，要不然自己堂堂天君，怎么会了解这人界的修炼层次。

“三百年前，天都莫轻尘斩了昆仑的长生桥，断了紫薇殿的登天梯，碎了瑶池的不周，你觉得我们还能飞升吗？”若非然再问。

“我们可利用蓬莱的蓬莱舟！不需经过雷劫，便可进入仙界！”李清愁再答。

“那你认为你有几成的概率可以飞升仙界！”若非然没想到李清愁竟然能够答上来，随即再问道。

“百分之一百！”李清愁看着若非然，认真地答道，我堂堂仙界天君，难不成还不能成仙？开玩笑！

“噗！”屋子的所有人都是齐刷刷地看了过来，像是看白痴一般！

世间竟然有如此无耻之人，不愧是圣剑宗最为出名的口出狂言的废柴，不仅公然和若非然长老对抗，还说自己能百分百飞升仙界，照这样子说的话，我还能成就仙帝伟业呢！

你这个五年都没有修炼出一丝真气的人，还未跨进炼气初期的人，身体更是虚弱到爆炸的人，竟然有脸说自己能百分百飞升仙界！

还要不要脸了？

若非然脸色铁青，就算是圣剑宗的宗主，昆仑山上的十大散仙，都不敢说自己可以有五成以上的把握飞升仙界，你一个毛头小子，有什么能耐说此大话？

“李清愁，五年前，你带着你妹妹拜入我圣剑宗门下，现如今，你妹妹已经是筑基后期，而你却连炼气初期都没有，五年来，你除了上课睡觉，下课睡觉，在文武道台之上无所事事，你究竟有没有自知之明，现在你又大话连篇，说自己可以飞升仙界？”

“五年中，每年的圣剑宗弟子考核，你都是倒数第一，李清愁，你有没有廉耻之心？”

随着若非然的咆哮，屋子里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目光从若非然的身上转到李清愁的身上，在转转转转，最后都不知道望哪儿看了！

我去，这家伙怎么混的这么惨！

“还有三个月就要迎来考核了，这是你最后一次的机会，这一次你要是再是不合格，你将会成为圣剑宗历史上第一个因为考核不合格而被逐出山门的弟子！”若非然冷声道。

逐出山门？李清愁低眉，没有说话，看来那些宗门的老头都不是好东西啊！说好的众生平等呢，你这分明是歧视啊！

这身体虽然废了一点，但也不是没救，有我天君在，他日一定会让这副躯体俯视众生，仙临万界。

“嘿嘿！”短暂的沉寂之后，李清愁抬起了头，脸上带着些轻狂的笑容。

“你笑什么？”若非然气不打一处来！

李清愁看着若非然，道：“这一次宗门考核的第一名，我预定了！”

什么？宗门考核第一名？别一个废柴预定了？这真是滑天下之大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