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末之逆战天下》： 盘虎小村

第一章 盘虎小村

一场不期而至的雨水已经霸占天空数天了，雨势不大，却带着冬日的肃杀与寒冷，深深刺进了这凹凸不平的大地。

在绵延雨水的肆虐下，并不平坦的官道已经成了泥泞的水洼地，数月前这里还有行人南来北往，热闹非凡，但在天灾人祸的双重打击之下，官道上已经再难寻觅人烟。

官道北面数里之外是一片广阔的麦田，往年已经开始种满了冬麦的土地现在一片荒芜，麦田里杂草丛生，巨大的水车斜斜靠在河流上，似乎在诉说着这片土地所经历过的苦痛。

而在官道南面数里外，一座足有百户之多的大村庄坐落于此，放眼望去，深灰色的迷云几与村庄相接，将村庄里早已干枯的可怜树木压得更低了些，已经将近年底了，往年村庄里已经开始准备年货，但现今，在一片阴郁气息的笼罩下，村庄里看不到丝毫喜庆，唯一的红色也只是未寒尸骨所溢出的鲜血……

不知过了多久，冷清的官道上终于出现了一个男子的身影，只见他年约二十岁左右，面容虽称不上英俊，但眉眼之间挥之不去的英气却让人眼前一亮，他没有带任何雨具，泛着暗红色光彩的甲胄在雨水的冲刷下非但没有褪色，反而显得愈发鲜艳了些，他的背上背负着一杆铁枪，枪头上的血槽尚且闪烁着光泽，与暗红的甲胄交相辉映，给男子蒙上了一层莫名的煞气。男子突然停了一下，远远望了望前方略显死寂的村庄，继续迈起沉重的脚步向官道南面奔去。

这里是大宋河东路忻州辖下秀容县的一个村庄，名叫盘虎村，有近百户人家，其中大部分的村民都姓刘，这里虽然名叫盘虎村，但是并没有老虎，取名为“盘虎”据说是因为刘氏先祖来到此地时见到一块巨石形如“盘虎”，因而就给村子取名“盘虎”二字，那块巨石也从那时起便成了这个村子的圣物，不过自从花石纲盛行之后，巨石就被地方官员强行征用了，据说是献给官家修建“艮岳”去了。

男子刚走到村口，便听到村口一阵张弓搭箭之声，但是他并没有露出惊慌紧张的表情，反而像个抛下重担的旅人一般，轻松地吸了一口气，道：“在下岳五郎，不知今日望风的是哪位兄弟？”

草垛旁闻声转出了一个手持弓箭的青壮少年，他叫刘弘，因为在家中排行老二，所以熟悉的人经常叫他刘二，自从盘虎村被乱兵血洗之后，他便和村中的几个男丁一同负责村庄的警备事物，听到男子的声音，刘弘脸上喜色一闪，但很快便被警惕所取代，他用弓箭指着眼前自称岳五郎的男人，厉色道：“休要骗我，岳五哥外出之时可没有穿甲胄！”

“原来是刘二兄弟。”

岳五郎苦笑道：“我也不想穿甲胄，但问题是这次去秀容县遇到了几个不开眼的流兵把我的衣服给挑了，我只能取了这副甲胄权且遮盖。”

刘弘见来人把他的名字都喊出来，顿时放下了紧张，喜出望外地迎了上去，“岳五哥！你可算回来了！”

“是啊，可算回来了。”

岳五郎长吁了口气，一屁股坐在了草垛上，尽管湿漉漉的草垛并不舒服，但一路的奔波让他的身体近乎到了极限，任何形式的放松对他来说都弥足珍贵。

“五哥，刚刚的事你别怪我，村子里刚经历了那样的事情，我也是有些紧张过头了……”刘弘说着从一旁拿出了一个酒葫芦，一脸赔笑地递给了岳五郎，“五哥，你先喝点酒暖暖身子。”

“无妨，这种时节，是应该小心点。”

岳五郎赶了那么久的路，早已口干舌燥，现在见到酒怎么忍得住，一时口滑，竟把酒葫芦中的酒饮了个精光。

“好酒！这酒好生有气力！”

岳五郎打了个酒嗝，意尤未已地将酒葫芦还给了刘弘。

刘弘有些心疼地看着空空如也的酒葫芦，只觉得心里在滴血，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这是他从宗祠偷来的上等美酒，一口还未尝过便被岳五郎喝了个干干净净，这对好酒之人来说，怕是比杀了他还要难受。不过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他也顾不得心疼这得之不易的美酒了。

“五哥，那个……药，你带回来了吗？”

刘弘脸上露出一丝忐忑，略有些紧张地攥紧了拳头，他的兄长刘志还在床上躺着，急等着药来救命，由不得他不着急。

“幸不辱命。”

岳五郎呵呵一笑，从怀中取出来了一个鼓囊囊的油纸包，小心翼翼地递给了刘弘。

刘弘嗅着油纸包中传出来的药香气，平日拉弓箭都未曾颤抖过的双手如抽筋了一般抖个不停，口中不住喃喃自语道：“谢谢五哥，谢谢五哥，大兄他有救了！”

“刘二，你小子可别让它受潮了，还不赶快用雨布把它包起来。”

岳五郎的笑骂把刘弘窘的面色通红，他急急找来了一个少年来替他的班，把药材裹在了身上的雨布里，拉起岳五郎就要往村子西头赶。

“刘二兄弟，我离开这些日子里村子情况如何？”

刘弘面露苦涩，道：“自从五哥大显神威那天大显神威之后，那一支乱兵便再也没来过了，但是现在河东地头上乱兵多如牛毛，虽然村子被毁了一大半，还是有不少乱兵来趁火打劫……”

“有人受伤吗？”

刘弘咬牙切齿道：“就在三天前，五叔和两个后生在巡逻时被几个狗贼偷袭了，虽然大伙赶到还算及时，但五叔也丢了一条胳膊，两个族弟也受了些重伤。要不是小官人急急上山采了些药草回来，怕是五哥就再也见不到那两个族弟了……”

岳五郎低着头，脸色阴沉如水，并称不上长的指甲已经刺入到了血肉之中，他很痛心，也很愤怒，他痛心的是宋兵在面对金人之时一触即溃，把大好河山拱手让人；愤怒的是这些看到金人连刀枪都不敢举起的士兵，却能毫无压力地把武器指向大宋子民。

“若有一天我能独掌一军，我定要严肃军纪，收服山河！”

岳五郎看着渗血的掌心，暗暗下定了决心。

第二章 少年王沆

两人各有心事，一路上气氛有些沉闷，以至于一段并不长的道路在两人感知里却显得格外漫长，村西头坐落着一间临山环水的大宅院，虽然现在已是万物凋零的时节，但是大宅院周围的松柏却依旧苍劲翠绿，为宅院增添了几分庄严肃穆。

这里便是盘虎村最重要的地方——祠堂，自汉唐起，祠堂便成了维系宗族关系的神圣之地，小到平头百姓，大到天下之主，都有着属于自己的祭祀之地。

哪怕是食不果腹的贫寒之家，也会在破草屋里放上一张供桌，每至大年之时，上一柱香，祭一块灵牌，虽然仪式简单，场所简陋，但这方寸大小的供桌却是这些贫苦百姓心中最为神圣的精神寄托。

盘虎村的村民显然也是如此，虽然盘虎村中看上去并不十分富庶，但是宗族祠堂却修建的异常庄重威严。这处宅院占地足有四亩，通体由青石砌成，前面为祭祀大院，每逢大祭之时，族人们便聚集于此，一同祭拜先祖神灵。

祠堂中间是一座方正肃穆的大屋，这里是正堂，里边供奉着宗族先祖的神位，再向左右便是大大小小的厢房，平日里这些厢房都空着，只有每十年一次的大祭之时才会用来招待远道而来的同宗之人。但是现今因为村子里遭了大难，大部分的房屋都被付之一炬，这里的厢房也不得不被临时征用，用来容纳在战斗中受伤的族人以及没有作战能力的老人小孩儿。

刘弘敲了敲门，不多时，便有一个虎头虎脑的小胖子从门缝里探出头来，见到是刘弘，小胖子显然十分惊异。

“二叔，今日不是你在村口放哨吗？怎么会有空来祠堂？莫非是村口有情况？”

刘弘宠溺地揉了揉小胖子的脑袋，这个小胖子叫刘虎，是他大兄刘湛的独子，虽然今年方才七岁，却是异常聪明伶俐，深受族人们的喜爱，因为此前看守祠堂大门的老刘头死在乱兵之中，村中男丁又都抽不出身来，小刘虎便毛遂自荐来看守祠堂大门。

“村口没事，是你岳五叔回来了。”

“岳五叔？”小胖子这才注意到刘弘身后身穿甲胄的男人，黑白分明的眸子闪过一丝激动，虽然他还小，但是他也清楚这个男人的归来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许多他熟悉的族人依旧会熟悉鲜活，更重要的是他的父亲也能摆脱卧床的日子，重新成为那个顶天立地的父亲。

“咚！”

刘虎突然跪在了岳五郎面前，哽咽着声音道：“五叔活命之恩，小侄无以为报……”

“虎子，你这是干啥？快起来。”岳五郎被刘虎突如其来的下跪惊得有些懵，慌忙想要扶起刘虎，却被身边的刘弘拉住。

“五哥，这是孩子的一番好意，你又何必拒绝。”

刘虎重重磕了三个头，毅然决然地看着岳五郎，“若五叔日后有用得上小侄的地方，小侄粉身碎骨再所不辞！”

一刻钟之后，岳五郎一脸复杂地躺在一间厢房的床上，虽然已经疲惫到了极点，但他无论如何都睡不着，他的脑海里不断重复着平定军溃败时的场景，怒气不知何时已经溢满了胸膛，他好恨，并非是其他，而是恨他自己，他恨自己为何如此无能，眼睁睁看着苍生被殱害却无能为力。

……

祠堂最后面有一间看上去异常破旧的老屋，一半灰尘一半崭新的屋门让这里看上去有些异样。这里是宗族长老商议大事的议事堂，因为天下承平日久，刘氏宗族有好多年没召开长老会了，但是现在因为金人南下，古老的议事堂被迫重新启动。

议事堂里十分生动地诠释了古老这个词语的含义，摇摇晃晃的窗户用的还是数十年前的木料，屋子里没有任何字画点缀，或许以前有，但因为这里被遗忘太久了，以至于以前的字画都被监守自盗……不，或许说被岁月侵蚀毁坏更好听一点，整个房屋里所有的桌椅都是从其他地方搬来的，这里简直古老的一无所有。

此时在议事堂里坐着九个人，在八个最少四五十岁的老人之间，一个少年的存在显得十分突兀。只见他年约十六七岁，身穿一件青蓝色武士服，身材健壮，剑眉星目，鼻子如刀削一般高耸挺拔，一头飘逸的长发随意扎束，使少年看起来俊逸非常，只是眉眼间那挥之不去的愁绪，又给少年蒙上了一层朦胧奇幻的神秘色。

少年名叫王沆，这是他上辈子的名字，至于这辈子的名字究竟是什么他也不清楚，所以他仍旧称呼自己为王沆。王沆出生在北方小县城一个贫寒的家庭中，贫寒的家境让他从小接触到了太多一般人接触不到的痛苦，也形成了他逆反的性格，这种性格在他的成长过程中成就了他，却又在他意气风发之时残酷地摧毁了他。

在王沆十八岁那年，他以全省第二的成绩考上了一所著名高校，按理来说，这已经是一个非常好的成绩了，但是王沆他却不愿意接受这个第二。因为全省第一的家人曾经找过他，想让他帮忙代考，事成之后可以送他出国留学，让他一辈子都不用再担心钱的问题，但是王沆他拒绝了，一如绝大多数正义感爆棚的青年一般。

或许对于普通人来说，故事到这里就彻底结束了，无论是别人找枪手代考，还是内部关系修改试卷，和他都没有什么关系。

但是偏偏王沆不是个普通人，逆反的性格让他毅然决然走上了揭露真相的道路，于是在搜寻了足够的证据之后，他在网络上匿名曝光了这件事，一时间一石激起千层浪，全国人都沸腾了，要求彻查作弊的呼声此起彼伏。

但是，这一切和王沆再也没有关系了，就在他曝光的第二天，他所前往的网吧的ip地址以及他在网吧的监控录像就被送到了某位大人物手中。

他最后的记忆很短暂，只记得他在一个非常狭窄的小空间里拼命的挣扎，直到他无法呼吸，意识缓缓沉沦于黑暗之中。当他再次醒来时，他却发现自己在一匹骏马之上，背后十余骑异族铁骑追逐甚紧，而保护他的骑士则在喊了一声“少将军”之后，便无一幸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