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戮红尘》： 傻子出门

第一章 傻子出门

江心镇，属于江州东郡临水主城管辖，原本只是紧挨着红鸾江的一个普通江边小镇，短短数年间，奇迹般的变成了一座不小的城市，曾几何时只有几万人的它，如今却超过了三十万人。

初时，江心镇所有的人们都很兴奋，城池的壮大让他们觉得自己的身份都高人一等，再也不是以前破旧村落的小村民了，更加繁盛的景象似乎也近在眼前，因为不知什么时候开始，人族轩辕帝国的办事效力一下子突飞猛进，快到让人短时间竟然适应不过来，而重点就在江心镇这里。

原本只是用来抵挡猛兽的低矮围墙变成了高大威武的厚实城墙，城墙上竖起了高大的箭塔，箭塔里安装了大型的巨弩，搭上了寒光闪闪的巨大箭支；城内多了一个大型的军营，从来没有见识过战争的小镇居民现在也能看到整齐带着杀伐气息的战士策马飞奔而过，身姿威武雄壮；负责改建的大人物们不偷奸耍滑了，甚至比建造自己的花园府邸还要来得积极，舞动着鞭子，疯狂的吆喝，威逼着可怜的平民们或者奴隶们加快进度......

但是，在几次战斗号角响彻全城之后，只要脑子还算正常的人都在暗叹，原来这些只是归功于轩辕帝国西南面的强大对手，龙神帝国打过来了，原本的兴奋变成了担忧。

因为江心镇实在过于偏僻，是小地方，很多村民们都不知道，自从十八年前南州镇南王冷氏倒下之后，龙神帝国的进攻势如破局，从南州到江州，无坚不克，打得轩辕帝国苦不堪言，短短十几年，丢失了一整州之地，占现在人族总领土的四分之一。

轩辕帝国一时间风声鹤唳，危在旦夕的感觉让风华正茂意气风发准备大展雄图的轩辕皇帝轩辕宏逸吐血三升，几次砸烂了自己亲手精心布置的御书房，除了书籍以外其他任何价值连城的物件都被散碎一地。主要原因是因为现在的轩辕宏逸懊悔不已，后悔自己当初的愚蠢，跪在列祖列宗面前，狠狠的扇了自己一顿。

对于帝国皇帝做了什么蠢事，帝都的王侯将相连猜测都不敢，更不敢胡乱言论，世人更加不知道。

在这个时候，负责镇守江州连战连败的江州王赵高旻不得不上书请罪并表决心。

奏书上只有着充满着霸气无畏气息的十六个字，“愧对人族，愧对皇恩，红鸾为界，以死谢罪。”

统治人族三千余年的轩辕帝国每任皇帝都不是昏庸之辈，现任轩辕宏逸也不是，反而是个胸怀大才并且非常睿智之人，手捧莽撞无礼的书折，面对群臣用欣慰低沉而又无奈的声音公开读了出来，在短暂沉默之后，悲痛的说了一个字，“准”。

接着高高在上的他转过身，闭上眼，心里却是怎一个悔字了得。

轩辕宏逸的内心痛苦只有极少几个人能懂，但是没有人敢说出来，大家都选择了烂在肚子里。

群臣们如临深渊，战战粟粟，惶惶心惊。

此后，帝国所属江州的红鸾江东面余下的东北两郡所有的大小战争齿轮飞速的旋转起来。

战争来得太快，小镇居民们开始充斥着恐慌和不安，不过幸好厚实的城墙和大型塔弩给了他们安全感，强大的战士们给了他们底气，再加上城里的那些贵族老爷们都还在，没有着急拖家带口的惊慌逃离，给了他们信心，于是又安慰着自己：敌人是打不进来的，纷纷暗骂自己胆小。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

今天，江心镇仅有的南北两个城门都冒着极大的风险打开着，只为给那些永远躺在城外的烈士英雄们能够和他们的后人在这重要时节能够相聚一次。

然而出城给已故亲人上坟的人却是极少，大多数人们都选择在城内对着某个方向烧点纸钱，然后很多人在心里默默的请求着原谅，“XXX，现在兵荒马乱，为了保住家族香火传承和来年能够继续给您烧点纸钱，只能麻烦您多跑点路亲自来取.....”

黑云压城城欲摧，正对着江心镇主大街的城头上站着一位小将军模样的年轻人，地位不低，看着镇里街道边一堆堆的火光，风轻轻一吹，左右摇曳，生气的骂道：

“懦夫，都是懦夫，可悲！

这样的懦夫就算他们祖坟上能够冒出青烟，也得被狂风吹散了，被暴雨冲走了，一丝都不剩。”

“小王爷，您何必和一群愚民计较。”旁边一个中年下属轻声安慰道。

江心镇主大街有一处大院子，叫寒心阁，人们都知道这阁子年轻的主人是一个傻子，他如今已经整整十年如一日的坐在阁楼上一动不动，一开始好奇的人们认为他是在刻苦修炼，可是在得知他并不能接受一丝灵气的时候，在心里就默认了，原来还是废物，这就情有可原了。

小王爷手扶城垛深深叹了一口气，接着转身斜靠着城垛，蔑视的眼神无聊的看着城里那些弱小胆小的人们。不久他看到寒心阁走出来两个年轻人，一前一后，看似一主一仆，两个人什么都没拿，只带了一壶酒。

寒心阁的主人叫冷寒心，偌大的寒心阁里，只有他和一个比他年龄还小一点的玩伴或者叫下人，一个照顾生活的普通寡妇女人，还有一个是终日醉酒毫不称职的侍卫，总计四人。

很明显那不称职的酒鬼侍卫没有跟随出来，所以也就没有其他侍卫跟随。他们两人刚出门不久，街道上因为还没下雨依旧在玩耍的小小孩童们洋溢着稚嫩的笑脸，手舞足蹈的兴奋叫道，“喔喔，傻子出门了”。

童言无忌，冷寒心只得无奈，神情凌然的摆出一副生气的面孔，但是这似乎更加迎合了那些小小孩童的口味，一个个更加胆大活泼起来，给阴霾空旷的街道上增加了不少的欢乐气息。

一主一仆两人在淘气的孩童们跟随打闹下径直走向南城门，看样子要出城，他们好像不在乎随时会爆发战争的危险，也不在意马上就要下雨了。

不一会他们两人就穿过城门，一直向南行，来到距离江心镇南面不远的月牙湾。

冷寒心在月牙湾的中间位置停了下来，静静的站着，望着前方广阔的红鸾江，他的仆人金子忠心耿耿的站在后面。

月牙湾说来也奇怪，一半是沙滩，一半是崖壁，泾渭分明，像是刻意摆弄而成的，冷寒心就站在中间的分界线上。

据祖辈口口相传，红鸾江在很久以前住着一头非常强大的恶龙，名叫傲天，江心镇现在所处的位置只是红鸾江中的一个孤岛，这座孤岛就属于是那头恶龙傲天的洞穴，它终年盘踞在上面。

第二章 流浪之心

后来，人类势力不断扩张，慢慢占据了红鸾江两岸，为了驱赶那头强大的恶龙傲天，双方发生了大战，人类为了减少大战的损失，干脆把孤岛和江边之间的江面用山石给填充了起来，连接到了一起，于是南面就形成了一个半月一样的江湾。

大战之后，因为这里环境优雅，依山傍水，就有人选择居住在这里，然后开始着手扩建改造，这地方就被称为江心村，而那像月牙儿一样的江湾处被称作月牙湾。

日转星移，时过境迁，加上人类的不断开发改建，就变成了如今的样子，江心村变成了江心镇，这几年发展过快，估计很快会被称作江心城了。

传言说那头恶龙傲天最终的结果是被绞杀在月牙湾前的江面上，沉入江底，当战士们想要打捞恶龙的躯体时，却发现此处深不见底，再也找不到那头恶龙躯体的影子，就这样凭空的消失了，只能解释为被江水冲走了。

实际上谁都不敢肯定那头叫傲天的恶龙就真的死了，毕竟龙族的生命力极端强大。近来江心镇来了很多厉害的人物，听了这个传说之后，就有人悄悄的关注起这里，原因是因为目前大陆上最为强大的那位也叫傲天，是大陆上现存唯一一位突破到九阶的强大存在，龙族的龙神傲天。

人族原本也有一位达到九阶的强悍人物，战神轩辕烨，可惜的是在一百多年前种族大战期间，人族唯一的九阶战神败在了龙神傲天之手，最后消失的无影无踪，世人都心知肚明战神轩辕烨永远不会出现了，因为战神轩辕烨在与龙神交手后，人族与龙族和其他各种族进行着激烈大战，人族惨败遭逢大难之时他都没有露面。

江心镇遭逢战火也算是人族和龙族大战的延续。

最终江心镇南面与月牙湾相对的这段红鸾江就被命名为沉龙渊。

月牙湾和沉龙渊两者相依相偎，相伴相随。

在几年以前，这里是江心镇小孩子玩耍最喜欢的地方，因为不管外面其他地方天气如何，这里总是宁静祥和，没有滔天恶浪，没有狂风暴雨，就算偶尔黑云压顶，最后也会慢慢消散，来去悄无声息。

这里永远只有明媚的阳光，和那一半悬崖岸边偶尔溅起的几朵小浪花，有时候江心镇的人们还能看到他们叫不出名字的美丽奇异飞鸟停留在那悬崖边，鸣叫声悦耳动听。

近几年来，很多来到江心镇实力强大的人都发现，周边很大范围的灵气若隐若现的慢慢向这里聚拢。

聚灵现象。

有不少自认为是高人的家伙都来查探一番，最终不得其所，但是却都认为这里是一处洞天福地，虽然没有发现缘由所在，但也使得不少人更加相信了老辈们说过的传说。

江州王赵高旻把红鸾军团的主力转移到这里，龙神帝国率先进攻的也是这里，而不是江州东北两郡中间的江州王城和其他红鸾江沿江的三座主城，或者说这里就是龙神帝国的重要目标之一。

站在月牙湾中间的冷寒心，头慢慢抬得更高，看着沉龙渊上空总是充当过客的阴霾黑云，眼睛里慢慢充满了愤怒，毫无顾忌的大声喊道。

“傲天，你就是一个憋屈的蠢货，你难道不恨么？你为什么不恨？作为一头龙，你的高傲呢？作为一头恶龙，你的残忍呢，你的嗜血呢，你的信仰和荣耀呢？你就是一头不合格的龙，一头愚蠢的龙，自己选择做一头卑微低贱的龙，一头没用的龙。因为你就那么卑微的死了。”

咔嚓。

高空中一道闪电照亮了阴暗的江面。

轰隆。

似乎是那头不甘的恶龙震怒了，发出了怒吼。

这时候远在不知道多少里外的龙之大陆的圣龙山上，与战神轩辕烨交战受重伤如今还在疗伤的龙神傲天，狠狠的打了几个喷嚏。

可能是因为被吓到了，发泄后的冷寒心高昂着的头颅也低了下来，像是犯了错的孩子一般，眼神里的愤怒换成了哀伤，轻声认错道，

“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我是一个不合格的人，一个愚蠢的人，自己选择做了一个卑微低贱的人，一个没用的人。”

说到这里他眼神里的哀伤又转换成了痛苦。

“但是我却没有权力像你一样选择卑微的死去，就算不能修炼，我也要努力的不计一切代价把天捅破一个窟窿，让他们都遭受雷劈。”

发泄了的冷寒心心里舒服多了，调整一下自己的情绪，转过身，抬头望着自己身后不远的一个小土包，小土包的高度比水面要高出不少，里面躺着一位曾经活得很久的老人，没有人知道他是一个曾经达到九阶神级人物的老人。

十年前的今天，冷寒心因为不能给远在数千里外的父母亲人上坟，一个人凄凉的在这里晃荡着，却在无意间碰到了一个临近死亡的垂暮老人，他称呼老人为老爷子。

老爷子似乎已经知道自己大限已至，就送给了他一块玉佩，并且帮他滴血认主。之后那老爷子就闭上了可能很久之前就难以睁开的双眼，永久离开了这纷乱的红尘世间。

他按照老爷子的吩咐把老爷子已经干枯到像枯木一样的尸体埋在了这里。因此月牙湾中间多了一个小土包，一座新坟。

老爷子称那块玉佩为流浪之心。并且在流浪之心中记载了他这一生所有的经历。

后来冷寒心从流浪之心中得知，老爷子称自己为流浪在红尘之外的游离者。

就算他达到九阶站在世界最强者之列的时候，都没有人知道，真正的世外高人，独立独行，不爱功名，不问世事，声名不显，无人知晓，外加可耻到极致的低调。

老爷子就是这样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强者。

虽然老爷子的低调程度让人发指，但他却也是一个奇人，傻子一般的用一双脚从大陆最北边走到了大陆最南边，可以说是用脚丈量了大陆的宽度。江心镇就正好是人类最南边的小镇。

而且他用他这一生时间钻研了红尘之外的所有事情，天地大势，奇门遁甲，洪荒古阵，各种兵法武技，炼器丹药样样精通。

对于世人而言，老爷子就是一个谜，唯一知道的关于他的信息就是：大陆上曾经出现过一个非常厉害并且称自己为游离者的人。

至于其他的，基本上算是一无所知，即使一些在机缘巧合下受到老爷子指点和恩惠的人知道一些蛛丝马迹，也因为不愿意违背老爷子的意愿而对外透漏。

用老爷子自己的话说，走自己的路，做自己的英雄。低调到让那些想要拿他炫耀一下的游吟诗人张嘴却说不出话，这就是属于老爷子自己的骄傲。

所以老爷子一生默默的欺骗了天下所有的人，一个人活的悠然自乐。

虽身处红尘，却不碰红尘，笑看天下事，都付谈笑中。

这是冷寒心对老爷子的评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