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募山河弈》: 酒肆红妆笑
第一章 酒肆红妆笑
春来的晋阳府,向来都比别的地方暖和一些。时值二月,柳色如烟,花光似锦,又恰逢花朝将至,正是天朗气清的大好时节,如此难得的光景,晋阳府的百姓自然是不会浪费。自晨曦初暖,城里的大街小巷便开始热闹了起来,有开门迎客的,有出门逛街的,有摆摊叫卖的,有驻足围观的,总之是歇不下的脚步,止不住的吆喝,满城的熙熙攘攘,遍地的沸沸扬扬。
城里繁闹如斯,城外同样也不遑多让,毕竟是春日里难得的盛会,晋阳府临近的村镇,也都涌来不少的人群,或是嗅到赚钱的商机,或是单纯的见见世面,不论哪种,骤多的人流,使得东西城门外的集市摆了足足十里有余,汇聚南来北往的行人,犹如长龙一般,穿城而过,场面甚是壮观。
借着花朝前夕的这股春风,官道旁的杏花酒肆,今日的生意亦是依旧兴隆,只是晌午初至,小小的篷布,便早已被络绎不绝的客人里三层,外三层围了个水泄不通,就差被挤到官道上去了。
虽说人多之后,形形色色什么样的都有,但有一桌客人却格外显得引人注目,座上的是两位年轻的公子,一位生得人高马大,孔武有力,另一位则面容清秀,温文尔雅,单是这样倒也有没什么,实在是这二人的举止与其身形相比太过怪异,魁梧的那位捏着筷子,一点一点的夹着菜肴,眼睛不知看向哪里,好似闺中思春的少妇;而文雅的那位,则撸着袖子,狼吞虎咽,时不时还嘟嘟囔囔,吃相之豪迈,比起山野莽夫都有过之而无不及,如此少见的组合,也无怪乎惹得众人纷纷侧目了。
“话说清河啊,你能不能稍微收敛点,你看看旁人看咱俩的眼神,比瞧见母猪上树都要稀奇,咱就是再奔放,也是要有点底线的,店里的小二好歹叫了你一声‘公子’,最起码你要对得起人家不是?”身着皂袍的魁梧青年似是着实无法忍受周遭的目光,有点无奈地说道。
李清河闻言,哧溜了一口米粉,再大嚼一块烧肉,接着豪饮了半杯梨子酿,长长地打了个饱嗝,才悠然道:“吃饭要的就是痛快,所谓庸人多自扰,在意别人的眼光干什么,秋远哪,多年未见,你现在的境界可是越来越低了哟!”
梁秋远拍了拍额头颇有些无语,想当年他们哥俩一起厮混的时候,李清河还是一副彬彬有礼的乖巧模样,谁知分开了几年各自修行,再见却是物是人非,除了容貌依旧外,内心早已放飞自我,整个一狂放不羁的江湖浪子,要是让曾经迷恋他的那几个小姑娘知道,昔日温润如玉的小哥哥如今变成这般模样,定会梨花带雨,大哭一场的。
“来来来,别愣神,你也多吃点。”李清河随手给梁秋远的碗里夹了几筷子,便又继续埋头苦吃起来。
“别别别,我不打紧,先把你填饱再说,我这兜里的银子可是只够付这些的了。”
“哼,让你出门多带点钱,你偏偏不听,害的我跟着你受苦,要不是饿了一天我哪至于吃起来这么狼狈,结果吃不饱不说,还要听你在一旁说教,真是苦命哟!”
“嗨呀我这暴脾气!”一听这恬不知耻的抱怨,梁秋远就气不打一处来,“李清河,你小子摸着良心说,是哪个混蛋多管闲事,把咱们的钱都大方出去,害的咱俩没有马骑,没有店住,没有饭吃,还没日没夜的双脚赶路,你能只饿一天,还不是多亏我藏在鞋里的这点私房钱?”
李清河摸了摸脑袋,颇有些偷鸡不成蚀把米的尴尬,只得腆着脸凑上前道:“兄弟,我开玩笑的,你也知道,山上修行这么多年,头脑有些不太灵光,再说当初结拜时我可是认你当了大哥的,兄长照应小弟那是应该的,嘿嘿!”
“就你脸皮厚!”
“消消气,消消气嘛,来,小二,这桌再上三斤好酒!”
梁秋远听罢,原本平复的心境瞬间波澜再起,扯着李清河的衣袖,憋着一口老血怒道:“你小子疯了不成,就这点钱哪够挥霍的,你可别想仗着修为吃顿白食!”
“放心,放心,我这般良善之人,怎会干那么下作的事情。”李清河一边拍着胸脯保证,一边将二人的酒杯斟满,接着忽然拇指向后一指,嬉皮笑脸道,“我身后的小娘子,也是有够标致,竟能使得向来嗜吃的梁秋远全然不顾桌上的酒肉,这份美色,当得上秀色可餐,怎么,眼睛过足瘾没,要不要老弟出马,给你打听打听?”
梁秋远咳嗽一声,黝黑的面容微微有些泛红,搓了搓手,故作镇定道:“瞎说什么,也就一般般啦,我是今天胃口不佳,恰好你身后风景不错,所以多看了两眼。”
“哦?是吗?”
见李清河一脸揶揄的坏笑,梁秋远自知不好搪塞,只得应道:“好啦,好啦,瞧你那股子得意劲,你可别搞错了,切记是右首的那位红衣姑娘,搭讪要显得顺其自然,千万不要冲撞了人家,更不能用些奇怪的手段,即使失败了,也绝不能污了我的名声。”
“晓得,晓得,我办事,你放心,乖乖等我的捷报吧。”说罢,李清河便抖了抖衣衫,起身向后走去。
今日的杏花酒肆,露天下的桌子是一张挨着一张,就连上菜的小二,都没有容身之处,可偏偏那两位姑娘却宽敞地坐在一处角落,周遭明明空着,却也没人凑过去打扰,如此情形,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这二人非比寻常,李清河虽然不认识她们,但依着感觉,约莫能看出是贴身护卫陪着千金小姐出来游玩的桥段。鹅黄衣裙的,年纪不大,乖巧可爱,像是府里的小姐;红衣束身的,英姿飒爽,冷若冰霜,一身武者打扮,该是护卫无疑。
“秋远这小子,这么多年了,受虐的口味还是没变,这女人一看就不好招惹,无怪乎把他迷得神魂颠倒。”李清河一边费力地往过挤,一边心中偷偷腹诽。
“诶,你这个人慢一点,挤什么挤!”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嘘,少说两句,那是刚刚吃饭的那个怪人,不要瞎招惹!”
“哎呀,还真是,没想到近看还挺俊俏,咦,他这是要往哪走?”
“看样子是崔小姐那个方向,估计是哪里的外来户,仗着自己有副好皮囊,想去勾搭下冷面金花,嘿嘿,这下可有好戏看了!”
“还真是,快,身子往过点,别挡着我看戏。”
几步走来,这些幸灾乐祸的话,李清河都听在耳里,“没想到这冰美人还是个远近闻名的悍妇,看来是要想个好点的办法了。”
“你是何人?还不速速退下!”这声娇斥,夹杂着苏瑾极度的怒火。今儿个苏瑾其实心情不错,不仅因为天气晴好,更因为崔怜儿的病情终于有所好转,虽然担心外面鱼龙混杂,但实在是抵不过怜儿的死缠滥打,想着毕竟是在晋阳地界,也就顺着她的心意,出来游玩片刻,一番尽兴之后,本想在此小憩一会便可顺利回府,可偏偏这时竟闯来一个冒失的愣头青,几番眼神警告都没被理睬,反倒是越走越近,这让她不由怒火中烧,拔出剑来。
苏瑾的这一声怒喝,一下子惊醒了还在苦思妙计的李清河,刚刚他似乎有些入神,没想到竟不知不觉地走了过来。好在李清河的脸皮够厚,并没有理会这位拔剑相向的冷面美人,只是多看了两眼身旁这位乖巧的小姑娘,一条妙计便浮上心头。
李清河先是冲红衣女子摆了摆手,让她莫要打扰,接着满脸的神色肃穆,双目灵光漪漪,盯着鹅黄衣裙的小姑娘仔细看了起来,似乎在笃定什么之后,点了点头,然后长吁了一口气,温柔地走上前去,轻轻抚了抚小姑娘的头发,柔声问道:“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
“竖子,还不给我滚开……”李清河先前神神叨叨的作派,让苏瑾有些愣了愣神,可没想到就这一会的功夫这人便近身到怜儿身边,还胆敢做出如此亲密的动作,气得她急喝一声,长剑如游龙般舞出,可还没行出半寸,便被突如其来的一阵威压硬生生打落在地,连带着把她自己也震回到了座位之上,苏瑾大吃一惊,抬头看去,眼前的青衣男子身姿挺拔,神采奕奕,哪还有之前的愚钝之色,只见他随手一挥,便设下一个透明的结界。
“修士!”苏瑾暗道了一声不好。
“小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将一身修为显露无疑的李清河,稍稍震慑了下苏瑾,又接着问了一遍。
小女孩看了看一脸惊色的苏瑾,见她点了点头,便喜滋滋地答道:“我叫崔怜儿,大哥哥,你叫什么?”
崔怜儿脆生生的言语,如山谷清泉,叮咚叮咚,让人不由心生怜爱,李清河闻言坐在了崔怜儿的身旁,笑着说道:“我叫李清河,是个云游的江湖郎中,怜儿身体是不是总不舒服?能不能和大哥哥说一下呢?”
“哇,大哥哥你好厉害,一眼就看了出来,怜儿的额头和胸口总是不舒服,时不时的就会疼起来,好难受的,不过多亏姐姐的照顾,今年春天好多了呢!”
“哦,姐姐?”李清河闻言,扭头看向苏瑾,“在下适才有些鲁莽,还请姑娘见谅,不知姑娘芳名?”
苏瑾赶忙起身,刚想行礼便被李清河摆手示意,只好站在一旁小心翼翼道:“高人赐教,怎敢怪罪,小女子名叫苏瑾,是怜儿的表姐。”
“哦?苏瑾,你们是哪家的千金?”
“晋阳崔府。”
“原来如此,怜儿这孩子,我很喜欢。”李清河随手取出一块玉符送到崔怜儿手里让她把玩,见苏瑾满脸的慌张,便又笑道:“你且放心,我可不是什么邪道修士,只是怜儿如此乖巧,让我想起了一位故人罢了,更何况如此惹人的小姑娘竟然重病缠身,任谁见了都会于心不忍。”
接着他又取出一瓶丹药继续说道:“今天回去之后,之前的药就都不要给怜儿吃了,这里有一瓶清心固本丸,算是对症的良药,不过怜儿体弱,需将每粒丹药都用桃木小刀分成三份,晨间采好朝露,用瓦罐储好,然后早中晚用露水煎服便可,还有这块阳石暖玉你也让她随身佩戴,此物驱邪避寒,对她病体有益。”
突如其来的惊喜让苏瑾怔在原地,有些回不过神来,见李清河转身要走,赶忙飞身到李清河身前,双手抱拳,欲行大礼,还没弯腰,便被李清河双手托住。
“苏姑娘无需多礼,怜儿这丫头与我有缘,举手之劳而已。”
“公子大恩,苏瑾与怜儿铭记于心,若有何事能用到小女子,定当尽心竭力,当牛做马以报恩情。”
苏瑾双目噙泪,言辞诚恳,倒是让李清河有些不好意思,没想到这姑娘面冷心热,竟对崔怜儿如此疼爱,不过她既然这么说了,想着自己费了半天功夫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也就顺坡下驴地说道:“姑娘言重了,当牛做马就不必了,不过在下倒还真有一事相求。”
“公子请说!”
“世间诸事俱有因果,若不是我那至交好友被姑娘的风姿吸引,也就没有我和怜儿的这番缘分了,若是苏姑娘能不吝展颜一笑,也算是帮了我的大忙了。”李清河指了指远处的梁秋远,笑着说道。
苏瑾闻言,似乎有些犹豫,虽说她自知容貌不错,但因素来冷清,一般人大多敬而远之,所以并不擅长与男子打交道,不过既然是恩公所言,而且只是隔着老远笑一笑的话,自己应该是能做好的,于是便点头应了下来。
顺着李清河手指的方向望去,她一眼就看见了正盯着此处,目不转睛的梁秋远,四目相对,梁秋远害羞地挠了挠鼻头,“傻乎乎的,倒也蛮可爱的。”被逗乐的苏瑾如是想到,想着想着,嘴角便不由地翘起,嫣然一笑,犹如花开。
那一刻的酒肆,杏朵初绽,悄无声息。
第二章 甲府百香林
“多亏了苏姑娘大方,要不咱俩非要把衣服当在那里,才够结账的。”进城的路上,梁秋远春光满面,三句不离苏瑾,说着说着还时不时憨笑两声,一副钟情臆想,深陷才子佳人故事中的痴汉模样。
一旁的李清河虽然被这聒噪的家伙烦的不行,但也没有什么办法,只能左耳进,右耳出,权当是做善事了。
好在梁秋远还算有点良心,褪去最初的兴奋后,终于收敛一些,看了一眼无精打采的李清河问道:“怎么了,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废话,换你身旁有只老鸹‘哇哇’乱叫,你能高兴的了?你这枯木逢春的得意劲能不能往后稍稍,人家东篱先生费了多大功夫,才遇到《天净沙》的意境,你倒好,一个人就凑齐了‘枯藤老树昏鸦’,真是出息!”
梁秋远听罢,却是不以为意,撇了撇嘴说道:“人生得意须尽欢,难得有件开心的事嘛。不过怜儿这丫头真叫人心疼,原先我还以为这都是你为了搭讪编出来的故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还好她遇见了你。”
“唉,可不是嘛,多好的一小姑娘,偏偏被人下了邪蛊,这采菱蛊虽说只是花草蛊,但若要说狠毒,可丝毫不比那骇人的虫蛇蛊逊色,这世道啊,真是越来越坏了,自打从溪林出来,就没碰到个舒心事,但凡是个修士,一个比一个蛮横,一个比一个心狠!”
“你别说,还真是这样,好不容易有个不错的家伙,还是个爱财如命的主儿。”
“哎哎哎,你少提那家伙。”李清河嘟着嘴嚷嚷道,“一提他我就来气,这混蛋不是修士还非要装蒜,结果英雄没救下美不说,还把人家的店给拆了,说是去临近筹措银两,结果倒好,从此再无音讯。”
“某人当时不是拍着胸脯相信人家的吗,现在说这话也不嫌臊的慌。”
“哼,人有失手,马有失蹄,下次不要让我再见到这小子,否则非好好收拾他一顿不可。”
“哦对了,崔怜儿的事你有把握吧?我可是在苏姑娘面前夸下了海口的。”
“知道是海口还夸。”李清河瞪了一眼梁秋远说道,“怜儿那妮子,我瞧得顺眼,定会全力相助的,看那粗糙的手法说破天也就是个玄士而已,好好把你的心放在苏瑾怀里就是。”
”呵呵,什么瞧得顺眼,虽然只是匆匆一瞥,但我可看得出,崔怜儿那小丫头身上,一颦一笑都有……“
一见梁秋远还想说些什么,李清河赶忙摆了摆手说道:“好了,好了,怎么总提这些烦心事了,待会就要见柳儿姐了,我可不想因为这坏了心情。”
梁秋远见状,明知李清河那厮在岔开话头,却也没说什么,只是点头作罢。
于是二人随着人潮,慢慢前行,不知一路闲聊了多久,实在是说到无话可说了,才好不容易挤进了晋阳城内,一看却已是半个时辰后了。
初来晋阳的李清河,看着满街的车水马龙,不由心潮澎湃。玄晖八府,若按实力排个先后,以晋阳府修士的水平,即便不是垫底,倒数也总是跑不了的,可若撇开这些不谈,单就治下繁华而言,纵是比起京昭府,亦可争个高下,特别是晋阳府的四坊一街,更是以其花天锦地,而名满天下。
而如今他们二人所在的街道,便是四坊一街中的“一街”甲府街。所谓甲府,顾名思义,就是冠绝晋阳府的意思,想要在甲府街开店,什么关系,名望,钱财都不好使,若没品质二字保证,就算是晋阳三司府的府尹来了,也是威无所施,这就是这条千年老街给后人留下来的规矩。
甲府街其实并不算长,它虽位于晋阳城的中轴,可是从落微山至留仙桥,南北而行的距离,也就十五里,比起晋阳府近百里见方的大小,实在不值一提,但就这十五里却囊括了整个晋阳府各行各业最顶尖的技艺。
李清河站在留仙桥桥头,放眼望去,鳞次栉比的店铺,铺满了这十五里的长街,这是他第一次来到甲府街,虽说自小就听说过不少关于这里的故事,但到真正亲眼所见,还是被这热闹非凡的景象给震撼住了。
“哇,秋远你看,你看,那不是麻山糖的百年老店嘛!啊,还有那边,晋阳第一的凌云楼,啧啧,糖醋里脊,凌云蒸肉,想想都美味的不得了呀!”
对于李清河这种土包子的行为,梁秋远深表鄙夷,虽说他第一次来甲府街时,也是这副没出息的模样,但如今已是过来人的身份,该有的腔调还是要有的。
“好啦,好啦,快收收你的口水,太丢人了,好歹你也是堂堂修士,旁人见了都是要称一声上仙的,一点高人形象都没有。”难得逮到一次李清河的糗样,梁秋远自然毫不客气地揶揄起来。
“这有什么,乡下人进城不许啊,我这叫真情流露!”李清河嘿嘿一笑,丝毫不在意秋远的言语攻势,只是看着这满街的人山人海感慨道:“柳儿姐真的把店开到这了?”
“嗯,听说去年就在这了,开业的时候我娘和你娘可都是来过的,怎么样,厉害吧!”
“那还等什么,快走,快走!”李清河似是急不可耐地想去看看如今的百香林,兴奋地拉着梁秋远,大步流星地融入这茫茫多的人群之中,只是几个转身,便消失不见了。
甲府街每隔一里都设有供人休息的亭子,在五里亭的一座三层楼阁处,李清河呆呆地望着“百香林”三个字有些挪不开脚步,确认了半天才缓过神来,与四周相比,百香林的店面只能勉强算得上中等,但这络绎不绝的来客,却在这五里亭的范畴内当属第一,着实把李清河吓得不轻。
“你确定没有找错地方?都什么时辰了,怎么还有这么多的客人,这生意,得是有多火爆啊!”
“这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以为柳儿姐和关大哥在晋阳的这几年是在白忙活呢,之前他们还在七拐巷的时候,百香林的名头就已经不小了,如今搬进了甲府街,慕名而来的客人自然是越来越多。”
“还好我机智,拉着你在城外的小酒肆吃了些东西,要是真听你的先来柳儿姐这,光是等菜的功夫就能把我给饿晕。”
“诶,打住,打住,我可不承你的情,自己嘴馋就嘴馋,找什么借口,旁人也就算了,若是柳儿姐知道你要来,就算把这满屋的客人都轰出去,也绝不会让你饿上一分的,谁让咱们的清河宝宝,这么得宠呢,是不?”
李清河老脸一红,似是想起一些尴尬的陈年往事,心虚地咳嗽了一声,说道:“哎呦,今天天气不错,挺热的。”
如此拙劣的小把戏,差点把梁秋远乐出声来,好在为了避免李大公子狗急跳墙,梁秋远也就没有顺着“清河宝宝”的话茬忆起往昔。
见梁秋远没有搭话,侥幸蒙混过关的李清河悄悄松了口气,接着说道:“照如今这个架势,柳儿姐是不是已经成了腰缠万贯的有钱人了?那我花天酒地,胡吃海喝的纨绔梦想,岂不是终于要实现了?!”
这一席话让梁秋远听得满脸黑线,心中郁闷不已,问道登天不是最讲究心无旁骛的吗,这种满脑子杂念的人到底是凭什么年纪轻轻就成为步入玄门的呢?
“咱们呢,现在就进去吗?”李清河问道。
“还是等人少的时候再进吧,要不依着柳儿姐的性子,这么久没见你,绝对要关门撵客的,若是因此坏了百香林的名声,那就得不偿失了。”
李清河想想,确实是这么个道理,于是乎两人便在五里亭寻了处角落,安静地坐了下来,一坐便是一个时辰。
终于,百香林里的客人开始渐渐散去,一楼的大堂里,只剩下三五桌的酒鬼,还在醉昏昏地相互吹捧着,梁秋远看了看随身的钟刻,发现已到申时,赶忙推醒了身旁呼呼大睡的李清河,两人简单理了理衣服,便一同起身,向店里走去。
“阿福?哦,您说的福管事是吧,他现在在后厨,二位爷先坐下稍等,我立马给您知会一声去。”店里从账房到伙计,李清河二人没一个熟识的,只好找了个打杂的小厮寻问了起来,没想到这一问倒是把他俩给愣住了,没想到当年房前屋后忙里忙外的小跑堂,如今竟然已经成了别人口中的“福管事”,果真是世事难料。
百香林的后厨,刚刚忙完的柳福,正在桌旁歇着,自从生意做大之后,再以阿福这个名字示人,似乎有些不太得体了,但相比起柳福这个陌生的本名而言,他依旧还是觉得阿福听起来亲切一些,所以他折了个中,让店里的伙计都叫他福管事,这样一来就舒服多了。
“什么?有两位生人找我,好,知道了,你在后厨帮我和本务对对食材,我这就出去看看。”
说罢,阿福便挺着有些发福的肚子,往大堂走去。一到大堂,阿福便看见了正在驻足墙边,观摩古画的两位访客,习惯于多年的小二生涯,阿福自下而上不由地将二人扫了一遍。黑靴?质地普通,青衣?皂袍?料子不错,但手艺平平,一番评判,让阿福心中断定这二人不是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只是一般的江湖武者,估计是有人给自己稍了什么东西,差人送了过来。
“不知二位侠士找鄙人有何贵干?”阿福敷衍地抱了抱拳,客气道。
只是他这话一出口,便见那墙边背对着他的二人突然间大笑了起来,尤其是左边的青衣男子,笑得最是厉害,身体笑得发抖不说,还捧腹蹲了下来,这般情形,让阿福摸不着头脑的同时,也颇有些恼火,刚想发作,却见那青衣男子忽地一下竟起身转了过来,阿福定睛向他看去,这一眼,直接把阿福的下巴给惊了下来。
“清,清河!”
李清河双手环在胸前,看着眼前这位诸多变化的旧友,笑嘻嘻地打起了招呼:“嘿嘿,阿福,好久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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