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河饮马》免费试读_不各人

第一章 雪夜惊变

夜色如墨，漫天飞雪！

屋内一盏油灯昏黄，一老一少相对而坐。桌上一碟咸菜萝卜干，三个糜子做的窝窝头，两碗糜子粥。

“吸溜”一声，少年喝了一口稀粥，抬头看了一眼老者，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我知你要说什么，你也知我已知道，所以不说也罢！”老者头也没抬，少年的一举一动却似乎都在眼中。

“有些话，不说不明；有些事，不做不行！”少年目光突然变得无比明亮，竟似要盖过那盏昏黄的油灯。

老者抬了抬耸拉的眼皮，说道：“那么，你说吧！”

“现在却不必说了！”这少年却是奇怪，老者不让他说，他说“不说不行”，老者让他说，他却说“不必说”，如果给一般人，早已一个大耳刮子扇过去了，老者却显得甚平静，却再也没有说话，似乎跟这气人的少年懒得再说什么！

“你不说，恐怕以后再也没机会说了”突然一声夜枭般的声音自门外传来，听来让人浑身一冷！

“嘻嘻，我们在门外，人家要说遗言却怎能让我们偷听。”这声音却显得温柔清脆，异常的好听。

“那怎么办，要不我们走，让他们把话说完再来？”

“傻瓜，我们可以进去听啊，那就不算偷听了，嘻嘻！”

“娘子言之有理！”

这二人也不知是真的不通世故，还是故意蛮理欺人，竟真的推门走了进去！

“原来是玉面书生贤伉俪，就你二人恐怕还不足以让在下留遗言！”少年嘴角微微上扬，显得不屑一顾！

这声音如夜枭般的人看起来却显得文文弱弱，大冷的天还拿着一把扇子扇来扇去，就像一个读书读傻了的书生；而声音温柔纤细的女子却长的五大三粗，背着一柄巨大的黝黑长刀，显得豪气冲天。二人却是夫妻，实在诡异！

“那么，再加上在下呢？”随着一身长啸，一青衫中年已“飘”了进来，在这雪夜却显得令人恐怖。

“即是加上长白山青衫客，只不过增加了一成逃命的机会罢了！”少年吃了一口咸菜，似乎觉得有些咸，吐了两口口水！

这长白山青衫客一身轻功早已登峰造极，达到了传说中“踏雪无痕”的境界，此时被少年说成逃命的本事，一张脸不由得涨成了紫肝色。

“杀人，需要偿命；偷盗，便要剁手；奸淫，终生囚禁。而你三罪俱犯，为了江湖道义，为了还大家一个公道，你，还是自裁吧！”来人面白，须黑，一脸正义；黑袍及地，腰间一柄松纹宝剑，更显得正气凛然！

“庄伯父您也来了？难道连您也不相信晚辈么？”少年终于露出了几分凄惨！

这正义庄庄主庄正义在江湖上被称为最正义之人，剑法极高，却从未伤过一人；威望最重，却从未冤过一人。今日他说这少年杀人，偷盗，奸淫，那就无人不信！而对于这样的人，江湖人侠义之人自是人人得而诛之。

“唉……”庄正义长长叹了口气，道：“贤侄，你父母刚亡，却不想你就做出这种事情，是做伯父的疏忽了，从今往后我将退出江湖，再也不问江湖是非！”

“这小子狼心狗肺，怎能怪得了您老人家！”青衫客恶恨恨地说到！

“人面兽心，可惜了一张好皮囊！”背刀少妇显得一脸嫌弃。

“娘子，他皮囊哪有我皮囊好，所以哪有什么可惜的！”玉面书生嘟了嘟嘴，似乎在撒娇。却不知他这夜枭般的声音吓人还差不多，撒娇，那就纯属是在恶心人？

“你们都说他人面兽心，为非作歹，可是就凭你们一面之言难道就能定人死罪？这就是你们侠义之士的做法？老儿今日算是见识到了，呵呵！”老者冷冷的笑了两声，似乎才发现房间了已经来了这么多人。

“你又是谁？就凭你也配和庄大侠说话？”青衫客冷冷说了一句，似乎还要说什么，却被庄正义抬手阻止！

庄正义道：“唉，家门不幸出了这种事，还说什么大侠。证据，证据自然是有的，我本想给你留三分薄面，不料是我想多了，你这样的人还要什么颜面！你们都进来吧！”说完回头对着门外叫了一声。

却不知何时，门外已经站满了人，有和尚，道士，尼姑，乞丐，背刀的，提剑的，更是数不胜数，这偏僻的江南小镇突然显得热闹起来，而空气却更冷了！

“阿弥陀佛！小施主可还认得贫僧？”一和尚道了一声佛号，从人群中走出。

看着眼前慈眉善目的僧人，少年微微皱眉，却怎么也想不起在哪儿见过这和尚，心里却隐隐觉得又有些熟悉！不由道：“我们应该认得吗？”

这话一问，便引起一阵哄笑！

“须弥山大佛寺的方丈空了大师，他竟然说不认识，你说可笑不可笑？”

“要是我杀了人家的人，偷了人家的秘籍，自然也要装作不认识了，这有什么好笑的！”

“兄弟说的对，这就叫做贼心虚！哈哈哈……”

……笑声，戏谑声，连成一片！

“我，你总该认识吧？”

一个少女一身白裙，莲步轻移走了进来，一双凤目却满含恨意。

看到少女，少年明亮的眼镜终于一黯，道：“你，我自然是认识的！”青梅竹马，怎能不识？

“那你做的事，你也认吗？”少女满面含霜！

“我对你做过什么？”少年有些愕然，有些惊讶！

“你、你、你好狠的心啊，你做过什么难道你忘了吗？当着各位前辈，各位大侠的面你让我怎能说出口？”少女掩面而泣，竟气的晕了过去！

“我、我……”少年心里一痛，脚步一个趔趄后退一步，就要跌倒，此时如果他还不明白少女什么意思，那他就是个呆子。

“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你怎的如此不堪，真真是……”一佩剑老道指着少年，怒声骂出，却已词穷！

“真真是禽兽不如”

“不为人子”

大家你一言我一句，骂得不亦乐乎！

“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吗？”庄正义问了一句，他已不必再说什么，众人自是心里明白！

“我已无话可说！”

“那你还等什么？难道还要各位武林同道亲自动手不成？”庄正义说完转过头去，似已不忍再看。

“话，不说不明；事，不做不行！”老者似乎看戏看够了，接着道：“男儿汉，大丈夫自当光明磊落，你怎能不说。”

“我还有什么可说”少年一脸黯然。

“你只需告诉他们你没做过便是！”

“可是，又有谁信？”

“不求人信，只求问心无愧！”

“问心无愧……”少年喃喃了三句，缓缓抬起头来，脸上已焕发生机，道：“我问心无愧，只求来日能洗尽这一身冤屈！”

“哈哈哈，可笑啊可笑，你认为你今日还能走得了吗？”有人嘲笑到。

“人家可是盟主杨天霸的儿子，人家想走自然能走得了咯！”

“可惜了杨天霸一生英名，竟生出这么个畜牲！”

“各位，我兄弟杨天霸已逝，还望各位莫要再说！”庄正义一脸悲痛。

“庄大侠高义，我等怎能不知好歹，只是这禽兽不如的小子，今日必须服诛！”众人高呼。

“大佛寺空了大师，武当山张耳张真人，峨眉斩缘师太，还有庄伯父，以及今日来到的各路英雄好汉，晚辈对不住了！”少年说完，对着众人深鞠一躬，接着道：“三日前晚辈家逢巨变，全家满门三百余口被贼人屠戮，小子因外出逃得一命，今日又受此不白之冤，自不能束手就擒。待来日小子家仇得报，自会洗尽冤屈，今日得罪之处，来日必定登门道歉！”说完长啸一声，一股内劲随声而出，众人不防，只觉气血翻滚，抬眼望去少年和老者早已踪迹渺渺，那还有半分人影！

在场的不是德高望重的一派之主，就是名满天下的英雄豪杰，不料被弱冠少年耄耋老人玩弄，自是气溢胸膛，满脸紫红。

“追，今日他不死，来日必是江湖一害！”

“对，小小年纪，如此心性，今日不除，更待何时？”

“人力有穷尽，他们两个，我们整个江湖难道还怕他们逃脱？”

“追，追……”

众人你一言我一句，展开轻功追了出去，人声鼎沸的屋子又恢复了安静祥和，而屋子的主人却早已不知所踪！

第二章 千里追踪，万里逃亡

雪，更大；夜，更深！

天地一片寂静，有喘气声自前方传来，吹乱片片雪花。

“凌伯，您又何必跟我一起？您去吧，他们必定不会难为您的！”少年一边疾驰，一边对身边的老者说到，一句话说完早已到百里开外，一身轻功真正快逾奔马。

“也对，老朽跟你在一起只会连累于你，这就下去陪你父亲！”老者气喘吁吁，却早已体力不支。

“凌伯，您知道我不是这意思！”少年着急说到。

“我知道你不是这意思，我却是这意思！你先走吧，我在这儿替你挡一挡，也许还能带走两个，嘿嘿！”老者咧嘴一笑，露出满嘴黄牙，显得憨厚可爱。

“好一副主仆情深，好得很，好得很，哈哈哈……”前面有人鼓掌，一身青衫。

“长白山青衫客，不愧轻功天下第一，却不知能不能拦得住我们！”少年瞬间及至，到了青衫客面前。青衫客只觉眼前一花，便远远的摔了出去，“噗通”一声，被雪掩埋，只留下一个人形雪坑。

“好功夫，好身法，好手段！不愧是杨天霸的独门绝技，端的让人佩服！”身后传来一声长笑。原来就这一瞬间的耽误，后面已有人追了上来！

“原来张道长除了一手两仪剑使得出神入化，这轻功也是无人可及啊！”少年停下脚步，轻笑一声，但那一抹苦涩却怎么也掩饰不了！

“踏天七步，虽然了不起，可你内劲不足，若是杨天霸还活着，我见了也只有跑的份，而你吗，呵呵……”张耳虽然没有说完，但意思却表达的再也清楚不过。

“但还是要试过才知道！”少年一笑，腰身一拧突兀地凌空而起，踏天七步，一步一升，七步之后犹似踏到了天上，所以江湖人称踏天！

张耳抽出长剑严阵以待，这一招只要接住便会大获全胜，他知道少年内劲不足，强使这一招必定脱力，到时候还不是任人宰割！

“快走，子玉！”就在这千钧一发之时，凌伯突然向前一扑，便抱住了张耳的双脚！

“放开我，老贼！”张耳大怒。

“噗呲！”“砰！”就在杨子玉一脚踏在张耳胸部的时候，张耳却一剑插进凌伯的背部，剑尖透心而过！“噗”的一声，张耳喷出一口鲜血远远摔了出去，这一脚若是内劲足够，张耳恐怕已经魂归幽冥了！

这一切说来话长，却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眨眼之间便一死一伤。凌伯张了张嘴，似乎有话要说，却又无奈的闭上了眼睛！

“打斗声就在前面，大家快点，杨子玉这恶贼逃不了了！”有声音远远传来，显然追兵已经到了！

“凌伯，我们走！”杨子玉缓缓抱起凌伯的尸身，瞬间消失在茫茫黑夜。静夜之中却有热泪滴落，落在雪中，打出无数个细小不易察觉的雪坑。

“他们往哪儿去了？”却是庄正义等人追了上来，看到奄奄一息的张耳问到。

“那边！”张耳伸出手指，指了一个方向！

众人看了一眼张耳，随即便朝前方追了上去，衣袂破空，瞬间便没了人影！

“救救我！”张耳撕心裂肺的喊了一声，一口气没回过来便到了下去。

“阿弥陀佛，施主安息吧，贫僧来日定会给你念三天经文超度！”却是随后赶上来的空了大师，当最后一个字说完人已不见踪影！

一缕曙光自天边缓缓升起，天已亮，雪未停！

“不对，杨子玉这小子没往这边来，咱们被骗了！”峨眉斩缘师太皱了皱眉，虽已到中年，这一皱眉却显得可爱而又美丽，调皮而又活泼，可见年轻时一定是个颠倒众生的女子。

“张耳这个蠢货！”庄正义恨恨地骂了一声，面容狰狞，再也不复最初的正义凛然。

“阿弥陀佛！各位施主，咱们分头去追，追上长啸为号，通知众人可好？”总是慢一拍的空了大师提出意见。众人一想，这也的确是个办法，马上便分为四队，空了一队，庄正义一队，斩缘一队，丐帮大长老胡三羊一队，四人具是成名已久的人物，其余众人自是信服，马上便向东南西北四个方向奔了出去。

“噗嗤，噗嗤，噗嗤！”一滴滴鲜血自一颗参天大树上低落，打在雪地，瞬间又被大雪掩埋！一颗人头自树杈中间探了出来，在这万里五人的雪原显得诡异而又可怖！

原来杨子玉“踏天七步”伤了张耳后早已力竭，知道自己无论如何也跑不过众人，便心生一计，跃上了这棵大树，这本是兵行险招，却无意间发现这棵树中间也不知怎么的，竟然有一个直通树底的树洞，这正是“人善人欺天不欺”，竟然躲过一劫。

对着大树磕了几个头，杨子玉道：“凌伯，子玉没办法让你入土为安，只好委屈您了，待来日，子玉再来看您，就此别过！”说完抬步，却向来时的路走了回去。

“哈哈哈，任你奸似鬼，也要喝咱们的洗脚水！”一阵大笑传来，却是刚刚远去的众人。

“空了大师果然内功了得，要不然又被这孽畜逃脱了！”

原来空了大师追到这里时隐隐感觉到一阵若有若无的呼吸声，却又找不到人，于是心生一计，用内家“聚音成线”的至高内功说出了自己的计划，又大声说分头去追自是迷惑杨子玉的，这本是无奈之下的做法，却没想到杨子玉真的藏在这儿，众人怎能不兴奋。

“江湖是公平的，江湖也是正义的，你杀了人，犯了错，那么，就要承担后果！”庄正义果然是个正义之士。

“为什么？”杨子玉却异常平淡，只是盯着人群中的白裙女子，却没有发现声音已经嘶哑。

“杀了人家师父，玷污了人家身子，还问为什么，这人是不是个疯子？”

“对待这种人，当然要除之而后快，不能给半点机会，要不然就是对大家不住！”

“杀了他！杀了他！杀了他！”

“贤侄，你，上路吧！”庄正义说完，缓缓转过头去，似不忍再看，眼角却有两滴浊泪流出！

“庄大侠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只是对这种人，不值当！”

“再怎么说，此人也是盟主杨天霸唯一的血脉，给他留个全尸也是好的！”

“嗯，言之有理，那就放干血吧，这样也能多活一阵时间！”

这残忍的话却是这些“正义”之士说出的，不知道的还以为是魔教中人呢！

“所有来生，请你告诉我为什么！”杨子玉还是定定地看着白裙少女。

“我杨子玉虽不是什么英雄豪杰，却也流淌着我们杨家的血液，不是你们谁想杀就能杀的！”说完袖口一抖，拿出一把匕首，就照胸口刺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