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野球王子》：（1）不打不相识
（1）不打不相识
●清纯如日本漫画中的美少女
遇见你是偶然，爱上你是必然。
我永远忘不了转学至省实验中学的那一天。那天早上我从老家小县城坐了几个小时的长途汽车，到达我在省会江城市打工的老爸的工地。原定是他等我然后送我去新学校的，不料这天上午他的一个工友烧氧焊时不慎点燃自己的衣服，造成重度烧伤，他送他去了医院。所以只好留话让我自己去。
我来到实验中学时已快中午一点，老爸让我找的阎校长吃饭休息去了，校长室门紧锁。下午上课要等到两点，我只得在走廊徘徊。而我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旧衣服，背着一只打补丁的帆布书包，还留着一个土气十足的小平头！所以路过的学生都以看另类的目光打量我。
我很不自在，只得离开走廊去操场上转悠。市里学校的操场面积并没有我们县城高中的大，却是塑胶的，绿色的中央球场外面环绕着铁红色的跑道，跑道上刷着簇新的白线。而县中的操场上长满了野草。
哇，那边还有羽毛球场呢！我很兴奋，不由走过去。在操场的一角教学大楼的底下设有几块场地，每块场地贴着翠绿色的地胶，上面画着整齐鲜明的框线，中央挂着白色的球网。我禁不住俯下身用手去摸，从地面一直摸到球网。唉，这竟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身临正规的羽毛球场！
“嘿，嘿！”那边有两个和我一般大的女生正打羽毛球呢。大部分学生都在午休，她们看来是羽球发烧友。我不由走近观看，两人球技平平，一个胖一个瘦。我突然眼睛一亮，哇，那个瘦女孩好漂亮！她一袭水手式的夏季校服，上着短袖白衬衣，系着两根燕尾似的蓝领带，下着藏蓝色的短褶裙，清纯如日本漫画中的美少女！
然而我不敢多看，害怕别人说我偷窥不怀好意，于是装作路过似的低着头离开。
“呀！”忽听那美少女大喝一声，接着“啪！”冷不丁一只羽毛球飞到我脸上！
嘿，都说人倒霉喝凉水都塞牙，我这是走路都被球打着，我在球场边线以外，隔着她十好几米远呢。只听那胖女孩笑翻了：“哈哈，含语，我服你了，这球是朝哪边扣的呀？球网在这边难道你没瞧见？”
当然我根本没在意，弯腰去捡球。
“喂，同学，对不起了。劳驾把球扔过来好吧？”美少女举起球拍向我招呼。
我未转身只斜眼扫了一下她的位置，然后将左手中的球随意一扔，那球在空中划了一道抛物线，不偏不斜恰好落到她的拍上。
她顿时愣住了。
我正要离去她却跑过来：“你好同学，你是羽毛球高手吧？”
哇，近看更是美女，杏子脸儿，五官恰到好处，覆额的刘海、齐肩的短发清爽而简洁。而我是一和女孩子说话就会脸红的主儿，何况是这等美女，当时就结巴了：“高、高、高手？你咋觉得我、我、我是高手？”
“从你刚才一挥手呀，几乎背对着我却那么准。”她嫣然一笑，闪出洁白的牙齿，给人一股亲和力。
“碰巧而已。”
“别谦虚，我从来没见到有人有这样好的手感。”她自信自己的判断。
“不可能吧，你的手感就比我好。我看了一眼才把球扔到你拍上，你看都不看就能把球打到我脸上。”
她一阵清脆的爆笑：“同学，你好幽默。”
我幽默了？其实我只是紧张中的诡辩。我又找她逻辑上的漏洞：“就算手感好也不一定会打球呀，我从没学过羽毛球呢。”
“那你练过飞刀的，小李飞刀，例不虚发。”
“飞刀，更没练过。”
“那你就是个天才！”她一口咬定。
天才？还从没人这样夸我呢。这时胖女孩也过来了：“含语，瞧你把人家脸都说红了。”
她这样一说我觉得自己的脸更烫了。
美少女又道：“同学，听你口音不像本市人，你是哪里来的？”
干嘛问这个，我含糊答道：“我来自一个小山沟，太小了，说出来你也不知道。”
“呵呵，”她又笑了，“对了，你也是高三的吧，从没见过你呢，是哪个班的？”
我连校长都没见到知道我是哪个班的？又含糊回答：“我是新来的，我也不晓得自己是哪个班。”
“哈哈！”她和胖女孩一齐大笑，“那请问尊姓大名？”
我抠抠脑袋，囧囧地说：“还是不说吧，我的名字有点像女生的名字，说出来你们会笑话我的。”
二人更笑得抽搐：“你这人幽默死了。”美少女大方地自我介绍：“我是三班的，叫芳含语，芳草的芳，含笑不语。”
芳含语，好婉约的名字。我不敢和女生多说话，匆匆告辞而去，却牢牢记住了这个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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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还不知道这个偶然飞到头上的羽毛球对我一生有多么重大的意义，事实上这个偶然又建立在多个偶然之上。
我本在县中念书，而老爸是建筑工。两年前他由一个包工头老乡介绍，参加了省实验中学新教学楼的建设。楼很快建好了，但工资一直拖欠着。工友们找校长，校长说是教育局拨款没到位。找到教育局对方说这是教育厅管的事，费尽周折进了教育厅的衙门又说款早拨给老校长了，——而老校长却因工程的问题进号子了！
讨薪讨了一年多没有结果，工友们索性锁定校长办公室，天天来和校长一块喝茶看报纸。校长烦了，一次拍桌大骂我老爸。老爸万般无奈地说：“大人呀，您也替俺们小民想想吧。不说别的，俺娃马上念高三了，就要高考了，这学费生活费没着落就得辍学了。假使是您的娃您咋想？”
校长不禁手捏着下巴眼球滴溜一转，慷慨表示：“这样吧，农民工兄弟，把你孩子送到我这儿来读高三，学费杂费食宿费全免，咱们的账就算抹平了。”
老爸一听直摇头：“你们欠俺两万块，俺娃念一年书咋也花不了这么多，您可真会做买卖。”
校长气不打一处来：“你可瞅仔细了：我这是省实验中学！”
“是呀，你们还是拿娃娃做实验的学校。”老爸更觉得亏。
（2）校花邀为同桌
“说你这农民没文化就是没文化！”校长鼻子气横了，“实验是先进模范的意思，本校是省级重点中学，高考状元基地，清华北大的摇篮！本校的择校费最低是十万，多少有钱人想把孩子送进来还排不上队，有人甚至为了孩子对口上本校不惜买五万一平的学区房！你赚大了知不知道？”
老爸想了想，一来这工资要回来希望渺茫，再则为了孩子的前途舍些钱也值，并且我来到他和我妈身边更方便照顾我，遂同意了这笔交易。于是我一个乡下娃阴差阳错进了省重点名校。
我转来这天已开学了一个星期。下午两点终于等到了阎校长，一见这人就感觉他像清明节烧的冥币上的阎王。他见到我一愣：“农民工的娃还长得有鼻子有眼的。”
谁的娃不是有鼻子有眼？我不大明白他的意思。他把我带给班主任，她倒是一位慈眉善目的大妈，一见我就笑眯眯的：“哇，青山绿水里长大的孩子就是健康，嗯，用时下的新词说就是‘阳光’。”我知道她是指我黑得油亮的皮肤，觉得很亲切。她领我去班上，走到教室门口我突然看到门牌上写着：高三（三）班。
我来不及想什么已被带到讲台上，大妈让我向同学们作个自我介绍。数十双眼睛齐刷刷向我扫过来，我头都不敢抬：“大家好，我叫、叫……叫林夕蝶。”
一开口台下就一片笑声。糗，他们大概认为我连自己名字也忘了。其实我本来就很内向，又来到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怎能不紧张不结巴？
我自己也不知道讲了些啥，最后我想讲点正能量的收尾，遂道：“其实我也感到骄傲，因为大家上课的这座新教学楼也有我爸爸的汗水。”
“哦，农民工呀。”我听见一个鄙夷的男声，跟着是其他人的哄笑。
“楼得瓦，瞧你阴阳怪气的！”我又听见一个女声，那声音好熟。偷眼瞧去，只见第二排一个女生正训斥她身后的男生——哇，她不就是中午在羽毛球场遇到的那位美少女吗？！
“农民工咋了，靠自己的劳动为我们做贡献，难道不值得我们尊重？”她掷地有声。
我记起来了，她告诉过我她是三班的，我们竟成了同班同学！
“芳含语同学说得很对。”班主任表态了，“正是林夕蝶同学的爸爸和他的工友们付出的血汗，大家才得以在这高大、宽敞、舒适的教室里学习。来，大家一起鼓掌欢迎新同学。”
一片掌声。
我好感激但不敢多看那女生。老师为我安排座位，问道：“你视力怎么样，坐在后面看不看得清？”最后一排有几个空座，还有那女生身边恰巧也有空位，但全班男女生是分开坐的——一般高中都是这样，这个我知道，所以明白老师的犹豫，便答道：“我视力很好，完全看得清。”于是她让我去坐二组最后一排。
“老师，让新同学坐我旁边吧。”又是那女生！“坐前面肯定要好一些，并且他来到一个新环境，有不了解不习惯的我可以帮助他。”
全班鸦雀无声。要知道一个女生邀请男生做同桌是要被议论的，甚至被起哄的。班主任很高兴，赞道：“不愧是班长，懂得关爱同学。”
哇，她是班长，怪不得这样大气。我按捺住胸中狂跳的兔子，扛着书包来到她邻座。
“欢迎你，林夕蝶。”她热情地说。
“谢谢。”我朝她点下头。目光对视的一瞬她莞尔一笑，我亦报以会心地一笑，又迅即挪开目光，怯怯地坐下。
哇噻，做梦一般，我竟和美少女成了同桌！
整堂课我都强作镇定地听讲。一下课突然有人跑过来：“今天真巧呀，新同学。”竟是那胖女孩！
“是呀，真巧。”我腼腆地回了一句。
“我叫杨飞燕，杨玉环的杨赵飞燕的飞燕。”她兴冲冲自报家门。好家伙，一个人占了两大美女，只不过她和赵飞燕同名却不幸有了杨玉环的身材。
“你好。”我点头。
“林夕蝶同学，当你出现在教室前方时我还当看花了眼。”杨飞燕笑着，“你中午还不晓得是哪个班，现在已经和我们班长是同桌了，这就叫‘不打不相识’。”
不打不相识！说得太对了，我正要对她们表示感谢，忽听背后有人问：“什么不打不相识？”我回头一瞧，正是那个嘲笑我而被芳含语斥责的家伙。
我不知如何回答他，却见杨飞燕白了他一眼：“楼得瓦，你掺和什么？”
他讪讪一笑，却向我伸出手：“兄弟，你好。我叫楼得瓦，因为长得像刘德华，所以大家皆称我‘华仔’，交个朋友吧。”
杨飞燕做了个呕吐状。我心道这模样也称“华仔”？但还是握了一下他的手：“很高兴认识你。”
他的头发一股脑儿朝后梳得油亮，倒是“华仔头”，而其长相却和刘德华南辕北辙。不过他的名字叫得还是挺有趣挺有气魄的，与余得水、龙点睛、马得草、朱得糠有异曲同工之妙。
“老弟，你一来就和我们校花同桌，中大奖了啊！”他酸溜溜地祝贺道。
“楼得瓦，你说什么？”芳含语扭头喝道。
“没…没说什么。”他怯怯地支吾着，立马逃到教室外玩去了。
“这家伙是我们班上的老鼠屎，”杨飞燕告诉我，“你别听他瞎吹，‘华仔’是他自封的。听说他港片看得多，他名字的发音又像极了粤语的“刘德华”，所以就把自己当成天皇巨星了。”
我不禁笑了：“不过不可否认他确有国际巨星的范儿。”
“不错，”芳含语接着我的话，“他和世界足坛的三个罗纳尔多很像，身材像大罗，面孔像小罗，品行像假摔和贪色的小小罗。”她说得我连声发笑。我向来怕和女生说话，而她却让我感觉格外轻松。
后来我才了解和领悟到“华仔”所说的“中大奖”的涵义，这里面又有两个偶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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