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神武纪》——陌上华颜
第一章 托于白鹤,生于白莲
这是一片云的海洋,熙熙攘攘的云雾如浪涛般翻滚,一眼望不到边。
乳白色的云层看上去无比洁净,不含一丝杂质。
从上而下,淡淡的云雾从那无法触摸的高度,“世界的边界”滑落下来,如同瀑布一样,连通天上与人间。
隐隐地还能听到流水声,那是云层滑动的声响,听上去就像资历极深的琴师指尖滑落的音符,让人有种说不出的舒服。
从天际滑落的云层,涌进低空中,仿佛平静的湖面荡起了阵阵涟漪。
远处蔚蓝的天空中,一抹洁净的白色正缓缓靠来,离的近了才知道,那并非一朵游云,而是一只白鹤。
这只白鹤生的甚是好看,浑身翎羽洁净如雪,双翼优雅地伸展着,竟是挑不出半点毛病。
它高傲的头微微扬起,尽显高洁瑰丽。而它长长的喙中却是叼着什么东西,离得太远让人难以分辨清楚。
它双翼煽动地并不快,却眨眼间掠过数里,来到山林上方,那傲然的双眼中不由得流露出一丝疲惫。
下面的山林在南平镇很出名,几乎镇上所有的大人都会这样告诫自己的孩子:
“贪玩上山,决不能闯进深林深处,那里的山神最喜欢吃你这样的小孩子!”
山林名为落月森,据说在很久以前有人看到林中山神发怒,山崩月落,因此这个名字就被流传了下来。
没人知道落月森中有没有山神,更没人见过山神的真面目,因为进入山林核心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出来。所以就有了后来大人们警告孩子们的那番话,虽然多了些添油加醋的成分。
清风拂过落月森,树叶摩擦间发出沙沙的声响,松鼠挂在树枝上,抱着松果,仰望着优美的云层,野虎在树下沉睡,四肢不时挥动一下,在梦里练习着飞行。
从高处看下来,深林郁郁葱葱,一片安静祥和的景象。
低头望着这些,不知为何,白鹤却越发不安,白翅一挥,想要迅速离开。
然而白鹤飞来时,原本还有些嘈杂的落月森瞬间安静了下来,似乎就连风都停了下来。
一股淡淡的香味飘散在空气中,那是一种很奇妙的感觉,那种香味让人迷醉,让人口齿生津,让人欲罢不能。
松鼠扔掉了松果,在树枝上跳来跳去,爪子不停的抓着树皮,变得非常暴躁。野虎猛地从地上弹起,摆出狩猎的姿势,低吼两声,齿间津液流溢。
仅仅是瞬间,整个落月森就变得暴躁起来,乌鹊横飞,野兽嘶吼,目光贪婪地望着白鹤,准确的说是它嘴里叼的那个东西。
白鹤自然知道那个东西的诱惑有多大,眼神不禁变了变,只能硬着头皮横冲过去。
然而下一瞬间,落月森的深处,幽暗寂寥的丛林中,两团火焰凭空燃起,没有炽热的感觉,却散发着清冷的幽光。
紧接着,一只巨大的头颅从后面探了出来。是的,那不是火焰,而是沉睡已久的凶兽睁开了眼睛。
那个足有小山大的头颅从黑暗中显露出来,看上去既像龙,又像虎,一股澎湃凶烈的威势随之散发出来。
一瞬间,整个森林都安静了,那些野兽匍匐在地,不住地颤抖着,仿佛在迎接这落月森的主宰。
空中那白鹤,在看到火焰亮起的瞬间就开始拼命飞走。本来以它的速度很快就能脱离危险,可是周围的空间却突然变得沉重了起来,它的翅膀挥动起来如此艰难,只觉得下方的眼睛正死死盯着自己。
吼!
一声低吼响彻山林,白鹤却如遭重击,口吐鲜血,便落到了林中。
这就是真正的强者,举手投足间都蕴含着可怕的力量。
白鹤收到重创难以动弹,它嘴里的东西翻滚在地,包裹的布条自然散开,露出了里面的东西。
那是一朵盛放的白莲,无根无叶,美不胜收。淡淡的白雾缠绕在其上,那是天地灵气无比浓郁的表现。
巨大的头颅冲出树林,遮挡了一片天空,居高临下地俯视下来,仿佛这方天地的主宰。
原本它已经在此处沉睡了无数年,没有什么能勾起它的兴趣,直到今天。当那缕香气拂过它的鼻尖时,那可怕的双眼不知时隔多少年后再次睁开了。
那朵白莲虽贵,却不足以让它这般。
它看着白莲所托的东西,那双淡漠一切的眼眸中多了些别的东西。是贪婪,是激动,是谨慎,是畏惧。
那是个初生的婴儿,白嫩的皮肤让人忍不住捏上一下,透过毛孔,一丝淡淡的香气扩散在风中。
就是这股香气,让百兽疯狂,让冷漠的主宰从沉睡中醒来。
它望向他,他双眸微闭,睡的很香,它双眸如火,透着炽热。
它有些犹豫,那股诱人的气息让它很想一口将其吃掉,可冥冥之中,它对他又莫名生出一丝畏惧,所以它犹豫了,沉默了。
这个时候,白鹤拼死爬了过来,伸展双翼将这婴儿包裹在怀中,望向它,眼中尽是决绝赴死之意。
下一刻,凶兽终于做出了决定,它沉睡了数万年,为的就是他,怎么甘心就此退去。
它低吼一声,张开大嘴,可怕的气浪拍打在白鹤身上,婴儿似乎有所感应,眉头皱了皱,一声啼哭在林中响起。
哇!
没人注意到,地底深处,埋藏了无数岁月的一块黑铁,轻轻一颤。
那巨兽已做出选择,不管不顾,可怕的头颅靠过去,就要将他一口吞掉。
噗嗤!噗嗤!
就在这时,两道轻声响起。第一道是破开土地的声音,第二道是破开血肉的声音。
吼!
凶兽发出一声愤怒痛苦的吼声,头颅被迫退了回去,头顶那好似龙角的双角只剩下了一只,另一边被连根削去,血流如注。
那一瞬间,它看到了一块黑铁,但那股锋锐之气让它觉得似乎能撕开一切。
那个铁块一闪而过,好像射入了那婴孩的眉心。
回过神来,再看过去,发现那个婴儿和白鹤已经不见了,原来在它因恐惧而愣神时,那只白鹤带着他逃走了。
吼!吼!
偌大的落月森里,响彻着一位主宰的怒吼声,那是不甘的愤怒,是犹豫的后悔。
据说这一日,有人看到了巨大的阴影,听到了来自山神的愤怒。
第二章 一生平凡
五年后...
南平镇,落月森旁的一间小木屋外,男孩女孩坐在石桌旁,清声诵读着手中的书。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要读书,只是父亲要他们读书,所以他们从会说话开始,就一直在读书。
只是女孩似乎对读书兴趣不大,抱着男孩的手臂有些昏昏欲睡,而男孩也不管手上传来的重量,看的津津有味。
直到斜阳西下,父亲打猎回来,母亲洗衣做饭,白鹤从山间带来美味的野果,男孩这才放下书本,和妹妹迎来了暂时的玩闹时间。
这年男孩五岁,女孩四岁。
平静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男孩每日读书,也不觉枯燥,因为早已习惯。
他从不修行,因为他父亲告诉他,他不能修行。
没错,他就是个不能修行的普通人,正因为这样,他只能读书,他不能修行,所以只能读书。
都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关于修行的书他读过不少,然而并没有用,他不能修行。
不能修行对一个血气方刚的男孩来说是很残酷的打击,他为了麻痹自己,只能读书。
于是他日日读书,夜夜读书,直到...
在他十二岁那年,怪事发生了。
原本正在吃晚饭的他突然晕倒,身体滚烫,并且体发异香,家里人都被吓坏了。
他的父亲张铭赶紧把他放进冷水桶里降温,为其象脉,运转心神感知着他的经脉。
主经脉寸寸断裂,他出生时便是这样,这也是他不能修行的原因。
然而此时,他的丹田处却有一股强大的力量想要冲出,本来拥有这种力量是可喜的事情,对修行有极大的帮助,可他经脉寸断,没有通道,这股力量被压抑其中,反而对他的脏腑造成了极大的冲击。
张铭摸着脉脸色十分难看,叹了口气,摇了摇头,妻子梁韵则忍不住搂过女儿轻声哭泣。
张铭忍不住握紧了拳头,就算自己修为高又有什么用,现在还不是连自己的儿子都救不了。
想着,张铭不禁有些后悔,如果不是当年自己逃出来,或许那些老家伙有能力救自己的儿子。
就在这时,外面夜空中突然传来了一声清脆的鹤鸣,然后一只白鹤从窗口飞了进来,它显得有些焦急,用翅膀拍了拍张铭的腿,似乎想要说些什么。
在这些年的相处中,这家人早就和白鹤相互熟悉了。张铭低头看去,只见白鹤嘴中衔着一片花瓣。
他瞬间明白其意,赶忙接过这片雪白的花,从形状上看,应该是朵白莲的花瓣。
略做犹豫后,他赶忙运转灵力,将花瓣萃取为精纯的药液,注入男孩的体内。
虽然他不知道有没有效果,但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三人一鹤,在木桶旁守了一夜,直到清晨才确定男孩烧退了,香散了,男孩体内的力量回归丹田气海,平静了下来。
当清晨的第一缕阳光落在男孩脸上,张铭这才松了一口气,可他知道这才刚开始。
那股力量必定还会再次爆发,除非儿子学会修行,将这股力量转化为灵力,供自己所用,不然他还是会死。
难道真的要他去那个地方?自己终归还是要面对他们啊。
张铭这样想着,离开了木屋。
这一夜,山中百兽被奇香所吸引,一夜疯狂。
这一夜对男孩来说是非常漫长的一夜,他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有只白鹤,有只巨兽,还有把剑。
他在梦里越陷越深,醒不过来。直到某一刻,他的面前出现了一朵白莲,忽然感觉自己的右臂有点重,睁开眼来,发现妹妹正抱着自己的手臂沉沉睡着。
就是这一天,他的父亲告诉他,他会死。
他的气海有股可怕的力量,如果无法疏通,他就会死。
也就是这一天,年幼的男孩第一次面对了死亡。
他很害怕,他不想再尝试那天夜里的感觉。
他想活着,他对妹妹说过自己会永远保护她。
他想活着,他还从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
他想活着,他还有那么多书没有读过。
他不想死,没有人想死。
他曾偷偷跑到山崖上自己一个人哭泣,但在妹妹面前他表现的很坚强,因为他是一个好哥哥,起码他想做一个好哥哥。
他开始钻研修行的书,希望从中找到自己修行的希望。
他的这些都被父母看在眼里,更添伤悲。
“韵儿,我决定了,我要回去!哪怕那些人不接受我,我也要回去,为了一凡!”
那天夜里,张铭突然非常严肃地对着梁韵说到。
“嗯,我陪你一起回去。只是...我担心一凡和雨晴,他们还那么小...”
一想到要留两个孩子独自生活,梁韵就忍不住哽咽起来。
“唉,放心吧,我们去也就半年,我相信这两个孩子会照顾自己的,为了一凡,我们没别的办法了。”
张铭走过来将梁韵搂在怀里,望着窗外夜色,轻轻叹息。
第二天,张铭和梁韵便收拾离开了,男孩站在风中,轻轻拍了拍怀中哽咽的妹妹,他发誓一定会照顾好妹妹,哪怕用生命。
后来,张铭没有像自己说的那样,半年就回来,时间辗转,一年时间已过,他们还是没有半点消息。
石桌前,少年将手中的书轻轻放下,手臂上的重量早已习惯了。
轻轻地揉了揉妹妹的小脑袋,少女从睡梦中醒来,青涩的脸上还有着几分稚气,容貌清秀可爱,想来长大后必是一个祸水级美女。
少女向他吐了吐舌头,却没有松手,这一年里,父母没有任何消息,哥哥就是她唯一的亲人,两个人相依为命,虽然生活清淡,她还是很开心。
“走啦,今天白天和李婶说好了去做客的,可不能迟到啊。”
“嗯嗯。”
张雨晴乖巧地点了点头。
这一年来,他们也不可能一直闷在山里,平日里经常去山下的小村庄逛逛,便熟悉了许多。
拉着妹妹走着那条熟悉的下山路,他在心里默默算着自己还剩多少时间。
山里的清风吹起少年单薄的衣角,清爽的短发随风扬起,青涩的小脸勾勒着俊俏的轮廓。
一只白鹤从远空飞来,落在他身旁,用脑袋亲昵地蹭了蹭他的手掌。
他叫张一凡,因为他的家人只希望他一生平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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