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崖剑道》: 入施南(一)
第一章 入施南(一)
戚光远的左臂已经受伤,血顺着手腕直往下滴,就这样缠斗下去,戚光远将葬身于此。
他使出一招“漫天星雨”,将缠斗的五个蒙面对手逼出两丈开外,他迅疾盘腿坐下,默念起“通宇心法”的口诀来,以医治自己的伤口。
戚光远口念“通宇心法”,身体旋即凭空升起两丈,从左自右旋转起来,他感觉到身体周围如云雾一般拥满了腾腾雾气,自己仿佛置身于云霭之中。
戚光远感觉到,与之缠斗的五个对手的武功与江汉一带武学有明显差别。
这五个对手不仅是“一等一”的高手,其武功如山巅之雪崩,无章无法,却又极其实用,即使戚光远的武学已入至高境界,对付这种无名无派的武功也很费力,何况还是五人,所以他的左臂不小心被对手刺了一剑,鲜血汩汩。
一个半月前的一天,戚光远随师父钟力子在三游洞里练习武功,江夏府尹高琛派人送信至三游洞与师父说:
“师兄,能否让你徒弟光远去唐崖土司城府送一封朝廷信函”,并说,“去唐崖土司城路途遥远,山恶水险,山大人稀,非光远这样的武学高深之后辈不能胜任。”
戚光远的师父钟力子与江夏府尹高琛曾一同师承于江陵武学前辈、曾在顺治年间武昌擂台赛夺得首名的妙手豺。
妙手豺授艺稀奇古怪,只说不教、不授。因此,高琛在妙手豺处学了不到五年即另从别师习文,后来参加朝廷庭试,考取了功名。而戚光远的师父钟力子则一直跟着妙手豺直到武艺习成。
钟力子见高琛信中如此说法,就用商量的口吻对戚光远说:
“远儿,江夏府尹高琛你应称他师叔,虽然他后来弃师学文,但毕竟与我一起同师习艺数载。我虽不喜欢与官府交道,但如果不是事情特殊,这个高府尹也不会送信于我。他要你去送这封信函,说明这封信函非同一般,徒儿你且替高府尹走这一趟。”
戚光远听师傅这么一说,连忙点头称“是”。
未曾想,戚光远一路走来,这施南的路途竟是如此艰难,唐诗人李白说:蜀道难,难于上青天。意即蜀道走起来比登天还难,戚光远心想,这鄂西南的路径与蜀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路难走且不说,这一路走来,竟连连遭人截杀。
眼前的这五个人,不知是何来路?武功虽无章法,但招招狠毒,招招致命。戚光远连着用了“古树分枝”等多招防身,但还是不幸左臂被对方刺伤。
若论身手和武学,戚光远对付这五个人绰绰有余,可他想刚如唐崖土司境内,他还不想伤人,更不想伤害不明来路的武林中人。
戚光远旋身空中,一遍“通宇心法”念完,伤口已不再流出血,左臂伤口好像已合好如初。
他轻轻落地,五个人旋即又攻上来。戚光远忽觉五个人中有一人的剑风夹杂着一股阴柔之气,他哼了一声“竟然还有一女子”。
他使出一招“松针四飘”的启式剑法,逼得五人中的四人退到了攻击圈外。戚光远顺势伸出手用双指夹住剩余那人的剑锋,再用力一拉,那人即被戚光远拉入怀中。戚光远撕开那人的面罩,一张清秀靓丽的面容露了出来。果然是一位女子,并且还是一位姑娘。
戚光远大喝一声:
“你们是何路神仙?为何要截杀于我?”
退出攻击圈外的四人互相看了一眼,其中一人紧握住剑回答道:
“你也莫问这许多,你放了我们的师妹,再把你怀中的信函拿出来交给我们,我们就各走各的道!”
戚光远一手拢住怀中的姑娘一手握着剑说:
“放你们的师妹没问题,可要我的信函那是万万不能。如果我放了你们的师妹,你们还是从哪儿来就回哪儿去,否则,我手中的剑绝不答应,这个地方也会变成你们的葬身之地。”
蒙面的四人听见这话,又一齐攻了上来。戚光远心想:
真是欺负虾子无血,不给他们点厉害,今天看来是无法脱身!戚光远又使出那招“松针四飘”的启式,这次他用了七分劲道,只听见四人“哎哟”声不断,已经受伤的四人,许是见他们的师妹受制于人,又拼命齐攻上来。
戚光远心想:看来这四个人想是想拼命了。戚光远其实不知道这蒙面的四人如果夺不了他身上的信函,是无法回去交差的。戚光远立即改变招式,他使出了“松针四飘”的第三式——“剑意灭神”招。
“剑意灭神”招顾名思义是一招剑风夹带掌风的双攻招式,奇诡无比,招式狠毒,戚光远使出这招实在是想早一点脱身。果然,蒙面四人中招倒在地上。
倒在地上的四人似乎伤得不轻,伤口不断地有鲜血流出,刚开始有人还哼了哼,不一会儿,连哼也不哼了,想是都已经昏迷过去,亦或是装死或假装昏迷,戚光远没有再理他们。
戚光远用一招“指风定身”法,将那位姑娘封住穴位,使其不能动弹,他放下姑娘,走进倒在地上的四人身边,察看了四人的伤势后,轻声自语道:“没有性命之忧。”
先时只忙着赶路,后又被蒙面的五人截杀,戚光远还没来得及观看身处的四周围。此地,是一条藏在森林之中的便捷管道,管道两旁全是参天的大树,有的数他认识,有的树他则根本未曾见过。如“鸽子树”,他就认识,这种树来自亘古,开出的花就是它的叶子呈白色,花状如鸽子飞舞,名如其花状。
官道向树林的深处延伸而去,一眼望去,路越来越小,望不到尽头。
戚光远走到姑娘身旁,姑娘面目清秀美丽,从面部上看决与歹邪二字联系不在一起。戚光远心里陡然间还对这张面产生了喜欢之情。他说道:“我不会伤害你,但你得跟我走!”不知怎么的,戚光远突然想到要这位姑娘跟自己走。也许是这一路走来,自己太过孤单寂寞,也许是自己对这张脸有了某种感觉。反正,戚光远在没有知道这位姑娘的任何身世背景情况之下就突然提出了这样的要求。
“跟你走?你想得真美,你是谁?谁会跟你走?!”姑娘眼睛里充满了恨意。“你不跟我走?!目前的形势应该是我在告知你,并非征求你意见,你没有选择,你如果答应跟我走,说不定我一高兴,还会放了那四个人!”戚光远望着姑娘,戏谑地道。
姑娘仍然摇了摇头,大约半柱香的功夫,姑娘叹了口气道:“跟你走也可以,但你得放了他们,”姑娘望了望地上躺着的四个人。“否则,我就算是死,也不会跟你走!”
“说话算数?”戚光远走近姑娘。姑娘见他走近自己,紧张地问道:“你要干什么?!”“我不干什么。”姑娘见他神色无异,便说道:“还有,你得把他们四人救醒。”戚光远再没说话,他沉吟片刻,缓缓地从身上掏出几粒药丸,分别给躺在地上的四人喂下。
“我这几粒药丸叫做‘菩萨救神丸’,别说是人就是神仙半死不活,一粒吃进嘴里,要不了多少时辰,也会活蹦乱跳。”戚光远望着姑娘说道。
姑娘的眼睛一直没有离开戚光远,一直看着戚光远的一举一动。“谁知道你这药丸是真是假!”姑娘的眼里满是疑惑的说道。
“请你走近来,试试他们的脉息,看看他们的伤口,你就不会怀疑了。”戚光远说道。
姑娘看着戚光远,显得很是无助。戚光远轻轻地笑了一下,“哦,我忘了,你被我封住了穴道!”
戚光远靠近姑娘,用手指向姑娘身上一指,姑娘就站了起来。她走近躺在地上的四人,蹲下身去查看了他们的伤口,真的用手试了试四人的脉息。姑娘似乎松了一口气,站起来说道:“我们说话算数,跟你走便是!”
听了姑娘的话,戚光远一怔,真想不到,姑娘是这么的爽性,竟然真就这样敢跟一个陌生男子走,只觉得这姑娘不简单。
“你就不怕我?”戚光远抡了姑娘一眼。
姑娘哼了一声,脸上肃然地说道:“你又不会吃人!”
戚光远眉头向上一展,微微笑了笑说:“这倒也是!”虽然觉着这姑娘略为有些奇怪,心里不免也还依然有些警惕,不过无论如何,在这一路来施南孤寂的路途中,有一位姑娘爽快地答应跟着走,感觉上便立刻多了几分亲近。
戚光远只顾与姑娘说话,却忘记了扯掉躺在地上四人的面罩。他走过去,撕下四人的面罩,四人的脸庞露了出来。戚光远茫然地看着这四张脸,他不知道这些人为什么要来截杀他,要抢夺他送往唐崖土司城的信函。
“唉!”戚光远叹了一口气。他见姑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躺在地上的四人身旁,脸上满是担心和忧戚。就说道:“还是算了吧,你留下来照顾他们?”姑娘斜了戚光远一眼,然后,动手把躺在地上的四人一个一个的搬到路旁的一棵树下。戚光远愣了一下,赶忙走过去帮姑娘。待把四人在大树下安放好。戚光远默然的退到一边,姑娘又把四人的伤口包扎好,对戚光远说道:“我跟你走,但得等一等,至少等他们醒过来之后。”戚光远点了点头,没有答话。他在距大树旁约一丈远的一棵小树下坐了下来。
第二章 入施南(二)
戚光远本来听姑娘说愿意跟他走的时候,心里对这姑娘倒有几分亲近,但此刻他的心里却想到姑娘要“等他们醒过来之后”再走,是不是姑娘在耍什么花招,玩什么滑头。登时便又想到了自己此行的目的,神色间自然就冷了下来,并握剑站了起来。
姑娘见戚光远神色有变,并握剑站了起来,似乎知道是戚光远心里有戒备,倒笑了笑:“你的武功这样高,难道还怕我玩什么花招不成?”戚光远一听,以为姑娘看穿了自己的心思,脸微微地红了红,姑娘见戚光远的脸红,更是笑道:“被我说中了吧!”
这时,躺在树边的四人均慢慢地醒过来。戚光远知道,再过一点时辰,这四人就会伤好如初。见四人都已经清醒,姑娘走过来说道:“我可以跟你走了!”躺在树下的四人其中一人见姑娘跟戚光远即将走远,急忙拦阻道:“师妹,不能跟他走!”姑娘回转身答道:“我答应过他,只要他放过你们,我就跟他走。师兄们放心,他不敢对我怎么样的!”那四人只得望着姑娘,显得无可奈何。
姑娘也望了一眼靠在树边的四人,然后跟在戚光远的身后,向森林中的官道深处走去。
他们一路默默地走着,戚光远想着被截杀的事,而姑娘在想什么,戚光远似乎也懒得管她。
就这样走着走着,戚光远的心里不知怎么就紧了一下,他感觉官道前面又埋藏着无比的凶险。他回转身望了一眼默默跟着的姑娘,他发现,这姑娘一身装束非常简洁,背在身后的木柄剑露出一丝凛冽的光芒。这姑娘遍体清纯、有灵气。
戚光远啜了下嘴唇,很客气地问道:“姑娘,请问我该怎么称呼你呢?”姑娘见戚光远在打量自己,显得有点紧张,她不知道这位从山外的汉江来土司皇城送信函的人真的打算把自己带往唐崖土司城?他会如何对待自己?听见他在问话,她望着他嫣然地回了一句:“我叫田金竹。”
田金竹是前天被大师兄田建禾从星斗山老君祠通知去龙潭土司府的,去后才知道,是要与四位师兄一道去官道截杀从江夏符来唐崖土司城府送信函的信使,并抢夺信使的信函。
田金竹的四位师兄都姓田,大师兄田建禾、二师兄田茨禾、三师兄天生禾、四师兄田孟禾。她的四位师兄是龙潭土司府城的巡府兵郎院的兵郎。巡府兵郎相当于朝廷府衙的头等捕快。
听说要去截杀朝廷江夏府的信使,田金竹有点不愿意。他与几位家族兄长田建禾、田茨禾、田生禾、田孟禾一同拜星斗山老君祠中的道长翻云掌道人为师学艺。翻云掌道人是施南有名的以掌立万的名拳大师。当田氏四兄弟拿着龙潭土司府的云函来拜师时,道人见他们的眉宇间隐隐透着煞气,本不想传授他们武功,但道人又不想得罪龙潭土司府。于是,翻云掌道人只传给田姓四兄弟一般剑术。翻云掌道人传授的剑术虽他说一般,其实很不一般,特别是道人观摩鹅掌楸叶片生长而自创的一套“卷叶剑法”好生了得,道人曾用这套剑法击败了丁寨天上坪派的“九重刀法”,名震唐崖、金峒、龙潭、散毛四大土司府。从此天上坪派也一蹶不振。可是,翻云掌道人传给田氏兄弟的剑术不过皮毛而已,就是翻云掌道人传授给田氏兄弟的皮毛剑术,也让田氏兄弟在施南一片扬名立万,不仅如此,田氏兄弟还用这“卷叶剑法”伤了戚光远。说起来,也是戚光远存有“不想伤人”的念头左臂才中了一剑。
“田姑娘,那四位是你什么人?”戚光远走在前面边走边问道。
“他们是我的师兄。”田金竹瞟了一眼戚光远的背影回说。“噢,那你们是干什么的?为什么要抢夺我身上的信函?”戚光远站住,回转身来盯着田金竹的眼睛问道。
“我们是龙潭土司府的,四位师兄是土司府的巡府兵郎。至于说抢夺信函做些什么,我不知道。”田金竹见戚光远站住回转身盯着自己,她也只得站住。她眼睛瞟了瞟戚光远,转而望着地上回答道。
田金竹也是刚刚出道,不知江湖险恶,便一五一十地将来龙去脉合盘告诉了戚光远。至于为什么要抢夺戚光远身上的信函,田金竹确是真的不知道,她知道的只是跟着四位师兄一同行事。
戚光远听了田金竹的话,心想:田金竹或许说的就是真话,从田金竹说话的口气、神情上看,她不像是在撒谎。看来,田金竹也不像是在江湖上经常走动的人,自己只是这么随便一问,她居然毫无保留地说了这么多!
倏地官道前方传来若隐若现的轻喝:“江汉来的小子,为何伤我徒儿!”
戚光远刚一听见这若隐若现的轻喝,心想:这轻喝之人武功非常了得,这轻喝之人少说也是在五里地开外,便将轻喝声传得如此清晰,说明来着使用的定然是“造风传声”的内功心法,这种武功心法极难修炼,它是修炼者先吸一口气入腹中,将要说的话说出来之后,再把吸入的空气转换成内力真气猛吐而出,使说出的话传得更远、声波走得更加急速。
而更让戚光远意想不到的是,就在听见轻喝,戚光远还未作出任何反应时,一白发银须瘦弱老者好像是从天而降地就站在戚光远的面前。
戚光远仔细一看,只见老者双手各提着两个人。这提着的人戚光远一眼就认出来是田金竹的四位师兄:田建禾、田茨禾、田生禾、田孟禾!这来的老者,不是别人,也就是田金竹的师父翻云掌道人。翻云掌道人把提着的四人往地上一放,那四人就伸直了身体,站了起来。
翻云掌道人见田金竹紧挨着戚光远,略为一怔。迅即像戚光远不存在似地对田金竹说:“竹儿,快到师父这里来,让我看看那小子伤你没有?”
田金竹一见是师父,马上就跑过去。一把搂住师父的臂膀说:“师父,我倒是没有,不知四位师兄有无大碍?”
“还算这小子手下留情,又给你师兄们喂了药丸子,已经无碍了。”翻云掌道人说道。
这时,站在翻云掌道人旁边的田建禾、田茨禾、天生禾、田孟禾都蹦了两蹦,大师兄田建禾说:“师妹,我们都没事,算这小子懂得起!”
此时的戚光远见老者与他的徒弟嘘寒问暖的,好像自己不存在似地,心想:这未免也太看低了我戚某人!
“请问前辈,如何称呼?不知前辈……”未待戚光远话说完,翻云掌道人向戚光远拍出了掌。
戚光远离翻云掌道人约有十步的距离,他见翻云掌道人拍掌过来,不敢马虎,马上就使出了一招“拍云拨雾”的掌法,但他刚一使出,就觉得掌心被一股寒风侵袭。戚光远迅即退后一步,侧身过去,躲开了翻云掌道人拍出的第一掌。
躲开翻云掌道人的一掌,戚光远暗暗心惊,今天算是遇到硬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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