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尘与缘》： 流落尘世

第一章 流落尘世

“师兄，我们还要走多久啊？”小和尚抬着头看着了尘。

“我也不知道要走多久，反正得走到一个战火不曾蔓延的地方。”

“那什么地方战火不曾蔓延到呢？”

“这个，估计就只有深山老林了。”

“深山老林在哪儿呢？”

“在，在南方。”

“南方在哪儿呢？”

“南方在哪儿啊？”

“对啊，南方在哪儿呢？”

“南方在，在北方的另一边。”

“那北方在哪儿呢？”

“北方，北方在哪儿呢？北方在，在，我们现在待的地方就是北方。”了尘被小和尚问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耐心的给他解释着，他毕竟还只是个七岁的孩子。

“那我们怎么去南方呢？南方有些什么啊？”

“南方可能什么都没有，也可能什么没有，但是我们还是得去那儿。”

“我们去那儿靠走吗？”

“是啊，得靠走，我们没钱，买不了马。”

“为什么我们没钱呢？”

“因为我们之前是和尚啊，我们的钱都是香火钱，都拿来做善事啊！”

“为什么师父他们会把钱都拿来做善事呢，自己用不好吗？”

“因为和尚都是善人啊！善人要做好事啊，做好事呢就需要钱！所以就把钱拿来做善事了。”

“那以前我们帮助过那么多人，做过那么多善事，现在寺庙没了，师父也没了。谁来做善人，帮助我们呢？”

“会有人帮助我们的，我们向南的话，还得化缘才有吃的呢。”

“哦，这样啊。那化缘能化到穿的吗？现在大冬天的怪冷的，我门两都只穿这么薄的衣服。”

“衣服倒还真不好化，不过可以试试。就是这天气太冷了，咱们两师兄弟今天晚上还得找个睡处呢！”了尘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心里觉得有些落寞，自从战争爆发后，敌人占领那里就屠戮那里，人畜不留，人呢，全杀了，牲畜呢，全吃了。寺庙里的和尚们除了他和了缘，都被士兵全部杀害了。他有幸和了缘逃过一劫，可流落尘世，比在寺庙中粗茶淡饭的生活艰辛多了。

说话间了尘和了缘继续向前走着，略显破败的街道上行人来去匆匆，挑着货物的货郎在大声叫喊着，卖包子的小哥刚打开蒸笼，白腾腾的热气正从里面冒出来，了缘走到他面前说道：“小哥可否施舍两个个包子给我们师兄弟？我们刚从战乱的地方流落至此。”

“给你吧。”卖包子的小哥从蒸笼里拿出来两个包子给了了尘。接过包子后了尘道了谢，师兄弟两人继续往前走着。

“了缘，来，给你一个。”

了缘伸出双手接过包子，可刚接过那一瞬间却被烫了一下，“啊”的一声交了出来。包子也落到了地上。了缘便弯下腰去捡了起来。

“师兄，都怪你，这么烫还直接给我。”

“哎哟，还是师兄的错了？”

“就是你的错。”

“好吧好吧，就当是是师兄的错，师兄在这儿给你赔不是了。”说完右手拍在了缘的小光头上。“你个臭小子。”

“哈哈哈，逗你呢！”了缘抬着头向了尘笑道，那稚嫩的小脸上泛出了两个小酒窝，头向后仰着，刚被拔掉的大门牙处露出两个小空档。可爱极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了尘上气不接下气的笑着。旁边的人不停的回过头来看他，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疯子。

“师兄，你笑什么啊？师兄！”

“没笑什么，哈哈哈哈……”

“神经病！”

两人吃着包子继续向前走着。这时前方不远处传来了一阵又一阵的笑声。“说不定要不了多久战火就蔓延到了这儿了，还有人笑得出来。哼，真是奇了怪了。”了尘笑完了缘后又笑前面那帮那些发笑的人。

“了缘，走，咱们去看看去。”

师兄弟往前走了没几步，便看见一幢楼房的门口站着一群女人，穿着厚厚的袍子，却把胸露得很阔，还轻摇着扇子，在门口见着看起来打扮周正的人，便这位爷这位爷的叫着。

“师兄，他们把前面露出那么大块地儿，他们不冷吗？”了缘睁大了双眼，用一种好奇的眼神看着了尘。

“等你长大了你就会知道……”了尘想跟了缘解释她们不冷的原因，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知道什么？师兄你说啊！”

“知道他们为什么不冷了。”

“师兄，我不想长大了就知道，我想现在就知道。”

“好吧，那我告诉你。她们之所以不冷，是因为……是因为她们有一颗火热的心。即使在最寒冷的冬天，就算下了大雪，也不能浇灭她们的热情。”

“原来是这样哦！”

说话间，天空飘下了一朵雪花，正好落在了了缘的额头上。“下雪了，师兄。”

“对，下雪了，我也感受到了。”

“你也感受到了?你怎么感受到的啊？”

“因为我们是和尚啊，所以下雪或者是下雨我们都能最先感受到。‘’

“为什么和尚能最先感受到呢？”

“了缘啊！因为我们是光头啊！”

“哦，这样啊，那当和尚还挺好的。可是……”

“可是什么？”

“如果是下冰雹呢？”

了尘低着个头，随后用一道犀利的眼光看着了缘。

“师兄，你怎么了，是不是抽筋了？”

“没，没有。”了尘哭笑不得的说道。

了尘带着了缘继续向前走着，这是离开寺庙的第三天了，他们一直都是漫无目的的走着，知道自己是从寺庙里出来，却不知道要到哪里去。好在了尘是半路出的家，对于外面的世界还有一些了解，不然，了缘一个人，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天上的雪越下越大，了尘和了缘觉得头上变得更冷了。

“其实和尚一点都不好，光头，冷死了。”了缘嘟着个嘴说道。

“刚才还说光头好，现在又说不好了，唉，你呀！”

“师兄，咱们去哪儿躲会儿雪吧，我好冷。”

“咱们能去哪儿躲雪呢？现在下了大雪，人们全都回家了，关起大门，围着火炉烤火呢！”

“可是我好冷啊！”

“咱们去找个地方避避雪，看看这个小城里有没有没人住的地方。”说完两人便到处找着，可快把整个小镇转了个遍，也没找到什么合适的地方。此时的雪下得越来越大，房屋上，地面上，树上全都落满了雪花。了尘把身上的僧袍脱下来裹在了缘的身上，自己则只穿着一件单薄的衣服，一些雪已经融进了衣服中，了尘在大雪中，冷得瑟瑟发抖。

“师兄，你还是把衣裳拿去穿上吧，再这样下去，你会生病的。”

“没事，了缘，师兄身体好，挨得住冷。”

“可是你一直在发抖啊！”

“没事，没事。”

“你现在牙齿都打架了。快拿去穿上吧。唉，你刚才不是说那些女人有一颗火热的心，就不会感到冷，如果我们也有一颗火热的心，那我们是不是也不会感到冷了？”

“别说了，继续往前走吧。”

“哦，好吧。”于是两个人又在风雪中颤颤巍巍的向前走着，两旁的街道仿佛像是见了恶魔似的，纷纷为他们让开了路，他们走过的地方留下一双大脚印和一双小脚印。可走出去没多远，便又被风雪掩埋住了。

第二章 初进李府

两人艰难的行走着，了缘渐渐的体力不支，口中不停的咒骂着：“都怪贼寇，害得我们流落至此，无衣无食，都怪贼寇，害了师父师兄们，都是怪他们。”说着说着便掉下了几行清泪。

“二位师父留步。”

了尘回头一看，发现两个女子正站在他们的身后。后面那人为前面的那个撑着一把雨伞，看装束，很明显是一个小姐和一个丫鬟。只见那位小姐身材修长，面容清秀，身披一件红色长袍，脚底一双青色长靴。头上一把玉簪子束住长发。双手握在腰间。了尘一看，便知这是一位大家闺秀，便客气了回了她。

“不知小姐有何贵干？”

“二位师父不知往何处去？”

“漫天风雪，小僧想带小师弟去寻个躲避的去处，可转了几圈，竟没找到一栖身之所。”

“原来如此，在下雪前，我曾在楼上看见你过你们，下雪后，也见你领着你师弟在这一转转了几圈，却始终没个去处，我想定是流落尘世的僧侣。如若不嫌弃，可到我家中暂住，等雪停了，再做打算。不知师父意下如何？”

“这样自然最好，师弟年纪尚小，还受不了这般辛苦。只是怕多有叨扰。”

“不必说什么叨扰，如今你这小师弟还受不了什么辛苦，你作为师兄，就算叨扰了，也要尽力为他考虑才是。”

“小姐所言极是，那就打扰了。”

“秋菊，给这位师傅一把伞。咱们走吧！”说完了尘与了缘便与这两位女子走了。没走过多远，便来到一处府邸门口，只见大门上方挂着一块牌匾，上面写着两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李府’。了尘随着二人进了门。刚进门便迎来一位仆人，用鸡毛掸子掸去了尘和了缘身上的雪，拿出了两件袍子给两人披上，客气地招呼进了房间。

待稍作休息，秋菊便领着了尘与了缘去见这座府邸的主人。行到客厅处，只见二人端坐堂前，男的一身儒生装扮，典型的饱读诗书之人。女的虽看起来是个中年妇女，但仍然面容清秀，举止文雅。显然是知书达理之人。了尘与了缘尚未开口。那中年男子便先开了口，招呼二人坐下。

“二位师父请坐。”

了尘与了缘还了礼，便在二人的旁边坐了下来。

“小僧多有叨扰了。”

“这位师父别这么说，你们是普度世人的僧侣，平时别人受难，都是你们出手相助，如今你们受难，老夫有幸能伸出援手，实在是惬意得很啊。又怎会叨扰。”男子笑着说道。“不知师父法名？”

“小僧法名了尘，这是小僧师弟了缘。来得唐突，还不知施主高姓大名？”

“老夫姓李名长林，乃朝廷命官。这是内人，文氏。

“原来是李大人啊！可是如今外寇入侵，大人难道有闲暇居于此?”

“”此并非老夫所愿。只是外寇入我国土，欺我国人，涂炭生灵。朝堂之上，皇上却避战以求保存。老夫不忍看国人受此屈辱，奏上皇上主战，却被贪生怕死之奸臣诽谤，惨遭贬黜。于是便回了乡，在此地闲居。”

“原来如此，唉！奸臣当道，皇帝软弱，才导致国土沦丧，国人受辱，大人乃忠义之人，却惨遭贬黜，不公啊！”

“不说也罢。”李长林随即转身对身旁丫鬟说道：“夏兰，你去吩咐厨房，让他们为了尘二位师父准备些素斋。”丫鬟领了命便下去了。李长林随即说道：“了尘师父，不知是从何处流落至此啊？”

“小僧是从净灵寺流落至此。”

“从净灵寺流落至此，唉！一座名刹又这样毁于蛮人之手，可悲啊！”

“是啊，确实可悲。而且敌寇已占领雍州城，如若不是天气原因，想必已经快要打到这儿了。大人得早做准备才是啊。”

“这倒不用担心。敌寇入侵，无非是想劫掠财富。倘若朝廷赔偿，他们自然会退的。而据我对皇上的了解，他现在估计已经派人讲和了。所以不用担心，虽然战火已经蔓延过来，但燃不到此城。”

“大人如此肯定？”了尘带着一种疑问反问道。

“我久伴皇上身边，知道他的脾气秉性。只是一个当皇帝的人没有骨气，百姓未免受苦啊！”

“是啊，皇上只知求和，赔款割地，可是这无非就是抱薪救火，薪不尽，火不灭。赔款的钱，都是搜刮民脂民膏，填这无尽的大坑，这样只会让百姓怨声载道，失去民心，但愿皇上能早日醒悟，统兵迎敌。”

“倘若皇上能醒悟，我仍然愿重回朝堂，领兵迎敌。”李长林慷锵有力的说道。然而在他心中，对眼前这个和尚却是又重新打量起来，因为平常的僧侣，是很少有这般见地的。

“大人还能领兵迎敌？”了尘心里有些不解，这一儒生打扮的李长林，竟然说出这般话语，莫非是文武全才？

“老夫虽一文官，却也懂得些许兵法，早年也曾领兵与贼寇交战过。只是当时朝中有领兵才能的武将颇多，老夫便在朝中，处理些政治上的事。”

“原来如此。”了尘听李长林这么说，才知道原来自己眼前的这个人，不寻常。

了缘在身边一直听二人谈话，此时突然反问了一句。“师兄，贼寇杀了寺中那么多人，我们应该报仇啊！”了尘听到这里，不免心中一惊，平日吃斋念佛，性格温和的小了缘，怎么会突然间说出这种话？然而无论是出于什么原因说出这种话，既然当着他的话说出来啦，必定是要给了缘一个答复的，可是这种话，又该怎么回答才是？对于一个只有七岁的孩子，如果跟他说要报仇的话，必定会在了缘心中种下复仇的恶果，可如果否了了缘的问题，又怕了缘对自己有些什么看法，他是知道的，了缘是记仇的，可是这只能怎么办呢？

“了缘小师傅，你身体单薄，我看还是先给你找两件衣服穿上取会暖再说。冬雪，带了缘小师傅去找两件小一点的衣服。”李长林说罢，便让身边另一个丫鬟带着了缘离开了客厅。

“多谢大人周转。不然倒还难住小僧了。”

“小孩子，尤其是生逢乱世的孩子，总是会不免生出仇恨之心，就是你们佛门弟子，也未免不会如此。”

“大人说的极是。”

“如今大雪漫天，不远处又烽火连绵，我看你与你师弟四处漂泊，倒不如先在我府中住下，等这个寒冬过去，战火稍停，再做打算，了尘师父以为如何？”

“今日就已叨扰大人，又怎敢久住？小僧待雪稍停，便带师弟离开。”

“了尘师父，又何必如此拘束？”

“是啊，了尘师父，就先住下再说。”此时旁边一直不语的李夫人也说话了。

“多谢二位好意，可是我乃僧侣，佛门禁忌尚多，只怕……”

“何必怕这怕那？你不为你考虑，你也为你师弟考虑考虑。”此时，那位红袍少女从外面走了进来，恰巧遇到了尘拒绝了李长林夫妇的好意收留。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