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荒上尊》免费试读_月拙
序章
天地混沌如鸡子,盘古生其中。元气蒙鸿,萌芽兹始,如此万八千岁,遂分天地,肇立乾坤,神于天,圣于地。此为洪荒。
混沌初开,演化蒙昧,自那盘古开天地以来,这一方洪荒世界被分成了四洲一海,这四洲分别是东胜神州,南赡部洲,西牛贺洲,北俱芦洲,那一海便是被这四洲包围的无尽幽海。
北俱芦洲中心之域,一座城池拔地而起,白玉为基,金玉为饰,灯火煌煌,使星月失色;丝竹喑哑,令人心沉沦。
城外百里开外,有一片山林,木高数丈,遮天蔽月,却无虫鸟之鸣,与那白玉城相较,一者灯火煌煌,白玉为基,金玉铺地,一者晦涩幽冥,枯枝掩径。
由此山林再向北千里,便是一片山脉,蜿蜒匍匐于北俱芦洲北面地界,换做北芦山脉,以洲为名,如将整个北俱芦洲的金玉分为五份,北芦山脉独占三分。
而这山脉之中亦汇聚了洪荒之中的诸多妖兽,马身鸟翅;状牛猬毛;一目三尾;六足四翼。纵已入夜,仍能听到兽啸,禽鸣之声,好不热闹,唯一处不然。
北芦山脉,右侧有一段山脊,风过之时无叶鸣之声,月出之时无兽吼禽鸣。山间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若是接着月光细瞧,影影绰绰的树林阴影之中,恍惚有黑影不时闪过。
越往林中深处而去,黑暗愈发浓稠,宛如一剂新磨的墨汁,粘滞,冷腻,星月之芒入此林中,宛如清水入墨,转瞬即逝,整片山林之中再无一点光亮。
而此时,蛟龙狼虎,罴能凤鸾却从各自兽巢之中匍匐盘旋而出,从四面八方,顺着奇诡的路径,点点妖兽汇成一片兽潮。
如能俯瞰整个大地,会发现这兽潮竟是围成了一个圆,而这个圆还在不断的收缩。
在这圆的中心处,或者说整个诡异的根源处,却是有着一座大坑,大到直达万里的范围,深不见底,只是十尺,便漆黑不见物,幽幽噬光,往下看去摄人心魄,好似在北俱芦洲这片大陆上多了一个创口。
那浩如烟海的妖兽围成的兽潮最后的终点就是这庞大到惊人的大坑了,有些妖兽已然游走到了这大坑的边缘,但好似丝毫没见这面前的大坑,只是木然前行,然后无知无觉的坠入那不知通往何处的大坑。
在这大坑之上的万丈高空,一道身影赫然而立,一袭青衫,面容虽是昳丽,很有一番英姿飒飒的英雄风范,但周身气势不凡,反倒是英姿飒飒,颇有英雄风范,只那神情却是如万载不化的玄冰一般,满脸写着生人勿进。
那人悬立在半空中,负手而立,静静地看着脚下这副诡异的画面,冷眼旁观,只在那妖兽木然掉下时眉头微皱。
这时,那青衫人的旁边的空间突然有了动静。
徒然间一声“咔嚓”,在这寂静的天地间格外突兀,不过转瞬青衫人旁边的空间却是像镜子碎裂一般,撕裂出一处空洞,洞内流光溢彩却是不可见。
“太一,你来晚了。”青衫人,没有回头,只是淡淡的道了这么一句。
“哎呀,二哥,我这不是出去办事嘛,受到你传音这不紧赶慢赶回来了?”
话音刚落,从那刚开出的空洞中,伸出一只脚来,一踏之下,一人便出现在这片天地之间!
来人脚踏着一双登云靴,身着一件及地的袍子,袍子下方绣有万龙,上方映着漫天星斗,构成了一副万龙舞星图,一副玎珰玉石的腰带束腰。再上,一抹薄唇,一双笑眯眯的桃花眼,头戴着一束玄黄冠。右手平托着一古铜小钟,小钟悬浮在此人手上,自发缓旋,显然不是俗物。
洪荒以玄为尊,妖族以星为尊,万龙星斗,玄色衣袍,无一不表现出极端的权势富贵,那人睥睨天下的气势也显出这一点。
青衫人看着太一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就蓦然生出番火气,出言训斥道:“都是做了妖皇了人了,怎地还是这么一般不知轻重?”
太一依旧是那副笑嘻嘻的脸面,道:“你不也是?贵为妖帝帝俊,还不是一袭青衣?朴素的很,我倒是听说外面有了个青衫妖帝的说法哎!二哥你觉得这个名头怎么样?”
帝俊不轻不重的哼了一声,显然是不想与自家弟弟在这方面上太多争执,他也明白自己在这上面争执下去,那太一能和他扯个三天三夜不带重复的,眼下还是正事重要:“这黑魔兽乱范围越发大了,这次竟然波及了周围整整十万里,数万头妖兽!”
说到正事,太一也收起了脸上的不正经,转头查看了下这一次状况,脸上有些凝重,回道:“这千年一次的黑魔兽乱这一次竟然八百年就出现了,看来这世间要不平静了啊!”
“算算日子,这一量劫也要近了,这一劫又不知谁能过,谁过不去啊。”帝俊轻声叹气道。
太一嘴角轻挑,道:“管他什唠子量劫,我们只要守好我们这妖族的一亩三分地就知足了。”
帝俊点头,道:“不说那些了,还是把现下料理好,还是你来?”
帝俊说是询问的态度,但负手动也不动,显然是没有出手的打算。
太一无奈,冲着帝俊抱怨道:“怎地这种脏活累活总是我来?”
虽是这么说,但太一手上还是有了动作,托着古铜小钟的右手轻挥,嗡的一声轻响,原本悬浮在太一手上的小钟弹起,定在二人头顶,只是一旋,原本只是方寸的古铜小钟瞬间化作一座一人半高的古朴大钟!
钟面下方刻草木万物,地水火风环绕其上,钟顶囊括日月星辰,钟体内有山川大地、洪荒万族隐现其中。端的是件扭转诸天时空之力,演变天道玄机之功,炼化地水火风之能的至宝!
太一看着下面行尸走肉般的数万只妖兽,心中哀伤不已,轻声缓道:“都是我妖族的好儿郎啊,怎奈得被那无载魔坑污了神魂,摄了心魄,至此,心身往来去何处,神魂渺渺归浩瀚!”
说罢,太一右手抬起,对着那古朴大钟轻轻一扣!
咚~~~~!
浩渺悠长,好若那无上妙法音,又似那黄泉往生经。
方圆十万,分毫不多,分毫不差,所有在这黑幕下的妖兽齐齐一抬头,其下被魔气遮蔽的眼眸因这一声钟鸣而清明。
污秽已清,但这些妖兽哪是能当住着世间至宝东皇钟一击的,刚清明的眼眸须臾之间都已闭上,不过那闭上的眼眸最后遗留的还是对太一的感激。
太一心中不忍,对着那空中的东皇钟一指,口中赦令:“定!”
本在太一那一扣之下晃荡不止的东皇钟此刻蓦然停住,连带着的是整个十万里的空间蓦然停滞!
与此同时眼前则出现了一片奇幻的景象,一点点金色萤火从地上妖兽的尸体上颤颤悠悠的飘浮而起,又逐渐在这天地间缓缓汇聚。
星星点点,丝丝缕缕,数万妖兽的尸身之上浮现了数万飘渺的神魂真灵,而这数万妖兽神魂真灵又于半空齐齐向太一帝俊深深一拜,口中直呼:“谢妖皇妖帝搭救!”
数万妖兽这一拜一言,宛若雷鸣,震彻云霄,这场面端得是气势恢宏,令人动容!
帝俊转身,对着这数万的妖兽点了点头,旁边的太一只是手轻挥,缓声道:“去吧,去吧,莫要再留恋这世间!”
“谨遵妖皇法旨!”
妖兽齐齐应到,然后接连起身,如他们出现的那样,丝丝缕缕,星星点点缓缓消散,归于真灵。
没了黑幕的遮掩,星月之光也得以垂射而下,照清了原本是绝黑的山野树林,谁能料想,前一日还是兽走凤鸣的庞大山林,此刻竟是半点生物都无?
呼,太一轻散了一口气,东皇钟落下,太一一手轻托,原本巨钟再度变回方寸小钟。
虽说太一已是大罗金仙巅峰,离那无上圣人的混元大罗金仙也只差一步,但驱动这混元至宝还是不如面上那般容易。
“妖兽都清空了,剩下的就是。”太一一边说着一边转向面前的这一道上古魔坑。
吼!
蓦然地一声嘶吼,引起无尽风波。
异变突起,太一帝俊二人之下的这座魔坑此刻仿若活过来一般。坑内陡然喷出漫天的黑色物质,在其上方形成了庞大到惊人的触手模样,接着就是对着太一帝俊二人狠狠袭去,其速度之快更是抽出了一片音爆!
太一没有什么动作,倒是帝俊看着这漫天的触手,眉头一皱,冷“哼”一声。
这一“哼”好若一道惊雷,也不见帝俊是如何动作,只是这一声似一剑,做抹字诀,这漫天的黑色触手被其一下横斩,那抽向二人的触手就在帝俊面前十丈之处,没有了后继之力,便是无根的浮萍,无力垂下坠落,瞬息之间化作一片黑气,飘散干净。
触手被斩,魔坑似是感受到这断肢之痛,转瞬之间,震天的嘶吼变成了哀嚎。
“聒噪!”这时太一出声,轻轻道了一句,左手轻抬,对着那没了触手遮掩的漫天夜空一指!
这一指之下,原本有些暗昧的星辰此刻毫光大放,照着这漫天夜空亮如白昼,与此而来的还是那浩如烟海的星辰之力!就在太一这一指其上不知多少处迅速汇聚,然后只见太一左手轻划而下,如同一道细线一般的星力随着太一的一划,降下!
起初看着并不怎么起眼的星力在降下时才真正现出了其真貌,庞大到如同一道通天的光柱的星辰之力对着太一帝俊面前这道魔坑,狠狠镇压而下!
星力镇压而下的轰鸣声压下了那魔坑的哀嚎声,满坑的粘稠近墨的魔气魔力在无尽的星力镇压之下还在反抗,与这星辰之力互相不断侵蚀,不断抗衡抵消。不过那魔坑虽说庞大,但还是难以比过这漫天的星辰天地之力。
这抵抗不过的下场就是那巨大到足以填满整个魔坑的光柱,向着魔坑下不知通下何处悍然贯穿而下!
庞大星力降下的声势自然巨大,光柱带起了狂风吹佛起天地间唯立二人的衣袍,太一眯着一双桃花眼,帝俊则要直白的多,只是淡漠望着这一副惊人的场景,丝毫不惧面前的强光,冷眼旁观。
两个呼吸间,光柱散尽,本是魔气盎然的魔坑此时坑内已经见不到多少魔气,不过那本就深不见底的坑底还是不变,恍如通幽冥。
没了黑气的掩盖,虽是黑夜,但星月照射而下倒是可以见物,不过偌大的山林此刻却是寂静无声,半点生物都无。
帝俊率先出声,道:“走吧,回宫。”说罢,自己先是展开了身形,也不管太一是不是跟上。
“哎,二哥你等等我啊!”太一刚要抬脚,这时,一道传音无声出现在太一二人的耳边,里面更是太一二人已经近五百年没有听到的声音:“二弟,三弟,速来见我!”
二人刚刚动作的身形蓦然停驻,太一脸色一变,露出不可思议,道:“二哥,这是?这是大哥的声音?大哥回来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还有压抑不住的激动。
帝俊轻声“嗯”了一句,但那大亮的眸子出卖了他并不像面色上这平静。
“二哥,快,我们可是有近五百年没见过大哥了!”太一道,然后却是全然不管帝俊,只是自身提上了最快的速度,化作一抹流星,向上掠去。
帝俊见状,无奈,暗生道了句:“都是做了妖皇地人了,咋还是改不掉这急冲性子。”许是连自己都感到自己却是有些“老妈子”了,他摇了摇头,但还是跟在了太一的后面,冲天而起。
随着二人的拔高,很快穿破了云层,在这云层之上就出现了令人瞠目结舌的景象,一座座的宫殿,一座座的楼台山湖赫然就出现在这云层之上,以云为基。
巫妖大战之前,妖族执掌洪荒天庭,但那一战妖族也是元气大伤,理智退守到了北俱芦洲,至于那天庭妖族是分毫未动,没想到妖族竟是在这洪荒之北的北俱芦洲硬生生造了个天庭出来!
一层云景一重天,太一二人脚步不停,一步一重天,九步九重天,越往上楼台宫殿就越来越少,自然标示着权柄的越来越显赫,在整个九重天就剩下了一座宫殿,殿门上书“诸天星魁”四个大字。
诸天星魁殿,妖族朝会议事之所,已是一般妖族之人可以到达的最高之处,再往上便是那浩瀚无垠的星辰天。
在此从下望去,神识如能足够强大,会发现这座诸天星魁殿正居紫微帝星之处,整整九重天的天庭按星辰棋罗分布,暗含周天星斗变化,与其上方十八星辰天遥相呼应,各居天命,各安星眼,通天绝地,构成一座绝世阵法!
在往上,十八重星辰天浩瀚无垠,以太阳太阴为首,作天道变化。
星辰天再上,还剩九重天,这最后的九重天非金仙之上不可进,所以又称金仙天,妖族在这九重天还有最后一部分的天庭,三百六十五路妖王洞,暗合周天变化之数;二十八星宿宫,修星宿之力统领万千星辰;十方妖帅府,掌妖族十万妖兵;七座妖圣山,得妖族世代尊崇;一座妖师楼,率上古异兽阁;三十三重天最后一重,只剩两殿:一者妖皇殿,一者妖帝殿。
三十三重天的妖族天庭,这最后的六重天才是支柱,更是妖族始终屹立洪荒不倒的关键所在!
大道三十六重天,一重更比一重高!
三十六重天的最后三重天不显,皆是深在混沌之中。
盏茶的功夫,太一帝俊二人便来到了这三十三天的最高处,二人上方混沌气萦绕,没有停顿,太一右手之上的东皇钟光芒一闪,全身像是套上了一座钟形壁垒,一步向着那混沌迈去,前进间,混沌气接触便被轻巧一荡,丝毫不阻。混沌气奇重,一丝便重如五岳,更是拥有同化之力,万物始于混沌,归于混沌,其间有大恐怖!混沌中只有混沌气弥漫,越到深处越浓,三十六天外,混沌气更是凝结成一道混沌壁,封锁着整个洪荒。
故混沌之中非大罗金仙不可去!
帝俊则是简单的很,也不见他如何动作,只是跟着太一的脚步,一同迈进了混沌之中,混沌气袭来,只见帝俊周身道术衍化,一缕缕混沌气便穿身而过,仿佛帝俊所处自成一空间。
混沌中三重天,妖族有两处地方在其中,一处便是那无上功德的混元大罗金仙的女娲娘娘所在的娲皇庙,而另一处便是太一他们二人的所前往的地方。
三十六天最高处,也是整个洪荒的最高处,太一和帝俊二人面前,屹立了一座宫殿。洪荒中,整个三十六重天也只有两处的建筑,一处是那道祖鸿钧的道场紫霄宫,另一处便是太一二人面前的这一座宫殿。
这座宫殿不大,也就数百丈见方,殿门禁闭,门上牌匾书一个“尊”字,除此之外没有其他的信息。太一帝俊二人还记得,当初那人说:这浩浩洪荒为我独尊,也唯我称得上一个尊。说罢,就在自己的道场上铁画银钩一字——尊!
此后,这妖族的第一人,就被世人称作妖尊!
太一帝俊二人面前的这座宫殿毫不起眼,没有流光溢彩,也没有像那紫霄宫一般,周围各番天道衍化,只是普通通的一座连一点装饰都没有的宫殿,但细看之下,整座宫殿竟是通体由混沌铸成。
混沌无形,以大法力拘之,压实成砖,砌之成墙,地黄母之气凝之为瓦,垒之为顶。
整座宫殿朴实无华,却又像亘古已在,透露着年岁的气息。
二人在殿门稍稍站定,帝俊刚刚扣上殿门,但不料太一性子太急,也不管那什唠子礼数,一把之下,殿门便被太一一下推开。
“大哥!”太一人未到,声已到。
大殿之内略有些空荡却丝毫不嫌寒酸,雕梁青玉装,画栋金银勾。而这殿中最夺目的便是九根天柱,抬眼望去,不能见头,约莫占了十丈之地。环抱粗细的圆柱,皆用青铜浇筑而成,上刻十万妖族,或低眉顺目,或昂首阔步神态各异,又有走兽十万,飞禽十万浮于表面,或匍匐低吟,或引吭高鸣,虽青铜古朴又年代久远,然则云雾缭绕其上,金光环旋在侧,不仅未显陈旧,反而愈发显的威势不凡。
然后在整个殿的正中,一堵玉璧伫立。流光溢彩,抓人眼目,炫目见那玉璧上显出一少年,眨眼间即成朝气青年,恍惚间,已成一孔武有力男子,再回首间,那人已垂垂老矣。
世事无常,轮回有道。
在玉璧前背对着太一帝俊站了一人,从二人的角度望去,只得见一袭白衣与一头青丝。白色长袍看似朴素实则另有乾坤。
上绣银白云纹,下印明黄回纹,以此为天地,中有各色幻彩飞禽走兽,时隐时现,似真似假。清风过袖,云纹随即缓缓移动,回纹旋复轻挪。又有龙吟凤鸣虎啸之声隐约入耳,而又分明是从衣上传来。
旁人不知道这是谁,但太一二人却是再熟悉不过。
“大哥!”太一激动地道了句,然后大步走上前,对着白衣人来了个熊抱。
但令人意外的是,太一一抱居然抱了个空,一个踉跄,那人像是幽魂一般,太一竟是从中径直船穿了过去。
“三弟,多年不见,你怎还是这么急冲性子?也不看看,我这只是个魂身。”白衣人摇了摇头,笑道。
太一直起身子,道:“魂身?咋个意思?大哥你真身呢?”
“真身还在天外。”白衣人一头青丝并未束起,只虚虚的拢在耳后,用一条大熏色的发带系了,松垮垮的垂在脑后,只见他一边言语,一边缓步侧过身形,这才窥得全貌。眉聚风云,细长的剑眉飞扬入鬓,又有两缕细发垂在眼侧,半藏半掩之间,只见内勾外翘丹凤眼,眉目流转之间,是一对黑色的眸子,星辰蕴于眸内,开阖之间更无端夺人心魄。鼻梁高挺,唇内藏珠,唇角天然上扬,似笑非笑,似嗤非嗤,让人瞧不明神色,猜不透心绪。
帝俊微微颔首,道:“尊者。”
妖尊好看的眸子微眯,苦笑了一声,道:“二弟,你还是放不下嘛?”
帝俊皱眉,面露痛苦之色,道:“放不下,怎么可能放的下,杀妻噬子之仇,我帝俊此生绝不会忘!”
“二弟,你。。。。”
帝俊摇了摇头,缓声道:“尊者不必再说,我知尊者当时不让我去寻仇也是为了保下我这一命,我也知尊者是为了我好,但我过不去这道心魔,尊者就当我转牛角尖,我只求大仇得报之时尊者还能让我再喊上一声大哥。”
“唉。”妖尊轻叹一声。
“大哥,别管二哥了,他就是这么个死脑筋的性子,劝了也没用,倒是大哥你,怎么真身没回来?”一旁的太一打断,凑上来询问道。
妖尊顿了下,似是在斟酌如何开口:“我在天外,不出意料,成功突破了圣人。”
太一咂舌,道:“啧啧,大哥就是厉害,鸿钧那小老儿还在费尽心机想跟天道融合,没想到大哥一声不吭就突破了,让他知道估计得气死。”
“但是,”妖尊话锋一转,道:“但还是不出意料,我并不是这界的生灵,所以这方世界本源极力排斥我,现在的我已经进不来这方世界了。”
太一帝俊二人一愣,不自禁道:“怎么会。。。”
“好了,不用在这件事上多纠结,”妖尊显然不愿再谈这件事,“我今天把你们二人叫来就有些事要交代。”脸上现出一番凝重的神情。
谈及正事,太一帝俊二人也正色。
压迫尊徐徐道:“我在走之前和你们说过,这一次的量劫跟以往的不一样。现在待我突破到了尊级,看到了一些之前并没有看到的东西。”
“是什么?”太一性急,忍不住开口问道。
妖尊轻吸一口气,道:“我看到一场波及天地间所有人的稀世浩劫。圣人下皆蝼蚁,世间传的这句不无道理,前两个量劫,圣人稳坐泰山,不在劫数中。这一次,圣人们可能要以身如入劫,或者说这一次,圣人们很有可能会遭劫!”
太一帝俊倒吸一口凉气,之前的两个量劫虽说波及甚广,但圣人早已跳出天地外,不再争渡,更是不在劫数中,可以说是安然无恙。但现在妖尊这番话让二人认识到,此番量劫却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场。
“这场量劫,洪荒撑不撑得过去还是两说。”末了,妖尊还补了一句。
“这又是怎解?”帝俊沉声问道。
妖尊轻叹,道:“这场大劫可能会打至洪荒破灭。”
“怎地会这样?”太一失声。
“破灭之后又该如何?”帝俊追问。
妖尊回道:“应是世间万物重归混沌,再化鸿蒙。”
妖尊转身,右手轻抬,覆上面前的玉璧,道:“如果真到了那么一天,我靠着轮回壁至少可以带着你们出去。”
殿内三人陷入沉默,如果真到抛下这个世界逃亡的那一天,这个未来是否太过黑暗。
最后还是妖尊出声,打破了这沉默:“应该是不会有那么一天,我留下不少后手,加上鸿钧那老儿藏可深,连我都看不透,他许是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还有我妖族女娲大圣,上次是妖族应劫,她被天道所束,不得出手,这次我想不会有这层禁忌。”说到女娲,妖尊顿了顿,语气有些古怪。
妖尊身后,太一嘴角微翘,心中暗笑,别人不知道,他和帝俊可是一清二楚,大哥和女娲大圣可是一直不清不楚,剪不断理还乱。五百年大哥为了突破,一走天外,女娲大圣一气之下闭了娲皇庙可是直至今日。
不过,有些话还是需要大哥自己亲自去说才成,他和帝俊二人可不敢多嘴。
妖尊转身,看到了太一微翘的嘴角,太一的心中事他也知晓,但他也终究是有自己的苦衷。抬头眼睛一闭,暂且摒弃这些杂念,再睁开,道:“虽说我真身不在,但我魂身还在,传我令下去,我妖族天庭重组,广纳贤才,异兽阁重开,当初那些老伙伴,是时候再见面了!”
太一帝俊二人对着妖尊低头深深一拜,回了一声:“喏!”
第一章 青岗山下一狼村
妖族自巫妖之战后便退守到了洪荒之北,北俱芦洲。地大人稀,故妖族在整个北俱芦洲设立四域,域中各建九九八十一座雄城,雄城之下大大小小的城池集镇不计其数,浩如烟海,阡陌交通好似一张大网笼住整个北俱芦洲。
但究其可用之地不过十之二三,其外便是不适合居住的江海湖泊,草原山林,冰原荒漠。这些区域广无人烟,变成了妖兽栖息之地,其中蛇虫鼠蚁不计其数,奇花异草甚多,更有凶兽不时出没,造化颇多,亦凶险无比,谓之大荒!
在北俱芦洲东域南部,有大荒名曰落月山脉,山脉边缘有座毫不起眼的小山,有名青岗山,山上植被稀稀疏疏,高度也远不如周围动辄高耸入云的险山。
这一日,夕阳西下,天空上金乌化作的太阳也已沉落到大陆边缘,傍晚金黄色的暮光经由云霭散射在天边映照出一片斑斓炫目的光景。
青罡山顶,一棵歪脖子树下,躺着一位身着兽皮的少年,不过十岁出头年景,少年长着一头长发,随意用着个带子拢在一起,唇红齿白,稍显稚嫩的脸庞上已经透露出几分俊俏。
少年半倚靠在一块石头上,暖阳下的暮光透过树隙,斑斑点点的洒在少年的身上。
一阵微风吹过,仿佛带起了少年的嘴角,微翘,出卖了少年心中安静闲怡。
山顶不时有鼠兔小兽出没,对于周旁的这位不速之客它们已经习以为常,甚至有些敢于凑上前讨要一份吃食。
岁月静好,安然闲适。
“麟哥哥,回村啦!雷叔他们回来了!”无端,一声清铃般的叫声激起飞鸟无数,少年身旁的众多小兽也是受此一惊跑了个干干净净。
青岗山顶,那闲适的气氛被那一声毁了个彻底,少年也不能在这样偷懒下去,睁开眼睛,露出一双好看的星眸子,微微蹙眉,揉了揉浅眠稍显昏沉的脑袋,手指饶了几根散乱开的发丝拢与耳后。
被扰了闲时少年也不恼,只是道了句:“这妮子,总是扰人清梦。”
说总归是说,看看天色,确是是时候回去了。少年起身,掸了掸卧在地上时沾染上的灰尘,细细扶平身上衣服褶皱,这才展了展身子,快步向着山下跑去。
山下,站了个俏生生的姑娘,不施粉黛而色如朝霞,明眸皓齿,冰肌莹彻,一水冰蓝色的头发披在腰间,随风动荡。身上与风麟一般只裹了一张兽皮,虽年岁不大而身形玲珑有致,婀娜小蛮,纤纤素手,芳謦满体,颦笑之间含情凝睇,嗔嗤之时气入吐兰,还未长成便已是万般难描活的美人胚子,也不知他日又是何等盛颜仙姿。
少年早在半山腰就望见了山脚下立着的少女,脚步越是接近山脚就越是轻巧。等到真真望着山下俏人儿时,身形越发的无声,甚至提起全身的元气。山中多落叶,少年一脚落下,抬起,落叶竟是分毫不损。
终于绕得少女的身后,但显然少女还丝毫不知,少年轻抬起手,对着少女的后脑轻轻一敲。
“呀!”少女吃痛,双手捂住脑袋,转过身来,望着身前挺立的少年幽怨道:“麟哥哥,你又戏弄我!”
被唤作麟哥哥的少年看着少女不经意间露出一点娇憨,脸上不禁满是笑意,伸过手去,拉下少女的手换作自己手帮着少女轻揉着道:“我这不是忍不住嘛,来,我来帮你揉揉,雪妹子还疼不疼?”
孩子心性,来的快去的快,被少年这么一揉,揉的少女心中欢喜满盈,少女抬手拉起少年手,道:“麟哥哥,快走啦,雷叔他们回来了!听说这次雷叔他们狩了一只白蛟回来呢!”
“哦?白蛟?那还真的赶快回去看看!”
“那快走吧!”少女一蹦一跳,拉着少年的手,两个小小的身影在夕阳的映照下蹦蹦跳跳地越走越远,而在二人前方一座深藏山林中的粗犷村庄浅浅的露出一角。
随着两个小小的身影越走越近,那村庄也渐渐现出了全貌。村子不大,不过五六里的方圆,村子内多是些用土木土砖砌成的房屋,很是粗犷。村子周边整个用土石为基,上以坚若黑铁的铁木搭建一圈高两丈多围墙。围墙上一里一座箭塔,也可作瞭望之用。其外,围墙上不时有一个个圆孔,用作把长矛之类兵器伸出阻敌。围墙上还不时有一些已经干涸呈现出褐色的血迹,书写着曾经惨烈的战斗。
村口,两扇近二三丈高的木门在四个青年大汉的合力运作之下正在缓缓关闭。村子虽身处大荒边缘,但一入深夜,依旧是凶险异常,虽有聚气境的强者日夜值守,但不免有漏网之鱼,村里多的是妇孺,一旦被强大的妖兽溜进村来,后果不堪设想。故在傍晚之时,目所能及处,就需关上村子的大门,以防万一。
眼见村子大门关闭,还在村外的两个小人急了,连忙喊道:“哎哎哎,等等!我们还没进去呢!裂叔等等我们啊!”
门后正在指挥着四人关门的风烈也是今夜巡守,似是听到两人的叫声,对着正在关门的四个汉子吩咐道:“刚才风雪衿跑出去喊麟小子回来,这喊声许是他们,慢点关门,给他们留条缝就行。”
四个汉子应道,手上也留了劲,大门徐徐关上,终于在门间不过四尺之时,两道身影从门缝中穿了出来。
跑进了村的风麟有些气短,一边喘着一边冲着风烈说道:“烈叔都不知道等等我们,不是喊了嘛?”
咚的一声,两扇大门在风麟二人的身后关闭,刚指挥完关门的风烈转过头不由得笑骂道:“村门日落而关这是铁律,麟小子你心也是真够大的,这都快血启了,还成天往青岗山偷懒去,回头阿公少不得要训斥你。”
“略!”风麟对着风烈吐了吐舌头,做了个鬼脸,显然一点不把风烈所说放在心上。
“烈叔叔好!”站在一边的风雪衿俏生生向风烈问好。
风烈看到站在一旁的风雪衿眼中一亮,嘴上调笑道:“哎呀,小雪衿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有没有中眼的小伙子啊!”
一句话出,风雪衿羞红了脸,倒是一边的风麟冲着风烈一脸急冲冲地说道:“你别教坏我们家凝雪。”说完,拉着风雪衿就跑。
刚回过神来的风雪衿被风麟一拉,只来得及道了句:“啊。。。。烈叔叔再见。”
风烈看着两个小家伙越走越远的身影,忍不住道:“这个小子。”随即正色,今夜他们要守整整一夜,虽说是件苦差事,但总的有人来做,而且守夜更是关系着全村人的安全,马虎不得。
过了村口,一道青石块铺成的小道蜿蜒开去,道路周围土木石块砌成了房屋鳞次栉比,错落有致。风麟拉着风雪衿走在青石路上,嘴上还不停着与周边的村民打着招呼。
“哟,这不是祥大嫂嘛,几天不见,大嫂你又胖了!”
“刘婆婆,又带着小白出来散步啊。”
“伍哥,干嘛呢?好久不见,又壮实了啊。”
一边说着话,一边拉着风雪衿向着村里中央走去。不过盏茶的功夫,两人面前豁然开朗。一座近五百丈的广场出现在风麟二人面前,整座广场皆用巨大的青石板压实作基,广场正中矗立着一座高台祭坛,其上刻满了符字,高台之上更是耸立着一道旗杆,旗上画着一只青色野狼,这便是风麟他们村的图腾了。
应是狩猎队归来,广场上散落着不少的村民。
风麟所在的村子称作风狼村,以风为姓,是一座坐落在大荒边缘普通的村子,村子还秉承着狩猎为粮的古老生活方式。或者说身处大荒守住一方土地用作栖息之地已是十分不易,如若还要割出一大块土地用作农作,村子也实在是捉襟见肘。如若要在村子外耕种,可能还未收获就会被大小的妖兽糟蹋的一塌糊涂。
所以也只有狩猎这么一种最简单有效的生活方式,每座身处大荒的村子都会让青年壮年的汉子组成狩猎队深入大荒狩猎,用作村子的食粮。
既然深入大荒,狩猎自然也是凶险无比,所以每次猎队的满载归来便成了村子难得的欢庆。
风麟刚入广场便见祭坛附近围了一圈的人,细想便知道那是雷叔猎队所在之处了。
果然,风麟刚拉着风雪衿挤进人群就看到为首的一个汉子眉飞色舞地在那讲着什么,周围的人也是看着那汉子表演,权当消遣。
“雷叔!雷叔!你猎回来的蛟龙呢?让我看看!让我看看!”风麟好不容易挤上前去,冲着那汉子喊道。
听到叫声,风雷转头,见到是风麟,嚷道:“这呢,这呢!哎呀,麟小子,你是不知道当时凶险啊,当时啊,这头蛟龙盘在树上,称我不注意,一下子就把我扑倒在地,可我是谁啊,我可是你们的雷叔!我找准时机对着它的七寸就拉出了一道青刃,那孙子吃痛终于松开了我,可还没回头,那孙子就对我喷了一口青气,哎呦,还好我闪的快啊。”
风雷一边手比划着,一边道:“那么大块的石头啊,呲一下没了!乖乖,把我吓了一跳,那孙子还张口还准备给我来一下,可我哪会再给它这机会?对着它的下巴就来了一拳,叫它闭嘴,然后抱起它的尾巴就是一通乱抡,终于把这孙子砸晕了....”风雷正说着起劲,一根拐杖从人群中伸出来对着风雷的头就是一下。
这一下不轻,咚的一声轻响,就是风雷一身健硕身板也有些发晕,当下大怒,大声嚷道:“哎,谁啊?谁敢打你雷爷爷的头?”
待看清身后来人却是一下子蔫了脾气,满脸堆笑,冲着来人竟是有些谄媚道:“阿公!”
来人身穿一身朴素麻衣,麻衣上更是打着不少的补丁,身上说不得多洁净,甚至说有些邋遢。身形有些驼背,拄着一根兽骨拐杖。脸上如那干涸的河床,满是皱纹,嘴上一撇花白山羊胡子,双眼浊黄,一头乱糟糟稀疏白发,显然一位已然花甲的老人。
对于老人风雷很是恭敬,不光是风雷,老人周围的族人们都恭敬地自发让出一条路来。这位花甲老人正是村里的族公,风狼村遵循古习,设一公一长二首。
一公便是族公,族公可以说是这村里的领头人不为过,身为族公,身负村里祭祀占卜之责,更是村里所有人的启蒙老师,可以说这村里所有人没有不被族公收拾过。
风狼村的族公名字已经太久远,所有人都不记得,族公自己也不愿提起,但大家都“阿公阿公”的叫,久而久之,族公便成了族里的阿公。对于这位阿公,大家都是从心里尊敬,阿公无儿无女,一人微带驼背的身躯可以说是扛起了整个狼村。
阿公走上前来,瞥了一眼站在那边局促不安的风雷训斥道:“一个聚气高阶的汉子,狩了一头不过才聚气初境的大蟒有什么好吹嘘的,你也不嫌丢脸。”
风雷摸了摸头,尴尬道:“是是是,阿公教训的是!”
阿公扫了扫脚下,只见一条近八丈的大蟒赫然躺在那里,大蟒通体雪白泛青,七寸处还有一道血痕,想来就是风雷那一道青刃所割,不过致命伤倒是那颈部一道深可见骨的刀伤。
阿公轻“咦”一声,兽骨拐杖轻点,地上的大蟒便翻了个个,露出其雪白腹部,在其腹部前上及后下部位有着四个像鼓胀一般的突起。
阿公缓声道:“你们这次运气不错,竟然猎到一头尚未化蛟的毒蟒,这可是难得的天材地宝,小崽子们有福了。”
“嘿嘿嘿”风雷笑了笑。
听到这话,站在阿公身后小辈们包括风麟脸色一变,甚至有些已经脚上动作准备开溜。
阿公查看完了所有猎队猎物,点了点头,对着身后的青壮汉子们吩咐道:“收拾下,准备开始祭天吧!”
“是!”以风雷为首的汉子们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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