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双生两死》——舞诗若
凡庸之心
生,仅是极为简单的,人最为本能的追求,但在铁翼一伍中,或许只归于一人,其首领之手,却成为了极为致命的武器,针对生命的致死之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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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为,是个极为遥远的想法,对于三儿来说。
也许,是对于作为农家少年的他而言。确实,接下父亲手里的最后几亩地,耕耘一生,也不过是他接下来好几十年的剧本。
还可能在木头河对边的镇子里找个婆娘,最好精于织工,身子壮实些,还能包点家活的那种,三儿也就着眼于这些,只因他家娘没教他别的,只是务实这份上,着实用了大心机。
其实还带了点不招惹强人的心眼。
自家的田地虽好,但也招架不住白花花金闪闪的银钱诱惑,当家的就抵了大半田产给镇上的刘四爷,抓紧着在河边走起了当铺的行当。
但是缺了人手镇压,没过几个年头,老爷子的尸体就随着满账房的当票漂进了木头河,实打实的金银古董全让贼子劫了去,只剩这点虚账。刘四爷可大摇大摆地逼了这家两口子好些年,要了三儿二十年的白活不说,抵押的东西一铺盖全给收了去,分文不留。
还是自家的地好。
三儿总记着这句话,这句从满眼泪濛濛,躺着床上哀悼丈夫的母亲,清幽幽透出来的话。
怎么就把命赔进去了呢?
他记着小时候官老爷红花大轿的威风样子,也曾在柴堆中默默想象自家发家致富的土财主样子,不过渐渐的渐渐的就忍不住地发笑,即使是现在回忆之前的幻想,因为不现实。
实在太不现实。
先不谈如何攒上门面,那些财宝金银之类的外在东西,最难衬上那高贵身份的,还是心里那份挥之不去的凡庸之心。也不能算不思进取,至少在农事上不是。
这牵扯到算命先生说的天命一词,以及三儿自己的理解,他称之为自己对未来的设想,便是人命的意思。
曾经他也有过将其改为“三命”的想法,为之后的传道受业准备,不过还是顺了那凡庸的“人命”,他自己的谦卑的命,没有做出如此大胆的举动。
“那些漂亮玩艺终归不属于我。”
这是前些天三儿在镇上歇茶时跟对边茶客说的一句,起因便是旁边小妞儿嚷着要给他唱小曲,倒不是三儿抬不起小费,他只是觉着这违了自己静而不宁的本心。
来光顾这茶馆也只是顺了口渴的心意,没想到什么高雅的享受,虽然这破地儿的戏子称不上高雅,但三儿确实没这心思。
在田埂间走了十几年,南川的烈日实打实地熏焦了三儿的脸,所幸眉目还算清奇,五官端正,身体也壮实。
川儿总打笑说抹上胭脂水粉还是个俏气姑娘,他只当是玩笑话,自己比公子哥离得有些远,哪有富家子弟没头没脑地往田里钻的?
心智这样老练,却偏偏只活了这么十来年,要说是爹死的早也不算恭维话,但三儿确确实实地走进了随遇而安的心境,不如说境界。
甚至这样劳劳碌碌忙了一生,凡庸倒也不错。
我的一生也就这样了。
三儿窝在这小茶馆里享受着难得的清宁,心里只闪过些消极的破烂想法。
当真如此吗?
假如那天的破事儿没发生的话,这平静的人生仍有持续的可能。
但是没什么如果,铁蹄如约撕裂了三儿的未来,简直称得上一诺千金的诚信,虽然是毁灭人理的承诺。
变故
死,通常是令人畏惧的物事,但不适用于那代表夜幕的少年,京城中传言保卫队麾下的新生兵士以骨血为食,但迫于王府中骁勇将领的不灭名声,铁翼的无名首领得以在众人惊惧中成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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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这是三儿最刻骨的记忆。
惊呼,而然焚烧,人的身躯就这样由内而外地崩毁,空余一地尘埃。在身旁行人跌倒狂号的那一刹那,三儿甚至觉得作为人的力量如此弱小,又不禁扬起心中的怜悯,但转瞬而来的,却是莫名的伤感。
终有一天,我也会如此逝去,也许无需时日,当下便处处是落命杀机。
火焰卷起滚滚尘土,隐天蔽日,灰芒中透出几丝黑影,火光却远远盖不住这阴霾,那几团黑漆漆的身影渐趋渐进,眼看着就逼了进来。
三儿惊觉身旁余火渐熄,抬头又吓了一跳,抖抖颤颤地退了几步才认出这些人的坐骑竟是无头的骏马,断颈处雾影密布。
他花了好些心思才冷下心来,又想起自己的危难处境,立马转身要逃。
“你,方才为何要笑”
三儿身体僵直,好一阵子才反应过来是在盘问自己,旋即又一阵惊讶,出了一身冷汗,抖声说:“我在笑?”
斗篷掩住了来人的脸面,为首的策马走上前来,满身黑雾,不辨表情,阴森森的声音刮着三儿的耳朵:
“不错,你却是不怕这烈火,还欢喜死人,真是对了我的脾气。”
三儿浑身冰凉,怎地也想不着杀人的勾当有什么好笑,又伸出手来摸索脸皮,怎样也没有笑过的记忆,总不会是这恶人看错了吧?
“来来来,再杀一个。”
那人扬了扬手边的长枪,透了旁边一个被吓得半死不活的小二的心窝,凑近了三儿,把这人甩在他身前的地板上,又扬起好一阵子灰。
想起这灰烬来自焦糊的人体,三儿胃里不住抽搐,便是这眼前的恶徒杀人也挡不住他呕吐。
“宁愿顾及自己,也不愿关心身前的将死之人么。”
高大骑兵空着的手从缰绳上松下来,虚空一挥,几团烈焰扑腾着飞下来,转瞬间咬住这可怜人的身体。
他却在半昏迷中被剧痛惊醒,又在这火种永远地死去了,彻彻底底地只剩灰烬,一如三儿刚才目睹的惨剧。
三儿眼中透出悲愤,却又无力上前斗争,环顾四周黑雾,尘土与灰烬掺杂,只剩他自己一人站在这几名骑兵面前。
想着眼熟的乡人都送了命,三儿心中不住地悲戚,只盼望这几人没发现母亲住处,要是连着双亲去了,那也不必活了,什么平静什么婆娘都不必再谈了。
“看来是吓怕了,还是不够刺激,居然不笑。”
看来这是个寻觅暗黑知音的邪恶骑兵,但三儿这懦弱样子又激不起他的杀戮欲望,还是舍不得轻松解决知心人。
要知道在这光明大好的朝代,像他这样的人觅几名好友相当困难,想不到前来赴约却能壮大自己的行伍。
虽说眼前这个人软弱不堪,但观之残忍微笑又不忍诛之,真是两难。
不过,他转头一想,看了看这农家少年,斗篷下勾起嘴角,舔了舔干枯嘴唇,心中升起无名快感:
“看你的年纪,应该有亲人才对,说不定还有兄弟。”
三儿听言猛然抬头,满身恐惧飘散,愤怒满腔,大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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