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冲刺班少年》——弄篾儿

第一章 青春里的插曲

菁华学园是桃源镇历史最长的一所初级中学，每年都向市里各高级中学输送一大批的优秀学员。初级中学里的孩子们大概都在十四五岁，正是被青春撞腰的年纪。他们稚气未脱，却又风华正茂，对所有的事物新奇又谨慎，对所有的未知都满不在乎又不住猜测，鲜明又懵懂，真是嫩嫩的岁月啊！

“咔嗒”初三（1）班的教室门缓缓打开，一只修长而干净的手轻轻地抓着把手，清晨的一缕阳光从缝隙里投射下来，屋子里的世界仿佛一下子被点亮。男孩拔下钥匙，走了进来，看着怀里那码的整整齐齐的作业本，开始对照着姓名发放。清晨的空气有一层氤氲的雾气，不知是这雾气还是教室里淡淡的粉尘，磨去了阳光的棱角，弥漫成淡黄色的光影，男孩略显瘦小却笔挺的身影穿行在光影和课桌之间，一切梦幻而美好。

“啊，李雪松，又来这么早，什么时候你能迟到一回，让我们也享受享受被堵在门外头的感觉，你看二班，哈哈……”

李雪松放下最后一个本子，扭头一笑，“晓晓，不如明天你来开喽，让我们也试一下。”说着扬了扬手里的钥匙圈。

“算了吧，晓晓她自从被你抢了学委的位子，天天盼着你出个漏子，这都快毕业了！”

“哪有，张大嘴，我那是夸他懂不懂，夸他……”

班级同学陆陆续续地走了进来，谈着昨天的电视，游戏和各种八卦，还有一小撮在补觉。预备的铃声响了起来，李雪松走上授课台，看了一眼门口，拿出一块抹布轻轻地擦拭着讲桌，第一节是胖胖的语文老师的课吧，按照惯例，她该已经把老师的桌子收拾好了呐。

一个男孩风风火火地跑进教室，“呼！雪松，早”不等雪松回答接着兴奋又有点怕怕地说道：“大家听说没，东边那红灯街那块死人啦！”

被陈晓晓称作张大嘴的张新彤直接插嘴道：“……有哪么稀奇吗，哪天不在死人，看你那样子，我还以为谁诈尸了呐。”

“大姐，怪我怪我，是杀人了，我从那里过的时候看街坊们议论的紧，这不都差点迟到。”

“你说哪里？”

“红灯……呃，建安街……后面的巷子”刘浩小脸一窘，下面纷纷笑了起来。陈晓晓和张新彤俩人都表现的万分惊异，互相对视一眼，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肃穆和不安，张新彤盯着刘浩慎重地问道“男的女的？”

“男的……吧？”

“哦哈，我知道啦，一定是情杀，你看那个地方，你看出入那里的臭男人，真是罪有应得，唉，想我们女人也是命苦，走投无路只有……”

“停停停停……”陈晓晓及时打断，“你从哪里学的词儿都？你注意的是这个？”

“不然呐？”

“那可是建安街，庞薇薇的家就在那块儿，这会儿她都没来。”说着看了看授课台上有些发愣的李雪松，下面同学们叽叽喳喳讨论了起来。

“同学们早！”

“老师好！”

语文老师叫周民，三十出头，胖胖的，个子又不高，给人和蔼可亲的感觉，担着三班班主任一职，却在所有授课班级里人气很高，薇薇就是他的课代表。

这会儿他正盯着前面发呆呐，班里同学摸不着头脑也向班级后面看去，“哇唔，好棒！”响起一阵欢呼。

教室后排空出了两三米宽的地方，左边有个简单的书架，整齐的放着些报纸，书刊，挨着架子横着一排的小桌子上则摆满了学生们自己的手工作品，有苍劲的书法临摹作品，有裱在玻璃框里的精美剪纸，有女孩子喜欢的插花，还有一些调皮孩子拿来的动漫手办。学园一直以来要求学生不仅学业要稳，兴趣更要多，今天是这一次班级文化综合评价的日子，班里有这么些东西不足为奇，大家也都见过了，而他们惊叹的是墙壁上这个宣传阵地的核心―板报。

一株腊梅从左下向右上伸展开来，粉笔整体偏灰色的色调使得它昂扬又不失肃穆，朵朵梅花点缀的恰到好处，每个枝节都向外吊着或是云朵、信纸和灯笼一样的画框，中间是行云流水般的粉笔字，寄托着少年们的梦想。板报的四个角还有四朵不知是什么的花朵，竟然是黑色的花瓣，黄色的花芯，应该是塑胶一类的什么装饰吧，突出在墙体上，反而衬出了四个亮亮的光点，整个画面布局在这个年龄段也算是难得了。

大家继而将目光转到李雪松的身上，少年脸颊微微发红。周民乐呵呵地说：“又要被你们这帮小鬼比下去了，不过话说回来，有学生老问我，这语文怎么学，对生活有着细致的情感，并且能够完美的挥洒出来，大概就会成功吧。”说完打了个响指，本来帅气的动作在他做来倒显得几分滑稽，成功吸引到大家注意力后翻开了课本。

窗外的夏蝉吱吱的不知疲倦，屋子里的大孩子们有的正襟危坐聚精会神，有的睡眼惺忪兀自强打着精神，胆子大的索性趴在书堆里呼呼大睡，当然也有调皮捣蛋的坏小子传个纸条故意惹惹女同学的，好一副课堂浮世绘。

“报告！”

清脆的声音在周老师的一个话语停顿间恰到好处地响起，庞薇薇静静地站在门口，及腰的发丝随着微风扬起优美的弧度，那通常都很恬静的脸庞上有着一丝异样的泛白。周民微笑着示意她进来坐好，脚步声在上课的教室里显得突兀而略显沉重。

“薇薇，你……没事吧？”陈晓晓扭过头来悄声问道。

薇薇笑了一笑，轻轻摇了摇头，又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翻开了课本。在斜后方隔着两三个同学的位置，李雪松就那么看着她，眉头微微皱起。

下课铃声刚刚响起，刘浩为首几个人飞快围到了薇薇座位边，周民一边收拾着教案一边无奈地笑了笑，谁让学园从来不让拖堂呐。

“薇薇，快给我们说说，到底怎么一回事？”瘦瘦的丁克挤着脑袋发问。

“你们这群没眼里劲儿的，没见薇薇不太好受吗？”晓晓抱怨着作势把他们全部哄走。

李雪松走到跟前，“喏，出勤表。”

薇薇伸出手接了过去，抬头看着这个貌似单薄和可靠混合体的男孩，“谢谢！我没有事，因为昨天晚上的事……你们也听说了，离得近，去了治安所一趟……具体情况也不让我们乱说的……”薇薇的声音有点低，像是跟谁诉说又好像在自言自语。

“薇薇，有人找！”门口被别人叫醒的李鑫不耐烦地吼了一嗓子，顿时又有几个睡猫子被惊醒不满地哼哼着。

庞薇薇不好意思地走了出去。走廊上三四个校服大大咧咧敞着，头型故意颇显凌乱的少年说着话，不时发出阵阵大笑，为首的那位头发黑中还透出一股淡淡的绛紫色，全身上下荡漾着一层该叫张扬还是什么的东西。

“又来了，没完没了的，真是……”晓晓看着这群小太保，“可是很酷不是吗？”“酷？我又没有瞎”晓晓生气地在花痴状的张新彤头上拍了一下。

不一会儿薇薇就坐了回来，班主任数学老师进来拍了拍手，“同学们，醒醒了。”

“哈哈……”窗外传来一阵阵大笑，老师把脸一拉，冲到门外，“哪个班的，再不上课送你们去训导处。”窗外的喧闹才收敛了一点。

“李雪松，嘿，怎么心神不定的你？”刘浩带着一脸狡點盯着雪松。

“……没什么，看你那个猥琐样子，对了，刚刚那些人是？”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学神也有不知道的，也难怪，你都不出教室的。带头那个是六班的，张子辉，外号赖三儿，他们都是初三从附属校区并过来的，你懂的。”

“不伦不类的。”

“这话也就在这儿说说，别让那几个听见，他们名声可一直不怎么好，薇薇估计让他们缠上了。”

李雪松愤愤地咕哝：“那又怎么样，这是法制社会好不好……”

“啪”一截粉笔头不偏不倚地砸到了书本上，俩人吐了吐舌头，装作目不斜视。

第二章 光影里的少男少女

桃源镇治安所会议室早已坐满了人，刑侦支队大队长刘海龙此时正盯着手上的材料出神。姜老所长一脸肃穆沉重地走了进来，本来就要退休了，却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任谁都不会太平静。

“各位，现在我们开始开会。海龙，先把这次案件情况给大家仔细说明一下。”

刘海龙整了整手头材料，左右看了一圈，直接了当开始了汇报：“治安所昨晚22点37分接到案发地附近居民报案电话称建安街后巷疑发生伤人事件，我们的人和医院人员前后到场后确认伤者死亡，经过身份调查确认死者名叫郭勇，男，21岁，未婚，天乐印象造纸厂职工。此人在我们的治安系统中有记录，7年前因过失致人死亡，先后在少年管教所和监狱共服刑四年零六个月，出狱后在造纸厂找了份安保工作，但是显然他并不安分，此人社会背景比较复杂，与大兴集团下面的人走的比较近，也参与了上次大兴和恒冲集团打架斗殴事件，社会纠纷造成此次案件的可能性较大。建安街后巷一侧挨着老体育场，比较偏僻，只在与建安街交叉口有一个对外摄像头，没有涵盖事发地点，目前正在对该摄像头和周围路口摄录下的视频信息进行检索。”

姜老所长手托着下巴，愁眉紧锁，“小李，法医那边怎么说？”

一个年轻的警官赶忙接道：“通过对尸体进行检查，死亡时间时间应该在昨晚22点30左右，死者头部有遭受重物击打痕迹，手臂有利刃划伤，腹部伤口两处，但不致命，胸口处被利刃捅伤造成失血过多应该为最终死亡原因，奇怪的是死者胸口伤口处还用死者衣服缠起来几道，似是为了止血。死者生前饮过酒，根据现场情况判断整个犯罪过程应该不长，死者财物等并未遗失，现场没有发现疑似凶器，也没有其他明显凶手信息，甚至连明显脚印都没有，案犯极富犯罪经验。”小李说完后大家便开始了讨论。

看大家也讨论不出个什么，姜老所长拍了拍桌子，“看来是很棘手呀，我们桃源镇的治安虽说不是一点问题也没有，但是像这次这么恶劣的案件已经多年未有了，镇里也好，上面也好都非常重视，也是对我们的一次重大考验，小李你继续跟进法医那边，有什么新发现及时汇报，刑侦支队给我排查郭勇关系网，把所有可能的线索人物给我找出来，治安大队的这两天加紧巡逻，案情没弄清楚之前提高警惕，谨防连锁案件发生，没有疑问就赶快动身，散会！”

任何地方有光明就有黑暗，就像桃源镇这个美丽名字代表下的朴实小镇也有鲜血和死亡，菁华学园的孩子们像是在蛋壳中的胚胎，默默成长最终也会打破这隔层融入到社会大潮中去。

学园食堂和教室之间有道长长的走廊，石柱横梁上依附着一片茂密的紫藤萝，阳光把那花瓣照射的晶莹而梦幻，薇薇走在这里，那黑发与藤萝一般靓丽如瀑。

“嘿！”李雪松不知从那里冒了出来在薇薇肩上轻轻拍了一下。

“你呀，吓我一跳，怎么有空在这里溜达，按理说不是大把的同学排着队让你讲题的吗？”薇薇说着还把同学俩字提高了一个声调。

“这不好长时间没跟你聊天了吗，再说我看你精神也不太好就……应该没什么事吧你？”李雪松说罢小心翼翼地瞅瞅薇薇的眼睛。

薇薇一只手沿着石柱和藤蔓摸索着，看着正午校园稀稀落落行走的人。“我可从没想过还能遇到这种事情……你知道吗？我是第一个发现的，满地的血，直到我踩上之后才意识到……”薇薇的脸色变了变，叹了口气，“不得不说，有时候我们还真是脆弱，十几年的成长或许一个挫折就全打翻了也说不定。”

李雪松张了张嘴发现这话题还真没什么好接的，故作轻松地说：“对，挫折，升学考过不了就等着回家挨揍吧，还谈什么以后。”

薇薇扭头迸出个笑脸，“也对呐，我物理不好，怎么办，你给想个办法呗？”

“好呀，等着！”两人说着向教室的方向走去。

刚转过一个弯来，他们就看到前面墙角张子辉和那一高一矮俩跟班对着刘浩说着什么，神色之间甚是傲慢。

看到薇薇走了过来那高个赶紧使了个眼色，张子辉笑呵呵地站到了一边，不住拿眼睛扫扫李雪松。“薇薇，才吃完饭？学习倒是重要，也不能不注意身体呀。”

薇薇一脸的不自然，“嗯，你们这是？”

“哦，我们在聊天，这不刘浩兄弟天天跟你在一块儿吗，我跟他了解了解你爱好什么的。”刘浩配合地点着头。

“这位是？”张子辉还是把目光转到了李雪松身上，那俩跟班也盯了过来，带着逼视和嘲弄。

“你们好，我是薇薇班的同学。”李雪松说着伸出了手，对面这三个人明显愣了一下。

刘浩也插嘴道：“嗯，我们班的，学神，老师的宝贝疙瘩。”

张子辉伸出手意思了意思，言谈间想跟薇薇聊会儿被薇薇推脱了，刘浩也趁机跟他们一起回来。

“刘浩，是不是他们欺负你呐？”李雪松课间悄悄问道。

“……唉，还不是昨天下课跟薇薇聊天被他撞见了，让我跟薇薇距离远点。你也小心点吧，今天他看你那眼神你也见了。”

“嗯，今天你插那句话的意思我也明白，可他们要是欺负你了，你可一定要说呀，老师不行就家长。”

“嗯嗯嗯，知道了，真郁闷。”

菁华学园的年代久了些，旧式的教学楼里是没有卫生间的，不远的操场一侧则划分了一大片地方来安置这些设施，所以老师们的光便照不到这些偏僻的角落。

充斥着浓重烟草味的卫生间里丁克瘦小的身影被张子辉几个围着，“萝卜丁，怎么样呀，最近有没有人还不开眼缠着她呀？”

“辉哥，没有，哪还能有呀？”

张子辉得意地扬了扬眉头，“有人敢骚扰她你就给我说，尤其你们班那些，你要藏着掖着，让我知道了你就别想在这好好待了。”

“不敢，不敢。”

“烟呐？让你带的烟呐？就这个？你是不是不想混了？啊？”

“不是，辉哥，我……”一阵推推搡搡的声音传出。

“吱……”李雪松从一个隔间里走了出来，看了看他们，脸上带着一贯的温和走了出去，丁克的目光在人群里躲躲闪闪的。

“辉哥，这小子有点拽呀。”高个子跟班叼着烟卷忿忿地说道。

“他是不是跟薇薇走挺近的？”面对张子辉的问题小丁克欲言又止，显得有点尴尬。

“还护着他？人缘不错呀，不着急，宝贝疙瘩毕竟是宝贝疙瘩，以后慢慢解决。走吧，说不定宝贝疙瘩告老师了呐？”“哈哈哈……”引起一阵怪笑，张子辉说着将烟头狠狠地拧在了墙上。

“喏，给你。”李雪松把一个册子递给薇薇，翻开后是花花绿绿标记的物理知识总结。

“之前怎么没见你有过这个？”

“宝贝，藏着呐。”

“……切，学委也有藏私的时候。”

“过一段时间的毕业晚会怎么办，想好了吗？”

“嗯……好了吧，各个课代表上去跳个舞什么的，大家一定满意。”

“想的美！”

……

“薇薇！薇薇！”张新彤的吼声响起，循着这声音望去，班里大半的人都望着他俩，语文老师一脸郁闷地站在授课台上，“老师喊你半天了。”

薇薇脸一红赶忙向授课台走去。李雪松摸了摸鼻子，淡定地坐了回去，陈晓晓冲他勾着小指头：“笔记，我也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