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风道》——小懒鱼朵朵

第一章 祠月宫

风不知从何处吹来，轻拂过那片清冷的紫衫林。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腥甜的味道，在幽僻的山中荡漾开来，持久浓郁。

夜色下的魂山出奇的安静，宛如一座空旷的死寂之城。

这一座大山从千年前就成为天然的黄土坟堆，不知掩埋了多少尸骸遗骨。南疆贫瘠之地，百姓素来贫苦，穷人无法安葬，索性便掩于此间，连墓碑都没有一块。而森森白骨的上面，林木却越发长的葱翠，就连树间的花儿也仿若得到了某种滋润，如同鲜血泼洒上去般，鲜艳欲滴。

黑色的血，蓄满了整个银白色的剑间。握着剑的手无力的垂下，落清音低低的喘息着，竭力保持着最后一丝的神智——这一场浴血奋战已然持续了太久，无论是体力还是耐力都已经到了极致。然而那些人依旧一波一波的来，竟然丝毫不知畏惧。

等到喘息稍稍平定的时候，他足尖一点，勉力跃出了那片林海，在一颗颇为出尘的紫衫树上停了下来——这颗灵木高达三十余丈，枝叶挺拔而苍翠，密密实实得遮住了顶上的月光。

四周伸手不见五指，落清音坐了下来，屏气凝神。他伸出手拨开那几许繁茂的枝叶，借着微凉的月光，看到了树下诡异的情形。

那些人提着脚步，无声无息的在林中穿行着，所过之处均开出了一种不知名的花儿，口小短粗，花瓣卷为一体，一丛一丛，在深碧色的野草从中探出头来，甚是美丽。

大片的红色染满了整个山坡，宛如熊熊烈火在燃烧。

静，还是静，时间仿若被凝固了一般。

肩膀在抑制不住的颤抖，有节奏的一起一伏，他清晰的感觉到了一种更为强大的压迫力，那种不知来自何方的压迫力仿佛牢牢掐住了他的脖颈，连呼吸都顿滞了。

这一场密林狙击，一战便是三天，身为光明教的一教之主，武艺冠绝天下，也只得勉力博了个平手，而其余的人又当如何？

实在太多了，杀都杀不完。连他也感到说不出的疲惫，这一次任务十二金卫全数出动，在历年来也是极为少见的。在此之前，他曾如往常一样阅览典籍上的信息。在那纸薄薄的册子上，对祠月宫的地形位置、武功路数等都有一定的记载。

此行乃是有备之战，但是谁也不曾料到，不远万里奔赴西域，面对的居然是这样一群怪物，不知苦痛，更不懂退避，纵使被砍掉了头，割裂了手，但凡有一丝力气，总要扑将过来。这样不死不休的作战方式，即使是训练有素的金卫成员也陷入了极度的恐慌之中。

冷风徐徐的吹来，凉意从颈间一直蔓延到了全身，深入到了骨髓，脑子也瞬间清明起来。不对，完全不对。

他努力回忆着所发生的一切，从北辰门到内殿，一路长驱直入，并未遇到任何阻隔。这与他所收到的讯息截然不同。

祠月宫在整个西域诸国的地位都是首屈一指的，宫主性喜歌舞，日夜笙歌不断，哪里是这番冷清的模样。当他率领着一干人等，秘密潜入内殿，却没有想象中的奢靡场景，甚至于连半个人影也不曾见到。那些人去了何处？种种疑问困扰着他，但是来不及多想，毕竟这次的目标并不在此。

在仓促得翻遍了所有的角落，也没有找到那颗珠子，他毅然下令沿着朝阳殿向西北撤退，毕竟不敢多加逗留，倘若是个陷阱也未可知。

出了那扇紫金大门，极目望去，便是这一眼望不到边的林海。参天树木笔直得站立，郁郁葱葱的枝叶如同一座天然的屏障，将此地与天地光华一同隔绝，就连似水的月华也照不进半缕。

荒草没了石径，杂生的野花宛如翩翩而起的红蝶，悄无声息得绽放。顺延着林间的小道蜿蜒而上，温凉的晚风夹杂着木叶的香气迎面而来，说不出的诡异。

萦绕在鼻尖的芳香是凝动而的馥郁的，同时也是妖邪而惑人的，就如同脚下这片乱葬岗，神秘莫测。

行至半途中，有人发出了第一声低吟。不知何处冒出来的人，密密麻麻攒满了整个山头。

所有的人呼吸皆是一窒。

“嘎——”

一只白色的大鸟划破长空，如同一道白虹落在了旁侧的树梢上。思绪被那样凄厉的尖叫所打断，倚在树梢上的男子秀眉一动，神色微变，蓦地低头俯视。

他竟然忘了身处何地，透过斑驳的枝叶，林间的那些人还在漫无边际的游走，脚步轻缓且齐整，循着那丝丝缕缕的生人气息，几度在树下停顿又举步。

他的内心则是惊涛骇浪，握剑的手心也微微沁出了汗，身形僵在那里，一丝一毫也不敢妄动——倘若发出一丁点声响，便会惊扰了那群怪物。

时间在一分一秒的流逝，而他也渐渐觉察到体力的不支，连日的未进食，已让他的胃不由得有些翻江倒海。

东侧为碧波湖，西北角均被死死守住，南方尚有一线生机。看来也只有如此了。默默盘算着后路，神色在不断得变幻。念及此，他略一沉吟，运起微弱的内力，举剑破空斩下。

唰唰，几道白光乍现，震得树上的枝叶簌簌直掉。白光掠过之际，三颗头颅已是应声落地。黑色的血溅满了一地，触目惊心的颜色。他的脚已是落到了实处，身子向后微倾，如同一只翩然而至的白蝶停在了碧色的草尖上。

无数双惨白的手陡然伸了出来，冷剑上的寒光如同镜面般反射出一张张灰白如死的脸——那样目无表情，面目扭曲的脸。他提起剑再次运足了内力，奋力格挡在前胸。

周围响起了蹭蹭的空响，那是无数脚步声汇聚而成的挽歌，如同一支绵延而长的河流，由远及近，低低的啜泣着。

眼前晃动的都是奇怪生物的惨白的脸，灰色的眼眶，绿色的眼珠以及一双双伸过来的衰败枯竭的手。

落清音手指用力攀着紫杉树，急速的向后方疾驰，他的指尖流淌着血，右手臂上的伤染红了大半个衣襟。冷风吹乱了他的长发，如同纯黑色的瀑布般垂落下来。

树叶在风中清扬，划出优美的弧度，旋转，再旋转，最后终归于尘土。有鲜血一滴滴落在叶片上，腾起了一圈圈黑色的烟雾。

他回首望着越来越多的接踵而至的怪物，在他面前跌下又爬起，爬起又跌下。飞掠而起的衣袂也被无数双手撕扯着，在空中化成了碎片。

手起剑落，那些抓着衣角的手齐齐断裂。然而又有新的手继续抓住了他的肩膀、脚踝……

第二章 身死

两旁的紫杉树在不停的后退，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宫门，檐角摇曳的风铃发出清脆的叮咚声，似在欢迎远客的到来。

在推开宫门的那一刹那，那些抓住她的手突然松开了。他感到危险的接近，那是一种本能得对危险的直觉——搜宫之时他并未觉得有所异样，而现在却有一种不祥之感从心中升起。

门口的那群怪物仿佛在敬畏着什么，踟蹰着不敢接近。

他一步踏入了殿中，在大门无声无息自动阖上的刹那，他看到了所有的怪物都停止了追逐，整齐的排列在两边，对着这个朱红色的宫门突然跪下。

漫山遍野的怪物对着这三重宫门举起了双臂，口中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那些高举的手臂齐过了头顶，纵横交错的林立着，一下又一下的起伏。

清光流泻，照拂在那一张张神情木然的脸上，映射出晶莹的绿色的幽光。

那群怪物在顶礼膜拜什么？来不及惊讶，视线已经被关闭的宫门所挡住。

还是回到了这里，祠月宫的偏殿。

他对着整个偏殿一阵扫视，没有人，确实没有一个人。

总算是安全了，他长长的吐出了一口气，握剑的手倏地松开。碧落剑嗖的一声直坠下落，插入了安华殿的地面。那柄雪白的剑蒙上了一层暗色，毫无生气的倚靠在角落。

他再一次环顾了四周，空旷的大殿一览无余，然而他却隐隐觉得不安。

有什么不安呢?整座大殿明明就是空无一人的，唯有他而已。

火把的光在跳跃，将整个大殿映照的灯火通明。四面的墙壁上雕刻着繁复的图案，七个衣饰华丽的女子执手相看，薄纱遮住了大半张脸，空洞无神的眼直直朝向来人。旋转的舞姿，飞扬的裙裾，仿佛要从整个墙面上飘扬出来。

高座上矗立着一个白玉雕刻的神龛，繁复的咒语刻满整个龛身。神龛内，白莲盛开的基座上，微微鼓起，仿佛包裹着一个神秘的物体，淡淡的幽蓝的光芒从那透明的花瓣中渗透出来。

他直奔高座，双脚踏在玉阶上，脆生生的声响，整个阶梯仿佛都跟着晃动了起来。

那就是混元珠，他拨开那雪白的花瓣，赫然呈现一颗晶莹剔透的珠子，绚丽的光芒晃得他睁不开眼。

找了许久的混元珠原来在这里，他的嘴角不由扬起了一抹苦笑，要怎么出去呢，四面八方都是那群怪物。早就听说南疆是个龙蛇混杂之地，多能人异士。桃花瘴、巫女娃娃、鬼降，这些在中原武林中闻所未闻的邪术，在此地却是极为稀松平常的。但是这一次所见到的着实令他有些震惊。

虽是如此，她还是握紧了手中的那颗珠子。

他终于明白教王为什么对这次任务看的如此郑重。

无声的跌坐在镶嵌着宝石的铸金高座上，一种绝望的情绪瞬间蔓延开来。他的指尖在扶手上轻轻叩击，不停翻转。他并不是畏惧死亡，八岁那年，当他第一次饮下注满鲜血的美酒时，他就已经把信仰与生命全部交付给了教王。

咳咳，清晰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是谁，……

是谁在呼唤着他，从遥远的地方，轻轻的喃喃着他的名字？

他的眼神渐渐涣散，光从他的眼底一点点得黯淡下去。

墙壁上本是图案的绝色女子忽得笑了，掩面的纱巾一寸寸的滑落开来，露出了完整的一张脸，何等的清丽脱俗，然而眼睛却像被冰雪覆住了般，毫无神采。在最小的那个女子面纱滑开的一刹那，他的眼睛死死定格在那里。

他看到了那个最小的女子从画中走了出来，手中擒着一寸长的匕首。

如果不是女子手中的那把匕首，他几乎以为那是他自己的妻子。那个女子与她有着完全一模一样的脸。

骤然惊醒，他从高座上一跃而起，一把提起埋入地面的佩剑。

女子娇俏的笑声从四面传来，回音激荡着整个幽闭的空间。

“咯咯”那个女子掩面笑着，手中的匕首在火光中发出莹白的光芒。匕首反手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与此同时，手握着碧落的他，也模拟着女子的动作，一分一毫的逼近头部，做出一个切的姿势。

他咬着牙，嘴角沁出了一丝血迹，疼痛让他顿醒，却不至于让他摆脱控制。他的手仿佛被某种神秘的力量所操控。

漫天飞舞着纵横交错的引线，编织成了一张目力难以企及的罗网。

在那细细密密的网中，他的身体仿佛被术法给定住了般无法动弹，唯有握着剑的右手随着一条抽丝般纤细的引线缓缓移动，一点一滴的接近咽喉。

“怎么办?难道我就要这样死在这里了么？我落清音英明一世，就这样死在这里，真是憋屈”想罢，他强行运功，将另外手中的珠子直接吞入腹中，拼死一搏吧。

一股强大的力量瞬间充斥全身筋脉，另外一只提剑自刎的手也换换压下，长得你想自己妻子的绝色女子也不知为何，直接软倒在地。

落清音吞食宝珠此刻也是痛苦万分，全身筋脉血液有着爆裂之势。

“不愧是是青英教主，对待爱人也如此很辣，佩服，佩服”另外一个声音响起。

“妖人……”教王定要铲除你们祠月宫。

“哎呀……怕是你没机会走出这里了，呵呵！”那名女子掩口轻笑说道。

“废话少说，你我一战便是，纵使身死，有何所惧。”落清音并未生气的说道。

说罢绝色女子拔出腰间长笛吹起怪异的曲子，竹笛朴素，但却白光流转，充满无穷魔力，丝丝白光眨眼间就到了落清音身前。

落清音也不示弱，脚尖轻点，腾身而起，强忍着身上欲要爆裂的痛苦，内力注入碧落剑中，连斩数剑，数道剑气劈向袭来的白色音符，然后再是剑起剑落一股无形的剑气袭向绝色女子，使出的是绝学七剑式。

女子吹奏的笛音，消失，手中长笛不知不觉已然破碎。眼看落青音袭来，再次腰间摸索，竟是一朵洁白的花，对着落青音一吹。

一股香气还带着12花瓣直接袭来，落青音觉得此刻更是头昏脑胀。

“不好，是失弥香”落青音再次后退，他可是知道身中此香可是如同行尸走肉一般。后退间挥剑向前一刺，带着无形的剑气更是袭向那十二枚花瓣，花瓣四散飞落。

绝美女子见落青音也是实力非凡，也没打算在此虚耗下去。嘴角微微一动，身体直接消失，再次出现已然在落青音面前，一季掌力瞬间拍在落青音胸前。“嘎吱”肋骨断裂，还没等落青音反应又是一季掌力在后背拍来，啪…啪…啪…瞬间七掌。

鲜血满地都是，落青音如一团肉泥一样瘫软在地，已然被秒杀在当场。

落青音知道祠月宫宫主实力非凡，但也不知道竟是如此恐怖，尽管自己是身受重伤，还有吞丹爆裂之苦，但也不至于如此。

“有问题，有古怪，这…是什么实力！就这样死了么？”这是落青音最后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