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逸剑峰》——蒜香浓

第一卷 洛川图集 第一章 逸选

逸剑峰。剑图堂。东厢房。

厢房内，有几个蒲团，均盘坐着道长。仿似在议事。两个小道童站在门外，扣门后，进入。将几杯清茶奉上，而后默默退了出去，轻闭厢门。

这几位道长都喝着茶，仔细回味。

其中一道长道：“这山茶愈来愈有味了……”

另一道长接道：“这几年山清水秀，大地一片复苏，不但茶树愈加苍翠，泉水也更清冽了，如此才能沏出这般滋味的茶。”

“不只大地复苏，我看这天也愈加湛蓝。想必诸位也能感受到，天地灵气也越来越纯净，愈来愈醇厚。”一位青袍道长说道。

“掌门师兄说的极是！”其余道人纷纷附和。毕竟，天地灵气的变化让在座诸位道长的修为都有长足的进步。

“正所谓地杰人灵，天地一片欣欣向荣，这可铸之才也必定涌现。玄启师弟，此次下山务必留心，宁可多选，也勿漏选。”

“是，玄启记下了！”一方脸道长肃声道。

“再有，这六年之期已到，山上的道童有想要还俗回乡的，尽可任其离去。但规矩要讲明，可不能再出现坏了章法的事情。”

众道长见掌门加重了语气，纷纷一凛，肃声回道：“是！”

且不说众位道长安排各项事宜，只说那两个奉茶的小道童。

奉完茶后，两人又沏了壶茶，待道长们若有所需，再次敬奉。

其中一个道童问道：“道长们说可以还俗了，你怎么打算的啊？”

另一道童回答道：“你是想回家了吧？我想回也不知道回哪去！”

“其实我也舍不得师父，但是我资质愚钝，除了干些杂活，也没什么修行天赋……”

“说起来，我还是挺羡慕你的，你还可以回家，有待你慈祥而且爱护你的家人。”说到这，小道童满脸憧憬，但其摇摇头：“我家人要是还在就好了！”

“要不，你和我一起回去吧！”

“怎么？去你家啊？”小道童摇了摇头，默默不语。

气氛正有些惆怅。这时，东厢房厢门一开，众道长鱼贯而出。两道童一看，连忙起身，小步跑到厢房门口，摒息肃立。待道长们走后，他两可是还要收拾东厢房的。

“你两进来吧！”厢房内传出掌门师父的声音。

两道童连忙入内，站定后道：“师父！”

掌门看着这两个道童：“你们俩跟着玄启师叔下山。”之后便一言不发，自顾自看起手中图卷。

两个小道童一个错愕，相互看了一眼，不明所以。

这时玄启笑道：“师侄，这次跟师叔下山，给你们寻些师弟，你们看怎么样？”

不待两道童回答，掌门将视线移开图卷，说道：“你两要外出行走，得定个字，也算承了逸剑峰的道统，有什么想选用的字，报上来！”

两道童不敢怠慢，之前还想着还俗的道统首先回道：“师父，我选辉字。”掌门沉思了一会，说道：“嗯，可用！”

另一道童道：“师父我选明字！”哪知话音未落，玄启便皱了眉头。掌门也似未思索一般“重选！”

“那亮字呢？”

“重选！”

“旭”

“重选！”

连着三个字未被师父通过，小道童微微皱眉。

“昶”

“什么字？”

“永日之昶！”掌门思索片刻，看了看玄启。玄启避开掌门的目光，两眼呆呆的望着房顶，仿似神游天外。

“可！”掌门应道。至此，将要跟着玄启师叔外出行走的两名道童就有了逸剑峰的名号。

不几日，逸剑峰下，清泉郡地界。郡府所在地。

郡守在后堂踱着步子，面容似有忧愁。一名亲兵进来报告，说是逸剑峰启道长已到。郡守点了点头，示意亲兵。亲兵会意，便退下了。

此时，那郡守长舒口气。似已下定决心。肃容对着正己镜稍作休整，便由后堂迈步出去。

偏厅中，一位方脸道长正坐在椅上，后面立着两道士，正是启道长及昶，辉二道。

见郡守迈入偏厅，启道长立身道：“郡守大人，苍日一别已有数载，一向可好？”郡守满脸笑意：“还好，还好，自那日之后启道长一直潜修，好久不见，别来无恙？”两人寒暄了几句便分宾主落座。启道长亦顺便介绍了两位师侄。郡守定神打量了一番，称赞了两句，就此揭过。

“启道长，此次下山，所为何事啊？”郡守品了一口茗，朗声说道。

“只不过是循例下山，奉掌门师兄之命开启逸选。选一些孤苦流离，善心向道之人，以奉天地大道。”启道长道。

郡守沉吟，将茶碗移至口边，谁知茶水已尽，并未喝到。此时稍感窝心，为掩饰尴尬，遂道：“启道长，来的不是时候啊！太学文武双院此时亦在选拔。一则，恐青少年心系太学对逸选之事不太积极；再则，我这人手稍有不足，恐无法相助道长……”

“哦，逸选一事无须郡守大人挂怀，玄启自有分寸。只需郡守大人出一篇告示即可。以安民众之心。”启道长面容恬淡，声音不大。

“若只如此，也未为不可！”郡守大人此时招来差役，吩咐了一番，那差役便领命而去。

言谈之中，并未有过多言语。但两小道却心下了然，郡守也必定是向道之人，与启道长必定暗中传音相商事务。所谓下山历练，多看少说，启道长要是有什么交代也必定会事先讲明。

且不说这启道长与郡守之间暗地里有什么商议，只说这清泉郡乃实实在在的人杰地灵之处，山清水秀，气候宜人，不但风景如画，物产丰富更可喜之处在于此地之人均强健挺拔，神韵不凡。不过终究还是有些不幸之人，食不果腹衣不蔽体。

第二章 小叫花

一个食肆门口，一个小叫花，蓬头垢面，一手拖着根一根木棍一手端着一口破碗，正为了午饭沿着街道乞食。这食肆内有人似也早有准备，拿了两个馒头，不待小叫花靠近，便扔了过去。小叫花看两个馒头咕噜噜四处窜滚，连忙追着其中一个馒头，将其按住放进碗中。正准备对施舍者报以笑容表达谢意，却被冷冰冰的话语制止：“快滚一边去，不要打搅到客人！”小叫花闻言似乎被吓着了，捂着用碗盛着的馒头，像老鼠一样逃窜。而另一个被扔出的馒头，则悄悄滚到街边，沾些泥土之后便不会有人认得那是可以果腹的粮食，也许稍晚的时候便会被真正的老鼠拖曳回洞……

跑开一阵的小叫花回头望了一眼，那食肆扔馒头的人已不在。他便放慢了步子，盯着有些脏的馒头，内心有些欣喜还有些后怕。回头瞥一眼食肆门口，才渐渐放下心来。小叫花找到一处偏僻，将馒头上的灰擅去，一口一口将馒头吃进肚中。只不过他只吃了一半，便住了嘴，将剩下的那一半馒头放在破碗中撕碎，朝城外走去。

清泉郡多泉眼，且泉水清甜。本地人倒不觉得有什么特别，但到过此地的外乡人，却对此赞不绝口，记忆深刻。

小叫花寻到一处泉水，将碗中撕碎的馒头浸泡，便端着碗，朝城外的一处僻静处走去。

一片密林正在山崖前。山崖高耸，仿似刀切。崖壁上零星点缀着些许绿意。山崖根部有一石台，突兀的伸出崖壁。小叫花就着石台最近的一棵树爬了上去，待爬到树端，将手中的木棍扔上石台，口中咬着破碗的边缘。顺着一横枝荡向石台，待到两手一松，恰好落在石台上。整个过程虽算不上一气呵成，但也可见小叫花熟练无比，显然是经常如此。

从石台上站起来，小叫花并不停歇，双手端着碗，猛然朝一处崖壁撞去。此时若有旁人看见，定会以为小叫花要自杀。虽然小叫花以头撞崖石，但是头破血流并未出现。崖壁石台上一道肉眼可见的光晕一晃，仿似平静湖面投下石子的涟漪散开。

小叫花此刻进入一处洞天之中，不过此洞天仅仅十步左右深浅，八步左右宽窄，从内部向外部看，外部景观一览无余。

端着碗坐在洞中，小叫花怀中已多了个毛茸茸的家伙。只见他将碗中的清水泡着的半个馒头用手指捏着喂向这毛茸茸的小家伙嘴边。

毛茸茸的小家伙，似乎感觉到什么，一口将被清泉泡的稀烂的馒头碎屑吃掉。刚一下咽，便寻着碗边舔食了起来……毛茸茸的小家伙待到这半碗清水泡馍吃完，意犹未尽的舔起小叫花的手，脸起来。小叫花被舔得咯咯直笑，抱定毛茸茸的小家伙，却发现这小家伙已经睁开了双眼。那双眼漂亮至极，倒映着满身污浊的小叫花。

四只清亮的眼睛对视仿似签订着契约，约定生生世世，相互依偎，永不离弃。

此时，城中有一富户家中经营着茶庄，虽算不得城中首富，但亦是商贾之家富足殷实。家主有一小儿，生的圆润可人，眉清目秀，业已七岁有余。听闻逸剑峰开启逸选，便叫嚷着要拜进逸剑峰。说是要做御剑飞行举霞飞升的仙人。虽说这普通民众并未见过御剑飞行的仙人，但逸剑峰这响当当的名头却震撼着所有人。

可是这小儿乃是父母心头之肉，若是岁数大些还好，但现在只七岁余，哪能叫为人父母者放心，又怎舍得孩童幼时远离父母。何况，逸剑峰也有还俗的道士，虽然对逸剑峰之事绝口不提，但眉眼中终究对世俗有些轻视。更有些还俗的道士还似不食人间烟火，虽已还俗，但对亲情友情淡漠无比。

这富家主看着院中撒泼打滚哭闹不止的小儿，一时恼怒不已，但又无处发泄。这小儿的母亲满面泪痕，瘫坐在地，望着家主，哽咽不止，却无任何办法。

正所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无论居福之家，还是贫寒之舍，无论苦中作乐还是乐中作苦。

皇宫内，泰宵殿，一明黄服饰的老头眉头紧锁，来回踱着步子，双手背在身后，忽而抬头，忽而俯首，长吁短叹。旁边有一内官肃立，满面愁容，进言道：“皇上，您也莫愁了，小心身子，可别愁出个病来……”

这老头一笑：“还能愁出个病来？”

“下官该死，下官该死。”这內官伸手就打着自己的嘴巴，可又不敢太用劲。毕竟岁数不小了，劲使大了，那本身就不牢靠的牙再脱了，那日子就没法过了。可要是不使劲，万一皇上怪罪，那别说牙了，身家性命都是问题了。

被叫做皇上的老头这次笑出声来：“你那侄儿怎么样了？”这內官见皇上问话，连忙停下自扇耳光的动作，回道：“那孩子不成器，前些年一心琢磨着修道，这些年稍稍好些，也能收着性子做些实事了。”

皇上叹了一声：“那就好，可以让他出来作个官……”

內官连忙下跪谢恩，皇上挥挥手止住了。

“看来年轻时，谁都有修道的愿望，年岁稍长，便会收心了。如此这般……”皇上内心计较已定遂传旨：“琉郡王进见。”

泰宵殿外，琉郡王已足足等了三个时辰，他见內官前来传旨，一时有些兴奋，亦有些意外，连忙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悄悄塞进內官手中，悄声问道：“皇上这是……”內官稍一犹豫，就将银票收了“皇上召您进殿呢！”琉郡王不死心：“皇上召见过什么人或者说过什么事呢？”內官小声说道：“没召人，只说过奴才侄儿的事，说是让他出来干些事……”

琉郡王听至此，步伐不由得慢下来，暮然似乎想明白了其中关节，遂面带笑意，大步朝殿内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