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妖怪师》——咸鱼归天

01 不是所有宅男都喜欢猫

“呐，你相信世间有妖怪存么？”

普通路边的人行道上，一对穿着花格裙和短衫的少女迎面走来。李斯特本该普通的无视她们，就像无视任何一个陌生人那样，可他耳朵听到“妖怪”两个字，下意识瞄了一眼对面的少女们。

少女细细的音调虽然十分悦耳，但是内容好像不怎么有趣。

“什么啊，还以为你要说什么惊天大事呢，是那个吧，我也听说了啊，隔壁班的那个谁因为变成妖怪退学了，据说有天中午他在教室里上课，忽然头上长出两只角来，把隔壁班的同学都吓坏了……”

女孩滔滔不绝讨论着妖怪的事情，眉飞色舞兴致冲冲。道路上闪来一束车灯，李斯特十分平静的和她们擦肩而过。

妖怪？李斯特觉得那两个女生大概只是听到了人云亦云的鬼话，这世间哪有什么怪力乱神的妖怪，有的只是无聊的代课老师和他们语调万年不变的催眠曲。正因为上课无聊透顶学生间才编出这种鬼话取乐，传播开来也只是大家都一样的无聊。

是的，世界上根本没有【妖怪】这种超脱事理的东西存在，根本没有。这么想的李斯特向右一拐，钻进了另一条街，他漆黑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街角。

“怎么了？小惠，你认识那个刚才路过的人？”

走出老远，女孩停下脚步回头拉了拉身旁站立着望向身后的同伴，她不明白刚才的刺猬头男生看上去一脸凶恶，一看就像什么学校里不学无术的坏家伙的一员，应该不是小惠喜欢的类型才对。

“那个人，好像在隔壁班出事的那天，校医室的门口我见到过他，他手里拎着一对好像山羊角的东西，校医室里还传出低低的惨叫……”小惠面无表情地说道。

女孩看着小惠认真的样子，忽然噗嗤一下笑出声。

“哈哈，情绪挺到位的，就是你选的那个人......画风不对啊！他那个样子顶多算是热血漫画里的反派小弟，可是跟恐怖故事一点都不搭边。“女孩按亮了手机，”哎呀，你不是还有打工的吗，已经这个点了，还是快走吧，一会该迟到了……”

看到朋友这幅样子，小惠无奈的叹口气。

“大概吧，而且人也看不见了……”

名为小惠的女孩缓慢的把视线从空空的街角移开，转身跟上同伴并行起来。

夜晚的神安市和白天一样热闹，玉子喵咪茶餐厅里灯光通明，来来往往的都是着华丽的少男少女，这里因为最近被某个恋爱杂志评为约会圣地而人气爆棚，夜晚来约会的情侣尤其的多，即使是这种一份喵咪炒面就要60大洋的地方也抵挡不住人气的冲击。

李斯特坐在座位上脚尖不耐烦的抖动，频率非凡，看来来往往甜蜜的情侣就一脸不爽。

“您好，请问要点什么吗喵？本喵大力推荐炸虾番茄烩饭和鱿鱼脚白稠汤。”装扮成猫咪女仆的店员来到李斯特面前热情的推荐，说完还不忘做起喵咪手势扮可爱。

李斯特表情立刻有些厌恶，眼睛挪到别处，嘴里毫不留情，“不要，谢谢。”

女仆光洁的额角立刻抽搐了两下，如果是一般的客人百分之九十九都会立刻温顺地从了她才对，鉴于会来这里的客人要么是动漫爱好者要么是黑气绕头的宅男，拜服于她的美萌这点对她再正常不过。

难道，他看出自己的【喵之诱惑·普通势】只是用来敷衍散客的了吗？女仆不依不饶，明明平时都不会失手的喵！

“主人大人，真的——真的不来点什么吗？“伴随45度的萌势歪头，女仆做出了自己的强项动作——【喵之诱惑·普通加强版】！

女仆蹲下身体藏在桌面以下，桌面上只露出两只眼睛，忽闪忽闪的将可怜和可爱非常绝妙的结合在一起。

这一动作秒杀率目前为止是百分之百，无论是那些不好动漫的客人还是误入茶餐厅的大叔，败在这一招上的人数已经接近百人，女仆的心里已经提前露出了胜利微笑。

李斯特放在人堆里还算一丝有型的眉毛一皱，看了一眼二话不说擅自把自己藏起来的女仆，脸上立刻写满了不耐烦和请快滚的混合发酵体。

“我说-不-需-要！”李斯特提高了音量，声音一字一顿。

怎么可能！又一次失败了......女仆跪倒在地，满脑子想的都是这些，作为茶餐厅砥柱存在的自己，决不会允许这份屈辱！在这个男人面前一定要攻略他到跪地求饶。就在她将要使出自己的【喵之诱惑·究极毁灭版】括弧——把领口拉开一点的时候，两个靓丽的身影直接坐到了李斯特的对面。

“来了。”李斯特挑了挑眉毛，算是问候。

“嗯，这位就是委托人的女儿，也就是需要解决问题的顾客。”两人中成熟的一位制服系少女按着旁边明显就是小妹妹角色的肩。

李斯特却是定睛看了一下小妹妹使劲掩住的粉色书包，头都没转，平平淡淡地朝女仆打了个响指。

“点餐......”李斯特粗鲁的呼唤道，眼睛自始至终还是没正经看她一眼。

......

挨到送餐完毕，女仆终于忍不住委屈，在某个角落里大哭起来......

————

餐厅二楼的座位都紧挨着窗户，形形色色的客人满满当当，窗外月光明亮，远处神安车站的大钟指向了晚上8点。

餐品摆上了桌面，满桌子的食物李斯特面前只摆了一杯冒着气泡的加冰可乐，气泡在方冰的夹缝里拼命想要挣扎到杯口，和外面搔首弄姿的空气狠狠结合在一起。

“刚才那个送餐的猫耳服务员怎么哭啼啼的，李斯特，不会是你干的好事吧？”李斯特对面，制服系少女夏璐薇吸着草莓奶昔，面前摆放着草莓蛋糕，旁边还有一块草莓甜饼。和草莓的红艳完全不同，她纤细的手指白皙灵动，在手机屏幕上快速的跳跃，哒哒哒的声音仿佛夏夜的蚊虫永无止境盘旋在耳边。

李斯特靠着座椅扫了一眼桌面，眼角耷拉神情有些厌烦，极快的低语：“真是个草莓怪人，真是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嗯？想说什么就说的清楚一点，不过不要忘记你的品行会影响这个月的工资哦。”夏璐薇压过李斯特的话音，狭长的眼睛还是盯着发亮的屏幕，餐厅里聚光灯打在她黑色短发没有遮住的白皙侧脸。

“是是是，我刚说‘哪有的事！’别什么坏事都推到我的头上好不好，虽然我长得不像个好人......”李斯特检讨自我的同时视线悄悄转向夏璐薇旁边的小妹妹，她来之后一直沉默，头低低的好像做了什么不好的坏事，小脸写满了痛苦和不忍心，“而且那个不是‘猫耳服务员’，而是猫女仆才对。”

他对着来来去去的女仆的大波浪黑白裙指指点点，嘴巴里还振振有词，“那个女仆装是日系女仆才穿的东西！发源地是英国，传入之后经过一点小小的改动之后，就一度作为大杀器常年制霸着一干宅男，现在在二次元世界里可是具有统治地位的，我说了大半天你滴明白？”

“哦。”夏璐薇连眼睛都不带眨的看着手机，只是哦了一下，而且是从牙齿最左边嘴缝里发出的哦。李斯特知道这代表她最崇高最不屑的鄙视。

“哼！你侮辱宅男，迟早会受到神明的报应。”李斯特生气归生气，只敢朝着夏璐薇精致的眉眼撇了撇嘴。

这时她旁边的小女孩嘴角微微动了动，似乎有话要说。

“大姐姐，想了这么久，果然我还是想让小咪回复正常。”一旁的小妹妹忽然抬起头，眼神里的微光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夏璐薇一甩手收起了手机，李斯特手撑着侧脸，和夏璐薇一起向小妹妹这边看了过来。

小妹妹一直护着的包包被她打开，右手伸进去摸索着什么，但是动作更像是温柔地抚摸。她轻轻摸了几下，一只黑色的猫咪露出了毛茸茸的小脑袋，疑惑的眼神左右四顾这陌生的地方。

“我还准备提醒你，再不放它出来它就要被憋死了，”李斯特瞥了一眼猫咪，表情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约我们在人扮的喵咪茶餐厅见面还带着真喵咪，看来你是真的很喜欢猫啊小妹妹。”

李斯特勉强露出一个不太凶恶的笑容，还想接着说话，却被夏璐薇一眼瞪了回去。

“小妹妹终于决定了吗？”夏璐薇柔声的对小妹妹说道，她的语调不急不缓。李斯特罕见她这么温柔的时候，明明对待自己就冷冰冰的要死。

“嗯。”小妹妹答应着，双马尾辫子飞扬摆动，重重地点了点头。

夏璐薇对这个回答似乎很满意，她一边对着小妹妹微笑，一边对李斯特下达今晚的工作。

“听到了没？死斯特，今晚的工作就是这只小猫，委托人的愿望已经下达！作为监督，我宣布让这条愿望立即生效。”夏璐薇说着，双手从小妹妹双腿上抱走猫咪越过桌面举到李斯特的面前，被抓起来的小喵咪垂着四肢和他四目相对。

李斯特摩挲着没有自己没有胡子的下巴，眯着眼对着喵咪认真端详起来。

猫忽然被移开，露出了夏璐薇黑着的凶恶眼神：“死斯特，我是让你接过去看！”

“是这样吗？那还真是抱歉啊！”李斯特半垂眼皮满心无语，不太情愿的把猫接了过来，“夏璐薇，首先一点，不是死斯特是李斯特！而且，我对但凡有毛的生物都有一定的过敏......”

李斯特轻柔的拦腰抱住猫咪，双手感受着毛茸茸的触感，李斯特忍不住鸡皮疙瘩还是起了一身。他扭动着身子，嫌弃但缓慢的把猫放置到了自己旁边的空座上。

即使讨厌也要平和对待——这就是他的信条。

“嗯——那个.......”看猫咪被李斯特接了过去，小妹妹脸色这时有些犹豫起来，小小的拉动了一下夏璐薇制服的衣袖。夏璐薇顺势低头，表情和颜悦色。

“是不是觉得把猫咪交给那个不友善的哥哥很担心？没有关系的，有什么想说的就都说出来，哪怕是对大哥哥的不信任也是可以的哦！如果再有点贬低的话语那就再好不过了！”夏璐薇鼓励着小妹妹，那神情那圣容犹如天使降世，然而听在李斯特耳朵里，仿佛让他看到了一只天使面孔的地狱里的恶魔。

“别教坏小孩子啊你！”李斯特不满地嘟囔。

02 说人话的猫你见过没有

小妹妹轻轻抬起了头，李斯特头一次看到她的全貌，一下子就知道生在富裕的家庭，乖巧安静，就像一只安静的小动物，让她安静的待在哪，她就能在那里待上一整天，并且就静静地看着你，不哭不闹，“不是的，我不是不信任，只是想说出小咪奇怪的地方。”

“原来是这样的吗？那是我误会了，就当做我开了个玩笑吧，真是很抱歉。“夏璐薇非常认真又温柔的——对小妹妹道起歉来。

“喂喂，你伤害的是我，干嘛对她道歉啊......”李斯特指着自己欲哭无泪。

“请继续你的工作，死斯特，否则我就在你的工作报告里写消极怠工。”夏璐薇转过头面不改色的说。如果说她对待小妹妹是明媚的阳春，那对待李斯特的时候就像极寒冰原的千年隆冬。

李斯特立刻闭嘴看向了猫咪，右手抓起杯子一口气把多半杯的可乐喝光，也不顾可乐杯子里还漂浮着两块硬冰。

“再来一杯！”他对旁边经过的女仆恶狠狠的说道。

“小妹妹，那你告诉我，小咪奇怪在什么地方，我们也好为你解决这个麻烦。”面向小妹妹，夏璐薇重新换上一副和善的微笑。

小妹妹点头：“其实，只是几天前的事情，我发现小咪忽然间......”

“会说人话的对吧？”李斯特放下手中的玻璃杯，神色认真，语气不容置疑。小妹妹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小咪会说话这件事只是跟爸爸说过，到刚刚为止还没有告诉过其他人，这位大哥哥是怎么知道的？

惊讶的神色还没有散去，小妹妹的眼里立刻又蒙上了一层惊慌——因为夏璐薇忽然起身给了李斯特头顶一个掌劈，旁边走过来的送可乐的女仆都被吓得呆站在了原地。

“笨蛋，申请人没有讲完话之前不许插嘴！你忘记了行为手册上是怎么写的了？”夏璐薇非常严厉的斥责李斯特，言语间仿佛化身成了母夜叉，口吐深紫的毒雾，目光之间凶象四射。

“是我的错！”李斯特双手贴服于桌面，脸低下和桌面完全平行，动作熟练而标准，不顾头顶还在冒着一缕白烟，“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请不要加害于我的工资！”

“哼！再有下次，你知道会发生什么，不只是工资，还要追加100个小时的义务工作时间！”怒斥一顿之后夏璐薇一转身，母夜叉的形象立刻消散，又恢复到之前和蔼可亲的稳重形象，两者之间没有停顿无缝衔接，“小妹妹，我带替他向你道歉哦，接着说完吧，小咪忽然间怎么了？”

“忽然间就会说话了，和大哥哥说的一样......”李斯特还维持着道歉的动作，小妹妹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受到了不少的精神冲击，脸上的表情好像看到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李斯特慢慢从桌面爬了起来，揉着脑袋目光里透露着被常年压迫的下位者的悲切，“真是越来越过分了，看我下次开例会的时候就申请把你给换掉......”看到夏璐薇余光偏向了这里，李斯特立刻做出仔细工作的样子摆弄着猫咪，“哦！哦哦！真是厉害呢会说话的猫，快给大爷说一句，不然今晚的主菜就是红烧猫肉......”

“那小妹妹，说一说当时的经过吧，也好让我们......不，让那个呆头鹅更好的工作起来。”夏璐薇柔声再次鼓励起小妹妹，小妹妹认真的想了片刻，两只小手紧紧抓住花边裙，目光停留在干净而光滑的桌面上自己的倒影上，“那天是星期天，下午快到黄昏的时候，我带着小咪去超市买东西。在回家的路上，一辆单车飞快的疾驰而过，就是那个时候我听到小咪的声音，它告诉我‘小心！’就是从那之后，小咪就开始说话了。”

“那你现在可以听到吗？听到它说什么？”李斯特咬着牙，忍着猫毛给自己带来的不悦，抱着猫咪的两条前腿，把它抬高到小妹妹的面前。

仿佛真的倾听猫咪的说话一般，小妹妹表情认真还不时点头，“小咪说被这个四脚怪抓着真是难受想回到我的身边。”

“四......四脚怪？”李斯特眼角抽搐，这个时候猫咪像人一样回头，还顺带“喵！”了一声。

“‘快放我下来，你个愚蠢的人类’——小咪是这么说的。”小妹妹再一次翻译道。

眼角的抽搐似乎不可抑制地蔓延到了太阳穴，李斯特怒不可遏，站起双脚就要把猫咪丢到一边。

“住手！愚蠢的人类，伤害我你会付出代价的！”

不知从哪传来好像少年般的声音以李斯特为中心传开，李斯特仿佛石化，这声音大的引来了四周其他用餐顾客在意的视线，餐厅二楼的焦点忽然都聚集过来，好几个女仆也停下脚步向这里观望，犹豫要不要来询问一下情况。李斯特重新抓起猫咪举高，露出一脸傻笑，模仿刚才的口气接着说：“我......我是猫咪国的王子哦，你伤害我会引发两国的纷争！”

李斯特伪装的口吻和夸张的姿势好像逗妹妹开心的亲爱兄长一样。

“还猫咪国......还王子......”夏璐薇也对他的随机应变伸出了大拇指，然而嘴角出卖了她，要不是顾得体面她大概会笑到桌子底下去，四周传来一阵低笑和一些善意的眼神，李斯特心里羞愧至极简直快要爆炸。

“这个死猫，要不是人多今天非要把你生吞活剥！”李斯特忍着怒气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坐回座椅上，松开双手让猫待在桌面。

“别怕，小咪，大哥哥看上去凶，但不是坏人。”小妹妹终于也露出了笑颜，口里安慰着喵咪，站起身轻轻抚摸着猫的头顶，猫咪也表现出十足的温顺。

“既然主人这么说，我就在且原谅这个四脚怪的冒犯。”小咪的猫嘴明明和喵喵叫的时候一个样，听在耳朵里却是普通的说话声。

夏璐薇凑近耳朵，这下终于确认，这只猫的确是在进行“说话”这一不属于它原本性质的行为。普通的猫咪见的多了，会说话的的确还是头一次。

“为什么刚开始不说话，非要等到现在，你不说的话就拧断你的猫头！”李斯特气势汹汹，装模作样对着猫咪面相凶狠活动着手指。

“哼！愚蠢的人类，你以为我会怕你么，只是主人叮嘱我尽量在人前少说话而已。”

李斯特傻眼，这个理由似乎无懈可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