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游太虚》——吹不散的风
第一章 楔子
太虚纪579年秋,墨国远郊。
红日西坠,暮色渐深。
官道之上,一顶鎏金辇悬浮在半空之中,向着都城方向缓缓飘去。
两边各自跟随着一名锦衣护卫,皆面无表情,步伐机械。
斜插在背上的长剑在夜色中隐泛幽光。
掌辇的并不是人,而是一匹头生独角,体态健硕的穿云驹。
这种善于御空而行的灵兽极为难得,据说体内流淌着龙马的血脉。
乌云盖顶,天色很快黑了下来,一道惊雷炸响,闪电不期而至,将昏暗的夜空照得雪亮。
穿云驹依旧闲庭信步,似乎并不在意这即将到来的恶劣天气。
鎏金辇中却有一道如清风拂杨柳般的娇怨传出:“这天气好怪啊,让我有些心慌。”
“嘿,你看玄儿睡得多香,穿云驹也丝毫不受影响,你倒是先矫情上了。”
一阵爽朗的笑声回荡在小小的空间里。
辇中女子并没有理会这温馨的取笑,依旧有些不安,道:“我总有一种心慌的感觉,也不知是怎么了。”
“嘶”
女子话音刚落,穿云驹仿若受到了什么惊吓,发出一声嘶鸣。
“嗯?”
惊疑声中,锦衣护卫飞奔向前,分站两侧,随时警惕着有可能出现的突发敌袭。
环顾四野,前方官道依旧蜿蜒曲折,视线尽头被夜色所掩盖。
道畔皆是茂密的松林,似乎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但他们的神情并没有因此而放松,危险往往发生在看似平常,而不经意的瞬间。
珠帘急颤,一道残影自辇中飞出,伴随着袂角飘飘稳稳着陆,在苍茫的夜色中,身姿更显伟岸。
两名护卫不敢怠慢,赶忙躬身对着男子行礼,神情庄重而严肃,态度极为恭敬。
男子大手一挥,气势凛然,道:“云驹通灵,你们去前方探路。”
“是。”
两名护卫拱手退去,飘身向前。
行不过数丈,昏暗中忽然亮起了一道银光,二人闪避不及,先后撞上银色光幕。
“砰”
只听得一声闷响,两名护卫皆被瞬间弹飞,甚至没来的及发出一声惨叫便已气息全无。
他们脸色焦黑,犹如被烈火烧灼过一般,周身看不到丝毫血迹。
银色光幕迅速朝着四周扩散,将方圆之地笼罩其中,化作通天光柱,扶摇直上。
微微晃动的珠帘再度被掀开,一道曼妙的身影自辇中飘出,动作行云流水。
“怎么了?”
年轻女子眉头紧锁,旋而抬头望向夜空。
黄昏刚过,本不该有星辰出现,但连通光柱的这片夜空,九颗璀璨,连成一线。
男子神情凝重,并未多说。
抬手之间,一道罡风凝结成刃,向着光幕狠狠劈去。
一阵电芒炸响,声震星河。
光幕剧烈颤动,生出道道波纹,却并未消散,甚至连裂痕都没有出现。
……
……
雷声依旧,闪电相从,
雨还未下,却有风起。
百丈开外的松林间,三道人影藏身在一块大青石之后。
风雷电闪他们丝毫不惧,只是默默的注视着官道上发生的一切,就像三头匍匐待猎的嗜血猛兽。
“你们确定这阵法能困住他?”
忽然开口的是一名灰袍道者,额头布满了有如刀削般的皱纹。
他已经感受到了金芒散发出来的恐怖威势,隐隐有些担心。
“前辈不必多虑,这阵法乃是我族那位先祖所创,其中玄妙当今无人能识,今日他断难脱身。”
一名黑衣男子抢先说道,忽然感觉气氛有些不对,发现左侧的白发长者正盯着他,面色阴冷。
白发长者沉声说道:“你的意思是说我不是人?”
黑衣男子缩了缩头,再也不敢吭声。
灰袍道者装作没有听到,静默不语。
林中再次陷入一片死寂,但很快便被凄厉的风啸所打破。
……
……
官道之上,光圈开始逐渐缩小,光幕越发明亮。
夜空中,九星依然璀璨,定而不闪。
男子停止了对光幕的攻击,抬手之余,罡风再起。
“锵”
一阵金石之音渗人心魄,辇上的龙筋锁应声而断。
穿云驹再度嘶鸣,昂首震羽,铁蹄轻踏,有脱缰之豪迈。
“等会儿若是出现缺口,你便带着孩子赶紧离开,永远不要再回都城。”
男子将她连同婴孩一起扶了上去,轻声说道。
女子呼吸不稳,颤声说道:那你呢?”
“我若离开,你便出不去。”
“这算是唯一的希望吗?”
“是。”
男子微微颔首,目光中没有悲伤,只有柔情。
女子望着怀中婴儿,不再说话,只是默然点头,眼角清泪淌落。
忽有风起,卷动漫天枯叶四处飘散。
男子闭目凝神,周身金光晔晔,化作九条长龙。
翻腾间尘土漫天,咆哮声震荡星河,有若离弦箭矢,向着光幕激射而去。
“轰……”
一道霞光冲天而起,大有荡平寰宇之势。
虚空中,无数电芒“嗤嗤”作响;九星剧烈晃动,仿佛随时都有落下来的可能。
金光转瞬即消,光幕破开了一个极大的缺口。
穿云驹极为通灵,一跃而出,带走了年轻女子不舍的目光。
男子脸色苍白,嘴角隐有鲜血溢出。
丛林中有三道人影闪动。
暴雨如银河倒泻……
……
……
夜无声,雷鸣相伴,光无影,自有人陪。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道曼妙的身影骑着穿云驹在狂风骤雨中极速飞来。
她手中的婴孩已然不知所踪。
她的眼神冷冷的扫过旁边站着的三道人影。
男子倒在地上,不时的抽搐着,雨水混合着他的鲜血,早已顺着衣襟淌了一地。
她没有哭,更没有流泪,只是飘身落下,缓缓地躺在男子身边。
她的掌中忽然凝出一把小刀,将其狠狠刺入腹中。
她的嘴角开始流出鲜血。
他们的手紧紧抓在一起,身体如飞灰般同时弥散。
他们相视一笑,同时闭上了眼睛。
雨点如万千箭簇,疯狂的鞭挞着大地。
(新人新作,但也绝不会太监,这是一本不一样的玄幻,没有传统套路,耐心看下去,不出三十章,你会发现精彩而有趣)
第二章,凭风寄月,远望当归
纤离大陆自两千多年前便开始划州而治,漫长的岁月中早已经历了多次朝代更迭。
从最初六国争霸,到如今两国对峙;从最初十八州,浓缩到如今十二州。
其间的杀戮和怨恨只不过是轻描淡写的记录在了某些典籍之中。
人们只知道,这一年,墨国再次经历了改朝换代,新的国号为——莱,新登基的神皇姓——洛。
所有的一切依然在有条不紊的进行,人们的生活未有太大改变。
……
……
太虚纪六百年春,南国曲州以北的蛮荒丛林,“举行”了一场跨族之间的全羊晚宴。
一群身形高大的蛮人,围坐在一处巨大的篝火堆旁,没有人开口说话。
他们的目光极其一致,盯着火架上不停转动的烤全羊,正不停吞咽着口水,眼中散发着贪婪的光芒。
一只粗壮大手从天而降,迎接它的是一截纤细枝条。
“啪。”
受到枝条攻击的大手迅速收回,手的主人目光有些哀怨,咕咕唧唧,道:“我没有想偷吃,是看到上面落了灰,我帮忙擦掉。”(蛮人语)
手拿枝条的是一位翩翩少年,名叫尹修,穿着件早已褪色的素丝绵衣,长发散乱却不失飘逸,尽管年纪尚浅,可神情和做派却是老气横秋。
“呵,防的就是你!”
对于这些小伎俩,他早已见怪不怪。
那蛮人愤愤不平的叫了声:“呱躁。”便兀自坐回原地,生着闷气。
尹修也不鸟他,抬手指了指脚下的药草。
旁边的另一位蛮人很上道,将草药放进石坑就开始捣了起来,动作机械而有力,汁水溅在脸上也丝毫不在乎,空气中顿时飘荡着令人垂涎的茴香。
这茴香草还是三个月前,尹修在一处绝壁上发现的,为此他曾兴奋的一宿没睡。
“来,你们都是俊杰,可不能偷懒。”
尹修说完,给每人发了一根不知名的鸟兽羽毛。
十几个蛮人“呜呜”的叫着,四下散开,极为欢快的把草汁涂在羊身上。
尹修哑然失笑,翘起了二郎腿负责监督。
半个时辰后,一只整羊便被分食的干干净净,几位蛮人还在意犹未尽的舔着手指,神情一脸满足。
看得尹修直发愣,心道:“真有那么好吃?”
……
……
不远方的某处枝桠间,一道娇小的身影悄然注视着这一切。
而后没入了黑暗之中,在矮树花丛间如风穿过,形同鬼魅。
再出现时,已是百里开外的一处幽谷。
这个幽谷有个很别致的名——霁月谷。
它隐于地心深处,距离地面相隔百丈,直通西海,乃是绝密所在。
谷中奇花遍野,异草满地,珍禽猛兽颇多。
浓郁的花香随风四散,逆着涓涓溪流,飘进了一处天然溶洞之中。
谷主给这处天然溶洞也起了一个很雅致的名——桃源洞。
桃源洞中有乾坤,蜿蜒曲折不知几百里,仿佛贯通了整座山体。
顺着溪流直溯而上,可以看到多重金刚岩制成的石门。
少女身形娇小,此刻侯在一块巨大的石门面前,很是恭敬。
看那模样——月梢眉下含春目,樱桃小嘴杨柳腰,配上一袭紫色纱衣,倒也十分可人。
“轰隆隆”
石门缓缓开启,里面是一间石室,石室中端坐一名女子。
这女子一袭白衣犹胜飞雪,远观似娇莲,近观如诗画,宛若天宫仙子,不食人间烟火。
少女缓步迈入石室,很快便看到了白衣女子那张绝美的脸。
尽管她曾经已看过多次,但相隔半年光景再看,依然觉得有些恍惚,良久才回过神来,拱手施礼,道:“恭喜师傅出关。”
白衣女子微闭着双眼,道:“颜卿,他现在怎么样了?”
颜卿收了执礼,站在一旁,道:“他和蛮人成了朋友,而且那些蛮人对他很恭敬。”
“你说什么?”
白衣女子微微蹙眉,恍然睁开双眼,仿若漫天星光尽敛其中,把旁边的颜卿吓了一跳。
“其实早在五个月前就已经是这样了,直到三个月前这些蛮人开始对他言听计从。”
颜卿平复一下自己的小心情,顿了顿,说道:“那时候师傅你还在闭关,所以也没法告诉你。”
白衣女子心下寻思:“蛮族和人族之间可是有着不可磨灭的仇恨,而且蛮人精通上古巫术,并不是很好对付,他是如何做到的?”
她不禁也有些好奇,可脸上却是不动声色,道:“看来我却是小看了他,他用的什么方法收服的蛮人?”
“刚开始时他一直隐于暗处观察蛮人的习性,之后他开始救助一些被部落里赶出来的老弱病残,还耗损修为帮他们治伤……。”
颜卿想了想,继续说道:“直到三个月前他发明了一种美食,所有蛮人开始对他越发恭敬。”
“美食?”
白衣女子有些想笑,可是又不想当着她的面笑,所以脸色有些古怪,道:“去把他领回来,就说我要见他。”
颜卿有些犹豫:“可是这一年之期……”
白衣女子扬手打断,道:“你觉得这一年还有意义吗?快去吧!”
颜卿躬身告退,石门缓缓关闭。
白衣女子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那模样,足以颠倒众生。
……
……
蛮荒丛林,古树参天。
尹修仰躺在粗大树干上,看着悬挂中天的那轮明月,悠悠吟道:“凭风寄月,远望当归。”
说完这句话,他的思绪仿若回到了很久以前,往事如画般在脑海中一一浮现。
十四年前,他的爷爷死于一朵毒花之下,他和儿时好友方竹艰难的抬着他爷爷的尸体,在陡峭迂回的山路间穿行,连行了十多里方才回到一间木屋,然后二人齐齐挖坑,将老人葬下。
那一年他六岁,方竹八岁。
“从来憾事少,却道白活多。果然不愧是尹大才子的风格。”
说话的是刚刚到来的颜卿,她不知尹修在想些什么,只以为这家伙在这里吟风弄月,一时玩心大起,便揶揄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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