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词宗》免费试读_洪极

第一章 回忆

“奶奶！我回来了！“

声音还没落下，“吱呀”一声，门已轰然被推开，阳光从门顶透射而下，瞬间将屋内的整个空间映照一亮。

一道身影夺门而入，三两步冲到茶几旁，弯下腰低下头，对着一个银色长嘴茶壶咕噜咕噜喝了起来，一边喝还一边重重的喘着粗气，猛烈地喝下几口过后，脸上才露出满足的神色。

待得光线慢慢适应，这身影也慢慢显露出真容，竟是一个打着赤脚的小男孩，下身穿着条灰色麻布补丁卷管裤，上身穿着卡通灰白旧T恤衣，斜挎一个藏青色单肩挎包，包的中央绣着颗闪闪的红星。

这小男孩十一二岁左右，却是生得好生靓丽，乌黑爽朗的头发下，同样乌黑乌黑的大眼睛滴溜溜地转着，长长的睫毛眨巴眨巴个不停，甚是活泼灵性，光滑的脸蛋略微有些婴儿肥，皮肤细腻，白里透红的，比起小女生竟也是丝毫不差。

虽然衣着有些老旧，但也算整洁，丝毫掩饰不住他的阳光俊朗。

就在此时，悠悠的传来一阵脚步声，赫然是从左侧走道那边传来的。

原来，这俊俏小男孩正身处一个大厅之中；门口正对，映入眼帘的，是用深红色沉木镌刻的四个鎏金大字“祖德流芳”，下面摆放有一排排神位，神位两旁同样是用漆红色沉木鎏金写的一副对联：千年香火乾坤久，万代明禋日月长。

神位下面则是一张供奉桌，同样的是漆红色沉木材质，上面摆着一个小型鼎形香炉，香炉两边各设有一个烛台，左侧烛台旁摆放着一些香烛，右边烛台旁则放着一盏三层莲型神灯，此时神灯没有点着，因为一般只在供奉日才会将神灯点着。

供奉桌两旁各有一个门，门内不深，两三步就到了尽头，尽头是一堵墙了，俨然整个格局布置和一个戏台有些相仿。门两侧又各有一条走道延伸进去，光线有些暗淡，往里看去隐约像是一些厢房，刚才的脚步声便是从左边的走道传来的。

右边的走道旁摆着一个茶几，茶几上有一个银色长嘴茶壶和几个陶瓷茶杯，此时小男孩正是对着这个长嘴茶壶的壶嘴，在咕哝咕哝地喝着。

茶几上方是一个红木鎏金摆钟，摆锤正一左一右的来回晃动，伴有嘀嗒嘀嗒的声音传出；茶几旁则是一个木制碗柜，里边放着些许碗筷汤匙；碗柜正对着的大厅右边区域，则放着一张木质八仙桌，桌面光滑油亮，桌上一个大竹筐罩倒扣而下，想来这便是饭桌了。

“小洪极呀！放学啦？”

此时，一个老妇刚好从左侧走道悠悠走出，一身灰布麻衣，头上裹着灰白相间散尾巾，脚下是灰色布料勾线千层底，枯瘦的手上和脸上都布满了老年斑，额头更是被岁月刻下了深深的皱纹，唯独背还是直的，没有驼背，此时正满脸慈爱地看着正在大口喝茶的俊朗小男孩。

“是啊！奶奶！“

俊朗小男孩抬头回了一句，打了个饱嗝，又低下头接着喝去了。原来，这俊朗小男孩名字叫洪极。

小洪极又喝了两口茶后，直起身，用手抹了抹嘴角的茶渍，又顺带擦了擦额头的汗水，露出红扑扑的脸蛋，朝着奶奶嘻嘻一笑，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闪现而出，还有两个小酒窝在脸上漂浮，端的是俊朗可爱。

小洪极三两步跑到奶奶面前，一把抱着奶奶的手臂就摇了起来，仰着头，露着希冀的眼神说道：

“奶奶！奶奶！快给我讲故事吧！你都好久没有给我讲故事了。”

奶奶看着他希冀的眼神，先是在他额头上轻轻地敲了一记，假言厉色的说道：

“有茶杯不用，非要拿嘴对着茶壶喝，叫后面喝的人都要吃你口水吗？这是不文明的行为，以后再这样就不给你讲故事了啊。”

小洪极听到这话，脖子一缩，又微微一笑，悻悻的回道：

“好的，奶奶，我保证以后再也不这样喝了，你快给我讲故事吧，都好久没有听你讲故事了！“

“恩！这还差不多、、、、、、“

奶奶满意的回了一句，溺爱的摸了摸小洪极的头，嘴里喃喃地说着什么，面露回忆之色。

小洪极一下没听清，拉长耳朵眨巴着好奇的大眼睛问道：

“奶奶，您在说什么？我没听清。”

被他这么一叫，奶奶脸上的回忆之色消失，低下头看了看小鸿极，又帮他擦了擦额间细小的汗珠。

“就你最调皮，看你跑得全身都是汗，都黏到我了。”

奶奶故作嫌弃的说道。

小洪极狡黠的看到奶奶眼里没有丝毫嫌弃的样子，拉着奶奶的手又是摇啊摇的，故作委屈的苦苦哀求着。

奶奶知道拗不过他，满眼慈爱的说道：

“行啦！你个小捣蛋鬼，这么大热天的，不许往外跑了，万一中暑了怎么办？中午要待在家里，还好家里够凉快，你去放下书包去吃饭，奶奶呀！给你讲讲奶奶的童年。”

小洪极听了，撒腿就往右边的走道跑去，不一会儿又冲了回来，身上的挎包却已不见了，想来右边走道里便是他的房间了。

他才跑回来，便风风火火的去拿碗筷，盛好饭，然后打开八仙桌上的竹罩，整个过程可谓行云流水。桌子上摆放着几样小菜，一盘炒青菜、一盘咸菜肉丁、一盘青葱煎蛋，和一盘酸豆角。

小洪极盛饭的时候，还不忘回头问了奶奶一句：

“奶奶！您吃了没有？”

奶奶看着他打着赤脚的样子，心疼又没好气的回了句“吃了！”。

端坐在凳子上，小洪极嘴里抿着几粒米饭，眼睛又眨巴眨巴直勾勾地看着奶奶，又露出了满脸的希冀之色。

奶奶看到他的样子，顿时就乐了，她太喜欢这个聪明伶俐又好学可爱的孙子了。

……

“以前有人帮我们这一脉卜了一卦，说是到了你们这一辈，就会有人考上大学，出人头地。你高祖以前是一个有名的风水先生，那时候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是到了你曾祖那一辈，你们这一脉就开始没落了，一直到你们这一辈，我才又开始看到了希望，你吃饭吧，奶奶给你讲讲奶奶的故事。”

小洪极神采奕奕的听着，一听到要讲故事了，脸上的希冀之色立刻就变成了喜悦，比翻书还快，活生生就一个小演员。

奶奶看着他，脸上的笑容渐渐地变成了深深的回忆之色……

洪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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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山村

“抬头！”

哗啦啦一声水响，一只灰黑色大水牛从河里抬起头，鸡蛋大小的牛鼻孔往外吹着水汽，发出呼呼的声响；水珠从扬起的牛角往下落去，滴到牛耳朵的时候，又被牛耳朵扑扇着甩到河里，溅起一圈圈水纹。

但说也奇怪，这牛角竟是一长一短，长的有一尺来长，短的还不及长的一半，这短角是右侧牛角，看起来应该是断后重生的。

长长的牛嘴不停的咀嚼着，露出两排青黄色的牙齿，河水顺着下巴的毛发低落下来，铜铃般的眼睛却望向河边一个穿着青色裙子的少女。

“潜水！”

略显稚气又清脆的声音再次从少女嘴里发出，只见那头牛应声一个扑通，就把才扬起没多久的牛头又砸进了河水里，溅起的水花争抢着往两旁冲出。

水浪冲击着河里的水草，水草顿时像路边喝醉的酒客，又像仙女翩翩起舞的裳袖，摇摇晃晃，倒印着天上的阳光，美轮美奂。

少女抬头看了看天上的阳光，微眯着双眼，似乎在算计着时辰。然后随手把手中已揉成一团的水草扔向河里，青草一沾到水就迅速弹散开来，又顺着河水漂向下游去了。

少女站起身，拍了拍双手，又拍了拍裙子，双手摞了摞头上别起的羊角辫，跑到河边，看着一片翠绿的水葫芦，那一片碧玉般的水葫芦中，长着一簇簇紫水晶般的水葫芦花。

少女看着这一簇簇水葫芦花，两眼顿时变得分外明亮，她轻轻地拉起裙角，抬起玉足，轻轻点下河水，那河水的清凉顿时就将那太阳引起的燥热尽数冲刷而去。

这条河明显有一个很大的活水源头，那足有三四头大水牛宽的河面，河水清晰潺流，刚才因为大水牛而略泛浑浊的河水，此时已经清晰见底了。

当少女的玉足踩在浅浅的河滩上，一些小鱼也不怕生人，在少女的脚边游来游去，偶尔还去顶一下少女的玉足，引得少女咯咯直笑。

河滩中很少淤泥，更多的是一颗颗细小的沙子，走在上面痒痒的滑滑的。少女走近水葫芦丛的旁边，伸出纤细修长的手指，轻轻地掐在紫水晶般花簇的根部，顿时，花簇就从那片水葫芦花海中脱离了出来。

轻轻把花簇递到鼻间，淡淡的馨香沁人心脾，少女满脸的满足之色。

少女看了看这片花海，又缓缓走回河岸，招呼一声，大水牛又从河里抬起头，缓缓走上岸来，抖了抖身上的水，河水顺着毛发落下，湿了一地。

大水牛走到少女身边，用鼻子呼了呼气，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少女，耳朵不时地拍打着，少女的眼睛却一直未曾离开过手上那天然雕饰的花朵，看着看着，少女嘴角微微上扬，满脸喜色仿佛遇到了最开心的事情。

当少女的视线依依不舍的离开手中的花簇，转头一瞥，看见那一长一短的牛角时，眼神又不由得一暗，微微叹了口气，伸出手向那右侧短的牛角摸了摸，眼神迷离了一下，脑中却是不由得回想起了那场争斗。

******

“哈哈，英子，别说我欺负你，你最好管好你家的牛，要是它跟着我的牛群跑了，我可把它充公换粮食了。“一个麻脸少年对着迎面走来的一个清秀少女嘿嘿一笑说道。

这麻脸少年，头发微微枯黄，脸庞略有几分英气，却被一脸的麻子破坏了，身上穿着灰色麻衣，裤管倒卷，打着一个个补丁，正赶着一群牛，往远方的山林走去。

此时，他正面走来一个红色长裙少女，长得颇为秀气，洁白的脸上还留着一脸稚气，细细一看，可不正是那采水葫芦花的少女的再缩小版么？同时，也正是那个麻脸少年嘴里的英子。

英子目光淡淡的看了看麻脸少年，却没说话，只是默默的赶着牛朝着麻脸少年相反的方向走去，麻脸少年见到被无视则微微有些怒气，但也没再说什么，谁叫人家命好呢，心里冒着酸意这般想着。

原来，英子每每出来放牛，都会遇到这个麻脸少年，也知道这麻脸少年是村里顾来的放牛娃，刚开始遇到的时候，麻脸少年与英子打招呼，英子也会应着。

但谁知道，这麻脸少年却是个话唠子，别人才说一句，他就叽里呱啦的说一大堆，这也就罢了，话里还竟是讽刺的语句居多，有一次英子回搏了他一句，却更加引来他的唇枪舌剑，一番无休止的咆哮，甚至祖宗十八代都被搬出来了。

后来，英子每每见到他，都默默的赶着自己的牛，直接将他无视掉，因为她知道，越和他吵，他就回击的越激烈，英子素来是个喜爱清静的人，才不会自招麻烦。

眼见着英子就要和麻脸男子擦身而过时，突然麻脸少年牛群里，最前面的一头大水牛竟一下转过头朝着英子冲了过来，顿时令得英子一惊。

而英子家的牛见到那头大水牛冲过来，立马一个转身昂起牛首，鼻子里呼呼的吹着气，脚下蹄子不停地耙着，一副要为主子护驾，随时准备冲击战斗的模样。

英子家的牛要比冲向这边那头小上不少，牛角也短不少，那冲过来的大水牛看到这架势，立刻停下了脚步，昂着头朝着这边呼唤了两声，像在警告一样。

只见这边，英子家的牛却好像没听到似的，依旧昂着头，牛角上扬，鼻孔里呼着粗气；那冲来的大水牛明显是对面牛群的首领，它叫唤了两声后，那边的牛群都停下脚步朝这边看来。

那麻脸少年见到这情况也明显一惊，便要走过来把大水牛拉回去，每头牛的牛鼻子上都套有绳子，用力一拉绳子，牛吃痛，就会乖乖的听话。

但是，还不等麻脸少年走出两步，那大水牛竟把牛头一扬，向英子这边再次冲了过来，而英子家的牛也是把腿一提，冲了出去，英子家的牛向来听话，是从不在牛鼻子套绳索的，所以英子也没法拦住它。

只听得一声沉闷的“砰”响，两头牛便轰然撞在了一起，对面麻脸少年的大水牛要比英子家这头壮硕，一记撞击下来，牛头只是一抖就没事了，而英子家的牛则向后滑了一小步。

这一记下来，不等麻脸少年反应过来，两头牛又再次冲向了一起，两对牛角轰然对撞，牛角交接的地方竟撞出点点火光。这一次两个牛头对顶在一起，牛角相互倾轧，除了英子家的牛时不时后退一小步外，一时竟也是斗得难舍难分。

那麻脸少年看到这架势，也不敢上前来拉开那头大水牛，生怕遭池鱼之祸。

只见两头牛斗了一会后，又各自退了几步，要罢休了似的，那麻脸少年脸上微微一喜，抬腿要上前来拉牛，毕竟这牛不是他自己的，出了什么事可不好交代，但他脚才刚抬起，两头牛已经再一次猛烈的撞在了一起。

“砰！”

“啊！”

一声闷响过后，却是英子尖叫了一声，麻脸少年定睛一看，英子家的大水牛的右角竟然齐根而断，这牛吃痛了也闷叫一声，向后退了两步，对面的大水牛则把头一扬，宏亮的叫了一声。

英子一个箭步跑了上前去看着牛的断角，麻脸少年也飞身而上，一把拉住套在大水牛鼻子上的绳子，大水牛吃痛叫了一声，不得不低下头来随着麻脸少年，麻脸少年制服了大水牛，朝着英子看来，只见英子眼中噙满了泪水，却没有哭出声来。

麻脸少年此时竟不知道该说什么，想了半天才说了一句：“应该是你的裙子是红的，才惹的这头大水牛，牛最见不得红了。”

麻脸少年说完后就沉默了，英子则走到断角旁边，捡起断角，看了看牛头断角处鲜红的伤口，轻轻的在牛头拍了拍，然后抚摸着牛静静的离开了，这期间，她一句话也没有说。

******

岸边，少女英子伸出左手，在牛头的短角上摸了摸，又在大水牛的脸上轻轻的拍了拍，大水牛的两条前腿呼的一下跪了下来，低着头；英子依旧是伸出左手，握住牛的左角，右手捏着水葫芦花茎，然后一个跨步，便骑在了牛脖子上。

“起角！”

英子一声低呵，只见这头大水牛抬起跪下的前脚，把头一扬，少女就坐滑梯般滑到牛背上去了。

接着，一个少女，一朵花，一头牛，就沿着河岸的道路悠悠的向远方走去，那远方，是一座大山，山下长满了绿树，山脚下有着若隐若现的房屋，这俨然是一个村庄，而且是一个——山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