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水浒》: 昏君奸佞(一)

时间:2019-01-11 16:43:07   浏览:次   点击:次   作者:家农   来源:qidian.com   立即下载

第一章 昏君奸佞(一)

水浒一百单八将,翻江倒海起草莽。

昏君既能朝南坐,草寇何不坐殿堂?

一首歪诗念罢,《说水浒》开书。这套书说的是北宋末年,一百零八员好汉聚义梁山的故事。可在说好汉们的故事之前,先得说一说大奸臣高俅。高俅是奸臣不假,可是悠悠五千年,奸臣代代传,高俅算老几?九牛一毛罢了,甚至连根毛也算不上。真是多亏了施耐庵,一部《水浒传》,把高俅做成了奸臣的“标本”,弄得老百姓世世代代都知道有个高俅。这下子高俅也算是“永垂不朽”了。

说起来,高俅地下有知,真得好好感谢人家施老爷子。

当然,大概高俅更想感谢施老爷子的八辈祖宗。

其实在施老爷子的笔下,高俅可是多才多艺:不仅粗通文墨,而且吹弹歌舞也是样样精通,刀枪棍棒,还都能来两下子,而且球还踢得特别好。总而言之,高俅德智体美劳能全面发展,绝对是个很聪明的人。可话又说回来,世界上不学好的多一半也都是聪明人。高俅就不学好,他是一肚子坏水,也没个正经营生,整天价就在大街上瞎混。

在街上混,每天还要吃喝玩乐,这可都得要花钱。高俅家那点钱哪禁得住这么花呀!尤其高俅还是东京人,东京是当时的帝都,消费水平那可是高。没钱花可怎么办?还得说高俅聪明,他傍上了一个公子哥。这公子哥的爹是乡下的土财主,家里头趁钱,可就是没见过世面,有钱不会花。高俅就给这公子哥当跟班,帮人家参谋着如何花钱,领着人家在东京城消费——哪的菜好吃,哪的酒好喝,哪的窑姐漂亮,哪的赌庄气派——高俅是手把手地,把这些技能都教给了人家,自己也跟着吃一嘴。

可是好景不长。高俅领着公子哥玩舒坦了,公子哥的老爹可不干了。这老头是个吝啬鬼,为拾一泡马粪能跟着马走出二里地去。老头一辈子口里省肚子刮,辛辛苦苦攒的家业哪能让高俅这么祸祸?一怒之下,老头就把高俅给告了。而且别看老头过日子疼钱,打官司他可舍得花钱走门子。断官司的大老爷姓阴,大伙都叫他阴天大老爷,这位大老爷还算是比较有职业道德:拿了老头的钱财,就琢磨着要替老头消灾。他拿过状子一瞧,状子上告的是高俅教唆老头的儿子吃喝嫖赌,可按当时刑律吃喝嫖赌不犯法呀!那么该给高俅定个什么罪呢?别急,阴天大老爷有招,他在大堂上现抓包袱:

“堂下何人?抬起头来!”

“回大老爷,小人高俅。”

“高俅,你抬头就抬头,为何要瞪本官一眼?”

“小人没瞪眼啊!”

“明明是瞪了,还说没瞪,分明是渺视本官!来人,打二十大板!”

“大老爷饶命,小人瞪眼了。”

“一会说瞪眼,一会说没瞪,分明是欺瞒本官!打四十!”

高俅心里这憋屈劲就甭提了。可他嘴里不敢再说了——再说还不定打多少呢——心里他可骂上了:“龟孙,我日你先人!”高俅这东京官话倒是挺地道!

打板子的衙役过来,一把将高俅摁翻在地,褪下了他的小皮裤,露出了两扇小白屁股。这衙役也拿了老头的钱了,这钱可不白花:叮咣五四,四十板子打得是既有力量又有技术,高俅的小白屁股当时就大红大紫,可是屁股皮楞是没破,血淤得老高,裤子都提不上。

阴天大老爷还接着问哪:

“高俅,你为何不提裤子啊?”

“回……大……老爷,提……提……不上。”

“混帐!裤子哪有提不上的,分明是你屁股痒痒,来人,接着打!”

“大老爷饶命啊,小人的屁股实在是受不了啦!”

“那就翻过来打!”

“不能翻过来呀大老爷,我还指着这面传宗接代哪!”

阴天大老爷不理高俅,衙役过来问:“老爷,这次打多少?”

“先打,打着瞧,打着瞧!”

……

简短说吧,这堂官司打得高俅差点生活不能自理。最后阴天大老爷给他安了个“滋扰良民、伤风败俗”的罪名,责令高俅不得再去“滋扰”老头的儿子,又判了高俅一个游街,以儆效尤。这游街可了不得,高俅光屁股坐板车,趴着也不是,坐着也不是。他板伤在身,板车一硌,疼得他三魂出窍,爹妈乱叫。告他那老头在一边倒是乐得嘿嘿笑。

好容易捱过这场官司,又把正反两面的伤养好了,高俅再也不敢傍公子哥了。不傍公子哥,他就得另外找个饭辙。可是,自打光屁股游街,他的名声都臭了,高俅找工作找了一圈,人家都不搭理他。最后没办法,高俅还有个大爷,高俅就让他大爷给安排个营生。

高俅他大爷是开药铺的。三百六十行,顶属开药铺这行容易干。为什么呢?药铺里不还价,而且给多给少没人争竞。菜市场卖菜的,主顾来了可以讲价钱,讲完价钱,人家说秤高点就得秤高点,人家多要根萝卜也得饶给人家,这都很平常。可药铺里卖药绝没这个事:秤高点、多给点,吃死人找谁去?所以药铺给多少是多少。高俅他大爷开这些年药铺,买卖早做大扯了,柜上伙计都忙不过来,按说正缺人。可他大爷知道高俅不学好,打心眼里不愿让他来掺合自己的买卖。不过说到底这是亲侄子啊,自己得管呀,于是他大爷就跟高俅说了:“俅儿啊,不是大爷不管你,别看大爷药铺开挺大,外面可拉着饥荒哪。这么着,本朝苏大学士与我有一面之缘,我给你写封信,你到学士府里谋个差使吧!”

高俅一听,心里头大喜。他大爷说的这苏大学士就是大文豪苏东坡,在当时也是赫赫有名,而且大学士也算是大官了,所以高俅觉着给苏东坡当差是个体面活,脸上有光采,就应承了。他大爷取过笔墨,刷刷点点,给他写了封推荐信。卖瓜的不说瓜苦,卖洒的不说酒薄,这封信里也只说自己侄子有多好,光屁股游街这事可是没提。然后高俅拿着这信就来到了苏东坡府上。

书行至此,咱插几句闲话:在《水浒传》里头,施耐庵说苏东坡知道高俅是个二流子,也不要他,于是转手写了一封信,就把高俅过给了驸马府。其实这是不对的,历史上高俅正经八百是苏东坡的文字秘书,苏东坡对高俅也相当不错。施耐庵这么写,那是给苏东坡留脸哪。毕竟苏东坡是个大文豪,要是跟个大奸臣搞在一块,难免会影响他的光辉形象。连孔子都说了,要“为尊者讳,为亲者讳,为贤者讳”,不说自己人的坏话,要给自己人留脸,中国人最会玩这一套。施老爷子也是不能免俗呀!

不过后来苏东坡确实是把高俅过给了驸马府。那时候苏东坡正走背字呢。为什么走背字呢?因为他憋不住话——史书上都说他“一肚子不合时宜”,甭管是该说的还是不该说的,苏东坡都得说出来,他得先让嘴痛快喽。结果苏东坡倒霉就倒霉在这张嘴上了。他既然憋不住话,政敌就让他连尿也憋不住:先把他贬出了首都东京,跟着一个文字狱,差点把他的小命都给弄没了。这下咱们的苏大文豪,不光报国之心拔凉拔凉的,只怕裤裆底下都凉了吧!

苏东坡被贬出京,高俅可不用跟着去。苏东坡这才介绍他去了驸马府。换句话说,离京之前,苏东坡先把高俅的工作给安排好了。苏东坡这就算是好领导,虽然他自己走背字,可对手下人能照顾就照顾。唉,这样有人味的领导是真少啊!当然后来高俅也投挑报李,老领导摊上了文字狱,朝廷里当大官的怕惹祸上身,见了苏家的人都绕着走,只有高俅,他念着昔日的情份,对苏家还是很照顾。可见世道人心啊,都是好里透着坏,坏里还有点好,高俅虽是个奸臣,可他对苏东坡,就算是挺地道啦。

闲言少叙,书归正传。别管高俅是怎么到的驸马府,反正他是到这儿啦,也见着了驸马爷。驸马爷这人洁身自好,一辈子不嫖娼——您要问他为什么不嫖娼,他媳妇是当朝皇帝的亲妹妹,娘家这么硬,您借他个胆他也不敢嫖啊!可是不嫖娼归不嫖娼,驸马爷吃喝玩乐一样也不落下,而且愿意养几个闲人陪着他玩。这天高俅求见,他一看高俅长得挺机灵,问问话,高俅会的还挺多,于是驸马爷就把高俅留下了。

别说,打高俅进了驸马府,这小子就算转了运。他会的花样多,沾玩的都会,嘴巴又甜,每天同着王驸马吃喝玩乐,把王驸马哄得真叫一个开心。这下高俅变成了香饽饽,有点什么事驸马爷也愿意让高俅去办。

转天赶上驸马爷过生日,端王赵佶过府饮宴。驸马爷的生日宴,满桌子可都是参翅鲍肚。当然这些人家也都吃腻了,每个盘子里吃上一两口就拉倒。吃完了酒宴,驸马爷陪着赵佶到书房聊天。这俩一个驸马,一个王爷,聊的可都是国家大事:“听说黄河发大水,沿岸老百姓都饿肚子啦!”“嗐,你这叫杞人忧天。黄河发大水,淹到东京了?淹到你家了?”“那倒没有。”“就是嘛,操那份闲心!”“不过听说灾民里有人辱骂朝廷!”“都是一帮子刁民!”“就是!这大水又不是朝廷发的,干嘛骂朝廷啊!”

正聊着呢,端王赵佶瞅见书桌上放着一方镇纸,拿起来一瞧,羊脂玉雕的,玉质温润,雕工精湛。赵佶倒是挺喜欢写字画画,最爱这路文房里的玩艺,拿着这镇纸他可就不撒手了。旁边驸马爷一看,知道赵佶是瞧上眼了,他有心巴结端王,说:“这镇纸是一套三件,俩镇纸,这是其中一件,另外还带一个笔架,三件玩艺都是一块料雕的。”“哦,玩艺不错!”“喜欢啊?那两件不在这儿,明天我让人把那两件也拿来,一堆给你送过去!”“这怎么好意思!”“见外了不是,咱俩谁跟谁!”“那我却之不恭了!”

到了第二天,驸马爷把高俅找来,让他把三件玉雕送给端王。高俅得令,把玉雕拿锦盒包好,带着就去了。到了端王府一瞧,端王正跟手下人踢球呢。端王踢球,高俅可不敢打扰,他要跟送快递似的喊一嗓子:“哪个是端王,有你的快递!”那端王得剐了他。不能打扰,那就等着吧,高俅在球场边上边等边看。看了两眼,高俅是直撇大嘴:端王脚底下太臭了,停球不稳,带球就丢,空门不进,简直不是踢球,倒像是屎克郎推粪球;端王脚臭,他手底下人更臭,明明是想巴结端王,得了球都喂给他,可偏偏传不准,不是靠前就是靠后。高俅一瞧这帮人这么个踢法,心里还挺着急,恨不能上去教教他们。

正这工夫,也是个巧劲,场上端王一脚把球踢飞了,这球“嗖”就奔着高俅来了。高俅一激灵,心说:“龟孙,爷露一手让你开开眼吧!”想到这里,高俅裆里发炮就是一脚。该着高俅露脸,这脚直接把球踢进了风流眼。风流眼就是当时的球门,比如今的篮筐还小一号。

端王见了这手绝活,情不自禁喊了一声好。他回头一看,却不认识高俅,就问高俅是打哪来的。高俅跪倒行礼,把来路一说,接着把玉雕呈上。端王这会也顾不得看玉雕了,拉着高俅要他一块踢。高俅推辞不掉,把衣服紧缠利落,就上场了。

上场之后,高俅虽然球技好,可也不敢抢风头。刚才踢那一脚是他一时技痒,现在他抢到球也得喂给端王。可是高俅毕竟是行家呀,传起球来又稳又准,把端王喂得是舒舒服服。最难得的是高俅每次传球还带着花活:左边一个裆里发炮,右边一个魏武挥鞭,趴下去卧槽老骥,站起来床头操刀……这些招式都是当年魏武帝曹操创出来的,每个还都有典故。就比如这床头操刀,出自《世说新语》:话说匈奴使者来朝见,曹操玩了一把双簧,让手下一个参谋假扮自己,自己操刀站在床头扮武士,弄得使者都感叹说:“床头操刀人,此乃英雄也。”这床头操刀用在球场上,就演化成了晃过对手的神助攻。这也是高俅千锤百炼的硬功夫,这边高俅一操刀,那边端王的球就射进去了,百试百爽,万试万灵,直把对手踢得没脾气。

这场球端王踢得可是乐大发了,他虽然喜欢踢球,可打从娘胎出来也没进过这么多球。踢完球,端王拉着高俅的小手就不松开了,嘴里边“俅儿长俅儿短”,叫得挺亲热。当晚端王还让高俅在府里留宿。第二天,端王把驸马爷请来,说自己看中了高俅,要把高俅留下当差。驸马爷一听,虽然也有点舍不得,可自己只是皇帝家的上门女婿,人家可是正牌的王爷,人家都开口了,自己也就只能割爱了。

于是高俅“转会”到了端王府。跟着端王,高俅这一身才艺更是有了用武之地。端王跟王驸马一样,也是爱玩的主,可王驸马无非是吃饭喝酒泡澡堂子,都是些不上品的路数,而且吃喝嫖赌还少一样,真有点埋没高俅的才能。端王不一样,除了踢球,诗书字画,歌舞表演,无一不好。上文说了,这些东西高俅可都不外行。于是高俅顺着端王的性子来,端王要听曲看舞,高俅就抓文艺,组织排戏,甚至还自导自演,演的还都是端王爱看的;端王要画画,高俅就铺纸研墨伺候着,画完了高俅还摇头晃脑拍一通马屁:这画立意怎么怎么好,构图怎么怎么好,用墨怎么怎么好……高俅说的肯定有不对的地方,可甭管对不对,架不住全是马屁。千穿万穿,马屁不穿,端王让高俅拍得好像抽了大烟,舒坦劲就甭提了。不仅如此,高俅还仔细地揣摩端王的心思,端王想干点什么事,还没说呢,高俅就替他办好了。咱不说端王了,就说看官您,您身边要有这么一位巴巴伺候着,您能不喜爱他吗?回到端王这儿,对高俅不仅是喜爱了,简直引为知己呀!有时画完画,高俅照例拍完了马屁,端王一高兴,还对高俅说:“我画得好,你研墨也有一分功劳啊!”“王爷折杀小人了,是您画得好!”“哎,还是亏了你墨研得好啊!”

简短说吧,这两块货真是混到一块了!

第二章 昏君奸佞(二)

书接上回:高俅因为球踢得好,进了端王府,又靠着一身马屁功夫,成了端王跟前的红人。这会高俅可不是光屁股游街那副德性啦,他也抖了起来,整天挺着小胸脯,撅着小腚,迈着公鸭步,一步三摇,挺神气。当然,这都是端王不在的时候,同着端王,高俅还是得点头哈腰伺候着。

这边高俅刚刚得宠,那边宫里皇帝“嘎呗”一声,驾崩西游。这位皇帝是怎么驾崩的,谁也闹不清楚,反正死的时候挺年轻,统共只活了二十四岁,连儿子也没留下一个。不过别看他死得早,这位皇帝还是值得提一提的:他是北宋哲宗皇帝,有名的变法派,而且也算有所作为,活着时对外打了几个大胜仗——列位,宋朝能对外打胜仗,可真是不容易,人家哲宗一朝就做到了;另外,哲宗死的时候,大宋朝也是国库充裕。

俗话说:人死不能复生。那皇帝死了呢?也是一样。有人说皇帝会炼丹,那都是骗人的:从来皇帝只有炼丹吃死的,绝没有死了吃个丹又活过来的。可是哲宗死得也太着急了点,没定下接班人,他又没儿子,那该让谁来当新皇帝呢?别说,还是太后有主意,这老娘们一拍脑门:“让端王赵佶当!”赵佶是哲宗的弟弟,兄终弟及,也算名正言顺,可是赵佶只会写字画画玩艺术,他哪会治国呀!大臣里有人就说了:“端王太轻浮,写字画画倒是块料,让他当皇帝,白瞎!”可是说了也白说,封建社会是“家天下”,整个天下都是他们赵家的,你插哪门子嘴?

这么着,赵佶稀里糊涂当上了皇帝。他这皇帝当得啊,在历史上可是赫赫有名——北宋亡国之君——宋徽宗。

话说徽宗倒也不傻,他刚即位,心里头就琢磨:“朝里大臣还不服朕,朕得安插自己人帮衬着。”可安插谁呢?他一下就想到了高俅。徽宗跟太后一个德性,也爱拍脑门,他一拍脑门,说:“俅啊,一人得道,鸡犬升天。朕登了大宝,你也做个将军吧!朕封你当禁军指挥使!”“高俅谢主隆恩!”

禁军就是宋朝的正规军。可怜边庭上的禁军将士,刀枪丛中打了一辈子仗,血都流干了,也当不上个指挥使,高俅坐地不离东京城,一下就当上了!

话说回来,高俅指挥使,指挥得还真挺好——起码徽宗觉得好。高俅心里头也明白:自己这个指挥使,那是替皇帝指挥使,只要皇帝舒服了就成!所以他也不练兵,整天琢磨着要向徽宗“献礼”:今天搞个龙舟赛,明天搞个蹴鞠赛,然后请徽宗“莅临指导”。高俅净鼓捣这些花架子活,不过,徽宗还就吃一套,回回是“龙颜大悦”,然后高俅就“官升一级”。

可是,高俅这么搞,禁军的训练可就落下了。

不过人家高俅可不在乎这个,他是怎么能哄徽宗高兴,他就怎么来。他说皇宫又老又破,应该好好修一修啦,否则配不上徽宗的卓越功勋。其实徽宗刚即位,屁股还没坐热呢,有个毛线功勋啊!可是徽宗也服他劝,仗着哲宗留下俩钱,大兴土木,把他的狗窝修得雕栏玉砌,金碧辉煌。只是这么个修法,着实太费钱了,眼看国库就要给花漏了底。这会高俅又给徽宗出主意:别让禁军练兵了,让他们替您垒墙吧。

不让练兵,这真是祸国殃民的馊主意啊!可高俅小嘴一撅,说得还振振有辞:都是大小伙子,练兵也是吃饭,垒墙也是吃饭,都是吃饭,垒墙还能省工钱呢!

徽宗一听,龙心龙肝都透着舒坦:“卿为朕为忧,真是国家栋梁啊!”

既然是国家栋梁,那就接着提拔吧!高俅屁股底下就好像着了火,官位噌噌往上蹿,半年工夫,就当上了禁军殿帅府的太尉。

上面这段书叫高俅得志。一个溜须拍马的混混,如今也高官得做,骏马得骑,看上去倒是招人羡慕。可是别忘了,高俅是个小人啊,小人得志,还能有好吗?禁军在高俅手里,军纪松散,训练废弛。原先哲宗朝里能打胜仗的大宋正规军,成了一帮散兵游勇:将无战心,兵无斗志。不仅如此,在禁军里头,高俅还变着法的害人——小人嘛,媚上而欺下,别看他在徽宗跟前低眉顺眼,回到自己这一亩三分地,他可不拿将士当人看——在徽宗面前丢掉的尊严,他得变本加厉地找回来。所以高俅在禁军里面,官架子摆得真是十足十,将士们一句话不对他心思,他准能给安个罪名,要么打一顿,要么就轰去给徽宗垒墙。日子一天一天过去,正直的、有本事的将官都对高俅敬而远之,高俅身边净围着一帮拍马屁的狗腿子——一帮小高俅哇!

闲言少叙,话说这天高俅升任殿帅府太尉,小心脏激动得嘭嘭乱跳。为什么这么激动呢?升官倒是其次,高俅对升官都麻木了,主要是当上了太尉,高俅就有了一个报仇的机会。高俅跟谁有仇呢?殿帅府麾下,八十万禁军教头王进。

这事还得从高俅当混混那会说起,那会高俅还没饭辙呢,成天跟一帮二流子混在一块。这帮人别的能耐没有,坑人害人倒是专门。这天在汴河边上,他们碰上一个卖艺的,听口音是外地人。外地人好欺负啊,这帮二流子就楞说这块地是他们家的,管卖艺的要五两银子。俗话说:人穷了才当街卖艺。卖艺的哪有银子给他们啊!可没钱给,他们拔拳就打,他们拿着打人当乐子了。这会赶上王进路过,看到这帮人行凶,心里有气,上前一脚一个,把这帮二流子都踢河里去了。别看高俅才艺多,这帮二流子里面就他不会水,掉河里之后他如饥似渴,撅着小嘴一通猛喝,等别人把他捞上来,肚子喝得都撑圆了。

后来高俅一打听,才知道揍他们的是禁军教头。高俅那会混混一个,哪里惹得起禁军教头?可是在心里面,这个仇高俅可是记下了。

再后来高俅走了狗屎运,成了徽宗跟前的红人,他可就琢磨着要报仇,只是一直没得着机会。现在高俅升任殿帅府太尉,王进正归他管,高俅心里发狠:“王进啊王进,这番我要不弄死你,我就是个龟孙!”

高俅这还没上任呢,就憋着要害人了!

转过天来,高俅走马上任。新太尉上任,殿帅府里头的众将都得来参拜。高俅拿过花名册,晃着小脑袋,扯着鸡公嗓,挨个点名。该来的都来了,唯独缺了王进。高俅心里头一惊:“王进别是跑了吧!”他回头问:“王进哪去了?”“回太尉,王进生了病,如今请假在家。”

高俅一听,心里暗喜:“王进啊王进,我正要拿你的差错,今天我上任,你不来参拜,分明是自寻死路哇!”想到这里,他一摔惊堂木,喊了一声:“岂有此理!王进早不生病,晚不生病,我一上任他就生病,分明是藐视本官!来人,速速将王进拿来!”

底下众将一听,都是心里嘀咕:“这太尉莫不是疯了吧!人家什么时候生病你管得着嘛!”可嘀咕归嘀咕,太尉的命令不能不听,只得打发兵丁去找王进。

这兵丁就找到了王进家。王进家是个小院,院里四间北房,王进正在屋里喝茶呢。他倒也没什么大病,就是感冒带上火,这会也好得差不多了。俩兵丁见了王进,说新来的太尉高俅点名找你。王进说既然找我,那就去吧。此时此刻王进还不知道是高俅是谁呢——他当年把那几个混混打了,他可不知道那几个混混的名字,更不知道里面有一个混混,如今正好管着自己。

王进来到殿帅府大堂,跪倒参拜。高俅说:“王进,你抬起头来。”王进抬头,一见高俅这张脸,认出来了。他心里一凉,心说今天要坏。这会高俅问:

“王进,你抬头便抬头,为何朝本官瞪眼?”

“我没有瞪眼啊。”

“分明是瞪眼了,还说没瞪,分明是欺骗本官,拉下去重打五十军棍!”

“太尉饶命,我瞪眼了。”

“大胆王进,竟敢朝我瞪眼,分明是藐视本官,重打一百!”

要不说高俅是奸臣呢!坏法子他一学就会,他这是把当年阴天大老爷那套词使上啦!

王进还要说两句呢,背后闪出来一员将官,抬脚就把王进踹趴下了。王进回头一看,踹自己的这人豹头环眼,正是豹子头林冲。林冲与王进都是禁军教头,一向情同手足,王进不禁心里纳闷:“兄弟你怎么也落井下石啊!”可他略略一想,恍然大悟:“林冲不是踹我,是在救我啊!今天高俅摆明了是要整我,我再多说一句,指不定要打我多少棍哪!”

这时林冲喊来两个亲兵:张龙、赵虎,林冲背对着高俅,冲他俩一努嘴,大声喝道:“把王进拖下去重重地打!”张龙、赵虎就把王进拖走了。

说起来,打军棍是当堂衙役的活,衙役可跟王进没交情,一百军棍要是结结实实打下去,那可够瞧的,尤其王进现在还带着病呢,搞不好这条命就交代了。张龙、赵虎是林冲的亲兵,他俩跟王进也很熟,林冲让他俩动手,暗含着是让他们手下留情。张龙、赵虎也都是老兵油子了,见林冲一努嘴,心里就明白了。当时把王进拉出去,叮咣五四就打了一百棍。虽然一百棍一棍也不少,可手底下留着劲呢,棍子刚沾衣服皮,就抖手往上抬,打的声音倒是挺大,可那是衣服在响,打完了也是鲜血直流,但是只伤皮肉,伤不到筋骨。

一百棍打完,王进屁股左右一扭,活动自如,流点血正好去去火,王进还觉着倍精神。当然倍精神这事可不能让高俅知道,要不然十个林冲也救不了他。于是王进就趴在那儿,既不动唤,也不吭气。堂上高俅远远看着,还以为王进昏死过去了,他心里挺痛快,喊一声:“搭出去!”张龙、赵虎答应一声,抬起王进出了殿帅府。

出了府门,到一个没人的地方,王进一拧腰站了起来。他冲张龙、赵虎一抱拳:“两位,辛苦!”张龙说:“嗐,王教头甭客气,我俩跟您又不是一天了!”赵虎也说:“王教头,瞅高俅这老小子,他可是要把您往死里整,您得早做打算。”王进点头称是,三人就此分别。

王进朝家走去。他还没娶媳妇,家里是娘俩过日子。这会王进的老娘正做饭呢,贴饽饽熬小鱼。老娘一边贴着饽饽,一边朝外头巴望着:“我儿此去不会有什么事吧!”正想着呢,就看见院子里猫手猫脚进来一个人,老娘还以为进来贼了呢,细一看,原来是儿子王进。

王进也没进老娘这屋,轻手轻脚回了自己屋。原来王进事母至孝,挨了打不想让老娘看见,要先回屋换件衣服遮一遮。可他没想到老娘一直盯着他呢。他进了自己屋,老娘也跟着进来了。一进来老娘就看见王进的伤了,她心里一惊,猛然喊了一声:“孩子啊,你这是怎么了?”这句话喊出来,吓得王进差点折一跟头。他回头一看,原来是老娘。这会王进知道瞒不过去了,于是就把自己打过高俅、如今高俅报复、林冲暗中保护的事,从头到尾对老娘讲了一遍。

老娘今年六十多岁,身体不算太好,脑子可不糊涂。她听王进说完,当时也没说什么。家里有金创药,老娘先给王进裹好了伤,然后端出饭来,娘俩吃饭。刚出锅的饽饽热气腾腾,还带着鱼鲜味,熬的鱼汤也是喷鼻子香,可是娘俩心里有事,都吃不下去。好容易吃完饭,老娘对王进说:“那高俅如此歹毒,孩子你今天躲过去了,只怕他日后还会害你。”王进说:“老娘您说的不错。我正打算要带您逃离东京,免得遭了高俅毒手。”“孩子你先别着急,要走也不在一时。现在得防着高俅暗中监视你,要是没走掉反被他拿住,他随便安个罪名就能要了你的命啊!”

娘俩你一言我一语地商量着,天也慢慢黑了。娘俩点上油灯,继续商量如何脱身。正商量着呢,院墙边上一道黑影一晃而过,有人翻进了王进家。

收起

相关推荐

相关应用

平均评分 0人
  • 5星
  • 4星
  • 3星
  • 2星
  • 1星
用户评分:
发表评论

评论

  • 暂无评论信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