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魂出租车》免费试读_五脊六兽
第一章 夜班
大专毕业那会儿,我被“就业指导老师”给忽悠瘸了,傻呵呵进了本市的一家啤酒厂,做起啤酒推销员的工作。
用指导老师的话说,推销员是游走于战场的尖兵,是快销艺术与心理博弈的集大成者,是最磨练人的工作。
那瘪犊子说的没错,至少最后半句话没错。
进厂之后,无情的现实把我连磨带练,差点儿把我给磨秃噜皮了。
我整天摆着笑脸装孙子,坚持了几个月,还是被领导爷爷给炒了鱿鱼。
我失业了。
我没敢告诉爹妈我丢了工作,更不敢啃老,只能在网上一家家的投简历。可能是嫌我文凭太低,没有一家公司给我回复。
眼看着钱包一天天干瘪下去,我心里火急火燎的,却又没什么办法。
周日晚上,我例行公事的查看几大招聘网站,一则招聘启事,突然出现在了我的视线之中。
本市的刘师傅招聘一名夜班出租车司机。招聘的要求很简单,男性、二十五岁以下,会开车。月薪是五千块。
对于一个随时可能断粮的人来说,五千块简直是一笔巨款。我抱着试试看的态度,拨通了启事下方的电话。
刘师傅很和气,在进行简单的了解之后,就跟我约定,第二天一早,在鼎山公园面谈。
转过天来,我不到五点就起了床,熨衣服、打鞋油,把自己收拾的人摸狗样,生怕给刘师傅造成任何不好的印象。
按照约定的时间,我和刘师傅在鼎山公园见了面。
刘师傅是个四十多岁的矮胖子,圆盘一般的大脸上,堆满了笑意:
“吴自贵是吧?我叫刘达,你叫我刘叔就行。”
我赶紧点着头叫刘叔。
刘叔大大咧咧的往道牙子上一坐,问道:
“桑塔纳vista会开吧?”
我再次点头:“会开,会开!”
我十八岁就考了驾照,这几年也没少拿我娘的奇瑞qq练手,自认为开的还不错。
刘叔笑道:“会开最好。其实不会开,在车里干坐着,也能挣钱。”
我听不懂他的话,又不敢多问,只能咧嘴干笑。
刘叔递给我一根烟,自己也叼上一根,说道:
“给你交个实底儿,车是强生公司的,我和王师傅,是这辆车的倒班司机。我跑白天,他跑晚上。王师傅最近腰肌劳损,出不了车。让公司知道他长期旷工,会影响以后的退休金发放。王师傅没几个月就退休了,不想在这事儿上,出什么问题。”
我隐约明白了刘叔的意思:“我就是替那位王师傅的班呗?”
“没错!你就盯一盯夜班,别让公司知道王师傅旷工,就可以了。”
一听要求如此简单,我立马开口打包票:“刘叔,这活儿我能干,绝对能干!”
刘叔笑着一摆手,说:“先听我说几个要求,再说能不能干。第一,晚上不许跟其他的‘的哥’接触。第二,不许用车上的对讲机。第三,不许接客。能做到吗?”
我闷着头不敢吱声。
这三条要求很简单,但是我觉得这里面有古怪。
刘叔又给我递了根烟:“你别有顾虑,我给你说说为什么。不让你跟别的的哥接触,是怕有人知道了老王的事,去跟公司打报告。不让你使用对讲机,也是怕你穿帮。至于不让你接客嘛……是怕你人生地不熟,把车磕了碰了,反倒还得赔钱……”
刘叔的解释一点儿都不合理。有句话叫羊毛出在羊身上,我不接客就创造不了利润,他上哪儿给我开饷?
刘叔仿佛是有读心术,瞧出了我心中的小九九,继续说道:
“老王那家伙,炒房赚了一大笔,他早就不想开出租了!他就想找人替着,混一混退休金。所以不求你赚钱,只求你别惹祸!”
刘叔一边说,一边轱辘着那对大眼珠子:“反正情况就是这么个情况,你能干就干,不能干的话,我再找别人。”
闹了半天,金主是个炒房狗,怪不得不差钱呢!
这已经不是天上掉馅饼了,这分明是掉馅饼的同时,还掉下个会做饼的林妹妹!我生怕刘叔变卦,赶紧抢着点头:“刘叔,这活儿我能干!您要是不放心,再考察考察我的车技?”
刘叔一晃脑袋:“不用考察了。你要是能干,今晚七点,就在公园门口碰头交班。”
工作的事情总算是有了着落。
回到出租房,我吃了一顿好的,躺在床上盯着表,等待晚上的到来。
好容易捱到晚上六点多,我穿扮妥当,又装了大半瓶子茶水,这才溜溜达达的到鼎山公园去接班。
我在公园门口站了没一会儿,一辆车牌为T4414的绿皮出租车停靠了过来。
刘叔的大胖脑袋从车窗里探了出来:“来的挺早呀,等着急了吧?”
我笑着应付:“没有!我刚来没一会儿。”
看到刘叔出了驾驶室,我猫腰想把水瓶往车里放,刘叔却一伸手拦住了我:
“自贵呀,我交代你的事情,你可千万记住了!”
“记住了!不许跟其他司机说话,不许用对讲机,不许接客。我都记得死死的。”
我本以为刘叔会满意,没想到刘叔对我一瞪眼睛,吼道:“别死死死的,多不吉利!”
我一时语塞,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刘叔喘了两口气,脸上重新挤出笑容:
“自贵呀,你别见怪。来的时候堵车了,叔心情不太好。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路怒症!”
我哪敢见怪,赶紧笑着摆手:“没事儿的刘叔,我没往心里去。”
刘叔掏出车钥匙,看了又看,满脸不舍的交到我手中:“千万别出岔子!”
“放心吧刘叔!”
我上了车,对刘叔摆摆手,一脚油门窜出去老远。
出租车性能不错,换挡顺畅、刹车灵活,开起来得心应手。
车厢里也挺整洁,没有什么多余摆设,只是在中控台上,立着个翻转式的工牌。一面是刘叔的照片,另一面,是一个叫王年富的家伙。
这应该就是刘叔口中的王师傅了。
这一路上,有好几波行人朝我招手,我记着刘叔的嘱咐,始终不敢停车。
其实刘叔的担心纯属多余。这年代导航在手,哪儿都能去,人生地不熟怕什么,跑几次不就熟了?出租车在路上空跑,我都替他心疼油钱!
我在市区主干道上绕了两三圈,过够了手瘾,就在市中心的商业街上找了个免费停车位,关灯熄火,给刘叔省点儿油钱。
我缩在椅子里,大大方方的玩起了手机。
我记得马克思说过,幸福存在于工作之中,我现在有车开,有钱拿,还能在工作时间玩王者农药,我觉得马克思说的对!
我正操控着嫦娥,在防御塔下三进三出,以风骚入骨的螺旋走位,脑后突然传来几声车笛。
我抬头一看后视镜,一辆黑色出租车正缓缓的从身后驶来。
出租车前行的同时,一个留着小胡子的家伙从驾驶室探出脑袋,不停的朝这边张望。
我心说坏了,他肯定认出了我的车!这才第一天上班,就要露馅!
危机来临,我只好揣起手机,强行结束了这局悬念迭起的人机对战。
躲肯定是躲不过去了,我急中生智,一挪屁股,窜到了副驾驶的位置。
小胡子磨蹭了半天,才来到跟前,将车子停住。
我不等他开口,抢先发难:“哎,兄弟!你们‘的哥’之间,都互相认识吧?你给王年富打个电话。问问那老小子死哪儿去了!”
小胡子眯着眼睛:“谁,给谁打电话?”
我伸手一指翻转式工牌:“这辆车的夜班司机,王年富!王年富说他内急,把车停在这儿,跑出去撒尿了。这都十多分钟了,还没回来!王年富是不是前列腺不行呀?这病得早治!”
我心里一阵得意,这反应速度,这临危不乱的心理素质,我简直就是个天才!
小胡子的眼睛眯的更小了:“你他妈有病吧,王年富都死多少年了!”
“死、死了?”
我浑身一哆嗦。
被他这么一骂,我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那个翻转式工牌上,王年富的照片是黑白的!
第二章 黑车
我扭头看着王年富的黑白照片愣神,小胡子又说话了:
“哥们儿,这辆车的司机,真是王年富?”
我只能硬着头皮说胡话:“没错……他、他去上厕所了。”
小胡子从窗口钻出小半个身子,对我直摆手:“别等那个死鬼了,你上我的车吧!王年富早就死了,你这是撞邪了!”
小胡子的胳膊又白又长,他一伸手,指甲都快要挠到我的脸了。
我咬着后槽牙摇头:“不、不用!正好我也快到了,他要是不回来,我就下车走几步吧……或许是我记错了,开车的老小子,可能不叫王年富……”
小胡子的车里发出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大概是车里的乘客不耐烦了。
小胡子看了我好一会儿,才继续说道:
“行吧!那我提醒你一句,这辆t4414不干净。趁那个王年富没回来,赶紧走吧!”
说着话,小胡子重新启动车子,一骑绝尘。
我特意看了一眼,他的车牌号是t4494。
被小胡子这么一闹,我脑后勺就跟抽筋了一样,一跳一跳的疼。我赶紧给刘叔拨了个电话,刘叔竟然关机了!
这才九点刚过,临街的店铺就纷纷关了门,刚才还灯火通明的商业街,转瞬间变的分外冷清。
我心里慌的直打鼓,越看王年富的黑白照片,越觉得是遗照。商业街静悄悄的,连个屁声都没有,我是不敢继续呆下去了,赶紧发动汽车,重新上了路。
我心里合计着,先找个人多的地方,熬过这一夜,等天亮交班的时候,再跟刘叔问清楚,到底是怎么个情况!
思来想去,我决定往高尔基路那边走一走。
高尔基路是滨城有名的夜市一条街,里面吃的喝的用的玩的,应有尽有。这个时间段,夜市里正是上客的时候。
我硬是把桑塔纳开出了跑跑卡丁车的速度,一路风驰电掣,直奔夜市一条街。
和我预料的一样,夜市上的人,海了去了。一溜两行的地摊儿前,密密麻麻的都是脑袋。
街道上吆喝声、杂谈声,劣质音响的公放声,响成一片。
我把车停在街口,心里是安定了,可是肚里的馋虫又蠢蠢欲动起来。
各种夜市小吃的味道,玩命的往我鼻子里钻。什么烧烤麻辣烫铁板烧小龙虾炸串,我都闻的明明白白。
失业的这几个月,我基本天天馒头就泡面,吃根火腿肠,都算改善生活了。本来肚子里就没有多少油水,再被这些香味一勾引,馋的我抓心挠肝的。
我口袋里剩不了几个钱了,眼珠子都馋绿了,也不敢下车去挥霍,只好锁紧车窗,阻绝了这股勾魂夺魄的混合香味。
我也没心情玩手机了,索性缩在驾驶座里,闭目养神。夜市街恍如白昼的灯光和熙熙攘攘的嘈杂声让我彻底的松懈下来,这一闭上眼睛,竟然还睡着了。
迷迷糊糊的,也不知道睡了多长时间,只听耳边传来一阵“咚咚咚”的声音。
睁开眼,一个老头儿正有节奏的敲击着车窗。
这老货挺能整景儿,梳着个溜光水滑的大背头,鼻梁上架着个圆框墨镜,一手敲车窗,一手掐着腰,那副拿腔拿调的样子,活像是在cosplay退休离岗、安享晚年的社会大哥。
老家伙的气势挺足,可惜身上那套印有“新天地环卫”字样的环卫服,拖了他的后腿。
他只是一个环卫工。
我看了眼表,已经是凌晨四点多了,夜市早就散了。
黑白照片的事儿,在我心里打了个结,我特地留了个心眼,抻着脖子瞧了瞧,外面这家伙有影子,是个大活人。这才摇下了车窗:“怎么了大爷,有事吗?”
老家伙发出几声干笑:“嘿嘿……也没啥事。我闲的怪无聊的,找你唠唠嗑。小伙子,没打扰你休息吧?”
我彻底的放下心来。这老货应该是这个路段的环卫工,夜里扫完了马路,等天亮呢。
他都给我弄醒了,怎么可能没打扰到我。不过我是一点儿不生气,这时候有个人陪我说说话,我心里能踏实不少。
“不打扰,我最喜欢跟人唠嗑了。大爷,要不你上车唠吧!”
我摆手示意老家伙上车。
老家伙没有挪步,而是大大方方的倚靠在车门上,说道:
“不用了,我知道你们这一行的讲究,乘客一入座,车就必须得开,不开的话,准得出事。咱们就这么唠吧。”
“竟瞎扯,我怎么没听说过这么一条讲究?”
我心说这老货真能胡扯,开出租又不是开灵车,哪有那么多瞎讲究。
“你不知道,是因为你第一天开车!我说的没错吧?”
老家伙有点儿意思,竟然瞧出我不是老司机。
我只能点头承认:“没错,我确实是第一天开工。”
我亲口承认自己是个新上岗的菜鸟,老家伙越发的来劲儿了:
“你是不知道,这一行的讲究,可多了!就拿你开的这辆vista来说,出厂时,这个型号的桑塔纳都是黑漆,可是改做了出租车,又一律涂成绿漆,你知道为什么吗?”
老家伙压低了声音,好像是在探讨什么国家机密。
我成心跟老家伙逗乐子,随口胡说:
“为什么?因为原谅色比较流行?”
老家伙压根就没搭理我,自顾自的继续说道:“这款车便宜抗造,是滨城开出租的首选。但是这车刚上路的那几年,出租行业,可不怎么太平。有车子在路上自燃的,有载着乘客一头扎进海里的,还有人和车子搞在一起的。”
“搞在一起?”
老家伙的措辞挺新颖。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使用什么体位招数,能让人和车“搞”在一起。
我觉得干出这事儿的大哥口味挺重。
老家伙可能是瞧出了我心中的龌龊小想法,冷哼了一声,继续说道:
“前两年,有一个的哥在对讲机里求救,说自己光着膀子开车,后背和真皮座椅粘在一起,分不开了。这家伙在对讲机里留了个挺偏僻的地址,求附近的的哥的姐帮帮忙。大伙按照那个地址摸过去,还真的在山沟里发现了一辆出租车。”
“那车也不知停置了多长时间,都锈的不成样子。车里的人,也早就烂成了一滩泥。只有中控台上的对讲机,还滋啦滋啦的响着杂音。大伙这才明白,这是撞鬼了!这个死鬼把他们叫过来,是求他们收尸的。后来殡仪馆的人废了老大劲儿,也没能把那个死鬼从车上分离出来,只能连人带车一起烧了。”
“打那以后,的哥之间就流传着一种说法,说这款车头高尾巴翘,再加上那一身黑漆,整个就是一棺材造型。的哥们整天开着个黑棺材上路,不出事就怪了!因为忌讳,各家出租车公司选购这款车型之后,都会重新的涂漆。”
我心里咯噔一下,脑袋上就好像开了个水管,哗哗淌汗。
我没记错的话,刚才遇到的那个小胡子,开的就是一辆黑色的vist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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