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梦征程》：第1章 离巢困斗

第1章 离巢困斗

新灵世历519年。

玄聆北域，浮藏灵国边境，一个叫做栖鹿露的小村子里。

夏时乘一叶扁舟，沿着嘟嘟河漂流而下。清晨的空气微凉，他抬头仰望遥不可及的远空，心绪飘扬：

天空的远方，真的会有精灵遗失的翅膀、会有无拘无束的冒险者、会有从不停止翱翔的不歇灵鸟、也会有酿造梦想的无尽海域吗……

他抱着一只墨白两色的小羊羔，清晰硬朗的剑眉底下闪烁着一对熠熠生辉的眼眸，若火如焰。

“噗嗤噗嗤……”

嘟嘟河旁边的星眠森林里突然传出奇怪的声音，他转眼看罢，瞧见一个骨瘦如柴的老头儿正骑着一头身形庞大的焰瞳蛮猪，笑脸嘻嘻地冲将出来。

焰瞳蛮猪翘着猪鼻子，猪眼睛里冒着一颗接着一颗的桃心，似乎是把夏时当做了它的梦中情猪。

老头儿原地一蹦，跃到了夏时所在的小舟之上，满是皱纹的脸上刻着不加掩饰的嬉闹表情，“傻小子，你这是闹那样嘞？你亲爱的辛老爹为了找你腿都快要跑断了。”

夏时锁紧眉头，握紧拳头，毫不犹豫地攻向辛老头，“今天我一定要离开栖鹿露，臭老头，你休要阻拦我！”

“你个毛都没有长齐的雏鸟就想离开鸟巢了？真是幼稚，还是让辛老爹带你回去长毛吧。”辛老头躲过他的攻击，鼻孔里喷出两道怒气。

夏时微微泛红的眼睛里闪烁着倔强的光芒，“谁说雏鸟就要一直困守在鸟巢里面，如果不离开鸟巢，又要怎样学习飞翔啊———”

辛老头冷漠道：“雏鸟的第一要务就是存活下来，并且茁壮成长，若是忽视世界的残酷，盲目地尝试飞翔，就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到那时，你所有憧憬的精彩冒险与美好梦愿都只会沦为一场愚蠢的笑话。”

夏时认真道：“如果非要粉身碎骨才可以逃出名为鸟巢的牢笼，那我选择毁灭自己，换取自由！”

辛老头随手一挥，召唤出炙热的火焰团团围住了夏时。

他始终觉得，尚未长成健壮羽翼的鸟儿就该老老实实地呆在鸟巢里面，否则，就会被外界的生灵轻而易举地折断翅膀，沦为口中之肉。

夏时这傻小子分明就是一只不知天高地厚的雏鸟，本应该在鸟巢一般的村子里修炼自身，茁壮成长的。

可他不知道中了什么邪，总是把栖鹿露当做他的牢笼，整天闹腾着要离开栖鹿露，去往远方追逐他的梦想。

他还看不清世界的真正面目，也不知道世界到底有多残酷。作为他亲爱的老爹，辛老头有义务也有责任阻止他这种犯傻的行为。

数月前，辛老头在村外的殇灵大森林里捕来一头焰瞳蛮猪，给它设下了神奇的致恋灵术，让它对夏时产生深深的迷恋之情的同时，还像一头脑残猪一般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这样，老头儿就能通过焰瞳蛮猪随时掌握夏时的动向了。

今天一大早，这小子就偷偷溜出家门，妄想借着嘟嘟河离开栖鹿露，要不是有焰瞳蛮猪给辛老头传递消息，他早就跑出村子了…

烈焰化作的火之屏障困住夏时，他皱着眉头，挥拳猛攻，毫不在乎自己的拳头就要被熊熊烈焰烧成外焦里嫩，香香脆脆的火烤拳头了。

一拳一拳，砰砰作响，恍如一场倔强的演奏。

瞧见夏时绽裂开来的拳头，辛老头心生不忍，“你这个嫩小子就这么想要离开栖鹿露？等你变得强大起来再出去闯荡不行吗……”

“我已经不是嫩小子了，也不是雏鸟了，我想飞往辽阔的天空，去追逐我的梦想，我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困在村子里面不可！”

辛老头舞动手中的灵刃，火之屏障登时化作一条巨大的烈焰火蛇，紧紧缠住夏时，“不管你承不承认，你都只是一个十九出头的傻小子而已，你就乖乖的跟着辛老爹回去吧。”

夏时挣扎不休，“如果我们总对这个世界怀有深深的畏惧，又要怎样面对世界，怎样学会拥抱世界呀！？”

辛老头不再说话，两手并用，一手抱着羊羔，一肩扛着夏时，宛若蜻蜓点水一般，踏水而去。

“你这个逃避世界的臭老头，你快放开我，放开我呀——”

肩上的少年暴吼不休，辛老头露出坏蛋似的邪邪笑容，疾跑如飞。

…

悬挂在天空中的太阳逐渐变得炽热起来，烘烤着大地上的一切。

此时，栖鹿露的村民们都在自家门前摆上了一张小桌子，悠哉悠哉地吃着这座村子独有的月丝凉面。

忽然，有个赤裸着上身的少年敲打着铜锣，高声喊道：“来了来了，辛老爹和他逃跑的傻儿子回来啦——”

村民们听到消息，赶忙站在路道的两边，迎着辛老头和夏时，唱道：“欢迎欢迎，热烈欢迎，欢迎我们的辛老爹呀，欢迎我们的傻小子呀，回呀回到我们美丽的栖鹿露……”

辛老头苦笑着，不作言语。

欢迎的歌声停止，有人喊道：

“辛老爹，你的傻儿子已经逃了一百零八次了吧，这次你一定要好好收拾他呀，最好是把他的屁屁打烂，那他就再也不敢逃跑了！”

整齐的哄笑声爆发在人群之中。

夏时环顾四周，瞧着村里人冷漠的讥讽笑脸，心生怒火，但他却将这份愤怒紧紧压制在心底深处。

他很清楚，此时的自己并没有足够的实力去改变他们的藐视，与其徒劳地与他们争辩，倒不如保持沉默，把心中的怒火化作动力，用来鞭策自己进行更加努力的修炼。

“辛老爹呀，你这乖儿子一连十年都没有通过典灵仪式，他若想离开我们村就让他离开呗，他不想呆在这座小小的村子里，咱栖鹿露还不想承认这种废物的存在呢！”

那个打着铜锣的赤裸少年凑将过来，端着认真的表情，像在说着最天经地义的事情。

辛老头皱眉，“念冬蝉，请你别这么说，夏时他并没有瞧不起村子，他也很努力，我相信今年他肯定能通过典灵仪式，也请你相信他。”

叫做念冬蝉的少年冷笑一声，猛然丢出手中的铜锣，狠狠地砸在了夏时的脸上，夏时只觉得鼻子一麻，鼻血便已喷涌而出。

念冬蝉惊讶于自己的行为，浑浊的双目变得越加凌乱，刚想道歉，但见辛老头没有反应，就露出了更加认真的表情嘲讽道：“辛老爹，我也想相信夏时不是废物，可是您瞧，我就这么轻轻地碰了他一下，他就鼻血喷喷的，您叫我如何相信呢？”

夏时的面目变得狰狞如兽，微红的眼里透出凌厉的目光，像是一把冰冷而锋利的剑刃，直直地逼向念冬蝉。

“念冬蝉，莫要欺人太甚了，且不说你只是一名小小的灵刃士而已，即便你是震慑全世界的灵刃之神，也不要肆无忌惮地欺压任何一个人，请记住，羔羊虽弱，也可翻身成狼。”

夏时狠狠的目光像把刀一样插在念冬蝉身上，念冬蝉忽然觉得这双眼睛有着难以言说的可怕，久被这样的眼睛盯着，就会不由自住地生出一种无法形容的恐惧和寒冷，遍布全身。

他悄然生出退缩的念头。

可转念一想，此时此刻，大家都在认真地观看着自己的表演呢，如果他在这里认怂，估计以后就没脸在栖鹿露里面混下去了！

心念及此，念冬蝉就做出一副凶狠的模样，喝叫道：

“羔羊也会翻身成狼？你真的以为像你这种一连十年都没有通过典灵仪式的废物，还会有翻身成狼的机会吗？给我认清事实吧，像你这种人，这辈子就只能成为废物啊！！！”

他一个劲地加重自己的语气，似乎只有通过这种方式，才能赢得一众围观者的注目与认可，才能证明自己的存在。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夏时不但没有露出愤怒的表情，反而扯出不辨意味的笑容，那对熠熠生辉的眼眸，像是有灼热的火光就将迸射而出：

“念冬蝉，你真是可怜呢……”

夏时居然笑了，还说他可怜？

念冬蝉猛吃一惊，像是看到了夏时露出的笑容背后的蔑视与愤怒，那双浑浊不清的眼睛里闪烁着离奇的光芒，却又不仅仅是因为夏时……

可恶，明明就是一个废物，居然还敢说出这种话，真是猖狂至极！

念冬蝉的心底越是混乱，就越控制不住自己，终于，他大叫了一声，失去理智似的挥手抽向夏时。

第2章 念冬蝉之哀

“啪！！”

响亮的巴掌声回荡四周。

被扇耳光的人却非夏时，而是念冬蝉。他呆愣在原地，脸上印着红红的巴掌印，脑袋瓜里一片迷糊。

辛老头怒目圆睁，暴喝道：“苟日的，竟敢在老子面前打儿子，你也太目中无人了吧，信不信老子立马把你撕成碎片丢出去喂狗？！”

念冬蝉不由自主地哆嗦起来，“对不起……我不是有意……”

话还没有说完，他就见到一道燃烧的拳影闪过，鼻子一麻，鲜红的鼻血顿时就像泉水一般涌了出来。

辛老头道：“臭小子，我也只是轻轻碰了你一下，怎么你也是一副鼻血喷喷的鬼样子呢？”

念冬蝉颤抖着不敢回答，任由鼻血喷涌而出，深怕辛老头再下重手，直接了断了他的小命！

大家伙瞧着狼狈不堪的念冬蝉，不仅没有任何一人上前劝阻辛老头，反而露出默契的笑容，每一个人的笑容里面都充斥着无法忽视的冷漠与玩味，就像在观望着一个可笑的小丑在上演着讨人目光的闹剧一般。

夏时锁紧眉头，明眸如火：

“念冬蝉，你装成一副乖张蛮横的模样，肆无忌惮地羞辱我，就是想利用这种方式向村里人证明自己的存在，获取他们的认可，想让他们淡忘掉你也是栖鹿露之中的废物之一，继而避免他们对你的冷嘲热讽和欺负吧……”

念冬蝉骇然，他完全没有料想到夏时这家伙居然会看穿了他的心思，他不禁疑惑，难道自己精心设计的伪装，早就已经露馅了？

他转眼看罢，猛然瞧见村民们正端着满是嘲讽的笑脸瞅着自己，他不敢相信，便擦了擦眼睛，晃了晃脑袋，再次迎上他们的目光。

可是，村里人的脸上依旧充斥着无法忽视的嘲讽，眼睛里还射出鄙视的光芒。就在这时，他好像才幡然知晓，原来他所有自欺欺人的把戏，早被村里的人们看破了，他们配合着他的演出，并不是因为认可他，而是他们把他当成一名表演闹剧的小丑，借以自娱而已。

其实，念冬蝉早就懂得了这个世界就是一个任由强者掌控的棋局，弱小的生灵就像掌控者手中的棋子，始终无法选择自己的命运。他也知道大家都把自己当做笑话，只是他没有勇气去接受这样弱小的自己，也不愿意坦然面对这样残酷而凌乱的世界的棋局……

弱者为饵，强者如虎。

这是灵世界永恒不变的法则，谁也无法更改。

作为弱者，就得承受来自强者的欺压与管理。大部分的弱者会在漫长的时光里，逐渐丢失心间的梦想，沦为没有野心，没有自由，习惯被人束缚的碌碌无为的平凡生灵。

然而，有些生灵，即便弱小，却仍然拥有炽热的梦愿，愿意付出常人无法想象的努力去奋斗，去挥洒热血。就算机会渺小、就算道路艰辛漫长、就算生活充满重重的危机，也决不放弃。

这样的生灵，终会成为震慑天地的强者，因为他们拥有无可摧毁的勇气与信念，凭着这份信念与勇气，便可以无所畏惧地踏上逐梦的征程。

而念冬蝉，却不知在什么时候藏起了勇气与信念，也弄丢了他的梦想……

夏时深呼一口气，轻声道：

“由于灵力微弱，我们变成了栖鹿露之中公认的废柴，于是，那些不怀好意的目光与口水逐渐将我们囚禁，让我们沦为了囚犯。只是我选择接受真实的自己，选择用自己的方式，去反抗那些家伙藐视的目光，反抗那些吐出各种讥讽与侮辱的嘴巴。

“而你，却假装自己不是囚犯，妄想用逃避自己的方式躲避这一切。念冬蝉，你的选择，只是一种无法拯救的懦弱的悲哀而已……”

念冬蝉倒在地上，他的脸庞犹如死灰一般，遍布悲哀与复杂，那双被通红的眼眶围住的眼睛里，疲累不堪，好像所有混乱的思绪都在他的脑海之中翻搅不休，只好借之双眸，稍稍透出一些深邃而芜杂的光芒，减轻脑子的压力。

辛老头冷着脸，带着夏时离开了此地。大家伙儿眼见他俩离去，纷纷用复杂难辨的眼神瞧着念冬蝉，敷衍似的叫他站起身来，但见他始终没有反应，便也各回各家了。

～Ö～

入夜。

夏时抱着小羊羔爬上屋顶。

三千星星像是一盏盏小灯笼，陪伴着孤单的月亮。

星光弥漫之间，竟有一名单薄的女孩浮现在眼前，女孩巧笑嫣然，却红着眼眶，忽而伸出的双手，似在索取他的拥抱，那张小小的脸庞若云如雪，镌刻着微若无痕的哀伤。

夏时上前以迎，人儿却骤然消失。

原来只是念想化成的幻像而已。

他怅然低语：“瑜瑶，你现在在哪里呢？我真是没用，明明约好了要早点离开栖鹿露，像你一样去往远方追逐梦想的，但却一直没能离开这里……”

夏时垂下头，抚摸着小羊羔乱糟糟的绵毛，心绪芜杂。

…

世界万物，皆有灵气。

自新灵世伊始，世界生灵通行的修炼方法，便是玄元修习法。

选择玄元修习法的修炼者，自三岁左右，就得取自身灵气，当作养分来栽培玄元灵树，约莫六七年光景，玄元灵树就会结成累累的果实，果实落地，立马就会蹦出奇形怪状的玄元灵兽。

获得玄元灵兽之后，修炼者就可以吸取来自灵兽之身的灵气进行各种各样的修炼，不过多时，玄元灵兽的灵气就会同修炼者的灵气相互融合，完成所谓的典灵仪式。

典灵仪式一经成功，玄元灵兽就会幻化成具有不同属性与奇妙能力的玄元灵刃。每一把灵刃的属性和妙能，都是根据修炼者的性格及其各方面的情况匹配而成的，像是为修炼者量身定做的奇妙能力，更易修炼和开发。

修炼者一旦选择了玄元灵兽，这辈子都不可以更换，可谓是一择定终生。

目前已知的灵刃属性，共有锻物系和锻灵系两类，锻物系的灵刃妙能往往是没有生命的物质，如风，火，雷，电等东西，而锻灵系的灵刃妙能却往往是世界诸灵的身上衍生出来的各种力量。

百年以来，生灵业已知晓的灵刃武者的等级，由低到高分别为：

灵刃士、刃师、刃霸、刃魁、刃尊、刃宗、刃王、刃圣、刃神共九重等级，而每重等级，也分有九境。

…

夏时九岁之际，就将玄元种子培育成树，获得玄元灵兽，但悲催的是，直到现在，他也没能通过典灵仪式，也没能从灵兽身上吸收到一点点的灵气，供给自身修炼，自然，他就成为了村里人心中的废物，逐渐沦为笑柄。

念冬蝉的玄元灵兽是匹身形庞大的逆鳞孤狼，却也和夏时一样，不知缘由地无法吸收灵兽的灵气，而且，通过典灵仪式之后所获得的灵刃，也没有显出锻灵系的任何一点妙能，自然也被村中众人暗中嘲笑。

夏时怀中的小羊羔就是他的玄元灵兽，虽然它还未显出任何奇妙的能力，还只是一只弱弱的小羊儿。

可他并不嫌弃它，因为在自己悲伤之时，它会陪着自己流泪，在自己开心之际，它也会露出快乐的眼神，陪着自己一起开心。

在这十年的相处之间，夏时早就把这只小小的羊儿当成朋友了。

现下它突生白光，周身颤动不休，仿佛顷刻之间就会发生异变，他不禁惊诧起来，未待思索，怀中的小羊羔就若飞石一般窜到空中，身体两侧竟然生出一黑一白的翅膀，不住地挥舞着。

夏时愣在原地，一时忘了言语。

但见空中的小羊羔扑动翅膀，迅如疾风一般飞扑过来，同时动用它的四只羊腿勾住了夏时的腋下，将他硬生生地抬将起来，朝着栖鹿露的西北边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