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诛邪启示录》： 人祸

第一章 人祸

熙熙攘攘的街头，一大群将十字路口围了个水泄不通。不管是知情者，还是见这儿人多连忙来凑热闹的，都拼了命地踮着脚，伸长脖子往人群中心看去。

而从众人窃窃私语的讨论中得知，原来十分钟前这里发生了一起严重车祸。

一辆商务车发了疯一般在街道上横冲直撞，一路撞倒摊贩无数，最终在十字路口这里停了下来，原因无他，因为撞死了人。

“哎哎哎，兄弟，撞死几个人？”有人好奇地问道。

被问的人丢了个白眼，这问题问得可真欠踹。不过本着群众都有知情权的道理，立马绘声绘色地讲了起来。

“就一个，听说是个年轻小伙子，啧啧，死得那叫一个惨，你没看到，上半身完全被碾碎了，就剩两条腿！”

“我靠，那那个司机咋样了？”

“不知道啊，一直没见人出来，应该是被吓傻了吧。”

“这样啊……不行，我还得往前挤一挤！”

车祸现场。

一辆黑色桑塔纳安静停放在十字街中央，不偏不倚，刚好在交叉点。车轮下轧出一条长达八九米的血痕，在车子后方不远处，两条断腿正在往外冒血。

这是铁了心想把人往死里整啊，分明撞倒人了，还强行往前拖了这么远的距离。从表面来看，这不像是一场意外事故，更像谋杀。

场景太血腥，谁也不敢上前察看状况，只能透过玻璃窗，看到小车司机一动不动地坐在驾驶位，脑袋搁在方向盘上，像死了一样。

就在围观群众们交头接耳时，几个片警排开人群，脸色严肃地往桑塔纳走去。

其中一个大概三四十岁的国字脸男人，走在最前方，表情很难看。

这是他管理的辖区，结果步行街里冲进一辆车，还造成人员伤亡，这个责任追究下来，恐怕他的位置有点悬了。

不过当下他的工作只是控制现场，其他的事倒是不用负责。

“迅速遣散群众，给救护车腾出一条路来。”国字脸向身后一人吩咐道。

那人走之后，一个小片警好奇地凑出个脑袋，想看看车祸状况如何。

结果不看还好，一看之下，他直接就到一边儿吐了。

国字脸瞥了他一眼，没说什么。

又过了几分钟，救护车姗姗来迟。救护队抬着担架入场，职业素养显而易见，如此血腥的场面，几个救护人员几乎没什么反应，认真而仔细地清理着现场。

这是一场车祸，所以就没必要取证什么的，只要收拾好死者的遗物和确认身份信息的东西，另外就只有控制那辆车和司机了。

“这司机怎么回事儿？”国字脸看了桑塔纳内的司机很久，忽然问围观的人。

“啊对，一直没出来，不知道怎么样了。”有人立马殷勤回答。

“车头并没有明显的撞击痕迹，也没有触发安全气囊，里面的人应该没事。”一个片警说道。

“去看看。”

国字脸领着一个手下，来到了驾驶座旁。

“咄咄咄！”国字脸叩响车窗，眯着眼想尽量看清楚里面的情况。

结果，那个司机依旧趴在方向盘上没有反应，由于他的脸朝着下方，看不清他的模样。

“喂！”国字脸又重重砸了下车门。

还是没反应。

“妈的，有本事接着给老子装！”国字脸脾气暴躁，抬腿就要踹！

“哎队长！你冷静点！我觉得有点不对劲！”身旁的小片警连忙拽住国字脸。

“管他对劲不对劲，把窗给我砸开！”国字脸阴沉着脸，他的心情本就糟透，现在还碰上个装死的牛人，没当场暴走就已经不错了。

二话不说，提起手中的警棍就往副驾驶窗户上砸！

“砰砰砰！！”连续三下重击，玻璃窗应声而碎！

国字脸伸手进去打开锁扣，一把把门给打开了。

这么大的动静，那个司机还是软绵绵地趴在方向盘上，好像砸的根本不是他的车。

“把他拖下来！”国字脸感觉自己快要暴走了。

一个手下赶紧钻进车子，伸手抓住了汽车司机的手，想把他强行拉下来。

然而，就在片警的手刚碰触到司机时，一直保持装死状态的司机忽然间抬起头，转过脸来死死地盯着那个片警！

“啊！！”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听到片警一声惊叫，一骨碌地就从车里退了出来！

“怎么了？”国字脸皱眉。

“死……死……”片警惊魂未定，双眼布满恐惧，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

“死什么死，没用的东西。滚开！”国字脸推开片警，自己亲自爬进车里。

结果，当他上半身探进车子时，抬头就看见一张惨白惨白的脸正对着他，国字脸顿时一怔。

这张脸白得不像活人，皮肤泛着青色，头发凌乱干枯，像是冬季枯黄的杂草。

国字脸心脏跳动的频率立马升高，一股凉意顺着后脊梁骨直窜头皮，让他汗毛都不禁立了起来！

因为他发现，眼前这人的眼睛，竟然没有眼白！

两只眼珠子像极了乌鸦，完全墨黑一片，看不到一丝眼白。

这绝对不是正常人该有的眼睛！

就在国字脸发愣时，司机忽然嘴巴一张，一团浓稠的黑雾被他吐了出来，速度极快，直扑向国字脸的面门！

“艹！”国字脸大惊，虽然不知道那是什么，但绝对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连忙抽身想要退出车子，结果情急之下脑袋一下子撞到车顶，脑袋一沉，将那团飞来的黑雾接了个满怀！

黑雾一经接触，立马像海绵吸水般渗入国字脸的脑门，转眼消失不见。

“队长！”身后几个片警见状况不对，拽着国字脸就往外拉。

“队长，你怎么样？发生了什么？”有人忙问道。

国字脸没有回应，他低着头直晃脑袋，感觉大脑一下子变得无比沉重，一股困意和疲倦迅速爬满全身。

过了好一会儿，国字脸这才慢慢恢复正常，重重喘了几口后，抬头将后怕的目光投射向那个诡异的司机。

“真特么邪了门儿了！留下两个人，向周围人了解一下情况，我马上给上头打个电话，这种邪乎事儿，不是我们能管的。”

说完，不顾手下几人的反应，摇摇晃晃地走到一旁的花坛坐下，将头埋得很深……

…………

第二章 黄泉

“小伙子，看够了没？时间不早了，该跟我走了吧？”

距离车祸现场不远的一颗大树下，一个身形佝偻的老头儿拄着拐杖，用他那灰白的眼睛盯着前方拥挤的人群。

而他说话的对象，则是一个站在他身旁的年轻人。

青年不过二十五六岁，相貌一般，身高却足足有一米九，跟一个巨人一样站在老头儿身边，沉着脸，一言不发。

听到老头儿问话，青年作出深呼吸的动作，像是在调整情绪。

“走吧。”他淡淡说道。

话音一落，佝偻老头儿满意地笑了笑，随即拐杖往地上轻轻一顿，两人忽然就跟落水一般没入了地面，不留一丝痕迹。

而自始至终，站在他们前后方乘凉的人完全没有表现出异样神态，似乎根本看不到这突然消失的一老一少。

…………

眼前完全就是一片昏黄，没有灯火、没有阳光，一条由青石板铺就的大道一直延伸向远处，看不到尽头。

在左手方，灌木弥漫着紫色雾霭，魂魄一旦进入其中，便会失去方向，成为迷雾中的一部分。

不过，迷雾最大的作用，还是因为阻碍了道路以外的视野，让行走在这条青石大道的人，只能往前走，无法过界。

而右手方，却是一片一望无垠的缤纷花海——彼岸花。

传闻它们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是那些没法投胎轮回的活死人，或者是被吞食的幽灵。活死人因为身体里还有血，会变成鲜红色的曼珠沙华；而被吞食的幽灵，就成为洁白的曼珠沙华。常见的都是血红色，其他的颜色非常罕见。

花海虽美，却没有魂魄敢进入其中，因为那代表着灰飞烟灭。

大道上人来人往，看似热闹，但周围只有阵阵哭嚎声传入耳朵，不知来源于哪里。

这些人也很奇怪，他们每个人身后都跟着一个打扮古怪的人，有的一身黑衣，头戴尖帽，手臂上缠着锁链，而锁链的另一端，正是前方行走的人。

有的则身穿一袭白袍，舌头伸得老长，手握哭丧棒（也叫招魂幡），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口中却伴随着隐隐约约的哭腔，驱赶着前方滞留的人群。

除此之外，还有些脸色青黑，一身古代衙门装束的人来回巡查，腰挂长刀，气氛肃穆而森严。

“还真有黑白无常？这么说来，地府也是存在的？”

大道的起点，一个青年饶有兴趣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忍不住低头询问身旁的老头。

“那是自然。”老头儿乐呵呵地点头。

“行了，我就送你到这儿吧，待会儿会有鬼差大人来接引你走黄泉道，回顾一下你这辈子的人生，忘记前尘往事，安心去地府报道。”老头说完，招呼都不打一声就化为一团青烟消散了。

“喂！”青年伸手去抓，毫无疑问地扑了个空。

算了，走一步算一步吧。青年想着，继续站在路口等着。

一分钟……五分钟……半小时……直到时间已经接近半个时辰。

青年皱眉，眼看都快一个小时了，老头所说的鬼差却迟迟不来，身边不知过去了多少鬼魂，鬼差也见了不少，可愣是没一个搭理他。

这是怎么回事？

青年有些急了，没鬼差过来，那他怎么进入地府、怎么投胎？

这时，又一位无常鬼从身旁经过，押送着一个面相凶恶的鬼魂。

“这位鬼差大哥！”青年连忙伸手抓住无常鬼的手臂。

“嗯？你有何事？”白无常若无其事地问道。

“那个，我想问问，为什么没有鬼差来接引我进地府啊？”青年尽量保持礼貌。

“哦？没有鬼差接引？”白无常一愣，旋即上下打量了青年一眼，顿时了然。

“看来又是一个冤死鬼啊……”白无常摇摇头，说完便要离开。

“哎您先别走啊！”青年拦在了白无常跟前。

“小子，敢挡鬼差的路，胆子倒是不小。”白无常那张笑眯眯的脸上，一抹杀意转瞬即逝。

青年面色一变，以前听老一辈的说过不少阎罗地府的传说，听闻黑白无常可是蛮横无理的主。一些不怎么听话的阴魂，一旦惹怒了黑白无常二鬼，下场唯有魂飞魄散。

“不是！我就是想问问这是咋回事，您看，如果一直没人来接我的话，那我是自己进去呢，还是……原路返回人间？”说着，青年小心翼翼地指了指头顶。

“返回人间？想得倒美。”白无常雪白的眼珠子转了转，好像是翻了个白眼。

“喂，你，对，就是你，顺便把这家伙带进去。”

白无常叫住一位刚路过的阴差，将原本自己负责押送的恶鬼一脚踹了过去。

“好的，大人。”那位阴差恭敬一躬身，二话没说带着两只鬼魂就进入了黄泉路。

“行了，我带你去阴司殿看看。”

青年看着走在前方的白无常，身子一颠一颠的，跟抽风一样，不觉得有些好笑。

不过他可不敢真笑出声来，别以为这些个鬼差是好说话的主。

跟在白无常身后，青年信步踏在黄泉路的青石板上，两旁的雾霭中，一幕幕无比熟悉的人或物悄然浮现在其中，犹如看走马灯一般，以旁观者的角度去感怀自己的一生经历。

“你叫什么名字？”

就在青年看得兴起时，前方的白无常忽然回头问了一句，猩红的舌头耷拉在胸前，怪渗人的。

“我叫叶秦，秦朝的秦。”青年连忙回答道。

说完之后，叶秦以为白无常还要继续问些问题，谁知这位脸上笑眯眯、心里…呃…那啥的鬼差大人，自此沉默了，扛着哭丧棒，一言不发地走在前头。

也不知走了多久，当叶秦发现前方依旧是一望无际的青石板路时，白无常却突然停了下来，叶秦一个不慎，险些一脚踩到白无常拖曳在身后的雪白长袍。

“怎么了？鬼差大人。”叶秦一脸疑惑。

白无常笑眯眯地转过头，满脸的不怀好意。

“你的路走完了，现在，跟我去地府吧。”

“哦……啊！！！”

叶秦刚应了一声，下一刻脚下突然踩空，整个人一下子就往下面坠去，吓得他发出了惨烈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