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生》：第1章 说书的道士

第1章 说书的道士

大瑜王朝，南沿郡，某座偏远的小城。

此城不大，不过街头车水马龙，人群摩肩接踵，络绎不绝。

城中街道阡陌交通，纵横交错，两旁更有酒肆当铺林立。

不少闲游商贾将摊位摆上街头，有的静观其变，闭眼沉思，只是时不时的抬头打量一番面前的路人；而有的则大声喧哗叫卖，看着路过的男女老幼眼中总是精光闪闪。

此番此景，好不繁华。

……

“人族修域，辽阔无疆，我等凡俗之人，乃血肉之躯，即使穷极一生，也难以足其万万之一……”

城中某条街道的尽头，此刻一道年轻的声音高声唱起，即便在街道的另一端也能听得清晰。

“就如我等如今所处之地，名作南沿郡，方圆数千里，人口数以万万，土地何其广袤，人口何其繁多，但我南沿郡隶属大瑜王朝，不过是大瑜王朝九十九督府，一百零八边郡当中的一郡而已，诸位道友可以想象这大瑜王朝又是何其的庞大。”

“即便如此，但诸位道友可知，放眼这大地之上，大瑜王朝这样的国都更是数之不尽。”

“所以，大瑜王朝也不过是我人族修域一弹丸之地，地处犄角旮旯，犹如沙漠中的一粒沙，大海里的一滴水。”

“嘶……”

四周响起了阵阵倒抽冷气之声。

仔细一看，竟然是数十人此刻正围成一圈，全神贯注的看着正中间，坐在一张高凳上，讲的眉飞色舞，唾沫横飞，兴致极处更是手舞足蹈的年轻小道士。

这年轻小道不过十一二岁，其头发盘起，中间横插一支断了半截的桃木簪子。

面目虽说平凡无奇，不过凤目明澈，细眼长眉，眼中不时还会闪过一丝狡黠的精光。

一身破旧的黑色道袍很长，似乎是成人男子的尺码，穿在他身上尤为不合身。

道袍的裙摆遮住了他脚上符黄色的布鞋，拖沓一节掉在地上。

道袍虽说破旧，但却被洗的干干净净，不染一丝尘埃。

除此之外，其腰间还挂了一只青色葫芦，随着其动作，左右不断的摇摆。

最惹人注意的，是他右手上那支拂尘，拂丝就像是耄耋之年老者的头发，稀疏之余又显得苍白如雪。

听见周围人吸气的声音，小道兴致激昂，神色就像是入魔一般。

此时右手拂尘一甩，身子前倾，鼻尖几乎就要贴在面前一中年男子脸上，猛然一瞪眼喝道：

“你说这天地大是不大！”

那男子被小道此举吓了一跳，下意识的点头道：“大……大！”

听到此人回答后，小道霍然侧身，一把揪住一老者粗衫，往面前一拉。

看着近在咫尺的老者，再次一声爆喝：

“你说我等凡人小是不小。”

老者被小道喷了一脸的唾沫星子，吓道：

“小……小！”

听闻二人回答，小道立马收身，正襟危坐在高凳之上，拂尘再次一甩，微笑着点了点头。

“不错，二位道友所言极是，天地之广大，凡人之渺小。”

“不过，人有灵，可修行，吞吐天地灵气，铸我灵身，神通广大者飞天遁地，更有甚者可翻手为云，覆手为雨，寿命堪与天齐。”

此言一出，众人一片哗然，眼中渴望之情，被小道尽收眼底。

于是小道嘴角得意的一扬，继续道：

“远了不说，就如我南沿郡，出过不止一位如此神通广大者。”

“四千年前，我南沿郡遭遇洪水之灾，抬头只能看见倾盆大雨犹如滚滚瀑布一般砸下来，眼见如此，万里平地就要化作沧海，千丈高山更是变为孤岛。如此天灾之下，我等亿万凡人必将生灵涂炭，万劫不复。”

“关键时刻，一手持折扇的长衫公子挺身而出，其英俊不凡，貌若潘安。长衫公子足下一踩，大地顿时裂开了一道绵延万里的沟壑，滚滚洪水落入其中，化解了我等一场天大的浩劫。”

“众人不知其名，只知道其绰号鬼手书生。”

……

“两千七百年前，我南沿郡遭遇万年不遇的虫荒之患，密密麻麻的虫云铺天盖地，原本烈日当头，竟被遮挡的伸手不见五指，花草树木，人畜家禽，凡是虫云所过，尸骨无存。”

“便在这时，一年过半百的老者站了出来，老者白须长髯，慈眉目善，大是一番仙家气息。也不见其如何作为，只是一手抓过腰间葫芦，咒语连连之下，就见漫天的虫云滚滚而来，全部被吸入其中。”

“众人不知那老者是何方高人，便号其灵葫真人。”

……

“八百年前，原本风平浪静的南沿郡，大地突然开始晃动，顷刻间房屋坍塌，山顶巨石滚落。随之而来的就是地面龟裂，滚烫的岩浆喷了出来。眼看如此，我等凡人必将难逃此劫。”

“就在众人无限的恐惧之时，一仙风道骨的老道抽身而起。其脚踏虚空，只是七步，便出现在千丈高空。老道手持拂尘一挥，一洒，一扬，竟然在半空当中画出了一张巨大的符箓，符箓散发出万丈光芒，化作了一道流光，从天而降，没入了南沿大地之中。与此同时，喷发的岩浆停止了，晃动的大地静下了，我等凡人再次逃过一劫。”

“众人不知那老道名号，便称其为神符道君。”

……

小道讲的手舞足蹈，神情激昂。

周围人被他的话完全吸引，有的拍手称快，有的连声叫好。

见此，小道眼中精芒一闪，心知差不多了。

于是神色一正，故作一副高深莫测的样子，道:

“讲了这么多，诸位道友对这仙家本领是否羡慕，是否向往？”

……

“你这不废话嘛！”

……

“就是，能够有那本事，谁不向往。”

……

“是啊是啊，排山倒海，寿与天齐，那就是神仙啊，做神仙，谁不想呀。”

听着周围七嘴八舌的议论，小道露出满意至极的神色，于是轻咳了两声。

见此，众人知趣的闭上了嘴巴，再次聚精会神的看向小道。

“仙人，谁都想做，不过这仙人，可不是谁都能做的，想要做仙人，有志向是不够的，还必须有……”

说到此处，小道收声买了个关子，故弄玄虚的看向众人。

“你倒是说啊，还要有什么？”

……

“是啊，快说啊！”

……

“你这道士跟个小娘皮一样吞吞吐吐。”

众人急不可耐的样子被小道看在眼中，心道关子也卖的差不多了，便点了点头，而后继续说道：

“除了有志向，还必须有灵根。”

……

“灵根？”

……

“灵根是什么东西？”

……

众人不解。

“咳咳，这灵根，就是可以吸收灵气，用来修炼的东西，想要做仙人，灵根必不可少。”

语罢，小道假装捋了捋胡须，却发现自己没有胡须，于是顺势就摸了摸下巴，以缓解尴尬。

可众人对比视而不见，只听哗然再起，显然这样的话，从来没有听人说过。

“小道长，那你说我要怎么才知道我有没有灵根！”

就在这时，人群当中一人大声说道，而此话，就像是说出了周围人的心声，众人纷纷附和。

小道心中简直乐开了花，这话岂止是说出了众人的心声，更是说出了自己的心声。

“这位道友问得好！”

于是毫不吝啬赞美之词，转而继续说道：

“这也正是今日小道来此的目的，诸位道友请看。”

语罢，只见他不知从何处拿出了一本面色发黄的书册，其上歪歪扭扭的写着几个大字“灵根宝鉴”

“这本是《灵根宝鉴》，此书乃是鉴别自身是否拥有灵根的宝录，里面有着详细的鉴定方法。”

“小道不才，仙家功法自然没有，却有这最为基础《灵根宝鉴》，能够给给位道友打开一扇通往仙家的大门。”

“今日遇见便是缘，既然与诸位道友有缘，这本《灵根宝鉴》就低价贱卖与诸位道友。”

“这个嘛……就一两银子一册好了，诸位道友不要觉得便宜，都说了是缘分，既然是缘分又怎能用金钱衡量。”

“一两银子，就可以打开一扇通往仙家的大门，这种天大的好事，哪里遇得见。”

……

“诸位道友别走啊，价格可以商量，若是对东西不满意，我这儿还有基础的修炼功法。”

“原本是准备买两两银子的，现如今只要十文钱了。”

……

“诶诶，实在不行五文钱也可以啊。”

……

“我这儿还有十几个葫芦，这可是和当年灵葫真人用的一个样式的，大家看看吧，只要三文钱一个。”

……

“除此之外，还有几十张符箓，和神符道君所画那张，也有七八分神似，五文钱不算贵吧。”

……

“要还是不行的话，一文钱一打，拿去入厕不亏的。”

……

见到原本数十人化作鸟散，小道气不打一处来，大骂道:

“一群穷酸，你家祖坟冒青烟了才遇到道爷我，这么好的东西都不识货，活该你们一辈子穷酸，呸！”

就在他骂骂咧咧时，远处一队身着铠甲的巡逻官兵，手持长矛走了过来。

“那说书的穷酸，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臭道士，昨天就挡在这儿，今天又来，还不滚。”

说着几人便要动手。

“这就走，这就走，几位官爷别动粗啊。”

见到几人过来，小道连忙出声制止，就要收拾东西滚蛋。

但几人哪里是要给他时间收拾的样子，不管三七二十一，提起瘦弱的小道，就三步并作两步，直奔城门。

“嘭”的一声，一把将他扔了出去。

小道刚要站起来，却见到自己吃饭的家伙也全都被扔出来了。

几摞书，几十个葫芦，还有一条长凳子，哐啷啷打在地上，扬起了大片的灰尘。

“再看见你三条腿给你打断，滚！”

几个官兵恶狠狠的说道。

小道吃了几口灰尘，呛得那个难受，心中早就问候了几人祖宗一千多遍。

“一群臭不要脸，不买道爷的宝录，活该你一辈子巡逻，我呸！”

见到几个官兵走的不见了踪影后，小道这才敢一边拍身上的灰尘，一边指着城门破口大骂。

但骂归骂，还是慢吞吞收起了高凳，同时把地上几打厚厚的书册，和十几个青葫芦，用一张破布裹起来，再把破布挂在高凳上。

接着将高凳抗在肩头，左手拿着拂尘，右手还得提着脚下拖了一节在地上的道袍，似乎不愿意沾上一丝尘埃。

瘦弱的身形一摇一晃，渐渐的消失在城门外的荒野当中。

第2章 奇怪的香味

小道名叫东方墨，娘亲在生他的时候死了，父亲在两年前也步了后尘，从此他就成了名副其实的孤家寡人，过着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的日子。

据他死去老爹说，他是上古东方世家，第三千七百五十一代嫡系子孙，东方家传承三千多代，代代男丁，代代单传。不过这样的鬼话，从他爹口中说出来，听听就行了，他当真才怪。

而他爹死去时，给他留下了一件破道袍，还有一支用了十几年的拂尘。外加上他身上扛着的一条凳子，十几个葫芦还有几摞破书，就是他全部的家当了。

东方墨别的本事没有，他爹的衣钵倒是完完整整的传承了下来，甚至青出于蓝胜于蓝，江湖行骗的招数胜过他爹不止一筹。

平日里他就靠着说书为生，偶尔也替人算命，测字，看姻缘一类。有时候气运来了，还能帮人求雨，回魂。

这样的日子，用他的话说那就是命贱，活着太累，想死又舍不得。

正因如此，对于父母的离世东方墨并没有伤心到欲绝的程度，或许父母命入轮回，下辈子投个好胎，从此衣食无忧，自己反而应该高兴才对。

对于将来，东方墨还是有着自己的梦想的，那就是要喝最香的酒，吃最好的肉，还要娶几个最漂亮的小娘子，过神仙一样的日子。

每次东方墨看到那些有钱的老爷出门，坐的是八人抬轿子，着的是锦帽貂裘，手上脖子上穿金戴银。有的手里领着鸟笼，还有的牵着凶猛的野兽。身旁不但有几个彪悍的随从，还有俏丽的小丫头服侍左右，端茶倒水喂点心的，那才叫气派。

“咕噜咕噜！”

一想到吃的，东方墨肚子就叫起来，摸了摸肚皮，才想起这都一天没吃东西了，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

身无分文的他想要解决肚子问题，无非就是比有钱的时候困难一点点而已。

这些年偷鸡摸狗的事情，从五六岁就开始练，除了头几年经常是羊没有偷着，反而惹了一身的骚之外，如今做起这些事情来早就轻车熟路。

不过出了城四周一片原野，一户人家都难看见，自然干不了偷鸡摸狗的事。

但这原野上，山鸡兔子倒是多的是，随便抓个几只也不难。

想着东方墨就看了看四周，选择了一个山林茂盛的方向快步前去。

进入山林之中后，找了一个隐秘的地方，麻利的将自己的家当藏起来。

霎时，东方墨细长的眼睛变得凌厉，扫过四周，不肯放过细微的蛛丝马迹。

山林里的一切他都非常的熟悉，只要有任何野兽经过，必然会留下一些痕迹。

一个脚印，一片落叶，一缕毛发，都能够给他带来大量的线索。

通过脚印的大小和深浅，能够看出这畜生的体形大小；一截断枝一片落叶能够看出它离开此处多久，是往哪个方向而去；而通过毛发更加能够清晰的判断出这畜生具体是什么东西。

而就在他刚刚进入山林没有多久，一股异样的气味突然传来。

抽了抽鼻子，那不是草木的味道，更加不是任何畜生留下的体味。而是一种清香，但在清香当中似乎还带着一丝丝的腥味，显得尤为的古怪。

东方墨自幼野于山林，这种味道他还是第一次闻到。

而就在他循着这股味道而去，不多时，这股气味变得越发的强烈。

下一瞬，豁然侧头，看向一旁的一段树枝上。

在这树枝上，有一滴暗红的液体留下，见此，东方墨眼睛不由一眯。

看得出，那股清香中带着腥味的味道就是从这液体上传来的。

仔细一看，这暗红色的液体，似乎是某种野兽血液。

打量了一下四周，发现并无异常后，用手指沾了沾树枝上的血液，想要放近鼻尖闻一闻。

不过当他刚刚触及那血液时，却猛然一缩手，露出痛苦的神色，强忍着才没有痛呼出来。

没想到这血液居然就像是开水一样滚烫，沾在他手上将他的手指烫的通红一片。

足足好一会儿，那种钻心的疼痛感才逐渐消失。

东方墨看了看自己的手，原本通红的地方渐渐恢复，那血液像是完全蒸发不见了踪影，除此之外便没有了任何感觉。

“不错，这应该是某种古怪东西留下的。”

其内心判断。

本就是个好奇心极强的人，他对留下这血液的东西，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按照他的经验来判断，血液温度高，预示着大都是体形庞大，气血充足的野兽，如虎如熊。

他爹还活着的时候，二人不时就会挖下陷阱，陷死一些老虎人熊，所以对此并不陌生。

不过凡事也有例外，虎熊那一类畜生，虽然血气充足，但是血液并不会显得细腻粘稠。

刚才东方墨虽然被那暗红的血液烧的吃痛，但还是感觉到了血液的细腻柔滑之感，那种感觉明显是体格娇小的野兽才有的，如山猫，灵貂。

再仔细一看那血液的周围，没有留下脚印之类的痕迹。

由此，东方墨能够判断出，那东西要么是有翅膀能够飞，要么就是体格娇小身轻如燕。

二者一比较，东方墨更加偏信那是一只体形较小的野兽，若是如此，凭他瘦弱的身躯，不需要挖下陷阱应该也能够轻易拿下。

那种气血足，体格小的野兽，肉质极其的细腻，绝对是好肉中的好肉，想来那种轿子抬的老爷也不一定能够吃的到。

一想到此处，东方墨舔了舔嘴唇，肚子饥饿的时候，一顿好肉，对他来说就是绝对的诱惑。

虽然这种娇小的野兽难以捉到，不过那畜生明已经受伤，而且它的血液还有那种独特的味道，应该不会太难追踪。

想到此处，东方墨一提脚下道袍，抽了抽鼻子，辨别了方向后，快速向前追去。

……

而就在他一路追寻那猎物的时候，数十里之外。

有一男一女了两人，徐徐站在半空。

那男的年约二十，一身黑色短衫，虎背熊腰，身高足有七尺。其面容黝黑刚毅，犹如刀削一般。此时犹如铁塔一般站着，显得威武不凡。

而那女子，不过十三四岁的样子，面容被一层薄纱遮掩，唯独露出一双灵动的眼眸。

其身着火红色的长裙，腰间丝带束缚，显得盈盈一握，虽然正值豆蔻年华，不过却初现惊艳的气质。

“十三，那药血兽可是在这附近？”

此时，女子向着身后幽幽开口，声音清脆，犹如玉珠碰撞一般。

“禀小姐，应该不会跑出方圆百里之地。”

闻言，黑衣男子眼中露出恭敬的神色，低首回答道。

“很好，此兽受了这么重的伤，还能跑到这灵气稀薄之地来，这次看它往哪儿逃。”

少女眼中一丝冷芒闪过。

“小姐，这药血兽进阶时被重创，此时其浑身的血液不同以往，会散发出一股奇特的香味，很容易被人发现，为避免他人捷足先登，要不还是我出手将它擒住。”

黑衣男子继续道。

“不用，这旮旯之地想来也不会有任何修士，一般的凡人还有野兽也闻不到那种味道。”

“而且此兽嗅觉灵敏，虽说被重伤，但却耗费大力气跑到这偏远之地来，定然是此处特殊。要知道此兽嗅觉敏锐，往往能够寻觅到一些天才地宝，暂且等一等，待其疗伤之时擒住它，说不定还能有意外的收获。”

“小姐英明。”

黑衣男子恭维道。

闻言，少女却不为所动，眨了眨动人的媚眼：

“就在远处跟着，不要靠太近，那东西狡猾得很，这次千万不能失手，那炉丹药所有的东西都已经准备齐全，唯独差这药血兽的血液，家族耗费人力物力查了这么久，才终于有此兽的消息，让它跑了不知又要等到猴年马月。”

“十三遵命。”

黑衣男子一拱手。

同时两人脚下一踩，向着远处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