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世绝响》免费试读_蠕纸无格

【第零章 新世】

空白的回忆，空白的历史。

没有造物主，没有创世神。

就像那只稍作停留的执笔者，忘却了留下任何故事。

【第一章 苏醒】第一节

浓郁的雪与风的气息。

时值寒冬，阳光隐匿在厚实的灰云背后，漫天飘扬的鹅毛大雪，将整片大地一层又一层地覆盖。

北西伯利亚的低地，积雪厚度已经超过三十厘米，而这样的天气下，这个数值还有着巨大的上升空间。

铺于地表纯洁而惨淡的白毯，看起来平滑规整。

然而静谧的美好被忽然打破，无暇的白毯出现了违和的破洞。

准确的说，是其实积雪之下封藏的某处暗口，猛然掀开，将厚重的积雪掀起。

呼吸着冰冷刺喉的空气，活力灌注到这副几近腐朽的身躯。黑影从暗口缓慢地爬出，动作僵直，如同尘封许久的机器锈迹斑驳，动起来一震一卡。

已经过去了多久？

爬出的是一个衣着单薄的男子，他并没有在风雪中因寒冷而蜷缩，反而是自然地舒展着筋骨，放松躯体。犹如没有任何感知能力的机器，对周围的低温毫无反应。

关节舒展的闷响也如重新复位的齿轮，让这台刚苏醒的“机器”又能运转起来。

他漫无目的地向四周张望，映入眼帘的也只有白茫茫的一切，积雪延展到视野的尽头，而与此同时，天上还在飘荡着无穷无尽下落的雪花。

男子从暗口彻底爬出，双脚迈入了积雪，稍微试着活动了一下；脸上透露着抱怨。

果然在这样的雪地行走实为困难啊。

他提手伸直，轻轻平放胸前，五指微张，仿佛在感受着来自当下世界生命的气息。

奇迹般，面前的积雪以肉眼可辨别的速度融化，甚至连融化化作的水都跟着迅速蒸发，不留一丝痕迹。

仅仅片刻，仿若施了魔法般，原本厚如数本字典叠加的积雪已消散得无影无踪。

枯竭的地面暴露出来，隐埋在圣洁白毯下的是死寂的土壤，如今得以提前重见天日。

他踩着普通而毫无特点的休闲鞋，身着不合季节温度的薄装，迈着随性的步伐，在开辟的通途上前进。

他行至何处，路便开辟到何处。君临天下，孤身傲胆。

然而天色的昏暗，依旧凸显着这整片原野的死气沉沉。

已经忘记了沉睡前这周围的模样，而现在的世界又是如何，他一无所知。

置身一望无际的白色世界有时候会比置身毫无生机的沙漠更为绝望。只是，这个貌似刚苏醒的人不过散步一般，无所顾虑地行进。

走过两三矮丘，带着灯光的建筑进入了视野。昏暗的天色与永恒的雪色使这灯火异常明亮。

而初见这屹立风雪中的建筑，这位似乎对一切都镇定自若的男子也不禁愣了一下。

绵延到视野开外，这个建筑占地面积无可估量，规模宏大，令人震撼。

彻底地覆盖着视野所及的土地。坚实而不失华丽的钢铁壁垒，光滑的外表层，平滑碗状的顶端，飞雪顺势向下滑落，避免了建筑顶端的积雪。

仅凭观察眼前而推测建筑的整体面貌，它就如一条巨蛇，在此处冬眠。

目测看来，建筑的高度超过十层楼，这平地耸起的怪物，实为夸张。

稍微一愣过后，男子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在冰天雪地里看见人烟是令人兴奋的事，但他似乎并不是因此而高兴。

他继续前进，接近着这不知首尾各在何方的巨型工程。

如此宏伟的奇观，究竟是何用途？

又步行数十分钟，他终于位临建筑旁，站在这巨大建筑脚下，愈发感知到自己的渺小。

然而他所到达的位置一望过去，都是平坦的钢壁，再仔细巡视一番，仍不见可供出入的门口，这意味着无法进到这个建筑的内部。

他缓缓伸出手，温柔地抚摸着建筑的外层。冰凉透彻，正如视觉感知到的同一般光滑；完全的密封外表，是毫无瑕疵的结构。

但毫无瑕疵对于这个能破除积雪、开辟通途的男子来说也同样是脆弱的，与先前相似的动作，他甚至未触碰墙壁，看似牢不可破的外表崩坏，以可以目光捕捉的速度老化、崩裂、到彻底脱落，而开口也逐渐向外延伸，一个足以使人舒适通过的开口便呈现在眼前。

所有的阻隔在他面前似乎都是虚无的。

随着建筑外壳被莫名贯通，风与雪受气压驱使，疯狂地由开口灌入建筑内。

透过开口向内望去，建筑内部开着淡蓝色的暗灯，这应该是未被使用的位置，灯光以节能为主。

没有半点犹豫，他穿过开口，进到建筑内部，淡蓝色的灯光只能使人勉强看清脚下的路，至于路通向何处，不可得知。

但他可没打算顺着路行动。再次以同样的方法，轻举手，隔空抚动更内侧的墙壁，开口又一次化开。

很明显，这一层的墙壁要厚实不少，相同的“腐蚀”速率没有立即奏效。他一皱眉，将微张的手握拳，动作虽为轻巧，却似乎伴随着强烈的视觉效果，墙壁自拳之所指处，散开波纹，波纹所至，所有眼见碍事之物化为灰烬，残渣飘扬空中。

不得不说，建筑的防寒层设计得非常完美，如此破坏起来还有些愧疚。

温暖明亮的灯火透过开口，射入昏暗的隔层。

他穿过开口，踏入一处新的区域。光从感知上看来，这或许就是建筑的内部核心区了。

富丽堂皇，开阔明朗。让人有一种置身宫殿主厅的感觉，甚至更为夸张，这个别无他物的空间足有足球场大小，地面为净得反光的瓷砖，天花板位于至少十米高处，无数若繁星密布的暖灯装点其上。

即便小心翼翼地踏步，都能引发震撼心灵的回声。

实在太为空旷，与建筑外的冰天雪地一般的孤寂。

他静默地矗立于原地，仔细地观察着所观所感。这不明用途的巨型建筑内部构造也让人捉摸不透，却又没有任何人活动的迹象。

建筑内部的华丽与高雅或许会成为第一印象，但更多地，如此景象隔离着人的感知，使人愈发觉得远离了时间与空间，恐惧与不安占据了情绪的上层，让人不是赞叹与流连，而是意欲逃避。

正如孤身于旷野、大海、冰川、沙漠，真正体会到自己渺小的时刻，人会感到极端的绝望。

但这条准则对他并不适用，仅仅是原地短暂停留，他便再次动身，无目的的顺着眼前仅有的一条路走去。

脚步的回声荡漾在整个厅室。

单一的回声愈来愈强烈，恍然交错，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在渐近渐远的回声由规律变作嘈杂，不再是落石入水激起的涟漪，而是每一声都来自新的基点。

有人正在接近。凭借敏锐的感知，他知道自己马上就会遇到苏醒后第一个货物，至于是不是人类，是怎么样的人类，他并不知道，也不想随意猜测。

他停下脚步。

散发着骇人的气场，表面冷静自然、不动声色，警戒着将要发生的一切。

远处高矮不一的人影攒动，无律的脚步声与回声交汇。

待到对方稍稍走近，他看出向自己走来的实际上是一个大人带着一群极小的小孩子。

他呼出一口气，骇人的气场瞬间收束，稍微握住的拳头也放松地舒展开来。

这曾经熟知的世界或许已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即便从建筑内部可推断的当前科技水平似乎没有预料的发展，但这并不意味着这世界依旧。

而眼前走近的人群，都使他充满好奇，妄图从每个人的一举一动逐渐了解这个世界；而同样，他的内心被顾虑充斥。

他不知道自己在担心什么，只是苏醒使他超乎寻常地警惕着一切。

真是可笑啊，明明没什么好顾虑的？他意识到自己的猜疑是多么的愚蠢。

走近的人不过是大人带着孩童玩耍；这是幸福快乐、无忧无虑的生活，甚是美好和谐。或许这个建筑就是创造了一个普通的适宜生活的环境，抵御外界风寒。

还在自我思考着，大人带着小孩已然走至身边。

他朝着领头的大人微笑，表达自己的善意，而看见的却是大人有些疑惑而有些警觉的神情。

这样的神情其实也没什么奇怪的，毕竟自己的着装与当下格格不入，况且自己还对这些当世的人一无所知。

大人没有因为他的奇怪而停下脚步，好似早被编好程序一般，继续带着无言的孩子们前行。

与大人擦身，他继续看向孩童，然而却没有一个孩童将目光转向他。

他恍惚间注意到孩子们呆滞的眼神，他们似乎只会目视前方，完全没有被自己这个特殊的存在所吸引。

场面一度让他十分尴尬，难道小孩子不应该更加充满好奇、热情与活力吗？

即便他不断暗示自己无需在意，但还是难以回避自己发自内心猛然冒出的疑问。

这些小孩子是否太过安静？甚至有些静得诡异。

他的印象里，生活在正常环境中的孩子都应该天真烂漫、秉持着活蹦乱跳的天性；当然，也存在一些自出生便受恶劣环境影响的孩子。而面前的孩子似乎并不属于其中任何一类。

他们面无表情，机械式地行动，这根本是一群会移动的木头，与印象中的小孩大相径庭。

大人领着小孩最终也没有停步，就如此被规定路线般有目的地向前走去，静得只有脚步声在空气里回荡。

他回身望了望这些略有奇怪的人，看见的不过是他们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