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末劫炼神传》——醉朱楼

第1章：传说中的少年

茫茫黑暗中，一点孤弱的微光划开了一条线。

挨近的话，才发现这点“微光”并不孤弱。

鸡蛋大小的白色亮珠，绽放出耀眼的光芒，令人无法直视。这光芒却在碰撞到周围的黑暗之后，立即被湮灭，剩下仅有的一小束苦苦挣扎求存。

亮珠在半空缓缓移动，它的下方，是一个赤脚少年。

少年十二三岁，面色白净地仿佛一张纸。借着亮珠努力散射的光线，少年的两颗黑眸正凝在手中的书卷上，仿佛生了根。

书卷泛黄，很有些年头。

少年、书、亮珠，如同小小的石块，沉在了无际的黑洋中。

少年头顶，是近十层楼高的黑色冰体，它们所释放的寒气，足以冻结或杀死十里内的生灵。

三重极强的阵法掩盖着这座地下冰窖。

“爹，一定要这样吗？”

冰窖之外，中年男子收回目光，声音中带了一丝担忧，“太虚学宫藏龙卧虎，阿渺的情况好不容易才稳定下来，我怕他出意外。”

旁边的老者背着双手，目光看向远处的城池，“阿渺生在余家，就注定受人关注。这些年来，他一直呆在玉壶苑，从不露面，已经引起了许多人无谓的猜测。

不管是贬低他的，还是抬高他的，这都不是什么好事。早晚他都要走出余家，要面对纷杂的人世，现在也是时候了。况且，我们找不到的机遇，或许他能自己找到，也未可知。”

中年男子沉默下来，眼中担忧的神色依然不减。

老者转身，拍了拍中年男子的肩膀，安慰出声，“我相信阿渺。”

……

彩霞飘在天边，十月城的大部分区域还未受到金辉的洗礼。

一辆很不起眼的青布小车，自城门而入，驶向了城中的至高点，太虚学宫。

“少爷，到了。”

闻声，马车内端坐着的余渺钻出车门，抬眼看向百丈开外的青峰，一半隐于迷雾中，看不清楚。

峰脚下，堆积着一群人，众人的目光全都望着西边的方向，仿佛在期待着什么。

“赶巧，今天鳞族王子也要来太虚学宫。”独臂老仆抢过余渺手中的书卷扔回了车厢内。

“我的书……”余渺正想回身去抓，手臂上已经被挂了一个布包。

独臂老仆坐上马车，扯起马缰绳开始调转方向，“族长有交待，少爷想看书，太虚学宫有的是。”

哒哒声急响，余渺连忙跳开几步，神情无奈地目送着一仆一马，还有一整车的书渐渐远去。

“不想让我带书进学宫，倒是早说啊，老爷子！”余渺叹息着将手臂上的包袱挂到肩上，“害我挑挑拣拣了一晚上。”

西边传来一阵喧天的鼓乐声，余渺转身看去，远远地看到一队车马驶来。车仗装饰富丽，随从衣着鲜艳，这阵势跟帝王出行也没什么两样。

虽然，余渺从没见过，只在书籍上看到过描述。

但在人族是见不到了，人族没有帝王。

收回目光，余渺大步朝峰脚守卫处走去。

“余……余渺？”守卫的目光在身份牌与余渺的脸上来回移转，声音中带了丝不确定。

“嗯。”余渺淡然地点点头。

守卫的目光再次上下打量着余渺，一身素袍，身上没有什么华丽的饰品，发髻上也只系了根普通的蓝色布带。

这就是传说中的，余家的那位小少爷？

来太虚学宫，不但走着路，身边还没个仆人跟着？

两人正大眼瞪小眼间，一道声音插了进来，“阿渺。”

余渺与守卫同时转眼看过去。

“五哥。”

“余灵师。”

余奇文朝守卫一点头，“辛苦了。”

守卫擦了擦脸上的冷汗，还真是余家的小少爷啊。

余奇文领着余渺朝内走了几步，“刚才有点事耽搁了。鳞族的王子也是今天过来，那边还有点事情要我去安排，你先进去，我晚点再带你去拜见宫长。”

余渺点头，回头看了一眼远处已经停下来的车马队伍，鼓乐声还在继续。

……

房间大小的船只缓驰在半空中，带着湿气的迷雾环绕船外，一臂之外的景物根本看不见。

船内稀疏地坐了十来个人，大多是学童。

“你们刚才看到了吗？鳞族的王子过来，好大的排场，就跟天仙下凡似的。”

一个少女双眼泛着眩晕的光，“都说鳞族的男子极美，鳞族的王子肯定更是极品，好想快点见到啊。”

“哼。”旁边一个尖下巴的少年面上挂着不屑，“鳞族王子又怎么样？还不是照样得来咱们人族的太虚学宫进修？既然是来学习，还弄出这么大的动静，生怕别人不认识他似的！

还有那个余家的小少爷，今天怕是也要摆出大阵仗来。不过听说是个病秧子，就怕他撑不到来太虚学宫，说不定半路就又被人给抬回去了！”

坐在角落的余渺，眼睫毛扑闪了两下。

“哎哟！谁暗算我！”尖下巴少年突然捂着脑袋站了起来，目光在船只内徘徊，最后定在了一个杏眼少女的脸上，“伍音萝，是你！”

伍音萝咬了一口青梨，昂着小巧的下巴，“没错，是我。你想怎么样呢，小子？”

“你……”少年咬了咬唇，神情难堪，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伍音萝继续道：“鳞族王子也好，余家小少爷也好，人家到底哪里招你惹你了，这样口恶也不怕闪了舌头。要不是姐姐我今天心情好，信不信我一脚踢你下船去？”

少年身边坐着的几个人，不自觉地挪开位置，拉远了距离，似乎是对伍音萝很忌惮。

少年的脸色青白交加，却也只恨恨瞪了伍音萝一眼，便走向了船头。

“音萝，一大早的，没必要同这样的鼠辈置气。”伍音萝身边的紫裙少女出声，“更何况，你与鳞族王子，还有余家小少爷有交情不成？这么维护他们。”

伍音萝眨了眨眼睛，“谁说我维护他们了？我就是看不惯只会在背后耍嘴皮子的。有本事，他倒是当着人家的面去说啊。

不过话说回来，我对余家那个小少爷是真的很感兴趣。”

“哦？”紫裙少女眼中闪过兴味。

“不是你想地那样，论样貌，余渺肯定比不过鳞族王子的。”伍音萝甩了手中的青梨核，擦了擦手，“我感兴趣的是，他这些年来到底得的是什么病。”

余渺不由看了伍音萝一眼。

“是啊。”紫裙少女也面带疑惑，“按说以余家的家势，还有人脉，居然还折腾了这么久，的确奇怪。”

第2章：万年学宫

“何止奇怪！”伍音萝抢声，“这简直可以列入十月城的十大未解之谜了好吗？我打听了这么久的消息，还托了那么多的朋友，愣是一点线索没打探出来。

反正只知道，余渺刚出生的时候还好好的，似乎是五岁那年才出的事，从那之后就一直呆在城外的玉壶苑养病。

听说除了他的至亲，族里好多人也都见不着一面呢。余家瞒地可真够紧的，霖雨你说，什么样的要紧毛病，要这样藏着掖着呢？”

紫裙少女白霖雨笑了笑，“我又不是天眼神通，哪里猜地出来？”

“嘿嘿。”伍音萝的脸颊上旋起了酒窝，“之前他呆在自己的地盘就算了。现在来了太虚学宫，不管使什么手段，我一定要解开这个谜！”

余渺的眼睫毛再次扑闪了两下。

身边的迷雾渐散，船只缓缓下沉。

余渺站起身，手扶船壁，看向渐近的一片开阔地，双眼骤亮。

青山环绕，绿水托浮，层层高楼林立，一望无际。

这便是人、鳞、羽、妖四族奉为至顶的太虚学宫了。

万年的历史，令这方天地，这座学宫沉蕴着无比浓厚的神秘气息，以及无穷的，令人身心舒坦的柔和灵气。

船只落在了空地上，众人有序地下船。

看着余渺的痴迷模样，伍音萝不由好奇出声，“你，是新来的？”

余渺转头对上伍音萝闪动着波光的灵眸，“嗯。”

顿了顿，又补充道：“你好，我叫余渺。”

伍音萝：“……”

白霖雨没忍住，扑哧笑出了声。

之前的尖下巴少年，正踏出船门。听到余渺的话以后，不由缩了缩脖子，脚下生风，很快就蹿没影了。

……

太虚学宫宫长的居殿并不算太起眼，但却有重重阵法加持，一般人不能轻入。

余渺跟着族兄余奇文轻踏在长长的廊道上。

“鲁宫长很和气。”余奇文严肃的表情柔和了许多，“对后辈也很提携，你如果有什么疑惑，都可以向他请教。”

余渺点点头，目光仍在打量宫长的居所，只感觉此地所设的一砖一瓦，一石一木，似乎都蕴着无比的奥秘。

两人停在一间殿门前，余奇文躬身行礼，“晚辈九阳峰灵师余奇文，携学宫新晋学童、族弟余渺，拜见鲁宫长。”

原本虚掩着的门被打开来，一张油乎乎的胖脸出现在两人面前，溜圆的眼珠上下打量着余渺，“总算是来了啊。”

余奇文眼中闪过一抹讶色，看了一眼殿内深处的身影才放下心来，朝开门的人行礼，“商掌教。”

余渺跟着行礼。

“快进来，快进来。”商厚连忙让开路，“宫长都等了老半天了。”

余奇文不再多言，领着余渺进殿。

直到走出十几步远，余渺仍然可以感觉地到，身后商厚的目光还紧紧地凝在他的身上。

殿内深处书架前，背着一个身影。

宽大的黑袍曳地，金丝绣边，黯淡的古老兽图若隐若现，令眼前的人散发出一股久远而又神秘的气息。

太虚学宫宫长，鲁学博，五阶灵圣，年岁三百有余。

千年以来，人、鳞、羽、妖四族都没有再出过六阶灵帝。千年以前的灵帝到了现在，仅剩下了一位。

而那一位，也早在近两百年前闭了死关，不再理会俗事。

五阶灵圣，已经算是如今顶尖的实力，踏上这一步的人，各族也都没有几个。

“余渺？”鲁学博手捧古老经卷，转身看向余渺。

慈和的面容，温暖的笑意，以及那眼中释放出的善意，都令人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余渺恭敬行过大礼，四人各自入座。

聊了几句家常，商厚有些迫不及待地问道：“不知道余小少爷，可测试过灵气属性了？”

余奇文微微弯身，平静回答，“已经测过了，风属性。”

“啊？”商厚一脸的不可置信，“是不是……测错了？”

余奇文微笑，鲁学博开口，“修行高低，不在于何种属性，普通的属性也好，组合与变异的也好，又或者是少之又少的规则属性。只要沉心修炼，哪一条路都可以通达高点。”

最后一句话，鲁学博是朝着余渺说的。

沉静。

鲁学博透过余渺的双眸，始终只能感受到这两个字。

这令他稍稍有些意外，他在余渺这样的年岁，可没有这样的沉稳。

不愧是余家子弟，底蕴的确不同。

送走余奇文与余渺，商厚急急回转身朝鲁学博道：“宫长，为什么不让余渺进星云殿去测试一下属性，哪怕是用普通星云石再测测也好啊。”

鲁学博的双眼埋于书间，“有意义吗？”

“当然有啊！”商厚有些眼急，“余渺的二叔可不就是少之又少的空间属性吗？再不然，余渺的母亲那也是冰属性啊，怎么到了余渺这里，反倒只是普普通通的风属性了？

如果真这么普通，余家这些年来，会花费这么大精力和财力，四处给余渺张罗治病？连万年玄冰都给弄了回来。反正我是不信的。

我实在是不明白，余家老是这么藏着掖着有意思吗？要是换了别的家族，稍微有点天赋，只怕早就吼地四族皆知了。”

“修行是个人的事，与他人何干？”鲁学博道：“余家行事低调，也是不愿意有太多的纷扰。”

商厚张了张嘴，然后一叹道：“余家出过一位灵帝，千年以来，族中子弟成材的也不少，再想低调也不可能。

就算我们现在告诉其他人，余渺只是普通的风属性，只怕也没人会相信，少不得有动歪脑筋的……”

“嗯。”鲁学博轻淡地应了一声，殿内归于寂静。

出了鲁宫长的居所，余奇文停下脚步，伸手搭上余渺的肩，语重心长道：“阿渺，族长让你来太虚学宫，自然有他的道理。我如今在九阳峰守值，不能时时照顾你，你自己一切当心。

我知道你肯定没有害人之心，但还是别少了防人之心。如今四族也好，十月城也好，哪怕是在这太虚学宫，也有不少见不得光的事情，谨慎一点总归没错。”

余渺微笑，“五哥放心，你的话我都记住了。”

能放心才怪了。

余奇文的心里并不像面上那样平静，他是真不明白，族长为什么要将余渺放进太虚学宫。

万一有什么事……

不愿再想下去，余奇文一直将余渺送到了笔剑阁，又热切叮嘱一番，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与平时肃冷的模样，完全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