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始的罪恶》——夜夜憔悴

第一章 老杰克

这是个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寒风凛冽，黑湮江市外围的一处垃圾堆里传出了“簌簌”的声响。天太黑了，根本什么都看不见，只是凭借天上那细的如镰刀一样的月亮发出的微弱光亮，能隐约看到一团黑影的轮廓，在那臭气熏天的垃圾堆里慢慢蠕动，蠕动。

“呦呵，老杰克，又起这么早啊？”一个三十多岁，全身黝黑肌肉健硕的人打着哈欠说道。

被呼作老杰克的人，只见其衣衫褴褛，头发杂乱，胡须繁长，面部粘着很多土灰，整个人看起来老态龙钟。

老杰克正坐在一块石头上，面前是一个小火坑，几根树枝上跳跃着并不怎么旺盛的火焰，火焰上方是一个金属制的桶罐，桶罐悬挂在一根生了锈的铁丝上，里面是烧的并不怎么热的看起来还算干净的水，偶尔有热气伴随着几缕炊烟静静的飘入这清冷的空气中，只是热气眨眼就被寒冬的凛冽吞噬的无影无踪。

火坑的旁边还堆放着几瓶半瓶装的各类牌子的矿泉水，还有几包开了封的饼干和面包。

老杰克听到声音抬起头，抹去粘在胡须上的面包屑，冲着说话的人点了点头，用他那有些干涩的嗓音低声地说：“年纪大了，觉少了。”像在诉说，又像在自言自语，他的视线并没有随着说话人的移动而转移，顺着他的视线落在了一块广告牌上“前方施工，敬请绕行”。

原来这是黑湮市外围的一处工地，据说这里原来是一片墓地，因城市扩建，房地产商中标，要在这里建造一条商业街，于是就有了这工地。

而和老杰克打招呼的人就是这片工地上的建筑工人，名叫李二牛，家乡是西川省的山里人，家里穷，又讨不到媳妇，幸好生的壮实，出来在这样的工地干些体力活倒也赚些钱勉强糊口，只是好多工地老板黑心不给这些打工仔发工资，所以也是得过且过。

李二牛没有理会老杰克的回话，他认为这个从外貌上看年过半百的拾荒者有些神经，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思理会，因为他还要趁着天还没有大亮，赶着去离工地5里外的农贸市场上买菜给工地上的工友们做早饭。

李二牛虽然生的魁梧，但一直单身的生活状态让他练就了一手做饭的好手艺，这可是美差，工地上三五个月才发一次工资，可谓是肉过流油，这每天的伙食费多多少少能留下一些在自己手里，所以他的日子倒也过的滋润，不然也不会一大早就起来。

老杰克似乎早已习惯了众人对他的冷漠，其实他能借宿在工地临时搭的屋棚里也多亏了李二牛的说情，大概是同是穷苦人的怜悯之心吧。

李二牛走到屋棚门前的水龙头处，弯下腰想洗把脸，可是打开水龙头后发现却没有水流出来，李二牛一怔，然后挠了挠后脑勺，冲老杰克尴尬的一笑，他倒忘了这数九寒天的，水龙头的水早就冻得流不出来了。

站起身，脸也不洗地骑着工地上的一辆有些破旧的三轮自行车，哼着“妹妹你坐船头，哥哥我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上荡悠悠……”朝农贸市场而去。

虽然这歌声让不喜欢表现情绪的老杰克都皱了皱眉头。

随着李二牛的歌声愈来愈远，老杰克低下头拿了块饼干塞到嘴里慢慢咀嚼着，没有因为饼干的味道好坏做出任何反应。

吃了饼干，似乎觉着嗓子更干了，“嗯嗯”地清了两声，然后伸手抓起了悬在篝火上的金属制桶罐。里面的水已经快要开了，可想而知那金属桶罐的温度，可是老杰克似乎感觉不到温度一样，用手将桶罐送到嘴边，慢慢地喝了两口。

天还未亮，这个时候的工地上依然是静悄悄的，除了火坑里偶尔传出“噼里啪啦”的木柴被烧爆的声音和屋棚里传出的雷鸣般的鼾声。

天空的东方渐渐地泛起了鱼肚白，看来今天是个晴天，城市里也喧嚣起来。

农民工们也陆陆续续起来了，一个个地打着哈欠从屋棚里出来。一个精瘦年轻的年轻人双手抄着口袋走向了老杰克，不是的，他走向的是火坑，伸出双手烤着火，吐了口粘痰，恰好吐在了老杰克的脚旁边。

“草，什么破天气，真他妈冷……”

年轻人从未正眼看过旁边的老杰克，就像这个老态龙钟的老人本就不存在，不该存在在这工地上，也不该存在在这个世界上一样。

同样的，老人也没有抬头看一眼年轻人，自始至终都低着头咀嚼着口中的干面包。

“小陈，又在抱怨啥，年轻人哪来那么多怨气！”

小陈是在烤火的年轻人，而说话的是一个两鬓斑白的中老年人，但底气十足，声音洪亮。

“老杜，这都仨月不发工资了，我这刚刚谈了个妞，这没钱，咋泡妞啊！你作为咱这工地上的老资格，向工头反映反映呗！”

小陈听到说话声，头也不回地道。

小陈的话倒引来很多工友的附和，纷纷点头称是。

“哎……”

老杜也凑到了火坑旁，叹了口气，看了眼低着头的老杰克道：“行，你们也别整天抱怨，各自做好自己手上的活儿，别让上面挑出毛病，给人拖延工资的借口，一会儿吃完饭我去找工头说说工资的事，这会儿工头肯定还搂着小妞睡大觉呢。”

说话的工夫，李二牛早已骑着三轮车回来了，车把上一个挨一个地挂着好多塑料兜，李二牛停好车，一边拿东西一边说道：“今儿个早上怪冷的，给大家买的豆浆油条，喝点热乎的！”众人上去帮忙将豆浆油条拿进屋棚里吃早饭去了。

瞬间屋棚外就只剩下火坑旁的老杰克一个人，这样的变化影响不了老杰克一丝一毫，仍然低着头，偶尔嘬几口金属罐里的水，因为这屋棚外就这金属罐里的水是热乎的，就连那火坑里的火焰，此时都透露着一丝丝冰冷的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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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小巷见闻

屋棚门前的厚厚的布帘子突然打开了，只见李二牛手里拿着一卷报纸，嘴里向手上哈着热气，朝老杰克走来。

“嗯，老杰克，给你的，豆浆都让弟兄们喝光了，这他娘的什么天气！”

李二牛似乎因为这冷天心情很不好。

老杰克抬头直直地看着李二牛，李二牛好像突然有些心虚，便嚷道：“愣什么愣，让你拿着就拿着。”说罢，将那卷报纸塞到了老杰克的怀里，然后转身进了屋棚。

老杰克将怀里的报纸展开，里面包着两根热乎乎的油条，肥大，饱满，金灿灿的颜色让其变得诱惑力十足。

李二牛其实并没有因为天气而心情不好，而是刚刚在给老杰克拿豆浆的时候让很多人反对，说他装烂好人，李二牛一人架不住众人的反对只好作罢，最后偷偷的找了张旧报纸卷了两根油条拿给了老杰克。

老杰克盯着手里的油条一动不动，鲜有情绪的脸上突然变了，愤怒，憎恶，轻蔑，惶恐……

油条下面的旧报纸上附着一张人像，年纪大约三十多岁的男子，长得还蛮英俊，只是他的眼睛布满了沧桑，就像老杰克一样。

人像的上方印着一行大字：两广市一男性嫌疑犯涉嫌与十四名妓女连环被杀案有关，现下落不明，警方正全力追查中。

……

下午两点多，老杰克一如往常步履蹒跚地沿着马路前行，似是漫无目的地游荡，又像是目的明确地侦查。

走在马路上，他永远是那个最不起眼的存在，却又同时是最具焦点的人，因为没有人睁眼看他，却又同时所有人都会对他退避三舍。

也许他早已习惯了这样的待遇，更或许他是在享受这种感觉，孤独的感觉。

走着走着，老杰克突然停了下来，驻足了片刻，转身走进了一条小巷中。

小巷的两边是各种门头房，门头不大，门前的广告牌上都有骚首弄姿的美女，大都印着相同的字幕：足浴、按摩、保健，服务周到，全面。

再往门头里面看，一位衣着暴露，妆容浓艳的女人正坐在沙发上低头玩着手机。似乎是感觉到有人看着她，抬起头来，脸上挂上了娇媚的笑容，正准备拉客，却发现有个破衣烂衫的乞丐站在门前不远处，脸上的笑容立马摧枯拉朽的湮灭了，取而代之的是不耐，皱着眉，吼道：“走走走！这里是你来的地方嘛？要饭去别的地儿要去！”

老杰克，听到吼声，瞟了一眼那女人，听话似的向前走去。

女人见老杰克离开，拿起了一面小镜子，照着自己的脸补了补粉，嘟囔了一声：“晦气！”不巧，老杰克听到了，又转回头看了眼门头房，似乎是要记住这个地方一样，然后转头向远处走去。

“嗷呜……”

从旁边传来一阵悲鸣，老杰克顺着声音看去，一辆摩托车唰地从面前飞奔而过，然后瞬间消失不见，只见在马路中间留下了一条小黑狗倒地不起，正“嗷呜嗷呜”地叫着，似乎是在咒骂，也像是在求救。

小巷深处行人不多，偶有几个人也大都是行色匆匆，没有人注意到受伤的小黑狗，就算有人看到了也没人理会，就像人群中的老杰克一样。

老杰克，慢慢地走过去，先用手抚摸了几下小黑狗的背，然后查看了下它的伤势，很明显，小黑的一条后腿断了，正不断地向外流血。

老杰克弯腰将小黑抱了起来，放在了路边的树下，站起身左顾右盼了下，朝着几十米远的一家药店走去。

药店很小，进入之后映入眼帘的是几排各种各样的避孕套，超薄，薄荷，震动，螺纹……还有各种牌子的避孕药，性爱工具。

果然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

看店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妇女，正低头打着瞌睡，可能听到了门口的脚步声，抬起头揉了揉惺忪的睡眼，看到老杰克后本能地一皱眉，刚想说点什么，突然看到老杰克递来的东西，竟硬生生地将到了喉咙的话咽了下去，立马伸手接过那张红色的大钞。

没等中年妇女说话，老杰克道：“一瓶医用酒精，一卷绷带。”

“哎哎”妇女点头应道。

也许是很少有人来这里买这种东西，中年妇女在房间最里面的橱子下面翻了半天才找到，递给了老杰克。

老杰克拿了需要的东西，转身离去。

这让还没有来得及找零钱的中年妇女愣了好半天的神。

老杰克来到刚刚的树下，小黑还在“嗷呜嗷呜”地叫着，老杰克拧开酒精瓶先给小黑受伤的腿用酒精冲洗了一下，然后细致地用绷带帮小黑包扎好，一边抚摸着小黑的背，一边说道：“好孩子，加油！”

后来，老杰克干脆一屁股坐在了小黑的旁边，看着后面的树干小憩了起来。

不知不觉，黄昏降临，下班时间，行人渐渐多了起来，夕阳的余晖将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感觉到有人，老杰克睁开了眼睛，原来是小黑在舔着自己的手，看着小黑竟然能走路了，老杰克难得地露出了一丝笑容。

不多时，马路上，又多了一步履蹒跚的老人的影子，和同样一步履蹒跚的狗的影子，直到黑夜将所有影子吞没，也将所有人吞没。

第二天中午吃饭的时候，老杜带来了好消息，下午干完活去工头那领俩月的工资。

这消息可让工友们炸了锅，那小陈更是喊道：“二牛，下午领了工资，咱们出去改善改善伙食！顺便去‘太平巷’按摩按摩，放松下，嘿嘿嘿～”

老杰克听到太平巷后，抬头看了眼小陈，眼里闪过一丝厌恶和阴狠。

李二牛一听去太平巷，厌恶地道：“那地方要去你自己去，辛辛苦苦赚的钱，俺可不想就这么扔了！”

小陈一脸不屑，“切，不懂生活，不懂享受，你怕还是个雏儿吧？哈哈哈！”说完只见李二牛红着脸盯着自己，小陈也觉得这种事确实会伤到男人的自尊，也就没再打趣李二牛，“算啦，以后可别说哥哥不带你，老子自己去喽。”说着，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