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个仵作》免费试读_独孤笔
001章 鼠嘴中的人耳
世间最可怕的是什么?
唯心者说是鬼,世上没有什么比鬼更吓人的。
唯物者说是死亡,因为死亡之后什么也没有,什么也不会留下,什么都会消失,只剩下虚无。
爷爷说,世上最可怕的,并不是什么魑魅魍魉,也不是生命消亡后的虚无,而是人心。
小时候,我并不明白爷爷这话的意思,可等我慢慢长大后,我才知道,鬼这玩意儿,比起人心来,简直可爱无比,因为你永远无法想象到,人心,会恶毒到什么地步。
我叫马德,出生于南方的一座小村庄,从我记事起,我便没见过自己的父母,是爷爷将我一手拉扯大。
据爷爷说,我父母在我很小的时候出了车祸去世了,每每说起这件事,爷爷都眼含热泪,时间久了,我知道爷爷比我更加伤心,毕竟我从小没见过他们,除了思念,倒也没什么,便不再问起。
从小到大,爷爷对我叮嘱过最多的一句话,让我印象很深刻。
“远庙堂,亲百姓。”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爷爷的身份,也对这句话没什么概念,等真正长大了,才知道这句话背后,是爷爷对我最深切的关爱。
其实在我心里,爷爷一直是个神秘的小老头。
他从来没有下过地,也没有打过工,整天除了看书就是看书,虽然如此,我家却从来没缺衣少食,还有钱供我上学。而且每隔一段时间,总有一大帮子人来我家做客,那些人对爷爷都很客气恭敬,临走的时候,总会留一些好烟好酒,什么茅台大中华,小时候我一直以为这些烟酒普通人都有,后来才明白,只有有钱人或者大领导才享用的起。
每当这些人走后,电视里都会出现一些大新闻,说什么连环杀人案告破,或者几十年前的悬案被揪出真凶等等。
时间久了,我也从这些人身上看出些东西来。
比如他们的身上或多或少的带些伤,又比如他们一举一动都很规范,没有一般人那么随意。
时间一久,我便看出来了,那些人是警察,而且不是我在乡下或者县城看到的那种连警服都不规整的片警。
我知道,新闻里的那些大案告破,肯定和爷爷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
可每当我问起爷爷的时候,爷爷都不肯对我透漏半个字,还叮嘱我好好念书,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个安稳的工作,我自然只好作罢。
由于爷爷的关系,我中考没考就直接进了市里的重点高中,我们村里的人也跟着沾了不少光,很多好政策像雪花一样的砸下来,使得我们村成了整个县城经济情况最好的村,家家户户都有小洋楼,只有我和爷爷,还守着一幢老宅子,倒不是爷爷没钱,而是爷爷说老宅是祖宗留下的,不能忘本。
最让我印象深刻的一件事,是有一次,我们村因为某个水电站的修建,需要整体拆迁,当时所有人都不愿意迁移出祖祖辈辈生活的村子,和政府闹得很僵。
后来,也不知是谁,将拆迁任务转交给了一帮纹着身戴着大金链子的社会哥,这些社会哥开着一群挖掘机,拿着铁棍和砍刀就冲进了村,和村民争斗了起来。
当时吓得我和一帮村里的小孩哇哇大哭,爷爷终于看不下去了,叹了一口气,拿起电话,就拨通了某个号码。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爷爷主动打电话给一个人,因为一般都是别人来找爷爷。
当爷爷放下电话,外面那群社会哥顿时偃旗息鼓了,开着挖掘机就一溜烟的跑了。
第二天一早,电视里就出现一个大新闻,说那个水电站项目被撤,几个借用水电站项目滥用职权,欺压民众,以权谋私的贪官污吏被双规,那群开着挖掘机进我们村子打人的社会哥也纷纷被判了刑,看得人连声叫好。
这件事,也让我对爷爷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心,爷爷究竟是干什么的,竟然有这么大能耐。
在我上初三毕业那年暑假,我终于发现了爷爷的一些秘密。
那段时间爷爷因为有事外出,好几天没回家,我也早已习惯,因为以前爷爷经常这样,倒是锻炼出我一手不错的厨艺,虽然仅仅是一些家常便饭。
这一天傍晚,我吃完晚饭坐在家门口的竹床上乘凉,因为饭后容易困,再加上阵阵的微风,醺的人睡意频频。
突然,就在我将睡未睡之际,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从头顶传来,随后,一个毛茸茸的东西掉在我的脸上,吓了我一大跳,连忙一把抓起那东西,睁眼一看,才发现是一只肉滚滚的大老鼠。
这只老鼠被我抓在手上,四只小爪子不停地扑腾着,仿佛想从我手上挣扎逃脱。
老鼠这东西,对于生长于乡下的我来说,并不可怕。
只是,当我看见这老鼠嘴上叼着的东西时,却不禁打了一个寒颤,一股深深的恐惧,让我整个人的毫毛都竖了起啦。
因为,这老鼠的嘴上,竟然叼着一只白花花的耳朵。
这耳朵不是猪耳朵也不是狗耳朵,而是一只人的耳朵,那半个巴掌大的耳朵上,还密布着深深浅浅的黑青色细线,仿佛是血管。
我当即吓得将这个老鼠扔了出去,或许是因为扔得力道太大,这老鼠重重的摔在地上,嘴中叼着的耳朵落到地上,至于老鼠,哪里还顾得上这只耳朵,却是一溜烟的跑了。
看着那只躺在地上的人耳朵,我一个哆嗦,连忙摸了摸自己的两只耳朵,当确定自己的耳朵还在脑袋上时,这才松了一口气。
那只耳朵毕竟是死物,我的恐惧感慢慢消退了下去,当整个人心情平复下来之后,我爬下了竹床,来到这个耳朵旁边,心想着谁这么倒霉,竟然被老鼠咬下了耳朵。
等我凑近之后才发现,这只耳朵湿淋淋的,一股刺鼻的味道让人作呕,耳朵的根部,也没有一点血迹,只有一些白森森的软骨露在外面。
虽然我刚刚初中毕业,但也知道,上面没有血迹,这只耳朵不可能是刚从活人的身上咬下来的。
如此的话,那这只耳朵究竟来自哪里?
我的小脑袋快速的思考了起来,忽然,我想起在那只老鼠落到我脸上的时候,我有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来自我头上。
我走到竹床边,抬起头向上方望去,却是看到我家阁楼的屋梁下,有一个很不起眼的小洞,看来,那只老鼠,就是从那个小洞中钻出来的,可那个小洞看样子通向了我家的阁楼,难不成,那只老鼠,是从阁楼里面找到的耳朵。
想到这,我又是一阵脊背发凉,我的心里既有些害怕又有些好奇,我家阁楼,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我家的阁楼,我从来没上去过,不是我不想,而是爷爷从来不让我上去,还曾严厉警告我,要是我敢进去,就打断我的腿,阁楼的小门,也被爷爷用大锁锁了起来,那扇小门关得严丝合缝,我就算想通过缝隙一窥究竟也不可能。
从小到大,我本来就对阁楼格外好奇,这一次出现了人的耳朵,我的好奇心就更重了。
于是,我决定进入阁楼一探究竟。
想进入阁楼,从正面进去显然不可能了,因为阁楼小门的钥匙,爷爷都是随身携带的,只能想别的办法。
我家的老宅子,是古时候的祖辈留下来的,一幢两层的小木楼。
阁楼位于最上面,窗户紧闭,四面被紧紧的封死,看起来似乎做了特殊的处理,想破窗而入基本上不可能了。
我在老宅周围转了转,当看到屋顶那一片青瓦上的某个突起时,我眼睛一亮。
那个突起,看起来像一个烟囱,不过那并不是我家的灶台烟囱,我家的烟囱,在灶屋。
我嘿嘿一笑,既然周围和正面进不去,那就从上面进去。
我迅速上到二楼,拿了一个手电筒,就爬上了屋顶。
如果是以前,我断然不敢爬上屋顶,一是因为爷爷肯定不允许,二是没这个必要,就算我对阁楼好奇,也不过是小小的好奇心而已。
可这一次,这只耳朵,却让我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就算是第一次爬上屋顶,我也心甘情愿。
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我从二楼一根连接屋顶的柱子爬了上去。
还别说,虽然老宅子很老旧,可屋顶的构造却很硬实,踩在上面,没有任何不踏实的感觉。
这时候,天已经擦黑,屋顶上的风一阵阵的,吹得人有些舒服,这一刻的我,颇有些武侠剧中那些武林人士飞檐走壁的豪迈感。
只是我知道,我可没有那些人的那种身手,只能趴在屋顶上慢慢的向前爬行。
当我爬到阁楼那个突起前,我终于重重的突出一口气。
仔细一看,这个突起果然是个烟囱,比灶屋的烟囱大一些,直径刚刚能容进我的身体,只是这个烟囱里面却没有黑黑的烟灰,显得挺干净。
我将手电筒咬在嘴里,然后钻进了烟囱里面。
我手脚并用的慢慢顺着烟囱爬了下去,当爬下烟囱之后,我发现自己钻进了一个灶台,心中不禁一愣,难道爷爷在阁楼上面做过饭?
不过让我意外的是,这个灶台并没有锅灶,整个灶台上面是封死的,只有前方有一个出口,一点也不像普通的灶台,而且,这里面的温度明显比外面低上不少,不禁让人打了一个哆嗦。
我打开手电,准备从这个灶台出口爬出去。
只是刚刚打开手电筒往外照的时候,却看到一张惨白的人脸,一双没有瞳孔显得有些白惨惨的眼珠子,直勾勾的看着我。
002章 爷爷的秘密
我整个人顿时吓得一个哆嗦,手电筒都差点掉下来,一股如同电流般的寒意遍布全身,当时差点没吓得叫出声来。
只是,当我看到那人脸上似乎有字的时候,整个人怔了一下,这才发现,那张人脸看起来有些不像真人,五官有些失真,细看一下才知道,那张人脸,竟然是一张画的一部分,人脸上的字,好像是标注。
原来是一张画,我长长吐出一口气,刚才猛一看,再加上距离的原因,还真的像是一张人脸,了解之后,心中的恐惧如潮水般褪去。
我连忙钻出了灶台,认真的照了照那张画,发现原来是一张挂在灶台前不远处的画卷,那张画卷跟真人差不多高低,画得是一个不着片缕的男人,男人画的很生动,肌肉的线条也很饱满。
不过这张画不仅仅只是画人体,而是画出了一个人的所有器官和内脏,在男人身上各个地方,都标注着一些小字,仔细一看,才发现是一些古文。
虽然是古文,但因为爷爷平时喜欢教我一些古诗词,而且喜欢用古文写,所以看起来并不费力。
原来,这是一幅标注人体器官和穴位的图示。
这种图示,我在生物书上也看过不少,所以并不害怕。
只是,当我看到这幅画旁边的一幅时,一张脸有些微微发烫,因为那张画着一个女人,虽然和男人一样是人体器官和穴位图示,但该有的细节全都有了。
我连忙转过头,将视线放到了别的地方。
拿着手电筒扫视了一圈,发现这里并不杂乱,分别摆放着一些东西,有的我认得出来,有的连我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而引起我注意的,有三样东西。
一个,是我刚才爬出来的灶台,另一个,是东面的书桌,最后一个,是南面的一扇小门。
我仔细的看了一下那个灶台,跟我刚才想的一样,这并不是一个做饭的灶台,这个灶台没有锅灶,整个灶台是由一大块岩石镂空而成,灶台上面,平整而又光滑,摸起来有些冰冰的感觉,很像是摸上了冰块。
难怪刚才待在里面那么冷,原来这块石头本身就像是冰块一样。
一想到这石头竟然跟冰块无异,我不禁笑了笑,倒是一个避暑的好地方,爷爷也是的,有这么好的东西竟然不拿出来乘凉。
随后,我将目光移向了离我不远的书桌,书桌上,静静的躺着两本用麻线装订的旧书,这两本旧书看起来很老,上面泛着一种岁月带来的暗黄色。
我看了一下这两本书的封面,左边的一本用古文写着《洗冤集录阳本》,右边的一本写着《洗冤集录阴本》。
这两本书虽然只有一字之差,却有很大的不同。
《洗冤集录阳本》上,附写着作者的名字,是一个叫宋慈的人,而《洗冤集录阴本》上,没有署名,不过代替名字的,是几行小字,似乎是一首小诗。
“阴阳本相生,善恶自分明。欲入此门者,无惧斩阎罗。”
这首小诗,虽然并没有那些大诗人的才气,却有着一股子豪迈与悲壮。
整首诗的意思很明显,那就是这世上有阴就有阳,有黑就有白,不可颠倒,也不可模糊,而想要踏入此门的人,必须有着不怕斩下阎罗王头颅的胆气。
虽然很是不解这本书为什么要写上这样一首小诗,但我还是饶有兴趣的翻开了这两本《洗冤集录》,粗粗看了一眼之后才发现,尽管我认识很多古文,但也仅仅是文字而已,这两本书的内容,却是晦涩难懂,仅仅只能看一些稀奇古怪的图案。
我知道,想要看懂这两本书,恐怕短时间内是啃不下来的,所以只好作罢。
随后,我将视线放到了南面的那扇小门上。
那扇小门,并不是阁楼的入口,而是通向另一个房间。
我刚才用手电筒扫视的时候,曾仔细看过,那个老鼠洞并不在这里,看样子,那只耳朵还有老鼠洞,一定来自那扇门后面。
我悄悄的走了过去,发现这扇门并没有上锁,而是用门栓拴着。
我开了小门,小门因为年岁久远,与门座的摩擦间,发出吱呀呀的响声。
刚打开门,我就闻到了一股刺鼻的气味,和那只耳朵上的气味一般无二。
我心中一紧,却是知道,自己猜对了。
我深呼吸了几口气,心中暗暗有了准备,我知道,既然这里有人耳朵,很有可能还有别的东西。
从小到大,我的胆子都很大,所以那种因为不确定性带来的恐惧并不会让我退缩。
我猛地深吸了一口气,鼓起勇气,拿着手电筒朝着门后面照了一下。
这一照,让我那口气憋在了喉咙里面。
因为,门后面,竟然摆放着一排排架子,架子上面,放着一个个玻璃瓶,玻璃瓶中,装满了淡黄色的液体,而这些液体中,泡着东西!
一颗带着血肉和神经的眼珠子,一坨白花花的肠子,一只干枯的手掌……
我有些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一颗心脏也扑通扑通狂跳起来,一种彻骨的寒意让我整个人呆滞在原地。
此刻,我的恐惧让我连叫出声来都办不到,只感觉喉咙干干的,那口气都忘了吐出来。
那些瓶子里的东西,郝然是人的一个个器官,我甚至还在一个玻璃瓶子里看到半个大脑。
难不成,爷爷将一个人给肢解了?他难道是一个杀人犯?
答案似乎是肯定的,要不然,爷爷不可能有这么多的人体器官。
可转念一想,似乎又不可能,因为这么多年来,爷爷一直在跟警察打交道,如果爷爷真的是杀人犯,怎么可能跟警察关系那么好。
我脑袋一片混乱,连忙关上了那扇小门,当看不到那些东西时,这才意识到自己憋着一口气,连忙吐了出来,又深呼吸了一下,这才平复了一下恐惧的心情。
虽然脱离了那些器官的视线,但我的小心脏依然扑通扑通的跳个不停,心中思绪不断翻涌,爷爷是杀人犯这个念头,一直挥之不去。
突然,我想到了《洗冤集录》里面提到的“仵作”。
仵作,在《洗冤集录》中的解释是官府检验命案尸体的验尸人,这群人通过检验尸体,找出线索和证据,来帮助受害者还有被冤枉的人沉冤昭雪。
当然,这是我用大白话翻译了一下《洗冤集录》中关于仵作的内容。
这时,我的脑袋豁然开朗。
爷爷,看样子是一名仵作!
我被这个发现激动的无以复加,奇怪的是,我竟然一点也不害怕,只感觉到一种强烈的好奇和有趣,只想着尽快看完那两本《洗冤集录》才行。
我知道,这个秘密,一定不能被爷爷发现,他连阁楼都不让我上,肯定是不想让我发现这些东西,要是被爷爷发现,免不了一顿好打,从小到大,我可没少挨揍,一想起爷爷那犀利的眼神,立马我打了一个寒颤。
为了不让爷爷发现我上过阁楼,我悄悄的将那枚耳朵给埋了起来。
爷爷回来后,却是堵住了老鼠洞,那个失踪的耳朵,爷爷也没有继续纠结,估计爷爷以为那只耳朵被老鼠叼走了。
见爷爷没发现我上过阁楼,我的心也彻底放了下去。
从那一天开始,我便如痴如醉的陷入其中不可自拔,只要有机会,遇到爷爷不在家,我就会从阁楼的那个烟囱中偷偷的溜进去看《洗冤集录》,遇到不懂的地方,便去图书馆或者请教学校的语文老师。
只是,让我没想到的是,饶是我如此的小心翼翼,却还是被爷爷发现了我偷看《洗冤集录》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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