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从仙界开始吧》——苍水白泽

楔子

傅余粱回到合租房的时候，心情近乎崩溃。半小时前，当手机铃声响起、看清屏幕上显示是家里来电时，他其实还是挺开心的。只不过，他知道自己家里那点事，不太适合跟住在一起的另外三人分享，便独自跑下楼、找了个偏僻处，才按下了接听键。

当他听母亲在电话中说起，家乡村里的地被一个玩地产开发的公司相中，即将面临动迁的时候，心里还小激动了一下。甭管什么迁，占地总要给钱的。而且进城久了，他多少也听说过“拆迁拆迁，一步登天”。

继续听下去，他发现母亲说的和他想象的大不相同。虽然确实有钱拿，但那数额实在和登天相去甚远。至于后边母亲又说了些什么，总担心自己是否会辍学、父母是否会没地方住的他，基本没听进去。

浑浑噩噩的进了小屋，傅余粱发现，同住一间屋的成功名、石作强、商瞿里三人，虽然或在写字台旁、或在床上各自守着电脑，但却同时抬起头、一个个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二哥啊，不是我说你，每次接个电话都要出去，咱们哥几个，有什么好避着的。”嘴里总习惯叼着根红蓝铅笔的石作强，略带不满的说了一句。

石作强，机电学院的学生。家里指着一条小加工流水线，每年接点单子，生活本来不错。只是这一半年的被几个大户挤压，眼瞧着入不敷出。不过这家伙只爱钻研，对家里生意不感兴趣。

“呵呵，咱妈又给你介绍对象了？”四人中的老大、成功名淡淡一笑，随口问道。

听这名字，家里就有人做官。只不过，在关键时刻站错了队，现在成家已是门前冷落。然而，酷爱哲学、历史的他，一对儿瓶子底一般的眼镜片后边，是一副总有点忧国忧民的眼神。

“二哥，给！我干了，你随意！”四人中最小的商瞿里，将一听雪碧递给傅余粱：“撕逼日他。”这是他对雪碧特有的音译。

商瞿里，老爸也曾经上过那个什么斯富豪榜，只是傅余粱听说很多次也没记住。数月前老商一个马失前蹄，多年苦心经营的王国毁于一旦，现在扔下商瞿里，不知和小媳妇躲到哪去了。

对于父亲和后妈的逃逸，商瞿里只付之一笑：“我可没他俩那么宏大的小目标！先从金融专业毕业，自己玩自己的。”

“咳！别说了，都是泪！”傅余粱回身关好门，把身子往自己床上一横：“你们再惨，也比我这小农民最火的时候要强出好多。”

他这话真是发自肺腑。顶着个傅余粱的名字，家里不敢说寅吃卯粮、但也是紧紧巴巴；遵从自己本心，学了个中医，原指望回家将那半坡山地全种了药材，好歹带着父母奔小康，却不想学院里一众教授、老师不停的往西医方向流失，现在他已多半靠自学了。

“咳！你说咱们四个，也算在各自的领域混到最惨了吧？”石作强苦笑着说道。

“我不这么看，”老大成功名还要继续说，商瞿里连忙拦住：“大哥，你说的对。”一下打断了老大的深沉，好半天想不起要说什么。

“还有一年，咱们哥四个就都毕业了，你们有啥打算？”成功名换了个话茬。

“继续搞我的设计，我就不信，人工智能、自动化会没了前途。”石作强嘬着铅笔说道。

“嘿！三哥，我蹬着板车下去收电器，你捡有用的挑去搞设计，算我点股份行不？”商瞿里凑近石作强，讨好的问道。

“我啊，回乡种地，我也不信，中医能说完就完？”傅余粱有着来自祖祖辈辈对土地的执拗。

“唉！看来还得麻烦我，给你们制定最合理的政策啊。”成功名悠悠的长叹一声，双手托住脑袋、躺倒在床上。

“二哥，走着！撕逼日他！”商瞿里举起雪碧，跟傅余粱碰杯。

“哎哎哎！快看这个。”小屋里短暂的沉闷，突然被石作强的惊呼声打破。

“我靠，这个旅行社要火，真特么敢招呼！”商瞿里一扭身，半听雪碧洒出不少。

“又是什么黄段子？要不就是你表姐泳装？”这话从成功名嘴里出来，总感觉有点违和。

“仙界三日游！”石作强嚼了一嘴的木头渣滓，一个劲的吐着。

“仙界是哪？”商瞿里没少各种游，此刻却有点发蒙。

“我们村后山，老有光棍、寡妇的往里扎，好像叫仙界。”仰望天花板，傅余粱说道。

“我就看二哥总仙气缭绕么，这样子啊。”商瞿里若有所思的说道。

“嘘！别打岔，下边还有东西呢。”石作强拍了商瞿里一巴掌。

“是啊，下边没东西，去了仙界还不是白去？”成功名侧过身来，一手托着脑袋。

“能不能认真点，老四，你给他俩念念。”石作强被商瞿里挤得难受，索性让出位置。

“仙界一日，凡间百天。都说天上好，神仙乐逍遥。‘我在仙界’旅行社，特推出专为各种不得志、不如意、不甘心者量身定制的仙界三日游。”

“嗯？”成功名和傅余粱都从床上坐起身来。

“这里，你能在一览仙界风光的同时，充分展现自己的才华。仙界是你实现自我价值的最理想舞台。”商瞿里一字一顿的念完，冲着电脑发呆。

“接着念啊！”成功名和傅余粱都凑了过来。

“旅游攻略：合理安排自己的零散时间。切记仙界三日，相当于人间三百天。这期间，你有五次在仙界和凡间切换的机会。只要在仙界时间累积够三日，便告本次行程圆满结束。切记，仅限凡间一年内完成旅游。”

“这就是说，如果参加这三日游，我们接下来的一年内，最少能在凡间呆六十五天？”商瞿里抬起头，见众人点头，继续看向屏幕。

“另外，您可以邀请您的三位朋友、亲人，共同分享这次机会。”

“等等，老四你问问他，这四人出来后，能否换个人邀请其他三人，再分享一次。”成功名这时脑子好使起来。

“这还真有个咨询热线。”接着，就听一阵敲击键盘的声音。

“当然可以！我公司每年推出一次仙界三日游。所有参与过的游客，都有资格邀请三位朋友继续参加。本公司会做优先安排。”

“我靠，这就是说，咱哥四个相互邀请，能参加四次？”石作强满脸兴奋的问道。

“快问问他什么收费标准？”傅余粱最关心这个，家里那点动迁款别说没到手，就是发下来，怕是也不够来一次说走就走的旅行。

“如果您有意向的话，请先将您和您三位朋友的情况，详细的填入下表。我公司会根据各位的具体资质，确定相应的扶持标准。”

“什么意思？收费？扶持？换说法了？”商瞿里一脸懵逼。

“管他呢，先填表又不收钱。”成功名撺掇着。

“别急，谁是主申请，哪三个是被邀请的啊？”石作强到底心细。

“就老大做主申请吧，反正四次，咱们哥四个轮着来。”商瞿里大大咧咧的说道。

“不行！这事如果是真的，咱们可得认真填写，关系到扶持呢。”傅余粱持不同看法。

“没错，咱们可是去仙界，我这哲学和历史的优势，去了屁用没有啊。”成功名点头。

“对对对，听说仙人都炼丹吃丹的，就二哥先来主申请吧。”商瞿里眼光一亮。

“我无所谓！”反正能不能去还在两说，傅余粱不想扫了大家的兴致。

“你们看，这里说了，务必遵从自己的本心认真填写。二哥，你先来吧。”说罢，商瞿里起身，将位置让给傅余粱。

因为涉及到一些私密问题，四人谁也没有旁观他人填表。足足一个小时过后，最后填完表格的商瞿里，严肃的征得大家意见后，哆哆嗦嗦的点下了“提交”键。

接着，四人枯守电脑，开始了漫长的等待。

“唉！估计看咱们四个太惨，批不下来。”石作强都这么说，其他三人心里简直凉透了。

“我觉得他们正算钱呢，逮着咱们四个咬钩的，还不狠宰？”商瞿里分析着。

“那不会，真吓跑了，这旅行社不是白推活动了？”成功名说的有道理。

“肯定我做主申请，人家觉得不可思议。”傅余粱很是自卑。

“叮！”一声脆响，屏幕上弹出一行文字：您四人资质均为特等，我公司决定，不但免去所有费用，还将针对每人情况，做出相应扶持。

屏幕下方，是个鲜红醒目的按键，选择是否决定参加。

“怎么办？我咋觉得是个套呢？”到了关键时刻，商瞿里有点含糊。

“怕啥，不是随时能回来么？大不了去看一眼，不行回来！一年不搭理他，自然作废。”石作强吃透了规则。

“没错！去！”成功名下了决心。

“靠，谁怕谁？撕逼日他。”商瞿里未等傅余粱开口，直接重重点下了确认键。

第001章 这就是仙界？

片刻之后，傅余粱只觉头脑一阵轻微的模糊，接着便发现，那里边多了个东西。

“傅余粱先生您好。”正闭着眼感觉头脑中异样的傅余粱，突然听到一道轻柔甜美的声音，只道屋里进了女孩，连忙睁眼。却见其余三人，也如自己这般，正四处踅摸着。

“谁跟我说话？”、“送快递的改美女了？”、“老四，不是你女朋友来了吧？”、“幸好我穿着衣服呢。”四人几乎同时说道。

“不对，你们也听见女孩声音了？”商瞿里反应过来，“是不是脑子里也多个东西？”

“肯定没错了，快跟妹子好好聊聊，看她几个意思？”成功名一脸猥琐。

再次闭上眼睛，傅余粱集中精神。

“感谢您参加我公司的仙界三日游，我是公司为您配备的专属导游，您可以叫我药批一号。”声音依然柔美，傅余粱却要抓狂了。

“挺好的姑娘，咋起这么个名字？爹妈也太没溜了吧？”

“您不要这么想！”这姑娘居然读懂了他的想法。

“我是公司开发出的系统，不是姑娘。”柔美的声音没有半点感情波动。

“你就是公司给特等资质旅客的扶持？”傅余粱尝试着用意念跟药批一号交流。

“我只是到岗，真正的扶持，要等您到达目的地后才会发放。”

傅余粱细想之下，也是了然。万一现在真把扶持发下来，旅客领了不去，那旅行社不得瞬间崩溃。

“那我怎样到达目的地呢？”扶持的诱惑力还是很大，傅余粱继续沟通。

“如果您确定去的话，三日后子时，我会带您去一个地方，所有旅客集中出发。”

“这样啊，”傅余粱虽仍有很多问题，但也知如果不去，问了也是瞎掰，“对了，以后我能叫你药药、药妹什么的么？药批一号不好听。”

“当然可以！我现在完全听从您的安排。”柔美的声音，让傅余粱尘封二十年的心，竟有一丝躁动。

“那行吧药妹，你也早点休息。”结束了交流，傅余粱再次睁开双眼。

瞬间进入眼帘的，是成功名嘴角那晶莹剔透的哈喇子；另一侧，商瞿里正对着镜子拾掇他那如狗舔过的发型。只有石作强还算正常，正在小声嘀咕着：“什么特么器批一号，这公司一看素质就不过关。”

“行啦，我这个叫兽批一号，我说什么了么？”成功名长叹一声。

“我的财批一号，谁家姑娘叫这玩意儿？”商瞿里往手心吐了口涂抹，抹着头发。

“说吧，三日后子时，怎么着，去不去？”傅余粱到了此时，必须拿出主申请人的决断了。

“干嘛不去，别浪费了我家兽兽的一番好意。”成功名那德行，贱忒兮兮的。

“去是要去，但咱们得商量好了，”石作强早想了很细：“去了一旦发现不对，立刻回来。”

“有个事啊，咱们都是大四了，毕业实习和论文怎么办？”傅余粱提醒道。

“毕业实习我包了，随便找个公司，出个证明即可。至于论文，网上下几篇，改改标点符号，凑出一篇就行。”商瞿里已经要收拾行李了。

“那好，明天都出去把自己拾掇一下，好歹体面点。”傅余粱说道：“三日后咱们守夜，子时一起出发。”

三日后夜里子时，小屋中毫无倦意的四人，随着一阵精神恍惚，几分钟后，到在了一处广场之上。

“我靠，我行李没带上！”商瞿里的惊呼，令四人都意识到，他们除了兜里的手机、钱包、宿舍钥匙，什么也没了。

“兄弟，要发票么？”四人正不知所措，边上一个猥琐男凑上前来。

“我要你妹！你知道啥叫增值税？”商瞿里正郁闷，没好气的回道。

“这位兄弟，到了仙界，你找个地方走账，多少能捞点不是？”猥琐男继续点头哈腰的说道。

“怎么个意思？你也是去仙界三日游的？”成功名两眼大睁，几乎能把眼镜片含进去。

“是啊，到了那边，还需多多相互帮衬。”猥琐男满脸堆笑。

“哎呦我去，这都什么资质？”石作强挠头，哭笑不得。

“兄弟，家中遭灾、无钱返乡、三天水米未进，您好心给点钱，能让我吃碗泡面就行。”

“这位施主，老衲看你印堂发黑，此番三日游，必有血光之灾，可想知如何破解？”

“这位大哥，进来坐坐嘛！小妹金莲，保准让您满意。”

……

“药妹，这都是参加三日游的？”傅余粱赶紧催动意念，他有一种被欺骗之后的疲惫。

“是的！所有旅客分为十一等，特等最高，之后是甲等至癸等。”药妹回道。

“就这玩意还有等级？仙界容得下这些？”傅余粱几乎暴走。

“嗯，他们大多是后几等，去了极可能成为兽。”

“啊？兽也三日游？”傅余粱算是见着新鲜的了。

“仙界有的是厉害的兽呢，再说，切回凡间还是人。”

彻底无语的傅余粱，看着漆黑天空下、广场上乌泱泱的一群神头鬼脸，无论如何也回忆不起来自己当初是怎么想的了。

一个小时过后，当新的一天刚刚到来的那一刻，傅余粱听到了药妹的声音：“请速到广场中央的高台上。”

瞬间，就见成百上千的人都迅速的动作了起来。

“我靠，这还真的都是参加三日游的！”商瞿里惊呼道。

“行啦，别大呼小叫了，有这么多人，心里好歹踏实点。”成功名说道。

“咱们也赶紧过去吧。”傅余粱说完，率先奔高台而去。

当所有人挤满高台之后，傅余粱只觉头脑一阵更长时间的恍惚……

“阿粱，去把白阳米田里的杂草除一下。”

感觉两脚落地的傅余粱，正从恍惚中慢慢恢复，就听见一声苍老的呼唤。待睁开眼好久后，看清眼前的景象，他已是泪流满面。

“这就是仙界？”除了没有光棍、寡妇出没，这跟自家村里后山没啥区别嘛。

“药妹，这是怎么回事？”

“这里的确是仙界。您现在的身份是那个老人的孙子。”

傅余粱简直要给药妹跪了！就这风光，还需要什么特等资质扶持？再说，大老远跑来，给人当孙子是怎么个意思？

“傅余家，是仙界专司种植药材的大族。这位老人乃是傅余谷，带其孙儿傅余粱避世隐居在此。那白阳米便是仙界最普通的粮食。”

“傅余家？我姓傅，和傅余家有半毛钱关系？”傅余粱一头雾水。

“不！经过我们调查，这傅余家老祖，便是后世部分傅姓、余姓的祖先。这也是您被评为特等资质的一个原因。”

“我家祖上就是药农？那看来还真有传承啊。”傅余粱登时对药妹的话信了三分。

“阿梁，还不快去？”老人的声音再次传来，隐隐有些生气。

“咳！甭管怎么说，先帮老人把活干了。”傅余粱应了一声，便要脱鞋挽裤腿。这一低头才发现，自己身上的装束也全都变了。此时一身的粗棉布短裤褂，活脱脱一个种田人模样。

“可是，我现在成了那老人的孙子，他会不会看出破绽？”傅余粱突然想到一个问题。

“你只管闷头干活便是，老人短时间内就不会发现异常。”

好在对农活不算生疏，到在田里，很快区分出白阳米和杂草。傅余粱埋下身来，如药妹所说，闷头除草。

当他累的腰酸腿疼、眼冒金星，总算忙完之后，却发现天光依然大亮。

“行了！阿梁啊，你去休息一下吧。”听见老人的话，傅余粱赶紧跑到田边躺下身来。

“药妹，要是三天都这样的话，我看我还是回去吧。”傅余粱沟通着药妹。的确，他只要回到老家，几乎天天活在仙界边上，何须来这折腾。

“你先听我说，”柔美的声音平缓的响起：“你知道傅余谷老人为何避世隐居么？”

傅余粱心道，这和我有毛的关系，只是扶持还没到手，他只得耐心。

“那个傅余粱，今年十二岁，虽是傅余家嫡出，但因天生废脉无法修炼，屡遭族人白眼和迫害。最疼爱他的傅余谷老人因此放弃族长之位，独自抚养傅余粱四年至今。”

“哦？”傅余粱一个愣神，“这位老人倒是值得尊敬啊。”

“能帮那个傅余粱和傅余谷老人的，就是你了。”药妹的话，不似寻常那般波澜不兴。

“我？如何帮？再说，三天后我就回去了，一切还不是白忙活？”傅余粱不解的问道。

“请遵从本心回答我，想不想帮助这对爷孙？”药妹好像很严肃的样子。

“能帮的话，当然要帮。”傅余粱毫不犹豫的回道。

“好，如果您确定的话，请彻底激活仙界三日游系统。”药妹的话音未落，傅余粱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屏幕，上边有个对话框，内含一对按键。

毫不犹豫的点下确定键后，傅余粱就见屏幕上，出现一行金光闪闪的大字：恭喜您激活仙界三日游导游系统，接下来的三日里，请听候药批一号的安排。